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道德經之精義—惟道是從

共计 3100 个字符，预计需要花费 8 分钟才能阅读完成。

楊  汝  舟

一、“道”之定義

老子在“道德經”中講“道”的地方有七十六處之多，當然“道”是重要了。那麼“道”究竟是什麼? 也就是說“道”的定義為何? 老子說：“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由此可知老子所說的“道”是宇宙的根源、宇宙的本體和宇宙的總原理；天地因“道”而形 成，萬物因“道”而自來，人類因“道”而誕生；“道”是無始無終、無所不有、無時不在 的默默地工作。“道”雖然是“惚兮恍兮”，“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博之不得……”，但並非真空或虛無。而是“其中有象……其中有物……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二、“道”之特性

“道”既是宇宙的根淵和總原理，那麼宇宙的本身以及宇宙內的萬物都是由它所生，而它即成為宇宙萬物之母和種子了，而且是永不終止。但它卻是看不見、聽不到、摸不著的。所以老 子說：“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其上不曒，其下不昧，繼續不可名，複歸於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 惚恍；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執古之道，以禦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矣)。”

因此，“道”究竟是什麼樣子，就成為一個很玄妙的問題了；只能意會，不能言傳，更不能 給它取一個什麼名字。故老子又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葉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大象無形，道隱無名。”

同時“道”又是無始無終和無在無所不在的。故老子說：“道，沖而用之或 (又) 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湛兮，似或存。吾不知其誰之子，象帝之先。”“谷 (古) 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再則，“道”雖然是無影無形，無所作為，但它卻什麼事情都作了。故老子說：“道常無為 而無不為。”它不但作了，而且作得很公平。所以老子又說：“天之道猶張弓與：高 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道”不但作了一切，而一切也都因“道”得到公平與均衡，同時“道”對一切更作得非常 之勤奮與極端細密，尤其為全人與物而默默地工作者。故老子說：“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召而自來；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道”雖然有如此的偉大和如此眾多的貢獻，但“道”並不引以為恃，引以為傲；永遠謙虛，永遠自小，而且從不偷懶或稍作片刻的休息。故老子說：“大道汜兮，其可左右。萬物恃 (得)之而生而不辭，功成不名有，衣食萬物而不為主。常無欲，可名於小。萬物歸焉而不為主，可名為大。以其終不自為大，故能成其大。”“道常無名，極。雖小，天下莫能臣也…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道之在天下，猶川谷之于江海。”

三、“道”之作用

“道”既然是宇宙的根源、宇宙的本體和宇宙的總原理，那麼它又是怎樣形成宇宙與天地以及創造萬物與人類的呢? 老子是用“有生論”來解決這個問題的。所以老子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時的“一”就是一個宇宙整體。“二”就是天地或乾坤。“三”就是天地或乾坤所生之物；物又繁殖而分種、別類，以致到萬數之多，統稱之為“萬物”。但“人”是萬物之靈，故“道”的重要目的與結果，還是在於生人。

然則“道”為什麼能發揮“生之作用呢? 老子以為那是由於“道”的本身含有陰陽二素並不 斷地巡迴運行而達到了和合的境界所使然。所以老子說：“反者道之動……天地萬 物生於有、有生於無(道)。”“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道”既有陰陽，天地、萬物、人類又為“道”之所生，則天地、萬物、人類亦必含有“道”與陰陽矣，這就是莊子答東郭子“道……無所不在”(知北遊)的理由。“道”與陰陽是“周行而不殆”，故天地萬物與人類亦是“周行而不殆”；迴圈不已，永無止境。縱然在運行 之中有一天發生意外，甚至連宇宙都殘滅了，但它還是會依“道”與陰陽之理而重生的。故 老子說：“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複。”

如此，則“道”的功德真是無量無邊了。然而我們絕對看不出來“道”是有意去作什麼，或 在作什麼，或說什麼是它作的而居功。所以老子說：“道”常為無為無不為，“萬物作焉而 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成而弗居；夫唯不居，是以不去(永生)。”

四、“道”與有、無、變之關係

在我們中國的古代哲學中，對有、無、變問題講得最徹底的，除了易經之外，就是老子。他說：“天地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由此可知“無”是“有”之母。故老子又說：“無名 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這不是說明了“無”是宇宙的本體，“有”是宇宙的生成發展 嗎?

然則這個“無”在老子“道德經”的哲學裏究竟是什麼呢? 老子已經指明是“道”；他說“……道……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早微。”故“道”即是“無狀之狀，無物之象”之“無”了。

但“道”之“無”如何變為萬物之“有”呢? 那是“道”的“生”之所用所使然。這也就是 說從“無”到“有”必須經過“道”之“變”的歷程。但是這種“變”的歷程是“道”的自 然生長，決無勉強。所以老子又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同時，這種求生求和，從“道”到“有”的“變”化程式，是迴圈不已，永無止境的。從“無”到“有”的方向推進；而且更是從“無”到“有”，又從“有”到“無”——也就是萬物 的迭生迭死，使整個宇宙得以繼續存在。故老子說：“有無相生”，又說：“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複；各複歸其根，歸根曰靜，是謂複命，複命曰常。”這也就是“道”從“無”到“有”，從“有”到“無”的經常的“變”化。我們人類最重要的就是明白這 個常理，而不氣餒，而有所遵循。故老子又說：“知常曰明”。同時“常”就是“道”，也 就是“自然”，也就是永恆不變的真理，也就是永遠自然而生長，自然而進化，自然而轉變；自然而從“無”到“有”、從“有”到“無”的交替迴圈；一切都是“道”的自然推演；故說：“道法自然”。換一句話說“道”是自然地“無為而無不為”。我們人類是宇宙之一 環，是“道”的生物之一，而應守此真理方可。故老子又說：“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侯王 (人類的代表) 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化；化而欲作，是將鎮之以無名之樸。無名之樸，天亦將無欲。不欲以靜，天下將自定。”

總之，老子所說的“無名”、“自然”、“一”，即是“道”，即是“有生於無”的“無”；等於易經系辭上傳第十一章所說的“太極”；都是天地萬物之所以“生”“變”的總原理。老子所說的“有”，即“天地萬物生於有”之“有”，亦即易經系辭上傳第五章所說的“陰陽”(一陰一陽之謂道)。老子所說的“萬物生於有”的“萬物”，即易經系辭上傳第一章 所說的“在天萬象，在地成形，變化見矣”之“成”與“變化”的結果。

基於以上所說的“道”與“有、無、變”之關係的闡明，而老子的宇宙哲學體系即告完整而無缺失了。更重要是“道”與天地萬物，尤其是與人類合而為一、密不可分了。

五、“道”與人之關係

人是萬物之靈，是萬物的代表。人為“道”所生，也是“道”的代表；故須依“道”而行。故老子說：“……故道大、天大、地大、人 (王) 亦大；域 (宇) 中有四大，而人 (王) 居其一焉。”但只有行“道”之人，方能長久。故老子又說：“人 (王) 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沒 身不殆。”但壞人若因一時糊塗而及早悔悟，以返於“道”，則仍可獲得“道”的保護，而不至於毀滅。故老子又說：“道者萬物之奧，善人之寶，不善人之所保。”如此，則“道”即成為人類的修養目標和精神境界，也就是探本、朔源的工作了。這也就是老子“天人合一”思想之第一步的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