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書》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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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書》考

朱越利

    梁釋僧祐撰《弘明集》和唐釋道宣撰《廣弘明集》,輯二百餘名緇素之書啓論述勑詔序疏詩賦,輔以僧祐、道宣本人之《弘明論》和敍述及辯論之文,闡揚佛教,鏗然可誦,爲重要佛教史籍。兩《弘明集》論戰之文,矛頭直指道教。其中對道士信奉《黃書》之行頗多“口誅筆伐”,態度極爲嚴厲。如釋玄光《辯惑論》斥責“群斯班姓,不異禽獸”(《弘明集》卷 8)。周甄鸞《笑道論》抨擊行《黃書》合氣之術“不知羞恥”(《廣弘明集》卷 9)。

《黃書》傳授“男女交接之道”,道士行之,難免“引火燒身”。不過,如果行《黃書》之道的道士寥若晨星,不成氣候,爲興隆佛教而戰的志士仁人們,怕也不會撿起這個題目大作文章。前引釋玄光《辯惑論》“揭發”東晉孫恩領導的五鬥米道行《黃書》之道。注文中又曰:“吳陸修靜複勤勤行此。”周甄鸞《笑道論》現身說法,自稱二十歲時曾向道士學習過《黃書》之術。繼而曰:“今道士常行此法。”六朝時期道士行《黃書》之道蔚然成風,由此可知。兩《弘明集》展示了《黃書》在歷史上的巨大影響,治道教史者何能回避。

《廣弘明集》之後,捍衛佛教者幾乎不再揪《黃書》這根“小辮子”,似乎《黃書》亡佚了。他們不知道,《黃書》已轉入“地下”。

    躲進明代《道藏》潛伏至今的四部《黃書》,經名均冠以“洞真”或“上清”二字,被劃歸上清經類。循名責實,名副其實爲上清經者只有兩部。另外兩部名不副實,實爲天師道經。四部《黃書》均不署作者姓名和年代,不知它們是否遭兩《弘明集》“誅伐”的古《黃書》,不知它們和古《黃書》各撰于何年。這兩個問題需要首先查清。

                          一

    名副其實的上清派《黃書》之一《洞真太微黃書九天八籙真文》,開篇先述《太微黃書》來歷神話,繼而勸人佩戴《交帶真文》役使鬼神,繼而介紹《太微黃書》卷目。卷目之後忽然接續倒印的符文,注有楷字。符文之後簡述授符文齋儀,附以許邁授許掾之事。《交帶文》殿后。《交帶文》和符文似含養生內容,不甚明晰。表面看全經突出服符役鬼。

    名副其實的上清派《黃書》之二《洞真太微黃書天帝君石景金陽素經》,由《太帝招魂衆文》及其符,與《上清石景符》及其序組成。除倡導胎息、服氣、服日月精、存神、呼神祝咒諸術外,表面看全經亦突出服符服印、役使鬼神。

    從表面看不出這兩部經與房中術有何關係。奧秘隱藏在文字背後。

《洞真太微黃書九天八籙真文》曰:“玄都仙王昔受之於太微三老皇,並襟密授,仙人因名之曰《交帶真文》。皆從師受此,道金五兩,儀衣一領,結帶爲信,盟重其道,秘其文也”(《道藏》4/561 上)(1)。所謂《交帶真文》,需“並襟密授”、“結帶爲信”,故名。

《真誥》描述了不少人神熱戀的故事,可解《交帶真文》之謎。《真誥》卷 1《運象篇第一》中安妃滿懷幸福之感地對愛人楊羲說:“齊首偶觀,攜帶交裙,不亦樂乎!不亦得志乎”(《道藏》20/496 中)!卷 2《運象篇第二》中授書予楊羲曰:“內冥偶景,並首玄好”(《道藏》20/499 下)。“攜帶交裙”即“結帶爲信”,然後“並襟密授”《交帶真文》。授《交帶真文》爲的是“齊首偶觀”,爲的是“並首玄好”,爲的是享受愛情。可用一個詞概括,叫作“偶景”。

“偶景”之術即上清派之房中術。《真誥》卷 1《運象篇第一》述南嶽夫人授書曰:“冥期數感,玄運相適,應分來聘,新構因緣,此攜真之善事也。蓋示有偶對之名,定內外之職而已,不必苟循世中之弊穢而行淫濁之下迹矣。偶靈妃以接景,聘貴真之少女,于爾親交亦大有進業之益得,而無傷絕之慮耳”(《道藏》20/496 中)。“偶靈妃以接景,聘貴真之少女”,即“偶景”。卷 2《運象篇第二》曰:“夫真人之偶景者,所貴存乎匹偶,相愛在於二景,雖名之爲夫婦,不行夫婦之迹也”(《道藏》20/496 中)。這是說,偶景之術只是做挂名夫妻,行精神戀愛。其實未必如此。

《洞真太微黃書天帝君石景金陽素經》曰:“《太微石景之文》,故非黃赤之小術,累相鑒誡矣”(《道藏》2/165 中)。黃赤小術指天師道房中術。一再強調不是黃赤小術,“此地無銀三百兩”,欲蓋彌彰,恰恰表明其極易與天師道房中術混淆,正是另一種房中術。

《洞真太微黃書九天八籙真文》和《洞真太微黃書天帝君石景金陽素經》大量使用隱語,難窺其房中術之詳情。

                          二

《洞真太微黃書九天八籙真文》曰:太微八會上帝書,上撰飛玄紫炁之字,太微三皇傳玄都仙王,名之曰《交帶真文》。太微天帝藏一通於龜山,西城王君受之于龜山王母,名之曰《太微黃書》或《九天八籙》。按此爲神話。該經又曰:“真人于赤城山中授許遠遊,遠遊傳授弟子思玄第二子道翔”(《道藏》4/563 上)。許遠遊即許邁,字叔玄,小名映,改名遠遊。思玄即許謐,字思玄,一名穆,曾任護軍長史,故人稱許長史。許謐爲許邁之弟。道翔即許翽,又名掾,小名玉斧,爲許長史幼子。楊羲(見後述)和許謐、許掾合稱“三君”,爲六朝早期上清經的主要作者。《洞真太微黃書九天八籙真文》自述爲“三君手書”之一。

《洞真太微黃書天帝君石景金陽素經》曰:《上清石景之符》十八首及《《太微招魂》一篇,昔太微天帝君受之于玄圃仙伯。按此爲神話。該經又曰:“按九華真妃曰:‘《太微黃書》本有八卷。真人昔于赤城山中以《八籙交帶真文》授許遠遊,明君所有者是也。君所以未飛騰上清、驂駕雲龍,正由不睹《石景八素》之篇第。今以相授,都存十八符並經序。按而修之,策龍步玄,舉形階漸矣’”(《道藏》2/165 中)。據《真誥》所述,九華真妃爲仙女,名安鬱嬪,字靈蕭,昵稱安妃。按九華真妃授經之說,當爲神話。“明君”即楊羲,“三君”之一。《洞真太微黃書天帝君石景金陽素經》自述爲“三君手書”之一。

《太平禦覽》卷 663 引《列仙傳》述另一部戴孟之《太微黃書》曰:“戴孟本姓燕,名濟,字仲微,漢明帝時人。入華山及武當山受裴君《玉佩金璫經》,及受《石景金光符》,複有《太微黃書》,能周旋名山。”該段不見於今本《列仙傳》,蓋爲佚文(2)。裴君即清靈真人裴玄仁,漢孝文帝二年生。其弟子鄧雲子撰《清靈真人裴君傳》(3)曰:中央鎮星之神將《四氣上樞太元黃書》八卷授予裴玄仁。此書依五行方位色而稱《黃書》(《雲笈七簽》卷 105)。戴孟從裴玄仁所受《太微黃書》,蓋即《裴君傳》所說裴玄仁從中央鎮星之神所受《四氣上樞太元黃書》八卷。

    戴孟之事也見於《真誥》卷 14,所載比《列仙傳》略詳。其曰:“武當山道士戴孟者,乃姓燕名濟,字仲微,漢明帝末時人也……受法于清靈真人,即裴冀州之弟子也。得不死之道。裴真人授其《玉佩金    璫經》並《石景金光符》,遂能輕身輕行,周旋名山,日行七百里。多所經涉,猶未得成仙人也。仙人郭子華、張季連、趙敘達,晚又有山世遠者,此諸人往來與之遊焉。昔居武當,今來大霍,欲從司命君受書,是《太微黃書》耳。此人即謝允之師也”(《道藏》20/573 下)。陶弘景注曰:“(謝允)咸康中至襄陽,入武當山見戴孟”(《道藏》20/574 上)。咸康(335-341 年)上距東漢明帝末長達 270 餘年之久,不知戴孟何以長壽如此。戴孟之事又見《神仙傳》卷 10、《無上秘要》卷 83、《武當福地總真集》卷下,皆將戴孟和燕濟列爲兩人,引《郡國志》稱戴孟爲漢武帝時將軍,引《道學傳》稱燕濟爲漢明帝時棄官入道者。戴孟之事爲許掾手書,因此,無論戴孟是何時人,其《太微黃書》之問世不遲于許掾,蓋無疑。許掾卒於東晉廢帝太和五年(370 年)。《四氣上樞太元黃書》原爲 8 卷,戴孟《太微黃書》十數卷,蓋增衍其文或增析卷數所致。

    許掾手書戴孟擁有《太微黃書》之事,並未提起楊羲、許謐和他自己撰《太微黃書》。若一楊二許果有同名之書,在此絕口不言,豈非咄咄怪事!陶弘景亦不言此(見後述),其情尤明。可見《洞真太微黃書九天八籙真文》和《洞真太微黃書天帝君石景金陽素經》自述爲“三君手書”,蓋爲依託,二經當撰於太和五年之後。

《洞真太微黃書天帝君石景金陽素經》末尾“按九華真妃曰”一段中,自“玉體已標高遠”至“於此振衣而歸室乎”凡 23 行,與《真誥》卷 7 首段(按爲楊羲手書)基本相同。前者當自《真誥》抄襲而來。

    陶弘景注又曰:“按金相傳,《太微黃書》第八篇有目錄雲:‘凡八卷,唯此一卷出世。’今戴公乃有十許篇,亦爲不同。‘拍腹’之義,謂恒以系腰也”(《道藏》20/573 下)。陶注指出當時流行著兩種不同的《太微黃書》。一種戴孟《太微黃書》,另一種《太微黃書》第八篇有目錄。

《洞真太微黃書九天八籙真文》恰恰列有《太微黃書》八卷的目錄。該目錄曰:“《太微黃書》凡有八卷(小字原注曰:太微天帝授之太上):太微八垣四門高上經第一、太微九靈中華紫素經第二、太微玉虛寶章經第三、太微玉室寶雲中耀第四、太微三炁九變水火母第五、太微中神五道步空飛行第六、太微石景金陽素經第七、太微九天八籙真文交帶文第八。右《太微黃書》八卷。其第一、第二、第三、第四不行於世。其第五、第六、第七,傳,當爲真人。其第八,此則是也”(《道藏》4/561 下)。該目錄意在表明《洞真太微黃書九天八籙真文》本身即《太微黃書》第八卷。古時“卷”、“篇”二字常混淆,《洞真太微黃書九天八籙真文》蓋即陶弘景注所說另一種《太微黃書》第八篇,出於陶弘景之前。陶弘景歿于梁武帝大同二年(536 年)。《洞真太微黃書九天八籙真文》“以青繒爲地,雌黃書之”,故稱《黃書》,與《四氣上樞太元黃書》不同,亦可印證是另一種《太微黃書》。

    故而,陶弘景歿後約二十年間編著的《洞玄靈寶三洞奉道科誡營始》(4)卷 4《靈寶中盟經目》著錄《上清太微黃書八籙真文》。故而,北周類書《無上秘要》引該經。《無上秘要》卷 23 曰:“太微中有三皇一帝。一曰皇君,二曰皇天,三曰皇老。此即三元之炁、混沌之真,出入上清太素太和之宮。右出《洞真太微黃書經》”(《道藏》25/63 中)。該段引文“右出”之前三句見於《洞真太微黃書九天八籙真文》(《道藏》4/561 上)。《無上秘要》卷 32 曰:“玄都仙王昔受之於太微三老,西城王君昔受之于龜山王母(《道藏》25/106 下)。該段引文見於《洞真太微黃書九天八籙真文》(《道藏》4/561 上)。

《洞真太微黃書九天八籙真文》的問世可能比蕭梁還要早。《太平禦覽》卷 673《道部》15《仙經》下曰:“《太微黃書經》曰:‘天真三皇藏八會之文於委羽山,太微天帝藏一通於鬼山。’”這兩句話見於《洞真太微黃書九天八籙真文》。這兩句話之後,《太平禦覽》所引《太微黃書經》用神話描繪靈書八會字,並將之分爲八會多文、玉訣、靈圖、玉皇譜籙、誡律、威儀自然經、方法、術數和記傳等九類。這段神話和分類不見於《洞真太微黃書九天八籙真文》,蓋爲其佚文。《道藏》之十二部分類法最早見於六朝上清經《洞真太上倉元上錄》和宋文明《靈寶經目》。宋文明蓋與劉宋陸修靜同時。《洞真太微黃書九天八籙真文》的九部分類法比宋文明的十二部分類法還要原始,其書之問世蓋不遲于陸修靜。陸修靜歿于宋順帝升明元年(447 年)。上限則爲太和五年(370 年)

《洞真太微黃書天帝君石景金陽素經》之名與《洞真太微黃書九天八籙真文》列《太微黃書》八卷目的第七卷目相當。《洞真太微黃書天帝君石景金陽素經》“以雌黃墨書符”,故稱《黃書》,與《洞真太微黃書九天八籙真文》同,亦爲陶弘景注所說另一種《黃書》。陶弘景注曰唯有第八卷出世。陶注依據“金相傳”,“金相傳”當依據《洞真太微黃書九天八籙真文》所列《太微黃書》八卷目的說明,將“其第五、第六、第七,傳,當爲真人”一句,理解爲“第五、第六、第七卷尚未出世,若使之出世,當爲真人。”若陶注理解無誤,《洞真太微黃書天帝君石景金陽素經》當出於陶弘景之後,即出於梁武帝大同二年(536 年)之後。這一句也可解釋爲,“第五、第六、第七卷已出世,若使之流傳,當爲真人。”若依這種解釋,《洞真太微黃書天帝君石景金陽素經》蓋出與陶弘景之前,即出於梁武帝大同二年(536 年)之前。上限則爲太和五年(370 年)。孰是孰非,頗難斷定。

《太微黃書》的卷目亦于《無上秘要》卷 30《經符異名品》,其曰:“《洞真太微黃書八坦上經》,第一名八坦四門高上經,第二名九靈中華紫素,第三名上元錄金安明,第四名玉室寶雲中曜,第五名三氣九變水火母,第六名太微中神五道步空飛行,第七名石景金陽素經,第八名九天八籙交帶真文,一名八威制天文。右《洞真太微黃書八坦上經》”(《道藏》25/99 中下)。除第三名外,其餘七名與《洞真太微黃書九天八籙真文》所列《太微黃書》八卷名基本一致。卷名變成經書異名,不知何故。《無上秘要》卷 47《受法持齋品》曰:“《洞真太微黃書》八卷。右,師、弟子共齋九十日或三十日”(《道藏》25/169 中)。此處言明受《太微黃書》八卷,蓋《無上秘要》以前《太微黃書》已出齊八卷,其中包括第一卷《洞真太微黃書八坦上經》和第七卷《洞真太微黃書天帝君石景金陽素經》。《無上秘要》編于北周武帝建德六年(577 年)。

    若依陶弘景注所言,《洞真太微黃書天帝君石景金陽素經》蓋出世于梁武帝大同二年(536 年)至北周武帝建德六年(577 年)間。

《雲笈七簽》卷 9《經釋》有一段輯文出現編輯錯誤,附帶在此指出。其曰:“《太微黃書》八段素訣,乃含于九天玄母,結文空胎,曆歲數劫以成自然之章。太皇中歲成《洞真金真玉光八景飛經》,元始天王名之《八景飛經》,廣生太真名之《八素上經》,青童小君名之《豁落七元》,太上道君曰《隱書玉訣金章》”(《道藏》22/52 下)。今《道藏》中保存有不少部《八景飛經》、《八素上經》、《豁落七元經》、《隱書玉訣金章》等,大部分爲古上清經。它們合起來的卷數超過“八卷”許多倍,內容也廣泛得多,決非與《太微黃書》同書異名。這句話蓋轉自《無上秘要》卷 30《經文所出品》(見《道藏》25/95 下—96 上)。原爲兩段。第一段介紹《太微黃書》形成的神話,後面標明出自《洞真太霄琅書妙經》。張君房漏掉出處,將第二段《洞真金真玉光八景飛經》的六個異名與第一段直接粘接,合爲一段,遂不可解。

                       三

    名不副實的兩部《黃書》是《洞真黃書》和《上清黃書過度儀》。二書皆傳授天師道祈禳齋醮房中術,內容相通,術語相同,蓋撰於同時。

《洞真黃書》有文有圖。圖凡 13 幅。文字包括八生、六癸六甲、五行四季、八卦、九宮、月生、八風二十四雨、三五七九術、思神呼名和服食三微諸段,夾敘所謂張陵受《黃書》八卷之事。書中坦然描述道師傳授並與男女弟子一起施行房中術之事,並不避諱,但具體方法仍以隱語遮蓋。大致可以看出,其法將服符誦咒、思神呼神、禮神拜神等活動,與性日曆、性技巧等結合在一起,希冀獲取生氣,消災去病,養性保命,長生成仙。其法強調“道出三五七九”,“行三五七九”等。“三五七九”蓋一種性技巧的隱語,爲天師道祈禳齋醮房中術的重要內容,對後世影響深遠。

《洞真黃書》曰:“天師以漢安元年壬午、二年癸未從老子稽首受《黃書》八卷,《赤炁》、《三炁》、《九符》、《七符》各一,《玄籙》一,《混成》一,《中章》三,《神籙》一。口受《二十四日己巳日中曆度》二十四卷,上下通到二十四己巳日。口受升、長、稚、英等:‘宣天地大度,皆明知,擇其人,擇其骨,擇其德,要死爲效爾,乃傳兩卷。《神宜不妄施六甲五行二十四炁九宮八卦陰陽度世消災保命服食三微虛無秘經第八》勿妄傳”(《道藏》33-592)。這段話可以有各種不同的釋讀法,但它明確指出天師道《黃書》凡八卷,指出第八卷卷目。第八卷卷目如此羅列一大串術語,頗罕見,但卻完全地、符合順序地概括了《洞真黃書》本身的內容。其意旨在告訴讀者,《洞真黃書》爲《黃書》的第八卷。

《上清黃書過度儀》傳授以祈禳齋醮房中術解災免禍之法。“過度”二字涵意較多。一是去災避禍,如“過度諸災”,“曆度三災,過我五厄”。二是祈禳,如“過赤炁”,“共度諸神賢者”。三是越過,如“過度戊己”,“過度天羅地網”。四是道士傳授並與信徒一起施行祈禳齋醮房中術,如“乞師過度”。過度儀主要指第四種涵意,前三種涵意用於具體過程中。

《上清黃書過度儀》規定,過度儀需在治或靖中舉行。年輕弟子必須在二十歲以前過度。二十歲以後入道的弟子,入道時即需過度。過度儀從頭至尾包括入靖、存吏兵、思日氣、思王氣、咽三宮、啓事、越地網、釋天羅、朝四尊、存神、八生、解結食、布九宮、施氣、甲乙咒、還神、王氣、嬰兒回、斷死、躡時、謝生、言功等步驟。

《上清黃書過度儀》不避諱道師過度異性弟子或男女多人共同過度的情節。一些方法介紹得也很露骨,如裸體互視、互摩、相互跨越、聯手導引、交氣等。釋玄光《辯惑論》刻畫曰:“乃開命門,抱真人嬰兒,回戲龍虎……交氣丹田,延命仙穴,肆兵過玉門之禁,變態窮龍虎之勢。”劉勰《滅惑論》描述曰:“肌革盈虛,群生共愛,故寶惜涕唾,以灌靈根”(《弘明集》卷 8)。這些描畫用於天師道祈禳齋醮房中術,大體不差。

                          四

《洞真黃書》自述傳授源流曰:“天師以漢安元年壬午、二年癸未,從老子稽首受《黃書》八卷……口授升、長、稚、英等”(《道藏》33-592 上)。“以漢安元年七月七日中時,太上老君授與張陵……道陵以二年,歲在癸未,正月七日日中時,授于趙升、王長、王稚、王英等施行《黃書契令》……升等授三夫人與莊山北望治”(《道藏》33-595)。太上老君授書之說,顯系神話依託之辭,可不論。張道陵爲東漢五鬥米道創始人,的確傳授房中術,天師道房中術經典《洞真黃書》是否出自他之手,不可不問個明白。

    張道陵房中術被厚重的歷史幃幕嚴密地遮蓋住了,唯有其孫、系天師張魯所著《老子想爾注》,掀開了一個小角,使我們得以窺豹一斑。《老子想爾注》發揮老子以玄牝爲根的思想,運用到房中術中去,重視玉戶、玉莖,強調貴精的重要性,提出“結精成神”和“結精爲生”兩個口號。“結精成神”的口號要求絕精,教人在絕精的前提下,“男女之事,不可不勤”。通過頻繁的房事,使精結於體內,達到成仙。結精大概就是交而不施之術。“結精爲生”的口號曰:“陰陽之道,以若結精爲生。”“道重繼祠,種類不絕,欲令合精産生。故教之年少微省不絕,不教之懃力也。”這裏的結精即合精,要求人從年輕時起,即節欲節精,以提高精的質量,從而保證多生優生,達到人丁興旺,繼嗣綿長。《老子想爾注》反對玄女、素女、彭祖、容成之房中術,不贊成還精補腦之說,這並不妨礙其傳授另外的房中術。《老子想爾注》雖然只餘半部,況且不是房中專著,我們仍然可以看出,張道陵房中術屬於自力修煉和中醫學知識的範圍,與祈禳齋醮房中術相距甚遠。

    葛洪《神仙傳》卷 4《張道陵傳》介紹張道陵房中術曰:“其治病事,皆采玄素,但改易其大較,轉其首尾,而大途猶同歸也。”此說與《老子想爾注》反對玄素術的態度相違,當以後者爲是。其實,玄素之術亦屬於自力修煉和中醫學知識的範圍,張道陵房中術很可能吸收了玄素房中術的一些方法,只是不承認而已,《神仙傳》的介紹亦不無道理。重要的是,葛洪也沒有把祈禳齋醮房中術及《黃書》,與張道陵聯繫在一起。

    總之,《洞真黃書》所謂張道陵受授《黃書》之言,亦神話依託之辭。

    東晉葛洪時,祈禳齋醮房中術已在江南流行。《抱樸子內篇·微旨》曰:“或曰:‘聞房中之事,能盡其道者,可單行致神仙,並可移災解罪,轉禍爲福,居官高遷,商賈倍利,信乎?’抱樸子曰:‘此皆巫書妖妄過差之言,由於好事者增加潤色,至令失實。或亦奸僞造作虛妄,以欺誑世人,隱藏端緒,以求奉事,召集弟子,以規世利耳。’”祈禳齋醮房中術源于古老的巫覡房中術,抹不掉巫術的烙印。葛洪站在貴族道教的立場上,對祈禳齋醮房中術著作鄙夷輕視,嗤之以鼻,不稱其名,徑稱巫書,在《抱樸子內篇·遐覽》中不予著錄,並非無根之談,亦是情理中事。

    有兩部與《抱樸子內篇》大約同時或前後不遠的道經,倡導祈禳齋醮房中術,並提到了《黃書》。

    約撰於西元 4 世紀的天師道經《女青鬼律》(5),以三五七九合氣術爲長生之本,教人誦口訣,服券契,禮拜老君,解脫羅網。卷 6 曰:“三官主者擇種民,取合炁者萬八千,從來至今有幾人?大限未足子勤身,改心易腸道真人。師受口訣以見賢,佩吾券契一爲先。得見太平神仙君,五帝主者傳秘言。三五七九道炁尊,治在清微昆侖山。近見三天入人身,解脫羅網拜老君”(《道藏》18-248 上)。其卷 5 宣述房中過度術曰:“何不少學得神仙,太平過度爲真人。日月列布如流星,三五七九道炁明。分佈九州若父母,皆同一契心合併。義各如一道引經,黃赤大要守長生……以日爲夫月爲妻,天氣交接等何如”(《道藏》18-248 中)。卷 5 自述傳授源流曰:“天師曰:‘大道垂律,女青所傳。三五七九,長生之本。子有心分,來入吾炁,自當思行仁義,六合守忠,專一養性,以道爲家。不得負違太上真言,師老太一。今故以元年正月七日奉行。從者千人之中,有王長、趙升二人,可以道化度,令畢得長生大義”(《道藏》18-249 上)。

    從上述三段引文可以得出如下結論:

    第一,天師道祈禳齋醮房中術以日月喻陰陽、男女、夫妻,又以黃赤作爲日月的代稱。故天師道祈禳齋醮房中術又稱黃赤之道。

    第二,黃赤代指日月,由日月之顔色而來。《洞真太上八素真經服食日月皇華經》曰:“日精赤,圓形而方景……月光黃,其氣方精而圓象”(《道藏》33-477 下—478 上)。另有道經曰“日光赤,月華黃”,大同小異。

    第三,至遲四世紀時,天師道祈禳齋醮房中術著作已稱爲黃赤經。

    第四,《洞真黃書》和《上清黃書過度儀》傳授的天師道祈禳齋醮房中術和自述的傳授源流,與《女青鬼律》相吻合,當源于四世紀黃赤經。

《女青鬼律》卷 3 以貶斥的態度提到《黃書契令》曰:“三五七九之日,慎行生炁,子依吾圖局,不犯三炁。如可仙,化民一千。不知道父母真名,故爲俗人。道士雖知《黃書契令》,不知二十四神人,故爲僞人”(《道藏》18-245 下)。《女青鬼律》幾乎將黃赤之道與《黃書契令》對立起來,令人疑惑。《太上洞淵神咒經》可以使之冰釋。

《太上洞淵神咒經》約撰於西晉末至東晉末之間(6)。其卷 20 將《黃書》分爲天上(亦稱天玄)和世間(亦稱天下或今世)的兩種,曰:“道言:自壬午之後以來,複奏章,不復受《世間黃書契令》。天女所受,無門而受。自此以去至癸未之年甲申過者,不復用問《黃書契令》,直此《天下黃書》耳。若正受《世間黃書》者,不得上仙。若男女之人先無仙籙者,但與十童子一將軍以上,便受《天上黃書契令》。三師若一師之,亦是大道士也,便可經契耳”(《道藏》6-79 上)。這是告誡信徒,只有受《天上黃書契令》方能成上仙,受《世間黃書契令》則不能。

    無用的《世間黃書契令》也稱作《今世黃赤紫符》或《內外黃赤紫符》。《太上洞淵神咒經》卷 20 曰:“道言:自今以去,《天上黃書契令》並經爲上。不復受者,《今世黃赤紫符》也”(《道藏》6-77 下)。“空受《內外黃赤紫符》,小小道士耳”(《道藏》6-78 中)。可知《太上洞淵神咒經》將天師道黃赤經稱爲《世間黃書》即“壞”《黃書》。

《太上洞淵神咒經》要求信徒奉行的《天上黃書》即“好”《黃書》,實際也是黃赤經。卷 20 曰:“道言:凡人已死不及三七日者,十年、五年、百年皆可追作功德耳。但爲亡人十煉行善,行二(三)五七九,立功補過。若先亡人無籙,亦加籙,與之《天玄黃書》。此乃大經,統受此一契,無不包通也。生人無大籙者,亦可受《十將軍》,奉佩《天玄黃書契令》,使可受三洞耳”(《道藏》6/74 下)。“夫受《黃書》,三師過度”(《道藏》6/79 下)。佩契令、三五七九、過度等,均是黃赤之道的內容。所謂“立功補過”也就是黃赤之道通過過度以求解脫羅網之意。

《太上洞淵神咒經》將黃赤道經改稱《黃書》,取其實而隱其名,並批判天師道,其意蓋在於躲避來自各方面的攻擊。這種取實隱名、表面劃清界限的作法,在六朝道教各派中並不少見。

    如北天師道創始人北魏寇謙之著《老君音誦誡經》假借老君之名,斥責天師道黃赤之道愚暗相傳,惑亂百姓,濁欲道教,毀損法身,表示要“斷改黃赤,更修清異之法”,與黃赤之道決裂。同時又說:“房中求生之本經契故有百餘法,不在斷禁之列”(《道藏》18/216 下)。所謂房中求生之本經契,實即黃赤經契。寇謙之陽違陰奉,暗中幾乎全部繼承了黃赤之道。

    又如上清派重要著作《真誥》,一方面將黃赤經改稱《黃書赤界》,列爲本派主要經典之一,另一方面將《黃書赤界》貶低爲“得生之下術”,要求信徒行房中術時胸中不存黃赤,取實隱名作得不嚴密,造成自相矛盾,難以自圓其說。陶弘景欲掩其破綻,特意注釋《黃書》曰:“天師取其名而布其化,事旨大略猶同,但每增廣其法耳。此所謂《黃書赤界》、《三一經》、涓子所說《黃赤內真》者,非今世中天師所演也”(《道藏》20/516 中)。所謂今世天師,蓋指劉宋陸修靜,也包括上清派大師們在內。陶弘景將《黃書赤界》等黃赤經從上清經中剔出去,只承認上清派奉行《黃書》。

《太上洞淵神咒經》禁止三洞道士與天師道士聯手活動。其卷10曰:“道士悉奉三洞之人,不得與黃赤之道士俱遊也”(《道藏》6/37 中)。《太上洞淵神咒經》對天師道的教義,有繼承,也有背離,對天師道的組織批判尤多,表現出向貴族道教靠攏的傾向。故而,奉行《太上洞淵神咒經》的道士似乎自成一派,可稱爲洞淵派。洞淵派將《黃書》區分爲“天上”和“世間”兩種,也還有從組織上與天師道劃清界限之意。

    回過頭來再看《女青鬼律》即可明白,天師道徒並沒有接受洞淵派甩過來的帶著敵視和貶意的《世間黃書》之書名,也不承認有什麽《天上黃書》。故而對洞淵派給予還擊,貶斥他們“雖知《黃書契令》,不知二十四神人,故爲僞人”。《女青鬼律》痛斥的是洞淵派而不是黃赤之道,痛斥的是洞淵派的《黃書》而不是天師派的《黃書》。由此便可以肯定,《女青鬼律》並沒有自相矛盾,《洞真黃書》和《上清黃書過度儀》源自四世紀黃赤經的結論是靠得住的。

《女青鬼律》不承認《黃書》之名,《太上洞淵神咒經》尚沒有在《黃書》前面冠以“洞真”或“上清”之號,故而,《洞真黃書》和《上清黃書過度儀》成書的上限,當不早於《太上洞淵神咒經》,即不早於西元420年。

《弘明集》卷 8 釋玄光《辯惑論》錄黃赤之道的咒語曰:“天道畢,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氣入真,氣通神,氣佈道,氣行奸。邪鬼賊,皆消亡。視我者盲,聽我者聾。敢有謀圖我者,反受其殃,我吉而彼凶。”此咒也見於《上清黃書過度儀》(《道藏》32/740 下—741 上)。《弘明集》前十卷爲梁釋僧佑撰。僧佑卒於天監十七年(518 年)。《洞真黃書》和《上清黃書過度儀》蓋不遲於此年。

    這兩部道經的源流和成書年代大致考察清楚之後,有幾個在歷史上一直含混不清的問題得到了澄清:

    第一:儘管在《太上洞淵神咒經》之後,有兩部黃赤經改稱《洞真黃書》和《上清黃書過度儀》,但黃赤之道和黃赤經的稱呼在南北朝時期仍未絕。

    如南朝天師道經《正一法文法籙部儀》要求信徒受“黃圖契令”和“真天赤籙”,二者合稱“黃圖赤  籙”(7)。《正一天師告趙升口訣》載神話說,太上老君令張道陵置“黃老赤籙”。其餘諸經中還有“黃赤內籙”(《登真隱訣》卷下)、“黃道赤籙”(《洞真太上說智慧消魔真經》)等名稱。這些名稱中當有經名。《洞玄靈寶三洞奉道科戒營始》卷 4《法次儀》將《黃赤卷契》和《黃書契令》同列爲三一弟子赤陽真人應受經。

    第二:四世紀黃赤經率先將黃赤之道依託張道陵,後世不少文籍襲其訛,影響極深。

    如東晉上清經《真誥》卷二《運象篇第二》曰:“清虛真人授書曰:‘黃赤之道、混氣之法,是張陵受教施化爲種子之一術耳’”(《道藏》20/497 上)。北魏寇謙之《老君音誦誡經》曰:“自從系天師道陵升仙以來,唯(房中術)經有文在世”。

    第三:《洞真黃書》首先將《黃書》依託張道陵,兩《弘明集》襲其訛,造成了更大的混亂。

    如梁劉勰《滅惑論》指責道教下品效法張陵、張魯曰:“《黃書》禦女,誑稱地仙”(《弘明集》卷 8)。釋道安《二教論.服法非老第九》羅列張陵“妄說”,辟“含氣釋罪”一條,注曰:“妄造《黃書》,咒癩無端”(《弘明集》卷 8)。此注全引釋玄光《辯惑論》之語,將《黃書》歸於張陵所著。唐釋法琳《辯正論.九箴篇》曰:“尋漢安元年,歲在壬午,道士張陵,分別《黃書》”(《廣弘明集》卷 14)。

    第四:新出老君、三夫人等天師道的一些專用詞語有可能出現於東晉時期。

    判定《洞真黃書》爲天師道經的依據主要有三點。首先,經中標榜天師道經授受之神話系譜,稱張陵自老子(太上老君)受《洞真黃書》,然後傳弟子趙升、王長、王稚、王英等,趙升傳三夫人。其次,經中尊奉“天師、女師、系師三師君”等天師道祖師。再者,經中指三天正炁、玄元始炁爲宇宙本源,描述大赤天、清微天、禹餘天(合稱三天)等最高神仙世界和泰清玄元上三天炁君等神。這些均爲天師道所尊奉。

     判定《上清黃書過度儀》爲天師道經的依據主要有四點。首先,經中尊奉“天師、嗣師、系師、女師、三師君夫人”等天師道祖師。其次,經中尊奉太上無極大道無上玄老大上三君、太清玄元上三天無極大道、太上老君、太上新出老君、太上丈人等天師道之神。再者,經中要求弟子在師治受道,治即天師道宗教活動場所。另外,經中希望道徒努力成爲種民或後世種民,這是天師道的傳統要求。

    有學者認爲,判定《上清黃書過度儀》爲天師道經的依據中的那些新名詞,如新出老君、太清玄元上三天無極大道、後世種民、女師、三師三夫人等,均最早出現于劉宋《三天內解經》、《大道家令戒》、《太上洞玄靈寶授度儀》中;《上清黃書過度儀》模仿的佛教的三歸、首體投地等儀式,最早提倡這些的道經是劉宋《洞玄靈寶長夜之府九幽玉匱明真科》。故而他們推測《上清黃書過度儀》爲劉宋末南齊時期江南天師道三洞派的作品(8)。根據本文的考證,《洞真黃書》和《上清黃書過度儀》中的這些新名詞和新儀式可能最早出現於西元四世紀即東晉的黃赤經中。

注:

(1)文物出版社、上海書店、天津古籍出版社 1988 年影印本《道藏》第 4 冊第 561 頁上段。簡寫爲《道藏》4/561 上。以下凡引《道藏》,均同此例。

(2)《列仙傳》,題漢光祿大夫劉向撰。劉向,西漢大儒。除洪頤煊、劉師培、孫克寬外,宋黃伯思、明胡應麟、焦竑、清姚際恒、姚振宗、王照圓均認爲今本非劉向所撰,爲僞書。餘嘉錫《四庫提要辨證》卷 19 查出,漢順帝時人王逸《楚辭章句》和漢獻帝時人應劭《漢書注》已引《列仙傳》。余嘉錫並綜合諸說,推斷《列仙傳》蓋明帝以後順帝以前人之所作,于東漢時已盛行。《四庫全書總目》認爲《列仙傳》爲魏晉方士僞作。衆說紛紜,但絕少認爲今本《列仙傳》遲于晉者。

(3)據陳國符考證,《清靈真人裴君傳》出世在梁代以後,隋代以前。見《道藏源流考》上冊,第 12 頁,中華書局,1963 年 12 月第 1 版。

(4)吉岡義豐《道教經典史論》、福井康順《上清經について》(見《密教文化》48、49、50 合刊號)、秋月觀瑛《大英博物館所藏スタィン將來漢文文書第 5308 號敦煌發現神人所說三元威儀觀行經斷簡と大比丘三千威儀》(見《人文社會〈史學篇 3〉》19 號)認爲《洞玄靈寶三洞奉道科戒營始》6 卷編著于隋代。大淵忍爾《三皇經より洞神經へ——道藏成立史論其一——》(見《史學雜誌》68 編第 2 號)認爲不遲于唐。後,吉岡義豐在《三洞奉道科戒儀范の成立について——道教學成立の一資料——》(見《道教研究》一)修正自己原來的看法,認爲《營始》編著于陶弘景歿後(西元 576 年)至梁孝文帝在位(西元 552—554 年)大約 20 年間

(5)宮川尚志《道教鬼神論》(《宗教研究》46 卷 3 輯 214 號)認爲《女青鬼律》6 卷出自西元四世紀晉代。

(6)吉岡義豐《道教經典史論》認爲《太上洞淵神咒經》前 10 卷、第 19 卷後半及第 20 卷撰于東晉孫恩、盧循時至劉宋末(西元 400—479 年間),其餘部分也許是唐杜光庭時所增。其《六朝道教の種民思想》(《日本中國學會報》16)補充說,該經出於梁代以前,東晉末至劉宋末的前說也可以保留。宮川尚志《晉代道教の一考察——太上洞淵神咒經をめぐりて——》(《中國學志》第 5 冊)支援吉岡之說。大淵忍爾《道教史の研究》認爲第 1 卷撰于東晉末劉宋初,卷 5 稍遲,梁末陳初增加第 2、3 卷,並增擴第 1 卷、第 5 卷一部分,陳隋之際撰第 4、6、7、8、9、10 卷,後 10 卷爲唐末以後增加。卿希泰《試論〈太上洞淵神咒經〉的烏托邦思想及其年代問題》認爲該經年代上限爲西晉末,下限爲東晉末。筆者認爲,該經的絕大部分章節撰於西晉末至東晉末,少部分章節爲後人增纂和補闕。

(7)稱“黃圖”者不多見,著錄“赤籙”者卻有一些。如《報撲子內篇·遐覽》著錄有《赤籙》,《赤松子章曆》卷 4 著錄有“赤天中部赤籙”、“混沌赤籙”等。

(8)見小林正美《六朝道教史研究》第 5 章《上清黃書過度儀》,創文社,1990 年 11 月 25 日第 1 版。

(原載《中國哲學》第 19 輯,1998 年 9 月第 1 版)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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