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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淨明道法的沿革與特徵
作者李遠國，四川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著有《道教煉養學》等書。
〔內容提要〕
本文追溯了淨明丹法的淵源，分析了其基本特徵；繼而指出淨明符咒的傳承與特點，分析了淨明道法的理論根據。
〔本文〕
道教淨明一宗，形成於宋代。該派奉東晉道士許遜為祖師，以江西南昌西山為中心。據《淨明忠孝全書》卷一所言，許遜曾以神丹點金濟民，用符咒之術治療瘟疫，‘符咒所及，登時而愈，至於沈屙，無不痊者。後問道於丹陽諶母，‘母以所受孝道明王之法，並蘭公所付孝悌王《銅符鐵券》、《金丹寶經》授之。’從此誅妖伏魔，濟世累世，忠孝仙道雙全，飛舉成真。後世‘凡參學淨明弟子，皆尊之曰道師’。①
將許遜說成是淨明派的始祖，雖係後人依託，但對許遜的崇拜由來已久。在唐代已有張蘊、胡慧超等高道重振西山道教，宣場‘淨明靈寶忠孝之道’。至南宋初期，有西山玉隆萬壽宮道士周真公、何守證等利用許遜信仰，致禱許真君救度，感動許遜六真降神，‘出示靈寶淨明秘法，化民以忠孝廉謹慎之教。’‘於是肇建仙壇，名曰翼真，以延善知識。’②從此淨明派正式誕生。之後因後繼乏人，‘其法寢微’，而被時人視為‘靈寶傍門’。入元，遂有劉玉重振旗鼓，後人謂之‘新淨明派’。
就新、舊淨明道而言，他們皆奉許遜、胡慧超等為祖師，主張儒、釋、道三教合一，這是其內在的聯繫與共同處。但舊派帶有十分明顯的靈寶派痕跡，其教義與道法尚不成熟，缺乏個性與特徵。新派則基本上脫離了靈寶派的影響，並建立了相當系統的教義理論，如度人濟世、淨明思想、忠孝倫理等，其教理及道法科儀與其他教派有著許多不同之外，從而呈現出相當成熟的景象。淨明派為三教合一的典型，認為道教之淨明，儒家之忠孝，佛教之大乘，三家之旨，殊途同歸。其重視封建倫理修養，具有濃厚的理學特色；內煉丹法淵自鍾呂金丹派，但又深受上清派‘黃庭’學說的影響；符法咒術中即有對靈寶一系的繼承和發揮，亦援引了許多佛教密宗的真言，顯示了該派兼融並收的思想傾向。這裡，圍繞淨明派道法 (丹道、符籙及咒術) 的淵源、特徵及其思想而論，求證於學界同仁、道門大德。
一、淨明丹法的淵源與特徵
內丹之術自北宋之後，已經成為整個道教修煉方式的核心內容。無論是傳統的道派，還是新興的道門，都毫無例外地講究內丹修煉之道。作為南宋始興的一個新的符籙派別，淨明道亦將內丹之學列為其道法大要，並將符咒之術與丹道相結合，彼此融通，從而使淨明丹法呈現出一種十分新穎的面貌。
淨明丹道修煉的核心內容，主要是‘黃素法’。《高上月宮太陰元君孝道仙王靈寶淨明黃素書》序例說：‘天地姻蘊，萬物化醇，男女媾精，萬物化生，莫非陰陽之沖氣也。唯內傷於七精，外賊於六氣，於是陰陽之沖，致生靈有夭折之苦。故上帝召日月二宮天尊，謂非陰陽至精之氣，不足以回生起死，興仆植僵，使之終年而終壽域焉。然靈寶大法者，道之宗也；黃素法者，命之府也；淨明法者，性之本也；度人法者，入道之門也。’③這裡將‘靈寶大法’、‘黃素法’、‘淨明法’、‘度人法’並列，並認為黃素法為修命之府，說明黃素法係個人修煉範圍。將黃素法緊接於靈寶大法之後，可見其法在淨明道法中佔有相當重要的㙉位置。
那麽，什麽是 ‘ 黃素法 ’ 呢? 序例解釋說：‘黃，土之色，脾實主之；素，金、水之色，腎則主之。受命之初，脾、腎為元氣沖氣之本，而胞胎孕育，寄予母身，故黃素文交光則映於月宮。至於稟性受成實以父體，故淨明寶法則以日宮太陽焉。’④卷一說：‘黃素之道何也? 黃者土也，素者水也，以土和水甄陶而冶大器可成，人之初生，本有脾腎榮衛之，道路由之。’又說：‘在地成形，在天為氣，形氣之妙，謂之標本，黃素之本在脾腎，標在口耳。’⑤卷四曰：‘黃素之運，莫先耳目。耳目之證，發於黃中，本於素氣，即脾腎之正體。脾腎既正，而觀聽審焉，素者養於下，黃者運於上，上下交際，真丹孕焉。’⑥這裡將‘黃素’解釋為‘脾腎’，強調真丹的孕育與脾腎上下交通有關，並視其為沖氣之本，顯然與鍾呂金丹派有所不同，因鍾呂、張伯端都視‘心腎’之元氣為修煉之本。
不僅如此，在淨明丹道的黃素法中，尤以脾臟為性命之根本，稱之為‘中黃之道’。《太上靈寶淨明中黃八柱經》曰：‘中，言其位；黃，言其色。知位不失，識色不膠，非位非色，得其所得，令黃天之氣橫於胸臆，明其本真，不迷不忒，此之謂信。何謂至信，信在其中，黃鍾之宮，中氣所兆，年穀以豐。人生如是，可以守一，守一即修，八柱以立，八柱既立，金丹赫奕，三千功成，步虛升陟。’並進一步解釋說：‘六合之義，求之於身，則一身之中，天地既位，則青華之都，肝之正宮；赤明之府，心之正室；素輝之景，肺之正位；黑玄之郡，腎之正樓，脾位乎中，名曰黃庭，以金為屋，以玉為門，門玉如穀色、如蒸栗，有真人焉，金縷之衣，如童子，坐金蓮，名蕊珠，字瑤仙，識其面者可使與天齊年，守其宮闕，念之常存，故能入於玄玄。’
這樣一來，便把對脾臟的煉養視為丹道之核心，稱為‘守一’。中黃即修，八柱便立，丹道必成。所謂‘八柱’，亦是淨明派獨具的丹道術語。依經中所言：‘元氣為礎，而八柱立。何謂八柱? 虛四穀謂之五明之柱，塞二兌謂之兩極，開二洞謂之輔棟。以元氣為基，以精神為覆幬後居焉，以安吾之性，以全吾之道。道者，大而無外也，不沈不浮，得所住，知所生，知所定，適所安，正所正，而賓主之道立矣。賓猶鉛汞也，主猶心腎也。心腎正，鉛汞生，而後可以安金鼎為大烹也。故善學者，以身為安宅，以見聞覺知為風雨，立八柱，安垣墉，而風雨之患消矣。所以先識其道，次明其景，立基定，方如王建國面南背北，向明而治，此其道也。’
所謂‘四穀’，是指人體五官，其中眼為神光之穀，耳為和聲之穀，口為靈泉之穀，鼻為真香之穀。虛恬四穀，即是調合四象：‘使眼無非視而神光熒熒，使耳無非聽而和聲殷殷，口無妄食而靈泉清，鼻無妄聞而真香馨，自然而已，惡慾不生，則正氣明。正氣明謂之虛恬。虛恬者，如橐籥可上可下，而正氣交錯，不忤於中。中扃廣漠，洞然開闊，不流於妄，即是真作。既曰即真，可以得道。道非他求，本自我身。四穀不虛，所以失道。虛以為用。中扃圓融，光照內反，發乎太定。如有巨室，四窗高明，於中居止，可謂明白。故正中黃中，黃者虛四穀也。’在中黃虛恬、四象調和的基礎上，則當塞閉二兌。‘二兌’者，指人體之精門與穀道，淨明派認為此二處為精氣洩漏之門戶，人之所以夭折易衰者。‘前兌傷其精，後兌傷其氣。傷精則精不固而妄淫，是名橫流之兌。喪氣則氣易耗而妄發，是名賊流之兌。善養精氣者，以精出乎思。思本於脾，於是絕思。以氣出乎食，食本乎脾，於是絕食。絕思則真精內固，不以好色而蕩搖。絕食則真氣內全，不以美味而敗散。識二兌之正理，則中田固而有養。中田固矣，所以長壽。故正中黃者，必塞二兌。
二兌閉塞，精固氣盈，便可內煉精氣，上下三田，行周天功夫，洞開二洞：‘二洞者，神宮之正位也，仙藥之本原，氣液之道路。頂為乾靈之洞，能開之則氣出入之門戶。上齶為玉神之洞，能開之則精液出入之關鍵也。能中黃者，既四穀虛而外邪不侵，二兌塞而內正不發，則無思絕食。舉氣而向上，則慶雲出入於乾靈之門，可以飛神。取液而漱咽，則靈液出於玉神之泉，可以灌溉。金鼎於此而嘉禾植。善得中黃開洞訣，方始名為大羅仙。’⑦這是一套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的內丹功夫，其煉精以玉泉穴為要點，舌抵上齶即任督相連，精液沿周天運煉；煉氣化神則以頭頂上丹田為門戶，元氣出入、元神飛昇皆從泥丸宮。至此階段，煉精煉氣已畢，接之則為煉神還虛，轉入性功階段。所謂‘正位’、‘正性’、‘渾運’，皆是講述恬和性情、全真圓融的功夫與境界。
需要說明，淨明丹道一開始就具有了自己的特色。其黃素法對信徒有嚴格的要求，要求他們在修煉之前就應具備較高的精神境界和理論修養。對此，《高上月宮太陰元君孝道仙王靈寶淨明黃素書》序例就提出了十七條要求，其中主要有：
第一，‘凡學黃素書者，以五氣朝元，三陽聚頂，或可飛昇入聖，或可脫質昇仙。少年向慕，千日可以大成；中年修煉，千日亦可俯就；晚年加進，千日尚可以立功。’這裡所說的‘五氣朝元’、‘三陽聚頂’，都是當時流行的內丹術語。《黃素書》將此列為第一條要求，符合宋代道教注重內丹修煉的特徵。淨明道對其作瞭解說：‘人之初生，元氣在臍，而五行之氣散於五臟，統以三宮，則丹田、降宮、泥丸是也。世之人汩於嗜慾，收拾失宜，是以五氣散蕩而元氣淪亡，昇降乖離而三宮阻絕，馴致耗散則夭折隨之矣。學黃素書必使五髒之氣朝於元，而金丹成就；三宮之陽皆聚於頂，而髓海充盈。或飛舉昇真，神用無方而入於聖焉；或脫殼屍解，離塵綱而昇於仙焉。’
第二，學黃素書者，必為忠孝。‘忠孝之人，持心直諒，秉氣溫恭，是非不能搖，淫邪不能入，十善具備，五逆咸消，一心之中，外物不汩，自然成就，畢竟有成。’這裡十分強調忠孝的道德價值，認為修煉者必須‘以忠孝為本’。人性的核心是倫理，而淨明道又將忠孝視為倫理的核心，這是與淨明道的前身許遜崇拜分不開的。忠孝之道自晉代開始，就是許遜崇拜階段的主要信仰；宋元淨明道創立後，這一信仰又得到了加強。另外，文中還指出忠孝之人，持心直諒，十善具備，並進而認為‘一心湛然，如水澄淨，外物塵垢，何由汩之，則學道其有不成乎！’這就將修煉與心性聯繫起來了。
北宋以前的內丹修煉理論，往往將修命修性，煉心煉氣割裂。煉氣者主張採取先天元氣為藥物，煉精化氣；煉心者提倡修心為上。北宋鍾呂、張伯端等發展了傳統的內丹理論，將煉心煉氣、修性修命相結合，主張性命雙修。淨明道強調忠孝的倫理觀為修煉之本，應該說與儒學接近。同時，淨明道又將忠孝擴展為‘一心之中，外物不汩’的心性修養，說明淨明道的修煉傾向於先性後命。故書中反復強調，凡學黃素之道，‘務在調其心性，心性之用象於鑒水，如彼應接，無嫌妍醜，不礙方圓，可住即住，可行即行，自然而已，則深得其妙也。’
第三，凡學黃素書者，必須通曉陰陽變化之道，掌握天地運化之機，‘既得不變之道，而所以成就之者，亦有法。何謂成就? 知天地，知四時，知日月，知五行，辨水火，交龍虎，明丹砂藥物，曉鉛汞，會抽添，轉河車，然後煉形之術，朝元之方，魔難之試，驗證之悟，無不周矣。’這裡涉及內丹修煉，其內容更系統更具體，對文中的天地、四時、日月、五行、水火、龍虎、鉛汞、抽添、河車等術語，一一皆有詳解。如曰：‘龍者，心也；虎者，腎也。腎氣易耗散而真虎難得，心液難積聚而真龍易失。要在知交合之時，採取之法，有自火中出，有自水中生，而顛倒之術在也。’又曰：‘蓋丹有內外。內丹者，其藥材出於心腎，是人皆有，而必期於堅胎就而真氣生，氣中有氣，如龍之珠，如牛之黃，本於黃芽生。內丹既成，則呵呼之間，可貯外藥，則鉛汞之合砂銀之精是也。’這些解釋基本與鍾、呂內丹學說相符。文末還將內丹修煉分成‘煉形之術’和‘朝元之方’，這實際就是鍾、呂所說的小成法和大成法。
小成法指從煉形煉氣入手，形體安樂，三車運轉，正如書中所言：‘內則聚精神，然後採自然之藥，進真氣之火，添汞抽鉛，則小河車之事也。及夫一撞三關，直超內院，起收後前，補煉上下，而黃庭大藥漸成者，大河車之事也。大小既運，功即圓就，形氣不虧，道既配合，則所謂紫河車也。此三車皆取意於運用而矣，如此則煉形即元，內觀之術皆在我也。’大成法指內丹達於高級階段，此時五氣朝元，三陽聚頂，達於飛昇入聖的境界，正如書中所言：‘六親和合，一人昇陟，九族蒙恩，凡自氣脈之原，必得亨通之路。’⑧
不過，淨明丹道重視脾腎及中黃的作用，此與鍾呂派截然不同。究其淵源，當來自《黃庭經》法。在《黃庭內景經》中，將人體之五臟六腑分屬三部，每部八種器官，即‘八景二十四真’。其上部八景以腦部泥丸神為主，中部八景以心神為主，下部八景則以脾神為主。《脾部章》曰：‘脾部之宮屬戊巳，中有明堂黃裳裹。消穀散氣攝牙齒，是為太倉兩明童。坐在金台城九重，方圓一寸命門中。主調百穀五味香，闢卻虛嬴無病傷。外應尺宅氣色芳，光華所生以表明。黃錦玉衣帶虎章，注念三老子輕翔，長生高仙遠死殃。’《脾長部》曰‘脾長一尺掩太倉，中部老君治明堂。厥字靈元名混康，治人百病消穀糧。’《隱藏章》說：‘是為脾建在中宮，五藏六府神明主，上合天門入明堂，守雌存雄頂三光，外方內圓神在中，通理血脈五藏豐，骨青筋赤髓如霜，脾救七竅去不祥。’⑨依據祖國醫學理論，脾主運化，它消化飲食和輸布精微，營養全身。脾統血，有統鑷血液，使之正常運行於經脈之中的功能。脾主肌肉，肌肉的營養是從脾的運化吸收而得。脾主後天，人在出生以後，主要有賴於脾胃的功能，以保證生長、發育的需要。脾為中央土，主運化，把消化吸收的水穀精微輸送臟腑器官、四肢百骸，所謂‘脾居中央，灌溉四方’，它是生化之源。《內景經》以脾為下黃庭，為人體之根本，這是符合祖國醫學理論的。淨明派的黃素學說即繼承了這一優良傳統，並將其與內丹學有機地結合，這是淨明派在內丹學發展史上的一個貢獻。
此外，淨明派還直接借鑒了《黃庭經》的寫作風格，運用七言詩歌的形式來講述黃素之道。如《黃素書》卷四所載十二篇，無論筆法還是語言結構都與《黃庭經》同出一轍。卷八又分‘黃素內經上、中、下’三篇，‘黃素外經上、中、下’三篇，共六篇，進一步系統地闡述了黃素學說。首篇論述了陰陽之氣，文中說：‘陰陽魂魄照中堂，採之有術在心王，……自然道備飛虛空’，強調了陰陽的重要性，正合當時道教所流行的‘丹經萬卷，議論不出陰陽’的說法。其次論述了‘夫婦之妙有元功’，涉及了陰陽、坎離、心腎、水火之妙，實際是陰陽理論的進一步發揮。再次論述了‘要在神完精氣秘，精全神旺保百世’；‘心神妄念應止之，道書靈藥固相宜’等，大多與當時的內丹理論吻合。只是《黃素外景經》中的‘不學斷穀不飛昇，斷穀之中氣最靈’的說法還較原始，保留了傳統養生術中闢穀服氣的功夫。
綜觀以上所述，可以看出淨明丹道的基本特徵，其理論上沿襲了鍾呂金丹派的體系，但強調心性的修持與倫理的重要卻與儒家理學的許多思想一脈相承。在具體的修煉功夫中，又十分重視脾腎的功用，這顯然有別於鍾呂，而與上清派所傳《黃庭經》法絲絲相扣。這是與當時諸家丹法不同的地方，顯示了淨明丹道獨有的特色。
二、淨明符咒的特徵與淵源
兩宋以來，在新產生的道派中，南方南宗、北方全真道等受舊道教影響較小，因此不尚符籙；但北帝、神霄、清微、東華、天心、淨明等派別則繼承了傳統天師道、上清派、靈寶派的傳統，並加以改造，主張以內丹為根本，符籙為外用，體用兼備，丹符並重，從而使道教的內丹煉養與符籙道法有機地結合在一起，所謂‘內則修煉還丹，外則驅邪冶病’。這樣一來，既彌補了傳統符籙學在理論與內修方面的重大缺陷，又使內丹學中獨善其身的小乘傾向得到了修正。正如神霄道人辛忠義對南宗四祖陳泥丸所說：‘獨善一身，不能功及人物，神仙不取。是故張正一戰鬼於西川，許敬之斬蛇施藥，古今所傳不可誣也。’⑩由此，金丹派南宗自陳楠、白玉蟾之後，歷代祖師皆重視符籙雷法；反之，神霄、清微、淨明等新符籙派亦十分重視內丹的修為，這是兩宋道教各個流派相互融合、相互充實的基本情況。
就淨明派而言，其法術在淨明道中佔有相當重要地位。淨明道的教義思想往往與法術相連，如《太上靈寶淨明飛仙度人經法》，就將‘經’、‘法’放在同一書中。所謂‘經’是指道教的教理教義，所謂‘法’即指法術、道術。在行持道法時，需要立壇設供，採取符籙、咒語、法印、禹步、劍法，寶鏡等手段召役鬼神，借其神力，遂人所願。
淨明道從許遜信仰初期開始，就非常推崇法術，如三五飛步、正一斬邪、度人成仙以及以符水治病等。唐《孝道吳許二真君傳》記述，許遜洞曉秘妙神仙之術，‘通感神靈，出入無間，變現奇異’，‘佩三萬六千之神符，尚無極至真之妙法，威力自在’，施運道法，救世度人。⑴至宋元時期，淨明法術已日趨成熟，獨具特色。
從歷史淵源看，淨明符法源出靈寶派。從淨明派的一些典經的命名如《太上靈寶淨明玉真樞真經》、《太上靈寶淨明道元正印經》、《太上靈寶淨明天尊說禦瘟經》、《太上靈寶首入淨明四規明鑒經》、《太上靈寶淨明洞神上品經》中，可見靈寶道法對淨明派影響甚大。正如《太上靈寶淨明洞神上品經》所說：‘淨明有寶符訣目甚分明，中有靈寶尊、靈寶大真人、天樞都錄事、日值太元君，掌法行秘科，行之自然靈。複有大神將、十天大魔王、四聖大將軍、內外十六將、四直直符吏，為子行靈符，為子興功藝。’⑵這裡所言的主掌道法的各位尊神皆出自靈寶經典，可見兩者之間淵源關係。
其次，淨明派還承襲了靈寶派的法術觀和大乘作風，並在宗教實踐中加以應用與深化。《靈寶無量度人上經大法》卷三六說：‘夫大法旨要有三局，一則行咒，二則行符，三則行法。咒者，上天之密語也，群真萬靈隨咒呼召，隨氣下降；符者，上天之合契也，群真隨符攝召下降；法者，主其司局仙曹，自有群真百靈，各效其職，必假符咒，呼之而來，遣之而去，是曰三局。’⑶這段話高度概括了宋代道法的基本結構及目的，其時各個道派所使用的道法雖有不同，但目的都是為了國泰民安，治病救人，超度亡靈等，從而突出了符咒科儀在濟世度人方面的運用，使法術廣泛地運用於道教的齋蘸科儀之中，深入到民間生活的各個領域，從而擁有巨大的影響，成為道教科儀法術的主體。
在自我的修持上，淨明派吸收了上清符法的精華。上清派的符籙多用於內修達靈，強調存想專精，以之為法術的關鍵。淨明派繼承上清派重視符籙在內煉中作用的傳統，並使之發展為‘黃素符籙’、‘黃素真文’的修煉秘法。
下面，就淨明符籙的基本狀況及其特色做一分析。淨明派符籙依用途而分，大概可以分為內煉符、安鎮符、治病符、求嗣符等，其中內煉符主要用於個人養生修持，其餘的多具有救世度人的作用。
在內煉方面，淨明派有三十道符，其中最重要的是黃素真文與五臟真形圖。黃素真文是由八十一個符字組成，按淨明道人的說法，這些符文即表示天地祖氣運行的狀態，亦是人體內氣吐納的軌跡。《淨明黃素書》卷二曰：‘真文者，天地梵氣也。元始得之，以先天地。道君得之，以行道法。老君得之，以度人世。人之身不得黃素真文不生，皆天寶、靈寶、神寶之祖氣也。祖氣結而成字，合而成人。’‘真文八十一字者，脾、腎中氣也；天地五行，土、水中氣也，得之故生。如學道之士能逐日燒香，觀之真文，則知脾、腎吐納之氣形也。自一至八十一，吐之則見其出，咽之則見其入，各長三寸闊三寸也。’⑷
黃素真文
這些表示內氣運行的符文，僅從表面是難以理解的，需要入靜存想，如書中所說的‘觀’。有黃素真文者，可將其懸掛靜室，依法按時進香，打坐修持，當使心靜息調，聚精會神，靜觀真文，一筆一劃都要牢記，開目則凝神專注，閉目則精思冥想，如此潛心修持，不調息而息自調，不攝念而念自伏，自然可以體驗到體內元氣運行的情況，‘見’其出入的‘氣形’，進而還可感受到與天地混融、宇宙呼吸的境界，所謂‘靜坐調息，勻靜出入，吾之氣順，則天地之氣亦順，心中淡然，無一絲毫之掛礙，逍遙無為，與道合真，此謂之靜應道體也。’⑸
在靜觀修持黃素真文的基礎上，可續修煉五臟真形法。人之五臟，各有其神，凡內修者先當知其真神。《淨明黃素書》卷一曰：‘五臟各有神，神各有形，形各有氣，氣者神之本也，形者氣之體，而脾之形寓於四者之中，此人所以未達其理也。欲理五臟，先知其神，知其神長生。使之亦有道，想之亦有法。’⑹‘想’即‘存想’、‘意想’，這是秦漢以來的一種古老方術，道教十分重視。如《黃庭經》、《大洞真經》中，便以存想為內煉要訣。存為意念的存放，想為深層次的冥想。在這裡則是指精思五臟真形圖的形態，由精思入神，則身神可見，修真有成。於此亦可見上清道法對淨明派的影響。
另有‘行持適神論梵正文’四篇，每篇各有二十個符字，並以說明。如第一篇曰：‘中黃生正色，定位本無偏。四年各合會，保我昇玄玄。’依《淨明黃素書》卷五所言，此四篇靈章‘即五臟真神之正處，行黃素者當先以此文雕縷，或寫於睡處，則自然見五神之氣，聲歌如是。’⑺
除這類用於靜觀煉神的符圖外，淨明派還有一些內服煉氣的符，如三華符即為典型。三華符共有三道，書符時要求道人收心靜坐，‘存想己身丹田下有池，皆金玉砌岸，上有金闕玉房樓臺三層，太上老君在下層，太上道君在中層，元始天尊在上層，其台直向頂門，而三君所坐，正當丹田、絳宮、泥丸三處，有三色雲氣毫光自泥丸出。’然後叩齒九遍，念誦咒語：‘天中之天，郁羅肖台，玉山上京，上極無上，大羅玉清，渺渺劫刃，若亡若存，三華離便，大有妙庭，金闕玉房，森羅淨弘。’咒畢，手掐‘都監訣’，持筆書符。符書好後，化灰以水飲服。內服之時，同時存想煉氣：‘吞一道符，存入丹田，有紅氣上透泥丸。吞第二道符，存入丹田，有紅氣上透絳宮。吞第三道符，存入丹田，有紅氣與前二氣昇降交合。凡九次，成青、黃、白三氣，沖頂門，作祥雲如車蓋。’乃微咒曰：‘金房之內有三君，變化大梵生寶霖，正氣真精入玄玄，結成瓊台體自然，巍巍淩空高三層，流霞丹霄翼瓊田，上通棱層九重天，下有萬丈幽谷泉，合會洞門造靈根，三華寶輝生明鮮。’⑻咒畢，咽氣九口，止。
在用於濟世度人方面，則有許多天篆玉文，重要的有‘普召十方真文’、‘普告三界符文’、‘元始符命真文’、‘天禽地獸族玉文’、‘五方玉篆’、‘五方真文’、‘真文玉篆’等。這類真文玉篆多屬道教秘傳之符文，結構獨特，教外之人很難識別，故長期以來知者甚少。但淨明派的這批符文，一一皆以楷書注明，這就為人們解讀道教之‘天書’提供了方便，並有助於理解淨明派的符籙之學。下麵擇要述之。
普召十方真文，共有天篆一百五十二字，依天篆下所附的楷書可知，這是《度人經》中一的段文句：‘說經一遍，諸天大聖同時稱善，是時一國男女聾病耳皆開聽。說經二遍，盲者目明。說經三遍，瘖者能言。……’一直至說經九遍，一國男女鹹得長生。雖靈寶派亦有《雲篆度人經》，但篆文形態卻迥然不同，可見這當是淨明派之獨創。凡奏章上表等蘸儀，皆須用此真文召請十方天真，‘細想聖真自空而來。’⑼
天禽地獸族玉文，即淨明昇天券。其內容亦來自《度人經》中的《元始靈書中篇》。內分東方八天(太皇皇真天、太明玉完天、清明何童天、玄胎平育天、元明文舉天、上明摩夷天、虛無越衡天、太極蒙翳天)，南方八天(赤明和陽天、玄明恭華天、耀明宗飄天、竺落皇茄天、虛明堂耀天、觀明端靖天、玄明恭慶天、太煥極瑤天)，西方八天(元載孔升天、太安皇崖天、顯定極風天、始皇孝芒天、太皇浮容天、無思江由天、上揲阮樂天、無極曇誓天)，北方八天(皓庭霄度天、淵通元洞天、太文妙成天、太素禁上天、太虛常融天、太釋騰勝天、龍變梵度天、太極賈奕天)。每個天界有八個雲緣，三十二天共計二五六個雲篆。內藏‘三十二天上帝魔王內諱，有能知其靈音者，魔王保舉昇仙。故今為弟子自身及先代億劫種親，親付昇天券，必自東方八天，默念至欣慶受度，封券畢，再拜，以道君玉印印之。’弟子收執佩帶，‘五苦咸解，三途並原，長滅惡根，南宮上生，劫劫受度，與天齊年。’⑽
南方八天玉文
五方玉篆，亦稱五篇真文、赤書玉訣、真文咒說，早在晉代就已成為重要的咒語，在道教中的影響很大。因其文體特異，涵義精微，世人難曉，道教謂之‘古文’。‘後來學者難施用，故高上注筆，以神曲滯，玉訣真要，開演古文，微解玄妙，諸天所傳，披誦玉音，十方遙唱，上天設禮，神魔降伏。’玉篆共分五方，其東方玉篆一二零個，南方玉篆一五二個，中央玉篆一四四個，西方玉篆一三六個，北方玉篆一二零個，其內容皆取自《度人經》。如南方玉篆為：‘南方丹天，赤書玉堂。中有大神，號曰赤皇。上炎流煙，三氣勃光。神仙受命，應運太陽。……’此玉篆主要用於安鎮國土，闢除天災。‘凡隱書五方赤書真文置五方，則五嶽仙官至。長齋百日精思，則天神下降。但佩此文，亦得屍解。朱書五方五色石上，災殃自滅，凶逆自消。凡五嶽不必正嶽，只以住居之山分五嶽，以命方為命，皆取像以招靈，氣嶽之神，無不住也。’‘凡靈書中篇上下二品，皆可離合而用，並用總監鬼神印。’如可取玉篆開端一段，製作木簡、玉簡以投山澗。‘每遇本命、甲子、遇立春，寫東方赤書，自“東方”起，至“舉仙”住，凡二十四字。’如安鎮星度天災，則用五色石刻書，‘東方自“歲星”起，寫至“災群”住，凡三十二字，以青紙朱書，露中庭九日九夜，依法以火燒散灰於青煙之中，並刻書於青石上埋之。’又如召龍天水神止水災，可取五色紙書。‘天地大劫之災，洪水四出，此符可以讓止，或使蛟龍為通路開水徑，以度身形。東方自“下制東河”，寫至“無間”至，凡三十二字，黃書青紙，投水中。’ⅰ
需要說明的是，這些玉篆真文即是符籙，同時又具備咒語的功能。在咒術的領域，淨明不僅沿襲了道教傳統，同時亦大量吸收佛教的真言秘咒，並賦以新的解釋，從而豐富了道教法術的內涵。如《太上靈寶淨明秘法篇》卷下中收有一二三條符咒，竟有一二零條來自佛教，且皆為秘咒，用中原漢語系統難以閱讀、理解，淨明派卻用於書符持誦。如‘恒他蘇伽：如此召四天門下，謂之四明使者，掌行靈書之符。凡欲告召鬼神指使，必閉目望東方，取氣四口，掐訣，先書此符，然後方召諸神，而書召神符。’‘離瑟：召天官也。’‘悉多：召水官也。’‘三慕：召陽界神也。’‘般刺：召陰界神也。凡有追薦攝召，用此掐訣念咒，召問其所在。’‘曳都翳曇：召淨明元帥使者也。如有大事，召問之，望東取氣三口，掐訣念咒書符。’‘它麽：召通耳目騎吏，乃天策神也。凡攝召天獄天獄主用之。如禁勘，即以舌拄上齶，默念咒書之，置於結獄處，即禁鬼。’‘質多：召水神也。召使灌浸，以手掐申於子上，取氣一口，念咒書之，以符置水中。’‘尾引摩：解厭穢也。’‘刀利：除淫鬼也。’‘三慕陀羅：又召天門七十四司判官也。’ⅱ將如此眾多的佛教真言秘咒用於道法，這在道教史上是罕見的。兩宋之際的神霄派亦援引真言秘咒，但內容不同，且數量有限。淨明派的這一舉止，說明佛教密宗的影響在元代日益擴大，並進一步被道教吸收，反映了佛、道二家相互交融的歷史過程。
總結以上所言，可見淨明派符籙咒術深受靈寶派影響，並援引上清派之說，利用符籙以養身內煉，同時其道法中又融入了佛教密宗的真言，多有創新，從而使其獨具特色，成為道教符咒學中一個重要支流。
三、淨明道法的理論根據
以符籙咒術為主體的淨明道法有一個深化和發展的過程。在其完善符咒道術之時，始終是將元氣論作為施法運功的理論依據，從而將內丹之術與符籙咒術有機地加以結合。
首先，淨明派在眾多的經典中反復強調元氣的重要作用。《靈寶淨明新修九老神印伏魔秘法》說：‘道本氣也，合氣以為體，散氣以為用，大道氣之冥漠也，生乎天地之先，散乎有無之表，字因氣而結，文因氣而成，形因氣而聚，聲因氣而含。道本氣也，上士以氣合道，故不暴其氣，氣止於一，一者真一。神合於心，心與神交，神由氣合……故成大仙。仙煉精合氣，以氣合道，神景淨明，不役外物。’即把元氣認定為天地演化、萬物生滅、仙道修養的根本及原動力。正如該書《氣鏡篇》中所詳論的那樣：‘氣者，虛而善應也，神之帥也，身之主也。天以氣故穹窿而高，高故能下濟。地以故磅薄而厚，厚故能上行。日月星辰以氣清而照臨江海山嶽以氣聚而融結，人以氣則頭圓法天之氣也，足方法地之氣也，眼發象於日月星辰也，毛竅象於山嶽河海也。一氣之運陰陽奇偶，與天地流通。……是故氣以運動潛伏有道，謂之淨明。淨明故盈成，盈成則周遍，而達於命之情。此天地之妙理，陰陽之爻變，昇降之早晏，生物之謂也。而人之一身，可以上稽於天，下法於地。取天地之正，而參於身，可以移精而變化，出沒於死生。故能神，神而靈，謂之內營。內營則丹鼎成，黃芽生，慶雲興，斯可虛吸雲風，而嚏唾雷霆，能役夏冬而使秋春，變陽為雨，以雨為霖，而天地之正氣在我而不在人，死者可以生，生者可以死。人道正邪氣幹者，逢吾之氣而安。鬼道邪而淩於人者，逢吾道之氣而攝。’ⅲ
這兩段話都有很強的理論色彩，它們將元氣作為行持法術的理論依據，這與宋元道教符咒學是一致的。宋元道教符學的主要特點就是以氣論為基礎，強調精、氣、神三寶在道法施運中的核心作用，認為符籙、咒語、法印、寶鏡、法劍、指訣等都是驅邪治病、濟世度人的有力武器，並依元氣、元神的運化而產生威力。
在淨明派看來，理論方面的探討關係到整個道法體系的建設，故非常重視。《太上靈寶淨明飛仙度人經法》卷一在總述教義時說：‘一明元始祖氣從何而生，先化玉字，而後發生造化。二明生育混沌，陶冶萬物。三明靈寶大法自然生成圖書，總括萬象，為三才機紐，含融於黃素之書，要約於淨明三十五篇之奧，詳悉於飛仙度人之寶法。四明靈寶大法為三洞之祖教，黃素則蓄其造化，淨明則著其關鍵，飛仙度人寶法貫而詳通、髮指樞戶者也……’ⅳ這裡一共‘七明’，卻將道教最重視的‘元始祖氣’與‘玉字’相連係，所謂‘玉字’，即雲氣結成的天書雲篆、五方真文、赤書玉訣等，這是符籙的一大類，從而突出了符籙的重要性。
按照淨明派的說法，這類靈書玉字妙體自然，其氣出於九天梵境，自氣分化而為字，字散而為符，故玉字乃符籙的前身。《太上靈寶淨明飛仙度人經法》卷五曰：‘天書玉字，凝飛玄之氣，啟運數之期，八會而成音，五合而成章，煥乎諸天，耀於太幽，與龍漢赤明而俱化，煉水火於五行之終，含金木於五行之始，兆開三景，分判二儀，立五嶽，超生死，而振潛伏者，自然之文也。’又曰：‘玉字出乎大梵之氣，分而為字，合而聲，妙之而為符，約之而為咒。’ⅴ從而將玉字視為大梵祖氣的重要載體，造化天地萬物的基因，施運道法的根本。
然而，無論是玉字還是符咒印訣，起決定作用的歸根結底還是元氣的功能。對此《太上靈寶淨明飛仙度人經法》總結說：‘字者，氣所結也。符者，字之精也。咒者，字之理也。含者，字之音也。以丹染紙，字之與符，託此而形容也。以口念咒，由此而感召鬼神，氣之靈也，氣之和也。存神布氣，神與氣合也。以我身本至和，感天地之英氣，則服字服符之法起也。以天地之正理，悟之為一身，則存思變易自此起也。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與於此。’ⅵ這樣一來，就將符咒道法建立在一個比較合理、可以讓人理解的基礎之上，從而改變了道教傳統符咒術缺乏理論支持、粗糙任意的重大缺陷，有利於道教法術的傳播。
其次，淨明派以內丹心性修煉為行持符咒法術的必須。這一特徵與宋元時期各個新符籙道派如神霄派、清微派、東華派、天心派等是一致的。道教自神宵派開始，即將內丹與符籙相結合，而且著重於內丹，以內丹為符籙的依據。正如白玉蟾在《玄珠歌注》中所說：
‘內煉成丹，外用成法。’‘靜則金丹，動則霹靂。’ⅶ此處的‘法’，就是指符咒雷法。《海瓊白真人語錄》卷一亦說：‘法法從心生，心外無別法。’‘法是心之臣，心是法之主。’ⅷ強調心性與內丹修煉為本，而以外用符籙道法為末，是這一時期道教的主流，也是新道派的主要特徵。
從淨明道的符咒法術來看，其施行的基礎也是內丹與心性修煉。《太上靈寶淨明道元正印經》說：‘孰為符籙，孰為真經，心定神慧，是為淨明。’ⅸ此處的‘心定神慧’，是指心地清靜、神慧圓潤的境界，而這正是符籙咒術是否靈驗的關鍵。《靈寶淨明黃素書》序列亦說：‘凡學黃素書者，務在調其心性。’‘一心之中，外物不汩，自然成就，畢竟有成。’ⅹ從此可以看出，淨明道也是以修煉心性為上，並以此來指導其他的修煉、行持方法。
第三，淨明派在修行符咒法術時非常重視倫理道德的修為，尤其是強調‘孝行’的重要。從歷史上看，淨明道歷來尊崇教道，其祖師許遜就以孝行著稱，而後淨明道又編造了有關孝行的神話故事和神仙系統。淨明道的這一重要傳統教義，也成了淨明道行持符籙法術的重要理論依據。
在《太上靈寶淨明入道品》中僅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入道符，全篇圍繞此符而論，宣稱凡授受此符者，當至心行持，一須心存忠孝，二要精思修煉，三要度人累功。‘逐日燒香朝禮，禮拜諸天，為國王父母資崇福壽。次為一切有情，方乃依次呼召神明。有事委問之，無事即遣其速歸局分。心中常務正直孝友，不得邪淫諂曲，輕道慢法。’其書符咒語又稱：‘淨明秘典，昇入仙官，忠孝之子，福及其親，九世蒙秩，受命昇仙，寶錄行處，無不奉以周旋。’丶這裡不但將忠孝列為行持符法的第一要務，而且認為衹有忠孝之子才能受命昇仙，從而突出了‘孝行’在符法之中的重要作用。
此外，《太上靈寶淨明飛仙度人經法》在說到信徒行持法術時必須遵守‘十戒’，其中第一戒就是‘無忘八極’，即忠、孝、廉、謹、寬、裕、容、忍。而《太上靈寶淨明秘法篇》更首列‘度脫六親符’二道，認為此符可以為父母祈福，上報君王父母之恩，下救眾生萬民之疾苦，‘或往益算，或往薦送，即孝道之本也。行此有功，方能服煉身形’，修行各種法術。丿道教其他教派在行持符法術時，也重視忠孝，但衹有淨明道才將忠孝放在第一的位置，因此這應該是淨明道法區別於其他教派的主要特徵之一。
注釋：
①見《道藏》第 24 冊第 623、625 頁。文物出版社、上海書店、天津古籍出版社 1988 年影 㙉印本。
②見何守證《靈寶淨明新修九老神印伏魔秘法序》，《道藏》第10 冊第 547 頁。
③④見《道藏》第10 冊第 499、600 頁。
⑤見《道藏》第10 冊第 504 頁。
⑥見《道藏》第10 冊第 508 頁。
⑦見《道藏》第24 冊第 618、619 頁。
⑧見《道藏》第10 冊第 500—503 頁。
⑨見《道藏》第 5 冊第 509、910、912 頁。
⑩見《道法會元》卷108，《道藏》第 29 冊第 483 頁。
⑴見《道藏》第 6 冊第 841 頁。
⑵見《道藏》第24 冊第 610 頁。
⑶見《道藏》第 3 冊第 807 頁。
⑷見《道藏》第10 冊第 506 頁。
⑸見《道法會元》卷68，《道藏》第 29 冊第 224 頁。
⑹見《道藏》第10 冊第 503 頁。
⑺見《道藏》第10 冊第 512 頁。
⑻見《太上靈寶淨明飛仙度人經法》卷2，《道藏》第 10 冊第 562 頁。
⑼見《太上靈寶淨明飛仙度人經法》卷2，《道藏》第 10 冊第 564 頁。
⑽見《太上靈寶淨明飛仙度人經法》卷2，《道藏》第 10 冊第 566、569 頁。
ⅰ見《太上靈寶淨明飛仙度人經法》卷3，《道藏》第 10 冊第 573—581 頁。
ⅱ見《道藏》第10 冊第 542—546 頁。
ⅲ見《道藏》第10 冊第 547、549 頁。
ⅳ見《道藏》第10 冊第 560 頁。
ⅴ見《道藏》第10 冊第 590、598 頁。
ⅵ見《道藏》第10 冊第 600 頁。
ⅶ見《道藏》第29 冊第 234、235 頁。
ⅷ見《道藏》第33 冊第 113 頁。
ⅸ見《道藏》第24 冊第 612 頁。
ⅹ見《道藏》第10 冊第 500、501 頁。
丶見《道藏》第10 冊第 523、525 頁。
丿見《道藏》第10 冊第 540 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