談太平道樂“鼓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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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太平道樂“鼓經”

馬魁印

鼓—“古用於節制其他樂器,為群音之首”(引自《中華漢語大詞典》)太平道起義時用鼓伴經,傳法佈道,將以鼓為首的打擊樂器編成鼓樂組合,稱為“鼓經”,延續至今近兩千年。對我國民族音樂產生了很大影響。當時的“鼓樂”在上層社會已相當普及,有“無鼓不儀、無音不鼓”之說,《呂氏春秋》有“飲食必以鼓”的記載,三國時彌衡擊鼓為曹操飲酒助興;古戰場上以鼓壯軍威,皇帝設宴、軍中馬上、御駕出巡,得勝奏凱,文官升堂,武官升賬,戰前占卯、夜間記更都離不開鼓,太平道以鼓召眾,以鼓伴經,拓寬了鼓的用途,隨著太平道本身的影響的擴大,鼓形也得到了改進和發展,張果老 (廣宗縣人) 用的漁鼓即是鼓的變形體,他持魚鼓雲遊,對道樂的傳播也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也使“太平道樂”這一土生土長的音樂形式對黃河流域的文化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戲曲、民歌、曲藝、鄉藝無不帶有太平道樂的成份,如現在戲曲裏的打擊樂的牌子 (稱幹牌子) 仍稱“鑼鼓經”,其影響可見一斑。

一、“鼓經”的形成

太平道樂之初就是“鼓經”,但在當時鼓樂是宮廷音樂的一部分,庶民無權享用;況樂器的製作技術性很強,義軍需在短時間內集合起數萬之眾,又只能以鼓召眾,以鼓伴經,於是便由陶鼓、銅鼓變為木制鼓,其他器樂則用其他金屬器皿代替,還有竽管等竹制樂器。在漫長的歷史過程中,鼓——這個古老的樂器,幾經改進,終使這種樂器傳遍大江南北。也正是張角勇敢的使用了“鼓”這一神聖的樂器,以滿足他這個“救世主”的需要,組織專業樂手進行整理創作,才形成“鼓經”。

二、鼓樂在太道樂中的作用

(一) 召眾。太平道起義在招兵買馬、積草屯糧、集合隊伍、訓練義軍過程中,鼓樂起到很大作用,虔誠的信徒們鳴奏鐘鼓,走屯串街,高喊口號,召集民兵。緊促有力的鼓經震撼著平原大地喚起了民眾,饑餓的農民從四面八方趕來,進寨入夥,祭壇拜旗,僅幾月時間,募集兵勇八萬餘人。當時的鼓經套子稱為“趟街點”,屬兩拍子節奏,主型為△△|○△○‖

(二) 伴經。出現東漢時期的太平道處在直誦時期,曲調的音樂成份很低,近似念白和呐喊;有領念到齊念,以鼓樂作為伴奏。

(三) 伴舞。起義軍在集中訓練時,步陣佇列,擒拿格鬥(有“卞射武戲”之說,形式為“手搏”,近似摔跤),以鼓樂伴奏,渲染氣氛,增加觀賞性。這時的鼓樂形式是這樣的:

(四) 與文樂混奏,演奏曲牌。音誦經文傳到中原,太平道樂結合當地 (冀南平原) 的民歌、小調和原有的經文曲調創作了一大批經曲道樂,極大的豐富了道教音樂的表現力,這個時候作了直撐道樂的主宰音樂——鼓樂也豐富其表現力,在一些文經誦念時它用“隨聲鈸”擊敲節奏,有鐺子跟隨誦念,經文誦念一段之後,便用“套詞”(鼓經名)擊奏,間奏可使各段落銜接天衣無縫,並引出規定的節奏,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

三、太平鼓樂的演奏風格及特點

東晉時期(西元 400 年左右),以“鼓經”為主要表現方式的“太平道樂”有了廣泛的群眾基礎,民間的大型活動都離不開“太平道樂”,隨著道教的合法地位的確認,“音誦”的形式的傳入,各個門派誕生和相互滲透,給“太平道樂”注入了新的活力,尤其是夥居教士憑藉自己的有利條件,提高技藝,博採眾長,不拘一格,大膽創新、創作了一大批演奏曲,從而使這一音樂性極強的藝術形式吸引了更多的觀眾,這一時期,由於法事增多,百姓的婚喪嫁娶,老子生日、兒滿月都請樂師們演奏,在這些相對自由的場合,為了取悅香客,爭取更多的施捨,夥居道士們大膽賣弄技巧,使樂曲更加形象化、風格化,至此太平道樂由原來的宗教文化演變為半宗教、半娛樂性的群眾性文化,在後來的兩百多年裏,“太平道樂”的演奏曲目增多,活動領域得以拓寬,演奏水平也隨得以迅速提高,地域特點日趨鮮明,逐漸形成它既不同於正一韻,也不同于全真正韻的獨有的演奏風格。“鼓經”的作用也更加明顯。

(一)“鼓經”的節奏型太平道樂的“鼓經”是太平道樂的先驅,以鮮明的節奏,強烈的震撼力見長,這有賴於他在“快慢轉換、強弱處理、疏密佈局、簡繁分排”上都有它的合理性、科學性和易接受性,因而也有了豐富表達能力:急如電閃雷鳴,柔似平湖秋水,狂似驚濤拍岸,清似珠落玉盤,既可表現波瀾壯闊的場景,又可營造肅穆、寧靜的意境,堪稱一幅有聲的水墨畫。

“鼓經”的表現力強,有賴於它的節奏形式變化大,組成形式複雜,編排合理,和當時人們固有的聽覺習慣相吻合,因此我們不能不以它的形成談起。

我們知道,打擊樂器的基本要素有兩個,即:音色和節奏。在相對均勻的節拍下產生節奏,通過音色的渲染,使節拍、節奏產生變化合理組合便成了一個個組合體,這個組合體就是“節奏型”。

人類最早感知到有規律的音響是人人俱有的腳步聲,這聲音有規律的反復響動,節奏相對均勻,可預知,易模仿。可以認為這是最原始的“節奏型”,表現為×○|×○|×○|……我們稱它為“腳步型”節奏。物理學認為:任何一個物體有規律的連續運動便可產生慣力,人們在勞動過程中體會到它的作用,從而提高了勞動效率,如船工號子、拉風箱、鍘草、打鐵等。但這還不是音樂。隨著生產力的發展,勞動分工進一步專業化,這個節奏型很快得到昇華,演變為×○|×○|××|×○|××|××|××|×○|。不難看出,這是一個完整的獨立組合體,因此可稱它為“獨立節奏型”。說他“獨立”,是它不便重複 (如:體訓口號) 原因是前後簡繁懸殊太大,聯奏起來似覺生硬,為了便於重複演奏,經創造 (變奏加花) 終於找到了一個節奏的基本支撐點:

即為:×××|×××|××××|×××‖

加量數讀為: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

這樣,一個完整的音樂節奏組合型體誕生了,它完成了音樂發展史上最大的一次裂變,從此翻開新的一頁,它的發現為東方音樂奠定了基礎,我們把他稱作:“基本節奏型”。

特點:1: 承載能力強。2: 可伸縮強性。3: 可持續性強。4: 可操作性強。

屬性:1: 重前輕後,符合陰陽交替規律;2: 先簡後繁,符合萬物生長規律;3: 起承轉合,過程完整,呼應關係合理;4: 一問一答,符合人們的語言習慣。

可以肯定,大凡有生命力的音樂作品無一不是在“基本節奏型”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太平道樂”以“基本節奏型”為指導,大膽嘗試,不斷革新,採取重奏、變奏、聯奏等方法,創作一大批膾炙人口的“鼓經”,僅保留下來的“鼓經”就有 13 首,堪稱“節奏型”之大成,為器樂的演奏支起了總框架,不但如此,也肯定為當時散文向駢體文發展提供了節奏依據,也為七言歌的廣泛傳播起到了很大作用,以古至今,音樂的創作都在自覺不自覺地遵循著“基本節奏型”這一法則,因而也是“太平道樂”對音樂的一大貢獻。

“基本節奏型”的變奏體

(二) 演奏鼓經的樂器組成是:鼓、手鼓、鐃鈸、釵鈸、水釵、鐺子、格、雲鑼等,在操作上是人各一件,唯鐺子由誦經者兼奏。從以上主要樂器——釵鈸的音樂上看,屬無音高的噪音樂器,因此,在演奏效果上更具特色。(1) 節奏鮮明集中,其音色飄灑、散亂。(2) 速度偏快、緊促。其音色開展遲緩,宜斷宜連。這種錯雜擊敲似大海繁漪著浪花,其水深不可測,其聲拍浪聲碎,其氣回味無窮,其大一望無際,遇喜則樂,遇悲則哀,在一些大的活動中,鼓樂表現了他的博、大、狂、茫的境界。使人感到聞噪音而心不躁,感亂聲而意不亂,如果說香燭點燃是通神的物體表現的話,那麼鼓樂就是通仙的聲音表現。

(三)“鼓樂”的處理方法很獨特,它的結尾就很特別,在“開壇鼓”、“落壇鼓”“朝歌”等曲牌中,收尾處頗似草書的衄筆虛槍,不拖泥帶水。按一般的音樂規律在結束時須有一個比較完整、穩定的交待,即在前面作好鋪墊,結束時力度加大,節奏放慢,最後齊奏一擊,圓滿而結實,而在太平道樂的鼓經中,收尾處急促、迅速,力度不加,速度不減,不慍不火,乾淨俐落。

例:落壇鼓:○○△|○○△|○△ ○△|○○△|○0‖

另外,鼓樂在和其他絲竹樂器交替演奏中,有這樣一種處理:“鼓經”長驅直入包住樂尾,充分渲泄,不知不覺中絲竹樂器突然闖進,鼓經再演奏三兩小節後,悄然停止,這種形式頗像田徑賽裏的接力跑,助跑——接棒——跑——交棒——慣性跑——撤出,妙就妙在絕沒有交接痕跡出現,按一般的音樂規律,弦樂插入時,擊樂有明顯的切口,如京劇裏的長錘轉奪頭,弦樂奪頭入,中間有大大大大作切口,使人感到有明顯變化的預感,而太平道樂在這方面的處理則達到奇妙的效果,只是一個最普通的|○×○|絲竹竹器齊入,平中見奇,高雅、飄逸、神奇之感油然而生,可謂絕妙之極。

四、“鼓經”對其他音樂的影響

鼓樂作為一種音樂形式出現在民間,以師傅教徒弟的方式一代一代流傳下來,並形成了“豪放而不失典雅、狂放而不失細膩”的藝術風格,在民眾中廣泛傳播,也程度不同地影響著其他藝術形式,如戲曲、曲藝、鄉藝等。如中國戲曲的打擊樂的音色在十九世紀和“鼓經”基本是一致的,上行銅器和下行銅器高低相差極大,由鼓師領奏道樂中的木魚,演化為梆子,南梆子,實心梆,鼓師由敲堂鼓邊演化為邊鼓(也稱單皮鼓),其血緣關係顯而易見,如一些古老地方劇種:秦腔,晉劇等至今還存有一些痕跡,戲曲的打擊樂組合俗稱為“鑼鼓經”,是否是借鑒代而用之,值得進一步探討。至少在華北平原地區的地方劇中除借鑒京劇、梆子的成份外,另一部分則從道樂中借鑒過去的,如絲弦的關門點 KK|ZK ZC|KC K‖是道樂“牙合”中的幾小節,豫劇的“一標標”,梆子的“搜場點”,其他如四股弦、老調、亂彈、秧歌劇中更是比比皆是。舉不勝舉。

值得說明的是,中國戲曲的大部分鼓經,都能在道樂中找到它們的影子,因流存資料匱乏難以找出他們結合與交流的依據,但從廣義上看,“基本節奏型”的出現,為一切音樂提供了源泉,似乎又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曲藝的鼓點較為簡單,如鼓書、木板書、墜子等,其鼓套子就是“基本節奏型”的變化體,強弱變位即是與道樂的特點如出一轍。

華北平原有一種鄉藝,叫做“拳跤班”的,即武術表演和獅子舞表演,是典型的民間藝術,用鼓樂伴奏,演奏樂器為堂鼓 (京劇叫法) 鐃鈸、釵鈸、水釵、篩鑼等。其演奏速度稍快,屬亢進型節型 (即易自然加快) 氣勢磅礴,狂放恢弘,它的組合特點像心電圖型,

即:起奏——‖平敘——高潮‖高潮結束

陰奏鼓經套

一拍子節奏兩拍子節奏

鼓套子是一鈸二鈸三鈸七鈸組成,頗像戲曲裏的哭么、二、三、加哭頭。

3/4fff 2/4 3/4

○○××××|△○×× ××|△△|○ ×× ××|△△|

 2/43/4

△○×××○|△△|×△ ○×|△×△|×△ ○×|

注:符號說明:“△”讀做“叉”,水釵擊奏;“○”讀做“光”鈸釵擊奏;“×”讀做“咚”鼓擊奏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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