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名医汇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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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名医汇粹》(全本)

作者:罗美 朝代:清 年份:公元 1644 年-公元 1911 年

夫天地生人,古今寿夭不齐,其故何也?淳漓一变,修短殊途矣。言仁术者,辑医药之书以救夭枉,莫不首称《素》、《难》,次述汉、唐,爰及历代名贤之说,摭拾成帙,为后学之津梁,其功岂不伟哉!然而方宜有不同,老壮之非一,山居与城市异治,膏粱与藜藿分途,气运之变迁,时代之降升,人生气交之中,其禀赋浓薄,疾疚浅深,与气机相流转,未易明也。至如张子和专工吐下,非不名家;刘守真以暑火立论,动辄芩连;李杲出而阐发脾胃,参 是赖;朱丹溪惟事清凉,不离知柏。此四贤者,皆足以起沉 而安衽席,岂有意于立异鸣高哉,因时制宜,济世之心切,不期然而然者也,今之人执古法以施治,将以生人者杀人于反掌,翻疑古人之不足法,岂其然欤?前人有拆旧料盖新房之喻,绳尺不越,轩槛殊观焉。运用在一心,临证如临敌,选药如选将,求其至当而后已。新安罗东逸,辑有《名医汇粹》,至当之书也。咀啜近代之精华,不言轩岐而经旨悉具;《金匮》、《千金》之方,虽篇目不列,而治法无遗,信可谓医学之金针,迷途之宝筏矣,世无刊本,抄录相沿,亥豕鲁鱼,阅者攒眉。苕溪友人出所藏善本,校订精详,亟付剞劂,以广其传,未必非济世之一助云。

道光三年岁次癸未正月

嘉兴盛新甫撰

卷一 \ 论集

张景岳大宝论

夫阴阳之体,曰干与坤;阴阳之用,曰水与火;阴阳之化,曰形与气。以生杀言,则阳生阴杀;以寒热言,则阳热阴寒。若其生化之机,则阳先阴后,阳施阴受。先天因气以化形,阳生阴也;后天因形以化气,阴生阳也。形即精,精即水;神即气,气即火。阴阳二气,最不宜偏,平则气和而生物,偏则气乖而杀物。经曰∶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离决,精气乃绝。此先王教人察阴阳、保生气也。

夫阳一而阴二,故偶者阴也,后天之形也;奇者阳也,先天之气也。神由气化,而气本于天,所以发生吾身者,即真阳之气也;形以精成,而精生于气,所以成立吾身者,即真阴之气也。上古天真论曰∶女子二七而天癸至,男子二八而天癸至。非阴生在后而阴成之难乎?阴阳应象大论曰∶人年四十而阴气自半也。非阴衰在前而阴凋之易乎?故人全盛之数,惟二八之后,以至四旬之外,前后止二十余年而形体渐衰矣。

阳道常实,阴道常虚,故丹溪引日月之盈亏,以为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之论,而立补阴、大补等丸。独惜以黄柏、知母为神丹,致家传户用。殊不知天癸之未至,本由乎气,而阴阳之自半,亦由乎气。是形虽在阴,而气则仍从乎阳也。此生死之机,不可不辨。

阳之为义大矣。夫阴以阳为主,所关乎造化之原,而为性命之本者,惟斯而已。姑辨其最要者,一曰形气,二曰寒热,三曰水火。

夫形气者,阳化气,阴成形,是形本属阴,而凡通体之温者,阳气也;一生之活者,阳气也;五官五脏之神明不测者,阳气也。乃其灵觉尽灭,身冷如冰,形固存而气则去,此以阳脱在前,而留阴在后,非阴多于阳乎?是形气阴阳之辨也。

寒热者,春夏之暖为阳,秋冬之冷为阴。当长夏之暑,草木昆虫,咸苦煎炙,然愈炙愈繁,不热则不盛。至一夕风霜,即僵枯遍野,是热能生物,寒无生意,热无伤而寒可畏,非寒强于热乎?此寒热阴阳之辨也。

水火者,造化之权,其象有四∶日为太阳,火为少阳,水为太阴。月为少阴。此四象之真形也。阳中无太阴,阴中无太阳,此阴阳之专主也。日丽乎天,此阳之阳也,非太阳乎?月之在天,阳中之阴也,非少阴乎?水行于地,阴之阴也,非太阴乎?火之在地,阴中之阳也,非少阳乎?此等大义,丹溪所未知,故引日月盈亏,以证阴阳虚实。况夫阴阳之性,太者气刚,故日不可灭,水不可竭,此日为火之本,水为月之根也;少者气柔,故火有时息,月有时缺,此火为日之余,月为水之余也。惟其不灭者,乃为真火;而时作时止,岂即元阳?故惟真阳之火,乃能生物;而燎原之凡火,但能焦物也。夫天一生水,天一者,天之一也,一即阳也,无一则止于六耳。故水之生物者,赖此一也;水之化气者,赖此一也。故春夏之水,土得之而生长;秋冬之水,土得之而不生不长,是水亦死矣,水之所以生,水之所以行,孰非阳所主?此水中有阳,非水即为阳也。

夫阳气不充,则生意不广,而况于无阳乎?故阳惟畏其衰,阴惟畏其盛,非阴能自盛也,阳衰则阴盛矣。

凡万物之生由乎阳,万物之死亦由乎阳。非阳能死物也,阳来则生,阳去则死矣。试以太阳证之∶日行南陆,在时为冬,斯时非无日也,第稍远耳,便见严冬难御,万物凋零。然则天地之和,惟此日也;万物之生,惟此日也。设无此日,天地虽大,一寒质耳,人是小乾坤,得阳则生,失阳则死。阳衰者,即亡阳之渐也。

圣人作《易》,首制一爻,立元阳之祖,明阳德之元亨于坤初六,日履霜坚冰,虑阴气之渐长,防其有妨化育耳。

《内经》曰∶凡阴阳之要,阳密乃固。此言阴之所恃,阳为主也。又曰∶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故天运当以日光明。可见人之大宝,只此一息真阳,孰谓阳常有余,而欲以苦寒之物,伐此阳气,欲保生可如是乎?

客曰∶欲固此阳,计将安出?曰∶但知根本,此其要也,命门是也。所谓命门者,先天之生我,由此而受;后天之我生,由此而栽也,夫生之门即死之户,人之盛衰安危,皆系于此。以其为生气之源,而气强则强,气衰则病,此虽至阴之地,而实元阳之宅。至夫脾胃,乃后天水谷之本,犹属元阳之子耳。

张景岳真阴论

凡物之死生,本由阳气。顾今人之病阴虚者十常八九,何谓哉?不知此一阴字,正阳气之根也。

盖阴不可以无阳,非气无以生形也;阳不可以无阴,非形无以载气也。故物之生也生于阳,物之成也成于阴,此谓元阳元阴,亦曰真精真气也。欲知所以死生者,须察乎阳,察阳者,察其衰与不衰;欲知所以存亡者,须察乎阴,察阴者,察其坏与不坏,此保生之要法也。

稽之前辈,殊有不识真阴面目,而立言多矫强者。自河间主火之说行,而丹溪以寒苦为补阴,举世宗之,莫能禁止。揆厥所由,盖以热证明显,人多易见;寒证隐微,人多不知,而且于虚火实火之间,尤为难辨。亦孰知实热为病者,十中不过三四;虚火为病者,十中常见六七。夫实热者,火之盛,元气本无所伤,故可以苦寒折之。然当热去即止,不可过用,过用则必伤元气。虚火者,真阴之亏也,真阴不足,又岂苦劣难堪之物,所能填补?矧沉寒之性,绝无生意,非惟不能补阴,抑且善败真火。第阴性柔缓,因循玩用,暗损寿元,勿之觉耳。故有老人亦喜凉者,正以元阳本足,故能受寒,非寒凉寿之也。

余请详言真阴之象、真阴之藏、真阴之用,真阴之病。真阴之治,以悉其义。

所谓真阴之象者,阳以阴为根也。经曰∶五脏者,主脏精者也不可伤,伤则失守而阴虚,阴虚则无气,无气则死矣。非以精为真阴乎?又曰∶形肉已脱,九候虽调犹死。非以形为真阴乎?观形质之坏与不坏,即真阴之伤与不伤,此真阴之象,不可不察也。

所谓真阴之藏者,凡五脏五液,各有所主,经曰∶肾者主水,受五脏六腑之精而藏之。故五液皆归乎精,而五精皆统乎肾。肾有精室,是曰命门,为天一所居,即真阴之腑。精藏于此,精即真阴之水也;气化于此,气即阴中之火也。命门居两肾之中,而水火具焉,消长系焉,故为受生之初,为性命之本。欲治真阴而舍命门,非其治也。此真阴之藏,不可不察也。

所谓阴之用者,凡水火之功,不可缺一。命门之火,谓之元气;命门之水,谓之元精。五液充则形体赖以强壮,五气治则营卫赖以和调。此命门之水火,即十二脏之化源。故十二脏之阴阳,皆赖资之以为治。此皆真阴之用,不可不察也。

所谓真阴之病者,凡阴气本无有余,阴病皆因不足。即如阴胜于下者,原非阴盛,以命门之火衰也;阳胜以标者,原非阳盛,以命门之水亏也。水亏则阴虚之病叠出,火衰则阳虚之证迭生,如戴阳者面赤如朱,格阳者外热如火。或口渴咽焦,引水以自救;或躁扰狂越,欲卧于泥中;或五心烦热而消瘅骨蒸;或二便秘结而溺浆如汁;或吐血衄血;或咳嗽遗精;或斑黄无汗,由津液之枯涸;或中风螈,以精血之败伤。

凡此之类,有属无根之焰,有因火不归原,是皆阴不足以配阳,病在阴中之水也。又如火亏于下,或为神气之昏沉,或为动履之困倦。其有头目眩晕而七窍偏废者,有咽喉哽咽而呕恶气短者,此皆上焦之阳虚也;有饮食不化而吞酸反胃者,有痞满隔塞而水泛为痰者,皆中焦之阳虚也;有清浊不分而肠鸣滑泄者,有阳痿精寒而脐腹多痛者,皆下焦之阳虚也。又或畏寒洒洒者,以火脏之阳虚,不能御寒也;或肌肉膨胀者,以土脏之阳虚,不能制水也;或拘挛痛痹者,以木脏之阳虚,不能营筋也;或寒嗽虚喘,身凉自汗者,以金脏之阳虚,不能保肺也;或遗精血泄;二便失禁,腰骨如折,骨痛之极者,以水脏之阳虚,精髓内竭也。凡此之类,皆阳不足以胜阴,病在阴中之火也。王太仆曰∶寒之不寒,责其无水;热之不热,责其无火,无水无火,皆在命门。故曰阴虚之病,不可不察也。

所谓真阴之治者,凡乱有所由起,病有所由生,故治病必当求其本。盖五脏之本,本在命门;神气之本,本在元精,此即真阴之谓也。王太仆曰∶壮水之主,以制阳光;益火之源,以消阴翳。惟薛立斋独得其妙,而常用仲景八味丸、钱氏六味丸,即益火、壮水之剂也。寒邪中人,本属表症,而汗液之化,必由乎阴;中风为病,身多偏枯,而筋脉之败,必由乎阴。虚劳生火,非壮水何以救其燎原;泻利亡阴。非补肾何以因其门户?臌胀由乎水邪,主水须求水脏;关格本乎阴虚。欲强阴舍阴不可。此数者,乃疾病中最大纲领,明者觉之,可因斯而三反矣。

张景岳命门后论

命门为精血之海,脾胃为水谷之海,均为五脏六腑之根。然命门为元气之本,为水火之宅,五脏之阴气非此不能滋,五脏之阳气非此不能发。而脾胃中州待火能生,然必少阳春气始于下,则三阳从地起,而后万物得以化生,岂非命门之阳气,正为脾胃之母乎?吾故曰∶脾胃为灌注之本,得后天之气;命门为化生之源,得先天之气,此中本末固有先后。而东垣曰补肾不若补脾,须知可曰补脾不若补肾,可不辨而明矣。

然命门有火候,即元阳之谓也。禀赋有强弱,元气有盛衰,阴阳有胜负,病治有微甚,此火候之所宜辨也。盖一阳之元气,必自下而升;而三焦之普护,乃各见其候。下焦之候,如地土化生之本也;中焦之候,如灶釜水谷之炉也;上焦之候,如太虚神明之宇也。

地土有肥瘠,而出产异;山川有浓薄,而藏蓄异。聚散操权,总由阳气,得一分则有一分之用,失一分则有一分之亏。凡寿夭勇怯,精血病治之基,无不由此,元阳之足与不足,以为消长盈缩之主,下焦火候之谓也。

中焦如灶釜者,胃中阳气,其热如釜。饮食之滋,本于水谷,食强则体壮,食少则身衰。若灶釜之少一炬则迟化一顷,增一炬则速化一时,火力不到则全然不化。故脾胃之化与不化,及饮食之能与不能,亦总由阳明之气强与不强,而阴寒之邪有犯与不犯耳。及其既病,则渐痞渐长,或隔或呕,或膨聚不消,或吞酸嗳腐,食气不变,或腹疼肚痛,终日不饥,或清浊不分,或完谷不化。盖化则无不营运,不化则无不留滞,营运则为气为血,留滞则为积为痰。此中焦火候之谓也。

上焦如太虚者,神明根于阳气,阳气化为神灵,阳之在下则温暖,故曰相火以位;阳之在上则昭明,故曰君火以明。是以阳长阴消,五官治而万类盛。若阳衰阴胜,而阳为阴折,聪明夺而神气减,此上焦火候之谓也。

夫以三焦论火候,非不各有所司,惟命门实,先天真一之气藏于坎中,自下而上,与后天胃气相接,此生生之本也。使真阳不发于渊泉,则总属无根之火矣。

火而无根,即病气也,非元气也。《易》以雷在地下而为复,可见火之标在上,而火之本在下。若使命门阴胜,则元阳畏避,而龙火无藏身之地,游散不归而为烦热格阳等证。善治此者,惟从其性,使阳和之气直入坎中,相求同气,虚阳归原矣。故曰甘温除大热,正此谓也。昧者不明此理,以虚阳作实热,不思温养此火,但知寒凉可以灭火,安望其尚留生意耶?若三焦有客热邪火,皆凡火耳,固不得不除。而除火何难,本非正气火候之谓也。

况命门有生气,即干元不息之机。

不息则惟动惟升,所以阳得生气;息则惟静惟降,所以阴得死气。故干元之气始于下而盛于上,升则向生;坤元之气始于上而盛于下,降则向死。此阴阳之歧,相间不过毛发,而终竟远以千里,故死生之柄,惟此毫厘升降之机耳。譬之水暖则化气,化气是升,生也;水寒则成冰,成冰是降,死也。故肾气独沉,则奉生者少,即此生气之理也。

至若人之生气,无所不在,如脏气、颜色、声音、脉息、四肢、二便俱有生气。生气即神气,神自形生,何不可辨?明者察之,孰者能益生气,孰者能损生气?或先攻病气以保生气,或先固生气以御病气。使不有原始要终之明,则是寸光之流耳。

盖命门有门户,为一身巩固之关。经曰∶仓凛不藏者,是门户不要也∶水泉不止者,是膀胱不藏也。

得守者生,失守者死。又曰∶肾者胃之关也,关门不利,故聚水而从其类。又曰∶黑色通于肾,开窍于二阴。可见北门之主总在乎肾,而肾之政令总在乎命门。

命门司阴阳之柄,阴阳和则出入有常;阴阳病则启闭无序,故有癃闭不通者,以阴竭水枯,干涸之不行也。有滑泄不禁者,以阳虚火败,收摄之无主也。阴精既竭,非壮水必不能行;阳气既虚,非益火必不能固,此治法也。

赵养葵火为先天论

越人谓左为肾,右为命门,非也。命门即在两肾各一寸五分之间,当一身之中,《易》所谓一阳陷于二阴之中,《内经》曰七节之旁,中有小心是也。名曰命门,是为真主乃一身之太极,无形可见,两肾之中是其安宅。

三焦是其臣使之官,禀命而行,周流于五脏六腑之间而不息,名曰相火。相火代天行化。此先天无形之火,与后天有形之火不同,出之右旁小窍者也。

其左旁亦有小窍,乃真阴真水气也,亦无形,上行夹脊,至脑中为髓海。泌其津液,注之于脉,以荣四末。内注五脏六腑,以应刻数。常随相火而潜行于周身,与后天有形之水不同。

但命门无形之火,在两肾有形之中,为黄庭,故曰五脏之真,惟肾为根。可见命门为十二经之主。

肾无此则无以作强,而技巧不出矣;膀胱无此则三焦之气不化,而水道不行矣;脾胃无此则不能蒸腐水谷,而五味不出矣;肝胆无此则将军无决断,而谋虑不出矣;大小肠无此则变化不行,而二便闭矣;心无此则神明昏而万事不能应矣,正所谓主不明则十二官危也。譬之元宵之灯,鳌山走马,拜舞飞走者,无一不具,中间惟是一火耳。火旺则动速,火微则动缓,火熄则寂然不动。而拜舞飞走者,躯壳未尝不存也,故曰此身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形也。

夫水为立命之门,乃人身之至宝,何世之养身不知节欲,保真水以全火,而日夜戕贼。此火既病矣,治病者不知温养此火,而日用寒凉以直灭此火,焉望其有生气耶?

余今直指其归元之路。夫命门真主之火,乃水中之火,相根据而永不相离者也。火之有余,缘真水之不足也,毫不敢去火,只补水以配火,壮水之主,以制阳光;火之不足,因见水之有余也,亦不必泻水,就于水中补火,益火之原,以消阴翳。所谓原与主者,皆属先天无形之妙,非曰心为火而其原在肝,肾为水而其原属肺之谓也。

若夫风寒暑湿燥火六者之入于人身,此客气也,非主气也。主气固,客气不能入。医家徒知客者除之,慢不加意于主气。纵有言固主气者,专以脾胃为一身之主,焉知坤土是离火所生,而艮土又属坎水所生耶?

故此一水一火,俱属无形之气,相火禀命于命门,真水又随相火,自寅至申,行阳二十五度,自酉至丑,行阴二十五度,周流于脏腑之间,滞则病,息则死矣。故曰∶先天惟此一火克全。此火而归之矣。

赵养葵水火论(三条)

世人皆曰水克火,而余独曰水养火。世人皆曰金生水,而余独曰水生金。世人皆曰土克水,而余独于水中补土。世人皆曰本克土,而余独升木以培土。何则?君相二火,以肾为宫,水克火者,后天有形之水火也;水养火者,先天无形之水火也。肺金之气,夜卧则归藏于肾水之中,丹溪谓之母藏子宫,子隐母胎。

此一脏名曰娇脏,畏热而畏寒。肾中有火,则金畏火刑而不敢归;肾中无火,则水冷金寒而不敢归。或为喘胀,或为咳嗽,或为不寐。或为不食。斯时欲补土,母以益子,喘胀愈甚。清之泻之,肺气日消,死期迫矣。惟收敛一法,仅似有理,然不得其门,从何而入?夫肺出气也,肾纳气也,肺为气之主,肾为气之本,凡气从脐下逆奔而上者,此肾虚不能纳气归元也。毋徒从事于肺,或壮水之主,或益火之原,金向水中生矣,若夫土者随火寄生,即当随火而补。然而补火有至妙之理,阳明胃土随少阴心火而生,故补胃土者补心火。而归脾汤一方,又从火之外家而补之,俾木生火,火生土也。太阴脾土,随少阳相火而生,故补脾土者补相火。而八味丸一方,合水火既济而蒸腐之,此一理也。张仲景立建中汤以健脾土,木曰曲直,曲直作酸,芍药味酸为甲木;土曰稼穑,稼穑作甘,甘草味甘作己土。酸甘相合,甲己化土。又加肉桂,盖桂属龙火,使助其化也。仲景立方之妙类如此。又以见木生土之义,世以木克土,举欲伐之,不知木气者,生生之气也,阳气也,元气也,胃气也,同出而异名者也,焉可伐之,此东垣《脾胃论》用升柴以疏木气,谆谆言之详也。

龙雷之火,无形而有声,不焚草木,得雨而益炽,见于季春而伏于季秋。原夫龙雷之见者,以五月一阴生,水底冷而天上热,龙为阳物,故随阳而上升。至冬至一阳来复,故龙亦随阳而下伏,雷亦收声。

人身肾中相火亦犹是也。平日不能节欲,以致命门火衰,肾中阴盛,龙火无藏身之位,故游于上而不归,是以上焦烦热,咳嗽等症。善治者,以温肾之药从其性而引之归原,使行秋冬阳伏之令,而龙归大海,此至理也。奈何今之治阴虚火衰者,以黄柏。知母为君,而愈寒其肾,速其毙,良可悲哉!若有阴虚火旺者,此肾水干枯而火偏盛,宜补水以配火,亦不宜苦寒之品以灭火。壮水之主,以镇阳光,正谓此。

坎干水也,气也,即小而井,大而海也。兑坤水也,即微而露,大而雨也。一阳陷于二阴为坎,坎以水气,潜行地中,为万物受命根本,故曰润万物者,莫润乎水。一阴上彻于二阳为兑,兑以有形之水,普施于万物之上,为资生之利泽,故曰说万物者,莫说乎泽明。此二水可以悟治火之道矣。

心火者,有形之火也;相火者,无形之火也。无形之火由燥热而津液枯,以五行有形之兑水制之者,权也。吾身自有上池之水气也,无形者也,以无形之水,沃无形之火,常而可久者也。是为真水真火,升降即宜,而成既济矣。

喻嘉言秋燥论

病机云∶诸气 郁,皆属于肺;诸痿喘呕,皆属于上,二条明指燥病言矣。生气通天论谓∶秋伤于燥,上逆而咳,发为痿厥。燥病之要,一言而终,与病机二条适相吻合。只以误传伤燥为伤湿,解者竟指燥为湿,遂至经旨不明。今一论之。

其左 胁痛,不能转侧,嗌干面尘,身无膏泽,足外反热,腰痛惊骇,筋挛,丈夫 疝,妇人小腹痛,目昧 疮,则燥病之本于肝,而散见不一者也。又痹论云∶阴气者,静则神藏,躁则消亡。其所以致燥而令阴气消亡之故,引而未发。

又因《内经》脱遗燥症,后虽以东垣之大贤,其治燥诸方,但养营血,及补肾肝亏损,二便秘结而已,初不论及于肺也。

夫诸气 郁之属于肺者,属于肺之燥,非属于肺之湿也。苟肺气不燥,则诸气禀清肃之令,而周身四达,亦胡 郁耶?诸痿喘呕之属于上,上亦指肺,不指心也。若统上焦心肺并言,则心病不主痿喘及呕也。惟肺燥甚,则肺叶痿而不用,肺气逆而喘鸣,食难过膈而呕出,三者皆燥证之极者也,经文原有逆秋气则太阴不收,肺气焦满,其可称为湿病乎?

《内经》云∶心移热于肺,传为膈消。肺燥之由来远矣。苟其人肾水足以上升而交于心,则心火下降而交于肾,不传于肺矣。心火不传于肺,曾何伤燥之虞哉?即肾水或见不足,其肠胃津液足以协济上供,肺亦不致过伤也。若夫中下之泽尽竭,而高源之水犹得措于不倾,则必无之事矣。所以经文又云∶二阳结,谓之消。手阳明大肠热结而津不润,足阳明胃热结而血不荣,证成消渴,舌上赤裂,大渴引饮,与心移热于肺,传为膈消,文虽异而义则一也。治膈消者,用白虎加人参汤专救其肺。以施诸气郁,诸痿喘呕,罔不合矣。

缪仲淳治病,喜用润剂,于以治燥,似乎独开生面。然亦未有发明,偶因世之患燥病者多,聪明偶合。然可以治内伤之燥,不可以治外感之燥,节取其长可矣。

《阴阳别论》云∶二阳之病发心脾,有不得隐曲,男子少精,女子不月,其传为风消,其传为息贲,死不治。此亦肺燥所由来,而未经揭出者。夫燥而令男子津液衰少,女子精血枯闭,亦云极矣。然其始但不利于隐曲之事耳,其继则胃之燥传入于脾,而为风消。风消者,风热炽而肌肉消削也。大肠之燥传入于肺,而为息贲。息贲者,息有音而上奔不下也。是则肠胃合心脾,以其成肺金之燥。三脏二腑,阴气消亡殆尽,可救疗乎?夫由心之肺,已为死阴之属,然脾气散二阳之精,上输于肺,犹得少苏涸鲋。今以燥之为害,令生我者尽转而浚我之生,故直断为死不治也。从前愦之,特绎明之。

张景岳虚损论(二则)

损分五脏,而五脏所藏,则无非精与气耳。夫精为阴,人之水也;气为阳,人之火也。水火得其正,则为精为气;水火失其和,则为热为寒。此因偏损,所以致有偏胜。故水中不可无火,无火则阴胜而寒病生;火中不可无水,无水则阳胜而热病起。但当详辨阴阳,则虚损之治无余义矣。如水亏者,阴虚也,只宜大补真阴,切不可再伐阳气;火虚者,阳虚也,只宜大补元阳,切不可再伤阳气。此因阳气不足而复伐其阴,阴亦损矣;阴已不足而再伤其阳,阳又亡矣。夫治虚治实,本是不同。实者阴阳固有余,但去其余,则得其平;虚者阴阳有不足,再去所有,则两者俱败,其能生乎?故治虚之要,凡阴虚多热者,最嫌辛燥,恐助阳邪也。尤忌苦寒,恐伐生气也。惟喜纯甘壮水之剂,补阴以配阳,则刚为柔制,虚火自降,而阳归乎阴矣。阳虚多寒者,最嫌凉润,恐助阴邪也,尤忌辛散,恐伤阴气也。只宜甘温益火之品,补阳以配阴,则不得其主,阴寒自敛,而阴从乎阳矣。是以气虚者宜补其上,精虚者宜补其下,阳虚者宜补而兼暖,阴虚者宜补而兼清,此固阴阳之治辨也。其有气因精而虚者,自当补精以化气;精因气而虚者;自当补气以生精。又如阳失阴而离者,非补阴何以收散亡之气;水失火而败者,非补火何以苏垂绝之阴。此又阴阳相济之妙用也。故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泉源不竭,故以精气分阴阳,则阴阳不可离;以寒热分阴阳,则阴阳不可混。此又阴阳邪正之离合也。知阴阳邪正之治,则阴阳和而生道得矣。

人知阴虚唯一,而不知阴虚有二。如阴中之水虚,则病在精血;阴中之火虚,则病在神气。

盖阳衰则气去,故神志为之昏乱,非火虚乎?阴亏则形坏,故肢体为之废弛,非水虚乎?今以神离形坏之证,乃不求水火之原,而犹以风治,鲜不危矣。试以天道言之,其象显然,旱则多燥,燥则多风,是风木之化从乎燥,燥则阴虚之候也。故凡治类风者,专宜培补真阴,以救根本,使阴气复则风燥自除。然外感者,非曰绝无虚症,气虚则虚也;内伤者非曰必无实症,有滞则实也。治虚者,察其在阴在阳而直补之;治实者,察其因痰因气而暂开之。此内伤外感及虚实攻补之间,最当察其有无微甚而酌其治也。甚至有元气素亏,猝然倒扑,上无痰,下失禁,瞑目昏沉,此厥竭之证,尤与风邪无涉。使非大剂参附,或七年之艾,破格挽回,又安望其复真气于将绝之顷哉。倘不能察其表里,又不能辨其虚实,但以风之为名,多用风药,不知风药皆燥,燥复伤阴,风药皆散,散复伤气,以内伤作外感,以不足为有余,是促人之死也。

张景岳论东垣脾胃论

人以水谷为本,故脾胃为养身之本。惟东垣独知其义,发为《脾胃论》。因引《内经》之义,如生气通天论曰∶苍天之气,清净则志意治,顺之则阳气固,虽有贼邪,勿能为害也。阳气者,烦劳则张。故苍天之气贵清净,阳气恶烦劳,此病从脾胃生者一也。

又引《五常政大论》曰∶阴精所奉其人寿,阳精所降其人夭。阴精所奉,谓脾胃既和,谷气上升,春夏令行,故其人寿。阳精所降,谓脾胃不和,谷气下流,收藏令行,故其人夭。此病从脾胃生者二也。

又引《六节藏象论》曰∶脾、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者,仓廪之本,营之居也。此至阴之类,通乎土气。凡十一藏者,皆取决于胆也。夫胆者,少阳春生之气,春气升则万物安。故胆气春生则余脏从之,胆气不升则飧泄、肠,不一而起。此病从脾胃生者三也。

又引本论曰∶天食人以五气,地食人以五味,此之谓气者。上焦开发,宣五谷味,熏肤充身泽毛,若雾露之溉,是谓气。气或乖错,人何以生?此病从脾胃生者四也。诸如此论,皆东垣独得之见。

兹察其所谓苍天贵清净,阳气恶烦劳者,此指劳倦之为病也。所谓收藏令行,故其人夭者,此指阴盛阳衰之病也。所谓春生则万物安者,此指降则无生之为病也。所谓气或乖错,人何以生者,此指阳气受伤之为病也。东垣垂惠后世,开导来学,诚非小矣。

独怪其论中有曰喜怒忧恐损耗元气,资助心火,火与元气不两立,火胜则乘其土位,所以为病,若此数语,大见矛盾。

夫元气既损,多见生阳日缩,神气日消,何以反助心火?脾胃属土,得火则生,何谓火胜则乘其土位耶?

且人之元气,本贵清和,寒固能病,热亦能病。而因劳动火者,固常有之,自不得不从清补,若因劳犯寒,而寒伤脾胃者,尤酷尤甚。第热症显而寒症隐,真热症易辨,假热症尤不易辨也。矧元气属阳,热为同气,邪犹可制;阴为阳贼,寒其仇也,生气被伐,无不速亡,由此观之,寒与元气,尤不两立。若东垣前言,独令后人之妄言火者,反忘前四条之格言,而单执火不两立之说为成案。此白璧之瑕,余实不能不为东垣惜也。

及再考东垣之方,如补中益气、升阳益胃、黄 人参、清暑益气汤等方,每用升、柴,此即其培养春生之气。而每用芩、连,亦即其制伏邪之意。第二三分之芩、连,固未必即败阳气;而以五七分之参、术,果能斡旋元气乎?思古仲景立方之则,用味不过三四品,用数每至二三两。且人之气血本大同,疾病多相类,而仲景之方大而简,东垣之方小而杂,何其悬绝一至如此?此其中必有至道存焉。实以后学不敢雌黄,而私心向往,不能不霄壤于其间也。

喻嘉言脉部位论

心之脉络小肠,小肠之脉络心;肺之脉络大肠,大肠之脉络肺。此可以论病机,如心移热于小肠,肺移热于大肠之类,不可定部位也。小肠当候之于右尺,以火从火也。大肠当候之于左尺,以金从水也。

三焦属火,亦候于右肾;膀胱属水,亦候于左肾。一尺而水火两分,一脏而四腑兼属,乃天然不易之至道。

盖胸中属阳,腹中属阴,大肠、小肠、膀胱、三焦所传渣滓、水液、浊气皆阴,惟腹中可以部置,非若胃为水谷之海。清气在上,胆为决断之官,静藏于肝,可得位之于中焦也。至于上焦,重重膈膜,遮蔽清虚之宇,惟心肺得以居之,而诸腑不与焉。所谓膈盲之上,中有父母者是也。心主血为阴,肺主气为阳,其营卫于周身,非父母而何。然心君无为而治,肺为相傅华盖,而覆于心上,以布胸中之气,而燮理其阴阳。膻中为臣使,包裹而络于心下,以寄喉舌之司,而宣布其政令。是以心火寂然不动,动而传之心胞,与三焦之火即为相火。《素问》谓手少阳与心主为表里;《灵枢》谓手厥阴之脉出属心胞络,下膈,历络三焦;手少阳之脉散络心胞,合心主,正见心胞相火与于少阳相火为表里,故历络于上下两相输应也。心君宁,相火安,而膻中喜乐出焉。心君扰,相火翕然从之,而百度改其常焉。心胞所主二火之出入关系之重如此,是以亦得分手经之一,而可称为腑耳。

王叔和以相络之故,大小二肠候之于上,而不知水谷变化,浊秽之气去,膈上父母清阳之气迥不相通,岂可因外络连属,反谓右寸之清阳上浮者为大肠?脉沉者谓肺脉,经所谓脏真高于肺者,乃真脏高于大肠矣。左寸之浮者为小肠脉,沉者为心脉,水中污泥反浮于莲花之上,有是理乎?夫心胞之脉裹撷乎心,代君主行事,从左寸候之,亦理之当然耳。

赵羽皇参附宜虚论

万病莫若虚证最难治。经云∶不能治其虚,安问其余?盖虚之为言,空也,无也。家国空虚,非惠养元元,锱铢累积,必不能奠安邦本,家道丰享。病之虚者亦犹是也。故治虚之要,温补为先,温补之功,参附为首。

盖参者参也,与元气为参赞者也。体弱用此,恍若阴霾见,寒谷回春,生机勃勃欲露,是真起死之灵苗,回生之仙草也。故不特气虚宜用,即血虚宜用;内伤宜用,即外感亦宜用。烦渴由乎火邪,得人参而阴津自长;肿胀由乎气壅,仗参力而痞闷全消。以至食不欲入,食反胀,或翻胃噎膈,泄利亡阴,洒淅恶寒,多汗漏风等症,无不赖人参之大力,作元气之藩篱。而不知者,妄谓肺热伤肺,参能作饱,尤属骇异。不知肺金之冤热,非人参莫能救援;脾虚之满中,非参术何由健运?种种功勋,难以枚举。昔贤嘉其功魁群草,信不诬耳。

至附子一味,有斩关之能,夺旗之勇。虞抟谓其能引补气药行十二经,以追散失之元阳;引补血药入血分,以滋养不足之真阴;引发散药开腠理,以驱逐在表之风寒;引温药达下焦,以驱除在里之冷湿。

其用亦宏矣哉。人止知手足厥冷,下痢完谷,一切阴寒等候而用之,此系正治,人所易晓。然其最妙处,反能以热攻热。故胃阳发露而为口烂舌糜,肾阳发露而为面赤吐红,入于滋阴补气药中,顷刻神清热退,则其能反本回阳也,谓其能壮火益土也。

世人甘用寒凉,畏投温剂,一用参附,即妄加诋毁,亦知秋冬之气,非所以生万物者乎?若乃强阳已极,房术用以兴阳;外感伏阳,阳厥用之狂越,譬之服毒自刃。此自作之孽,岂参附之罪耶?

附∶

格言一

何柏斋曰,足相火属胆配肝,主血者也;手相火属三焦配肾之命门,主精者也。肝与命门皆属风木,木中有火,则精血之中有热气也。然精血体润,水也。火与水相守,故不发。至发而为热,则皆精血将枯之所致也,譬木枯则火易焚耳,故相火发者难治。今虚劳骨蒸之病,皆相火发热之证也。小水不能灭大火,法当补阴,则热自退,此论丹溪主寒凉之误。人之脏腑以脾胃为本,盖人之饮食,皆入于胃而运于脾,为地之土也。然脾胃之能化与否,实由于水火二气,非脾胃之所能也。火盛则脾胃燥,水盛则脾胃湿,皆不能化物,乃生诸病。水肿之症,盖水盛而火不能化也,火衰而不能化水,故水之入于脾胃,皆渗入血脉骨肉,血亦化水而发肿胀,皆自然之理也。导其水,复补其火,使二气平和,病斯去矣。丹溪谓脾失运化由肝木侮脾,乃欲清心经之火,使肺金得令以制肝本,迂而不切。

刘河间谓补泻脾胃之本者,盖以脾胃中和之气也,燥其湿则为泻,润其燥则为补。

丹溪曰气无补法者,庸俗之论也。以其痞满壅塞,似难于补。不知正气虚则浊气滞,正气得补,而行健运之职,则浊气自下而痞满除,气虚不补,邪何由退?《内经》曰∶壮者气行则愈,怯者着而成病。欲破滞气,消胀满,必补脾气,至的至当,非浅见所知者。

大凡失血,脉皆洪大无力,即芤脉也。阴血既亏,阳无所根据,浮散于外,故见此象。误认为实火,大谬。

张三锡曰∶大抵虚损宜分两途∶一则中气虚,属内伤,脉缓或虚大无力,可治;一则真阴亏损,阴虚火旺,脉弦数无力,难治。

又曰∶心肺损而色败,肾肝损而形痿。

发黄有阴阳∶天五之土,为火所焚,阳黄也;地二之火,为水所溺,阴黄也。

虚损之微者,真火尚存,服寒凉犹可;虚损之甚者,真火已亏,药用寒凉,岂能使之化为精血,以补其虚乎?人身之中,藏真有三∶曰元精,曰元气,曰元神。精乃脏腑之真,非荣血之比,故曰天癸。

气为脏腑之大经,为动静之主,故曰神机。脉为天真委和之大气,其机运升降,皆随气而动,因血而荣。

精气资始,相生不失,以养一身,为人之司命。若精不足则气失资化,气不足则血失所荣,血不足则气无所附,天真散乱,而病生焉。

张三锡曰∶劳伤五脏皆成瘵,独肺劳莫治。以咳嗽、咳血,阴火上炎,日晡甚,久之咽喉生疮,一边睡,或左或右,寒凉滋阴则伤脾而增泻,参术益气而助火则增嗽,添泻添喘,死期迫矣。大抵脉细数,骨蒸,干嗽声哑者,必不可救。乃真阴亏损,病在膏盲,药莫能及也。其发潮热者,俗以凉药济之,不知阴虚生内热,非芩、连、知、柏所可治者。如外感热邪,邪净则止;伤食发热,宿滞化则止。此阴虚非一朝一夕,心静可以养阴,而又全赖饮食从胃中生出阴血。若不顾脾胃,徒事坎离,则阴未必滋,热未必除,脾胃转伤,热嗽愈甚矣。

东垣曰∶百病昼则增剧,夜则安静,是阳病有余,乃气病而血不病也。夜则增剧,昼则安静,是阴病有余,乃血病而气不病也。昼则发热,夜则安静,是阳自旺于阳分也。昼则安静,夜则发热,是阳气下陷入阴中也,名曰热入血室。昼则发热烦躁,夜亦发热烦躁,是重阳无阴,当亟泻其阳,峻补其阴。夜则恶寒,昼则安静,是阴血自旺于阴分也。夜则安静,昼则恶寒,是阴气上溢于阳中也。夜则恶寒,昼亦恶寒,是重阴无阳,当亟泻其阴,峻补其阳。昼则恶寒,夜则烦躁,饮食不入,名曰阴阳交错者,死。

东垣曰∶两寸脉实,谓之阳盛阴虚,下之则愈。两寸脉俱虚,谓之阴阳俱虚,补阳则阴竭,补阴则阳竭,宜调之以甘药。两寸脉不足,求之于地,地者脾胃也,当从阴引阳。两寸脉短小,乃阳气不足,病在下也,谓之阴盛阳虚,取之下陵、三里。补泻无形,是谓导气固精,治在五乱中取法,乃不足病也,当取穴于腹募气海,甚者取三里、气冲,以毫针引之。两关脉俱实,上不至发汗,下不至利大便,宜芍药汤泻其土实。

两关脉俱虚,脉沉细,宜服理中汤。脉弦迟,宜服建中汤,或加黄,附子之类。两尺俱实,是阴盛阳虚,下之则愈。两尺俱虚,宜服姜附汤补阳。问∶何阴虚而补阳?曰∶阴本根于阳。仲景云∶两尺脉俱虚者,不宜下,下之为逆,逆者死。两尺或不见,或短小,病在天上,求之于五脏背俞。或血络经隧伏火,是天上有阴火,故阳不收藏也。又《难经》云∶下部无脉,或两尺竭绝,乃为食塞,当吐。

先哲曰∶浮、沉、迟、数,滑、涩六者之中,复有大相悬绝之要,人多不识。夫浮为表矣,而凡阴虚者,脉必浮而无力,是浮不可概言表,可升散乎?沉为里矣,而凡表邪初感之甚者,阴寒束于皮毛,阳气不能外达,则脉必先见沉紧,是沉不可概言里,可功内乎?迟为寒矣,而伤寒初退,余热未消,脉多迟滑,是迟不可概言寒,可温中乎?数为热矣。而凡虚损之候,阴阳俱亏,气血散乱者,脉必急数,愈数者愈虚,愈虚者愈数,是数不可概言热,可寒凉乎?微细类虚矣,而痛极壅蔽者脉多伏匿,是伏不可概言虚,可骤补乎?洪弦类实矣,而真阴大亏者必关格倍常,是弦不可概言实,可消伐乎?如是则纲领之中,复有大纲领存焉,医不能以四诊相参,而欲孟浪,此脉之所以难言也。

王好古曰∶脉之不病,其神不言当自有也。脉之既病,当求其中神之有与无焉。如六数七极,热也,脉中有力即有神也;三迟二败,寒也,脉中有力即有神也。热有神也,泻其热而神在焉;寒而有神,去其寒而神在焉。寒厥之脉,苟无力无神,将何药以泄热去寒乎?使不知此,将何根据以生。

崆峒子云∶人之病痰火,十之八九。老人不宜速降其火,虚人不宜尽去其痰。攻之太甚,则病转剧而致危,殆以固元气为本。凡病类推而行之。

《国小》有虚实分治之法,谓疾病之生也,皆因外感、内伤生火、生湿、生热、生痰四者而已。审其少壮新病,是湿则燥之;是火则泻之;湿而生热,则燥湿而兼清热;火而生痰,则泻火而兼豁痰,无余蕴矣。当其衰老久病,又当攻补兼施∶如气虚而有湿热痰火,则以四君补气,而兼燥湿清热,泻火豁痰;血虚而有痰火湿热,则以四物补血,而兼泄火豁痰,清热燥湿,如此则攻补合宜。故曰∶少壮新病,攻邪可审;老衰久病,补益为先。若夫阴虚火动,脾胃虚衰,真阴者,水也,脾胃者,土也,土虽喜燥,然太燥则草木枯槁,水虽喜润,然太润则草木湿烂,是以补脾滋肾之剂,在燥湿得宜耳。

治其旺气,谓病有阴阳,气有衰旺,不明衰旺,则治之反甚。如阳盛阴衰者,阴虚火旺也,治之者不知补阴,而专用苦寒治其旺,岂知苦寒皆沉降,沉降则亡阴,阴愈亡则火愈甚,故服寒反热者,阴虚不宜降也。又如阳衰阴盛者,气弱生寒也,治之者不知补阳以消阴,而专用辛温治阴之旺,岂知辛热能耗散,耗散则亡阳,阳愈亡则寒愈甚,故服热药反寒者,阳虚不宜耗也。此无他,皆以专治旺气,故其相反如此。

喻嘉言曰∶逆秋气则伤肺,冬为飧泄,与春伤于风,夏生飧泄不同。然伤风而飧泄,以风为主,风者木也;伤肺而飧泄,以肺为主,肺者金也,其候各异。风邪伤人,必入空窍,而空窍惟脾胃为最,风既居之,其导引如顺风扬帆,不俟脾之运化,食入即出,以致飧已即泄也。不知者以为脾虚完谷不化,如长夏洞泄寒中,及冬月飧泄之泄,反以补脾刚燥之药,助风性之劲,有泄无已,每至于束手无策。倘知从春令治之,用桂杖领风从肌表而出,一二剂可愈也。秋月之伤肺,伤于肺之燥也,与秋伤于燥,冬生咳嗽同是一病。但在肺则为咳嗽,在大肠则为飧泄,世所谓肺移热于大肠,久为肠 者,即此病也。但使肺热不传于大肠,则飧泄自止。不知者惟务止涩,以燥益燥,不亦冤哉。

逆冬气则伤肾,春为痿厥,同一病乎?曰∶痿自痿,厥自厥,本是二病。然痿者必至于厥,厥者必至于痿,究竟同一病也。但肝气失恃,则痿病先见;筋脉未倾,则厥病先见耳。肝病则筋失所养,如其夙有筋患,不觉忽然而痿矣。肝气以条达为顺,素多郁怒,其气不条达而横格,渐至于下虚上盛,气高不返,眩运不知人而厥矣,厥必气通始苏也。此皆冬时失养脏之道,正气不足之病,与治痰治风绝不相干。一味培补肾水,生津养血,听其筋自柔和,肝自条达可也。若精枯气削,亦难为矣。

药以胜病,乃致脾胃不胜药,犹不加察,元气亦坏,变症多端。如脾虚而气短,不能以续,变而似喘促,尚用降气定喘之药;如脾虚卫气不行,变而为浮肿,尚用耗气利水之药;如脾虚郁滞,变而作寒热,尚谓外感,用外散之药。虚而愈虚,直令气尽身亡,全不悔悟,复以此法施之他人,展转戕生,可胜诛哉。

人之真气所在,其义有三,曰上、中、下也。上者所以受于天,以通呼吸者也;中者生于水谷,以养荣卫者也;下者气化于精,藏于命门,以为三焦之根本者也。故上有气海,曰膻中也,其治在肺;中有水谷气血之海,曰中气也,其治在脾胃;下有气海,曰丹田也,其治在肾。人之所赖,惟此气耳。气聚则生,气散则死。故帝曰气为内宝,此诚最重之词,医家最切之旨也。今之医家,但知见病治病,初不识人根本。

天下之理,亦乌有根本受伤,而能无败者耶。

天下假虚之证不多见,而假实之症最多;假寒之症不难治,而假热之治多误。然实者多热,虚者多寒。如丹溪曰∶气有余便是火,故实能受寒。而余续之曰∶气不足便是寒,故虚能受热。世有不明真假本末而知医者,则未敢许也。

喻嘉言曰∶肾中真阳得水以济之,留恋不脱;得土以堤之,蛰藏不露。而手足之阳为之役使,流走周身,固护腠理,而捍卫于外。脾中之阳,法天之健,消化饮食,传布津液,而营运于内。胸中之阳,若日之驭,离照当空,消阴除翳,而宣布于上。此三者,丰亨有象,肾中真阳安享太平。惟在位、在上、在中之阳,衰微不振,阴气乃始有权。或肤冷不温,渐至肌硬不柔,卫外之阳不用矣;或饮食不化,渐至呕泄痞胀,脾中之阳不用矣;或当膺阻碍,渐至窒塞不开,胸中之阳不用矣。乃取水土所封之阳,出而在事,头面得阳而戴赤,肌肤得阳而 燥,脾胃得阳而除中,其能久乎?

庞安常曰∶有阴水不足,阴火上升,肺受火侮,不得清肃下行,由是津液凝浊生痰不生血者,此当以润剂加门冬、地黄、枸杞之类滋其阴,使上逆之火得返其宅而息焉,则痰自清矣。投以二陈,立见危殆。有肾虚不能纳气归原,出而不纳,积而不散,则痰生焉,八味丸主之。此证甚难。

心为血之主,肝为血之脏;肺为气之主,肾为气之脏,诚哉是言也。学人惟知血之出于心,而不知血之纳于肝,惟知气之出于肺,而不知气之纳于肾。假如血痢作恙,治以行血逐积等剂,而其痛独存者,血之所藏无以养也,必佐以养肝,则其痛止。如喘嗽气鸣,治以调气豁痰,而终不下降者,以气之所藏无以归也,必佐以安肾,则其气归原。此传心吃紧之法也。

格言二

赵养葵曰∶阳统乎阴,血随乎气。古人治血必先理气,血脱益气,故有补血不用四物之论。如血虚发热,立补血汤一方,以黄 一两为君,当归四钱为臣,气药多而血药少,使阳生阴长。又如失血暴甚欲绝者,以独参汤一两,顿煎服,纯用气药。斯时也,有形之血不能速生,几微之气所当亟固,使无形生出有形,盖阴阳之妙,原根于无也。故曰∶无名天地之始。

春秋昼夜,阴阳之门户。又十二时而按分五脏之阴阳,医者全凭此以明得病之根源,而施治疗之方术。

就中二至最为紧要,至者极也,阴极生阳,绝处逢生,启无而有;阳极生阴,从有而无,阳变阴化之不同也。然其尤重独在冬至。或问∶冬至一阳,当渐向和暖,何为大寒,冰雪反盛;夏至一阴,当渐向清凉,何为溽暑,酷热反炽?有说乎?曰∶此将来者进,成功者退,隐微之际,未易明也。阳伏于下,逼阴于上,井水气蒸而坚冰至也。阴生于下,格阳于上,井水寒而电雷合也。今人病面红口渴,烦躁喘咳,谁不曰火盛之极?抑孰知其为肾中阴寒所逼乎?以寒凉之药进而毙者,吾不知其凡几矣。谈阴阳者,具言气血,是矣。讵知火为阳气之根,水为阴血之根?观之天地,日为火之精,故气随之;月为水之精,故潮随之。

然此阴阳水火,又同出一根,周流而不息,相偶而不离。惟其同出一根,而不相离也。故阴阳又各互为其根,阳根于阴,阴根于阳;无阳则阴无以生,无阴则阳无以化;从阳而引阴,从阴而引阳。各求其属,而穷其根也。世人但知水火为阴阳,而不知水火为阴阳之根;能知水火为阴阳,而误认心肾为水火之真,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

阴阳者,虚名也。水火者,物理也。寒热者,天之淫气也。水火者,人之真元也。淫气凑疾,可以寒热药攻之。真元致病,即以水火之真调之。然不求其属,投之不入。先天水火,原属同宫,火以水为主,水以火为原。故取之阴者,火中求水,其精不竭;取之阳者,水中寻火,其明不熄。斯大寒大热之病,得其平矣;偏寒偏热之士,不可与言也。

土金随母寄生,故欲补土金者,从寄生处而补其母。是以东垣有隔二之治,是从母也;有隔三之治,又从母之外家也。土金惟寄生,故其死为真死,惟水火从真生,故其死不死,绝处逢生矣。是以余于五行中独重水火,而其生克之妙用,又从先天之根,而与世论不同。

王仲 曰∶风病至极,则似燥金之证,而皱揭燥涩。热病至极,则似寒水之证,而战栗厥逆。土病至极,则似风木之证,而湿郁热发。金病至极,则似二火之证,而为三消,痈疽疮疡。水病至极,则似湿土之证,而为跗肿肉泥。故推本至标,则知其源;从标至本,则识其所承。故医不惑于症,病不惑于药,始可与言治矣。

滑伯仁曰∶厥阴、太阳少气多血,太阴、少阴少血多气,阳明气血俱多,少阳气多血少。男子妇人均有此气血也,男子多用气,故气常不足;妇人多用血,故血常不足。所以男子病多在气分,妇人病多在血分。世俗乃谓男子多气,女子多血,岂不谬哉。

喻嘉言曰∶病发而有余,必累及于他脏他气,先治其本,使不入于他腑他气为善;病发而不足,必受他脏他气之累,先治其标,不使累及本脏为善。

春生本于冬藏,夏长本于春生,四时皆然。故冬不藏,无以逢春生;春不生,无以逢夏长。不明天时,则不知养藏,养生之道,从何补救?

《难经·二十二难》谓∶经言脉有是动,有所生病,一脉变为二病。其义至今未解。曰∶此正论营卫所主病先后也。一脉变为二病者,同一经脉。病则变为二,浅深不同也。邪入之浅,气留而不行,所以卫先病也。及邪入渐深,而血壅不濡,其营乃病,则营病在卫病后矣。使卫不先为是动,而营何自后所生病耶?

朱丹溪曰,人间之火,可以湿伏,可以水灭,诸苦寒能泻有余之火是也。龙雷之火,逢湿则焰,遇水益燔,太阳一照,火即寻灭,桂附制相火是也。如火井之火,沃水弥炽,以土洒之即灭,亦阴火也。

《素问》云∶诸寒之而热者;取之阴;诸热之而寒者,取之阳,所谓求其属也。王太仆曰∶益火之源以消阴翳,壮水之主以制阳光。夫寒之而热者,人徒知以寒治热,而不知热之不衰者,由乎真水之不足也;热之而寒者,人徒知以热治寒,而不知寒之不衰者,由乎真火之不足也。故取之阴,所以益肾水之不足,而使其制夫心火之有余;取之阳,所以益心火之不足,而使其胜夫肾水之有余也∶属由主也,求其属者,言水火之不足而求之心肾也。

张三锡曰∶气郁久则中气伤,不宜克伐,补中益气佐舒郁,川芎、香附之类。又《难经》云∶血主濡之,气主煦之,一切气病,用气药不效,少佐芎、归血药,流通而愈,乃屡验者。

失血后,大热大渴发热,症似白虎,惟脉虚大不长,实为异耳,误用凉剂必死。当归补血汤主之,方用黄一两,当归五钱。大凡病后咳嗽吐血,脉大而芤,属上焦阳络伤;下血溺血,为阴络伤,俱死。

血不归原,责之胃寒;凉药屡用不效,甘草炙、炮干姜等分,引血归元,妙。

薛立斋曰∶凡人饮食劳倦,起居失宜,见一切火症,悉属内真寒而外假热,故肚腹喜暖,常以热手按,口畏冷物。此形气病气俱属不足,法当纯补元气为主。

中年后齿缝胀,皆气虚而火泛上,补中自愈。

韩飞霞曰∶肺气虚而咳嗽自汗,脉缓不食,当先补脾。所谓虚则补其母也。

张三锡曰∶有潮热似虚,胸膈痞塞,背心疼痛,服补药不效者,此乃痰症,随气而潮,故热随饮而亦潮,宜以痰饮求之。

丹溪曰,阳旺则能生阴,如失血后即当用参、、归、地大补之。若迁延日久,虚火克肺,即难用矣。

夏月烦渴,不可遽为暑热,而用香薷、益元散,须斟酌之。果脉虚大,自汗烦渴,远行,不曾用冷物,无房劳,亦可作暑治。

李士材曰∶救肾者必本于阴血,血为阴,主下降,虚则上升,当敛而抑之;救脾者,必本于阳气,气为阳,主上升,虚则下陷,当升而举之。

虚劳起死,独参有大力,可以倚赖。故主于滋阴,如朱丹溪治劳之案,用参者十有其七;神以治劳,如葛可久垂训之方,十居其七也。自好古肺热伤肺之说,节斋服参必死之说,印定后人眼目,甘用苦寒,至死不悔,良可悲也。不知肺家本经自有热者,肺脉独实,参诚不宜用。若金被火乘者,肺方受亏。非参莫救。

肾之阴虚则精不藏,肝之阳强则气不固,以肾主闭藏,肝主疏泄也。

天下无逆流之水,人身无倒上之痰。故善治痰者,不治痰而治气。气顺则一身之津液随气而顺矣。

治痰无他法,健其脾而已矣;健脾无他法,去其湿而已,湿去则脾自健,脾健则痰自消,此治虚治本之法也。治痰无他法,清其火而已矣;清火无他法,顺其气而已矣。气降则火自清,火清则痰自化,此治痰治标之法也。

格言三

程郊倩曰∶拘挛顽麻不仁,风证有此,当是风痰阻滞经络,气道不通利也。气道不通利,脾虚不能运气,虽是补,不忘攻,曰气顺则风消。尤须攻不忘补,从脾胃中壮及主气,使津液得达。阻滞自无,此乌药八味顺气之所由设也。风眩头晕,风在上而虚在下,治法不治风而治血。血足于下,气自清于上,何风之有?此阳病治阴之旨也。

心藏神而主血于脾,实为母子。脾乏膏腴,因夺母气以为食,虚处遂并移于母。健忘惊悸等证,实由脾虚乏津乏液之故。必使脾气壮而无上夺,方得心血足而能下文,此又归脾汤之一义也。

中虚不能化气,则阴逆于下,阳格于上,此亦邪居半表里之间。变小柴胡汤为半夏泻心汤,彼和解于表里间,此和解于上下际。表里间俱属阳,上下之际兼有阴也。阴逆则郁必甚,故去柴胡,加黄连以解阳邪,佐温以破阴逆也。金主燥而令降,木主滋而令升,凡金令之不从其燥者,全赖木气之升,能致五脏之蒸溽到肺,而成其津液也。故木气升,则五脏之气奉春令而俱升;木气降,则五脏之气奉秋令而俱降。降则五脏之气不得上承,自然下蚀。凡土邪陷下而克水,火淫寡畏而 金,皆职于此。金以溽蒸不到而加火淫,遂成燥金,津液之源已竭,周身之百骸,谁为之灌溉者,是则一燥而无所不燥。降令多,升令少,而湿热之邪遂盛于下部,而成痿软。盖湿热为物,升则化,不升则不化也。法欲救金体之燥,须是从木令之升。但使五脏各有升令之奉,则土能生金,金能生水,水能制火,虽其间有补有泻,皆可以此一字为用神。所谓少阳为枢者,此也。故能致津液,通气血,则少阳之妙法矣。

肾气虚寒,自无温泉溉木,木无阳以养,气不上升而下陷。凡肾家阴精欲为闭藏者,肝偏盗之而疏泄,阳并入阴,故阴精自出,夜梦鬼交。治法亟宜于阴中辅阳,使木气得暖敷荣,必不盗及母气矣。

疝气者,肝之经络环阴器,最为招寒之地。与寒为类者更有湿,寒湿互于阴处必凝,凝则成形。不比阳经之能比气,易聚还易散也。经曰∶一阴盛而脉胀不通,故曰 癃疝,则知此中已多结滞,所宜从寒湿中求之,破此结滞之阳也。精者水也,非火不成。火者人身之真气也,真气不足则脏寒,遂无以锻炼成精。经曰∶水之精为志,火之精为神。惟交心肾为一家,夹一水于二火之间,直从两精相搏处,始及坎离,此之谓鼎汞也。

有余在肝,不得肾水之升,而阳独治,故有余之邪见于上焦;不足在肾,不得肝火之降,而阴独治,故不足之因见于下部。惟从肝肾二经,通及山泽之气,故补肾而肝亦益也。肾阴虚而阳得凑之,无以为内之守,则阳强而阴益弱,故精时自出,得热则遗。治法固宜滋肾,尤要清心。心者火之源也,火不扰而水自宁。

阴虚之人,水亏不能滋木,荣血必伤,所以阳火独治,而不得血润,则必吸动肾水以自救,无奈滴水不能救盛火,反从火化,而升煎成血,咯血之出于肾者,此也。此际复营分之亏,与壮水之主,养阴退阳,是为正治。然皆兼有破滞法者,以血成则必燥,燥成必带淤,况曾服过寒凉,不淤处有淤也。

耳作脓疳者,肾开窍于耳,以阴逆于下,则阳越于上,邪从虚受,故上虚补在下,先求二肾纳气,然后清发上焦,始为有功,盖精胜则邪却也。

肾虚耳重,头痛偏正,阴下而阳上,则格拒而多病及巅部,下虚上实,经谓厥成为巅疾是也。至阴虚天气绝,至阳盛地气不足。故不足者温之,使阴中有阳,则下不虚;有余者泻之,使阳中有阴,则上不实。补益肝肾,道并行而不相悖也。

头部为天;居阳中之阳,而能得地部阴精之上奉者,全赖督冲二脉领肾中水火之英精,交集于其巅也。

督冲虚而不到,则阴精莫奉而耳作蝉鸣,须发脱落,种种虚证,迭见于上,上虚而仍补在下,以生气之原在肾中之水火,不在上也。

水有真水,有客水。肾气温则客水亦摄而归真,肾气寒则真水亦从而为客水。客寒必搏之,所以有身体沉重疼痛之症。真武汤从土中植火,使真水从温处镇摄,客水自化而归真,正不必行导渗之令也。

人身以阳气为主,滋生发育之本也。有时互阴而举之,以抱阳之阴为妻阴,不嫌其偕;有时黜阴而伸之,以背阳之阴为贼阴,最防其夺。经曰∶知阳者知阴,知阴者知阳。脉有阴阳,病机之盈虚,倚伏在此。能于此穷其所谓,则于病在先一层深一层上,见病之源。

病之转移进退,机则系乎脉,阳中有阴,阴中有阳,不可不就病与脉交互处,一合参之;并就脉与病参差处,一反勘之。死处便可冀生,生中且须防死,只在阴阳反复之间。

汗下之法,可施于有形之阴阳,不可施于无形之阴阳。有形者,汗下之邪,从汗下出,而阴阳自安。

无形者,一误汗下,无汗可去,而所去者无非本脏之气,损阴损阳,害不可言。六经内,三阴惟少阴,厥阴多假症,如躁烦、戴阳是也,然而其脉不假。三阳中,阳明间有假脉,如热深厥深,而脉反沉之类是也,然而口燥舌干、不得卧之证自在,若太阳证,原自无假,太阳之脉必浮,太阳之证必发热。然与少阴肾同司寒水,所以表症原自根里。脉虽浮,而浮中自分虚实,实则主表,虚则便关乎里;症虽发热,而发热原分标本,标则从邪,本则便关乎正。世人顾表不及里,顾邪不及正,卒病一来,开手便错,以致坏病种种,莫不自太阳变成。此非太阳之假,人自不辨其标本,不辨其虚实耳。至若少阳一经,岂无混淆,然少阳来路必由太阳,不兼太阳之症,不成少阳矣。

少阴得趺阳镇伏,而后肯交合三焦。三焦之气升则为神,元阳透脑,至髓海为神光,是即营卫发生之祖。少阴之气升则为鬼,奔豚犯关,夺绛宫为死气,实由趺阳失令之由。为神为鬼,只在趺阳胜负间。营卫盛其下,自有温泉;趺阳浓其上,必无阴气。

罗东逸曰∶补肝者养阴,肾肝同一治,古人言之矣。然肝木得少阳,土脉震发,非少阳不升;木气条茁,又非太阴不长,故肝食采于脾者也。盖补肝者,必于土中升木。若补中益气之升柴,是以少阳腾土;逍遥散之术苓,是以太阴升木。前人已有其意,特未畅发耳。

喻嘉言曰∶肺燥喜于用润,脾滞又艰于运食。故脾胃虚之极,食饮不思,则于清肺药中,少加参术以补脾;肺燥之极,热盛咳频,则于补脾药中,少加阿胶以润燥。治龙雷之火,全以收藏为主。

病有胃经受病,而胃脉反不见其病,只是上下两傍心肾肝肺之脉,时时另起一头,不安其常。此非上下两傍之见病端也,乃中央气弱,不能四迄。如母虚子失乳,故见饥馁之象耳。治宜四君子以理脾胃,则中央之枢轴转,而四畔之机关尽利矣。

人之阴气衰,则不能自主,而从阳上升。凡其泄越者,皆身中之至宝,向非收拾归元,将何底极?

是以《事亲养老》诸方,皆以温补下元为务。诚有见于老少不同治,少年人惟恐其有火,高年人惟恐其无火。无火则营运艰而易衰。是火者老人性命之根,未可以水轻折也。昔贤治喉干,谓八味丸为圣药,譬之釜底加薪,则釜中津气上腾。可见下虚者,不但真阴虚,究竟真阳亦虚。盖阳气以潜藏为贵,藏则勿亢,藏则可久。惟真阴一虚,则孤阳失守,上浮为热。苟收而摄之于下,则口中之浊痰,鼻中之浊涕不作,而口中之津液常生矣。

凡治气之原有三∶一曰肺气,肺气清则遍身之气肃然下行;一曰胃气,胃气和则胸中之气亦易下行;一曰膀胱之气,膀胱之气壮则能吸引胸中之气下行。是以膻中之气乱而即治,扰而即宁者,赖此三气为输运。若三气反干,则于胸膈为紧为胀,可胜道哉。然尚有一吃紧关头,人身胸中空旷如太虚,地气上为云,必天气降为雨,地气始收藏不动,此义首重在膀胱。膻中位于膈内,膀胱位于腹内。膀胱之气化则空洞善容,而膻中之气得以下运;不化则腹已见胀,膻中之气安能下达耶?然其权在于葆肾,肾气动必先注于膀胱,膀胱满胀势必奔于胸膈;肾气不动则收藏愈固,膀胱得以清静无为,而膻中之气注之不盈矣。

丹溪等方书,说病在左血多,病在右气多。教人如此认证,因起后执着。《内经》则无此说,《内经》但言∶左右者,阴阳之道路。夫左右既为阴阳往还之道路,何尝可偏执哉?况左半虽血为主,非气以统之则不流;右半虽气为主,非血以丽之则易散。故肝胆居左,其气常行于右;脾胃居右,其气常行于左,是以生生不息也,故凡治一偏之病,法宜从阴引阳,从阳引阴,从左引右,从右引左。盖观树木之偏枯者,将溉其枯者乎?抑溉其未枯者,使荣茂而因以条畅其枯者乎?

张隐庵曰,《灵枢·本输》篇曰∶少阳属肾,肾上连肺,故将两脏。盖少阳乃三焦之生气,发于右肾上合包络,为相火之原。左肾属水,上连于肺,故为两脏也。又本藏篇曰∶肾合三焦、膀胱。盖右肾之气上合于心主包络,而为一脏。又《素问·咳论》曰∶肾咳不已,则膀胱受之。久咳不已,则三焦受之。是《内经》止曰肾,原无命门之名。盖以一肾合三焦,一肾合膀胱,是为两脏而配合两腑者也。

春伤于风,夏生飧泄。秋伤于湿,冬生咳嗽。东方生风,春之气也。中央生湿,土之气也,主于夏秋之交,故曰秋伤于湿。阳受风气,阴受湿气。风乃阳邪,故伤于风者,上先受之。阳病者,上行极而下,故春伤于风,夏生飧泄。湿乃阴邪,故伤于湿者,下先受之,阴病者,下行极而上,故秋伤于湿,冬生咳嗽。此天地阴阳之邪,随人气之上下升降者也。冬伤于寒,春必病温。夏伤于暑,秋必 疟。夫温病、疟病,皆邪伏于内而后发者。寒乃阴邪,冬时阳气内盛,故邪伏于外,在皮肤之间。至春阳气长盛,外伏之阴邪与阳相遇,邪正相搏,寒已化热,故春发为温病也。暑乃阳邪,夏时阳气在外,里气虚寒,故邪伏于里,在募原之间。至秋阴气长盛,内伏之阳邪与阴相遇,邪正相持,故发为往来寒热之 疟。此天地阴阳之邪,随人气之内外出入者也。

柯韵伯曰∶人知火能生土,而不知水能生土;知土为水仇,而不知水为土母;但知脾为至阴,而不知胃为元阳。盖阳明火气所钟,故主燥化。太阴湿土,真阴之所生,是水之子也。真阴之主,故名太阴;水精所成,故主湿化。阳道主实,又主热,热实相搏,则胃实而地道不通;是以六经亡津液而胃中干燥者,皆得转属于阳明,而阳明则无所复传,是即阳明燥化之为病。此知胃燥反传于脾之说,谬矣。阴道主虚,又主寒,虚寒相搏,则腹满而下利益甚。凡五脏受病自利不渴者,咸属太阴。若脾家实,腐秽反自去,是即太阴湿化之为患。此知脾强反为脾约之说,非矣。土有燥气,所以生金,则燥土是燥金之父也。土有湿气,所以养金,则湿土是肺金之母也。无火则土不生,无水则土亦不生,土不燥则金不生,土不湿则金亦不生,此水火互根,刚柔相须之理也。

喻嘉言曰∶今人学识未广者,见烦热枯燥等证,不敢用附子者,恶其以热助热也。孰知不藏精之人,肾中阳气不鼓,精液不得上升,故枯燥外见,才用附子助阳,则阴气上交于阳位。如釜底加火,釜中之气水上腾,而润泽有立至者。仲景方辄用附子一枚,今人亦不敢用一钱,总由其识之未充耳。

仲景用桂枝汤以和荣而解肌,此定例也。然不但为太阳中风本药,即少阴经之宜汗者,亦在取用。其最妙处,在用芍药以益阴而和阳。太阳经之荣卫,得芍药酸收,则不为甘温发散所逼,而安其位也。至若少阴,则更为阴藏而少血。所以强逼少阴汗者,重则血从耳目口鼻出,而竭厥可虞;轻亦小便不利,而枯涸可待。用药自当知芍药之例,倍加益阴以和阳。所用桂枝,多入地黄,以匡芍药之不逮,此比例之法也。

程郊倩曰∶人身以阳气为主,生身之源在此,切须从脉去照顾。浮阳多从证上见出假有余,真阳自从脉上见出真不足,万不可以假乱真也。

卷二 \ 脉要集

《内经》脉要(并附名公诸论注)

诊法常以平旦,阴气未动,阳气未散,饮食未进,经脉未盛,络脉调匀,气血未乱,故乃可诊有过之脉。

切脉动静,而视精明,察五色,视五脏有余不足,六腑强弱,形之盛衰,以此参伍,决死生之分。

切脉动静,诊阴阳也。视目精明,诊神气也。察五色变现,诊生克邪正也。观脏腑虚实,以诊其内;别形容盛衰,以诊其外。故凡诊病者,必合脉色,内外参伍以求,则阴阳表里寒热之情无所遁,而先后缓急真假逆从之治必无瘥,故可以决生死之分。

知丑知善,知病知不病,知高知下,知坐知起,知行知止,用之有纪,诊道乃具。

凡此数者,皆有对待之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故凡病之善恶,形之动静,皆所当辩。能明此义,而用之有纪,诊道斯备。

微妙在脉,不可不察,察之有纪,从阴阳始,始之有经从五行生,生之有度,四时为宜,补泻勿失,与天地如一,得一之精,以知死生。

阴阳五行,四时脉之正反所不能离,离则无从补泻。所谓一之精,天人一理之精微也。故知此之所以然者,是谓得一则知人之生死矣。

持脉有道,虚静为保。

虚静二字,诊家当关一句∶虚者,廓然无我,胸无一字之预留;静者,游神寂寞,前无一意之或杂,然后可诊有过之脉。

春日浮,如鱼之游在波;夏日在肤,泛泛乎万物有余;秋日下肤,蛰虫将去,冬日在骨,蛰虫周密,君子居室。故曰∶知内者按而纪之,知外者终而始之。此六者,持脉之大法。

脉从四时,弦洪毛石。《内经》并之胃气,而各形容其妙,使人可思可悟,而又兼内外以诊∶内则藏气藏象有位,故可按而纪之;外则经气经脉有序,故可终而始之。四时内外,六者之法,则脉之时动,病之所在。或内或外,皆可知之。

尺内两傍,则季胁也。

此言气口左右三部候脉法也。

柯韵伯曰∶季胁之位在章门(穴名),后包于腹,前合于脐,天枢(穴名)之分,带脉所束。古圣欲明气口成寸之义,将分肺脉三部,以候五脏。而先提此句者,以气口独为五脏主,而脏气会季胁故也,夫脉之有尺,如木之有根。季胁包于肾外,人之元气在肾,包含全赖乎季胁。前贤只讲得脉会太渊,而不审脏会季胁,仲景所谓按寸不及尺也。经曰∶善调尺者,不待于寸。此尺内两傍诊季胁也。

尺列以候肾,尺内以候脾中。

人身背包乎外,胸腹隐于手足之里,故两肾附于背脊者,谓之外。二肠、膀胱、三焦之在腹者,谓之内,故内以候腹中,所谓腹中者,凡大小肠、膀胱、命门皆在其中矣。

中附上,左外以候肝,内以候膈;右外以候胃,内以候肺。

柯韵伯曰∶从尺而上之,故以为附上,即尺前膈骨,所谓关也。肝居左而近背,故外候;膈在胸中,故内候,人之有膈,前齐鸠尾,后齐权骨,所以膈中下焦之浊气,不使上熏心肺,而伤清阳之气,心肺居膈上,肝、脾、肾居膈下,五脏俱注于膈,肺、脾、肾、胆之脉俱贯膈而上,肠、胃、心、肾、包络、三焦之脉从膈而下,是十一经必由之道也。越人废而不讲,故后人不知此义。

上附上,右外以候肺,内以候胸中;左外以候心,内以候膻中。

柯曰∶上附上,谓寸也,心居肺下,而位于中,肺偏于右,是心居肺左矣。心肺俱近背,故俱外候。

胸中主宗气,膻中主包络相火之气,在中,故内候。此三部中上部天一候之法耳。《难经》不审气口候阴,以六腑配三部之中,胸、膻、膈、腹废而不讲矣。

前以候前,后以候后,上竟上者,胸、喉中事也;下竟下者,少腹、腰、股、膝、胫、足中事也。

喻嘉言曰∶上古神圣首重切脉,《内经》部位分明。后人以心与小肠为表里,遂举越人之言以定部位。不知此可论病机,如心遗热于小肠,遗热于大肠之类,不可以定部位也。

《内经》尺里以候腹中,尺外以候肾二语,已尽其义。盖胸中属阳,腹中属阴,大肠、小肠、三焦、膀胱所传渣滓水液,惟腹中是其位置,非若胃为水谷之海。清气在上,胆为决断之官,静藏于肝,为十一藏之所决,可得部之于中焦也,至于上焦,重重膈膜,惟心肺得以居之,所谓膈肓之上,中有父母是也。二肠浊秽之腑,与膈上清阳迥不相通,岂可因外络连属;反谓寸之清阳上浮为腑,沉者为脏?经所谓脏真高于肺者,乃脏真高于大肠矣。且左浮为小肠脉,沉为心脉,是水中污泥反浮于莲花之上,有是理乎?若膻中为臣使,包裹而络于心下,以寄心君喉舌之司,下膈历络三焦,与手少阳之脉散络心包,正见心胞相火与少阳相火相输应也。心胞关系之重,是亦以待分手经之一,而可称为脏耳。

罗东逸曰∶喻说二肠,止明部之不当,未尝明其脉之谬也。今姑以《脉经》之所谓阴阳,即其所谓而辨之。其曰∶呼出心与肺,吸入肾与肝。又曰∶关前为阳,心肺主之;关后为阴,肝肾主之。又曰∶脉浮而大散者心,脉浮而短涩者肺。是心肺主阳而出关前,为浮而呼出;肾肝主阴出关后,为沉而吸入者也。

今其书百条,乃曰左寸阳实者,小肠实也;阳虚者,小肠虚也;阳绝者,小肠绝也;左寸阴实者,少阴实也等语。夫浮而大散者为心脉,为关前,主阳矣。其脉之有虚、实、绝,皆以为阴。而杜撰一小肠之虚、实、绝为阳,而加以心脉之上,则小肠之阳脉当作何状,得加于浮大而散之上耶?且右脉浮涩而短,又以为阴,彼大肠阳脉更当作何状?而云虚实与绝也,终《脉经》竟无一举二肠脉据者。不宁唯是,候外感风寒,必于左寸,则又太阳、膀胱与小肠同居左寸,俱在心之上矣。其瑕不攻自破,特莫之觉耳。

平人脉准

罗东逸曰∶刘守真尝为《脉原》,以脉行同五脏四时之迁流,不知《内经》已极详矣。而原脉之所以,则仍未之讲也。夫脉为人之神,气血之本,而见于营之行。营之行,其根原有二∶一出于中焦之谷神,化精液以输肺,肺主治节,以施隧道,故营血之能通流,实胃气为之充彻,此脉之本于胃气也;一起于太冲,出少阴肾,下汇血海于厥阴,上发真阳于太阳,此太冲之精气,能灌溉十二经,皆得于阳明胃之盛气同驻中焦,共为宗气,与营俱行于十二经,而备五十营。故脉至五十营,则先后天之气合,而五脏之真备矣,以是上朝于肺,肺统行之,会于太渊。故曰∶气口成寸,以决生死。决死生者,以气口能显胃气,形藏真,占四时,度六部。而有诸中者,必形于外,无差忒,此脉之所以为人之神也。

《内经》论脉,必自下而起,推始以季胁,以次附上,定其部伍。自肘中曲池,量至神门,得一尺为尺。自尺至寸,得一寸为寸。其诊先尺后寸,先阴后阳者,以人阴阳皆起于足下,五脏之气会于章门,章门在季胁之次,脉从三阴起,足三阳而上之,先会于此,故《内经》诏人以脉必自下而上也。

然诊之精微,其占亦有二∶一呼脉行三寸,一吸脉行三寸,呼吸脉行六寸,常流无间,昼夜六时,而为五十营,此以流行者占之也。五十动不一代,乃为生人之太和;不及是者,脏无气,命曰狂生。狂生者,反太和也。候法左以候左,右以候右,上以候上,下以候下,前以候前,后以候后,六部一定,候之不移,而以五脏为占,此以部位占之也。

原其然者,肺统元气,为心血脉之相,非独能朝百脉,亦能显百脉,脉虽借以充着,其所以能充着者,皆肺神藏真之停泓。此其中之停泓,行者居者,固有其留而为地,与人以可占者,非特一为流行而尽之也。要其元神,能常照百脉为五脏镜,以显其纯疵;故太渊一脉,五脏全体俱现。是以上下左右可占,六部可诊矣。

然人之阴阳,必奉天而应四时,故春弦夏钩秋毛冬石,虽六脉各为脏主,而又有不得不听令于时也。此繇天人葆合,故人气有不离如此矣。

乃人又有平生之诊,阴阳之禀,气态各不同形,其脉亦异,如六阴六阳,以至老少肥瘦,相因脉异。

善脉者,先察其本原,次候其胃气,藏真于四时之正,乃生平老少之分,而后及其病脉,兹四诊兼之望、闻、问,谓之七诊,而脉之道得矣。

今世以左手为人迎,此出自《难经》,叔和祖之。不知人迎者,阳明胃之本输,在结喉两傍动脉者是。

此六阳之所迎,古人于此以候六腑之阳,若以右之寸口而候之,岂人迎之所候哉?更有趺阳者,穴之动脉在足趺三寸之间,是胃脉之下行复上,与太冲之脉合,故得先后天并符之气,会合于此,为人之根柢,死生之诊,于是最切。故仲景法,趺阳与少阴同诊,并取以决百病。今人废之,此仲景所斥为按手不及足之庸工也。

岐伯曰∶人一呼脉再动,一吸脉亦再动,呼吸定息,脉五动,闰以太息,命曰平人。平人者,不病也。人一呼脉一动,一吸脉一动,曰少气。人一呼脉三动,一吸脉三动而躁,尺热曰病温,尺不热脉滑曰病风,脉涩曰痹。人一吸脉四动以上曰死,脉绝不至曰死,乍数乍疏曰死。

一日一夜五十营,以营五脏之精,不应数者,名曰狂生。所谓五十营者,五脏皆受气。持其脉口,数其至也,五十动不一代者,五脏皆受气;四十动一代者,一脏无气;三十动一代者,二脏无气;二十动一代者,三脏无气;十动一代者,四脏无气;不满十动一代,五脏无气。予之短期,要在终始。所谓五十动而不一代者,以为常也,以知五脏之期。予之短期者,乍数乍疏也。

张景岳曰∶《难经》曰∶经言脉不满五十动而一止,一脏无气者,何脏也?然人吸者随阴入,呼者随阳出,今吸不能至肾,至肝而还,故知一脏无气者,肾气先尽也。然则五脏和者,气脉长;五脏病者,气脉短。观此,一脏无气,必先乎肾。以至二脏,三脏、四脏、五脏者,当自远而近,以次而短,则肾及肝,由肝及脾,由脾及心,由心及肺。故凡病将危,气促似喘,仅呼吸于胸中数寸之间,盖真阴绝于下,孤阳浮于上,此气短之极也,医于此际,尚欲平之,未有不随扑而灭者。夫人之死生由乎气,气之聚散由乎阴,而得以苟延者,赖一线之气未绝耳。此脏气之不可不察也。

又曰∶代脉之义,自仲景、叔和,俱云动而中止,不能自还,因而复动,由是复止,寻之良久,乃复强起为代。故后世以结、促、代并言,均目之为止脉,然岂以尽其义哉!夫缓而一止为结,数而一止为促,其止或三或五,或七八至不等。此皆至数分明,起止有力。所主之病,有因气逆痰壅而为间阻者,有因气血虚脱而为续断者,有因平素禀赋而脉道不流利者,此是结、促之谓也。至于代脉之辨则又不同,如宣明五气论曰脾脉代,脏腑病形篇曰黄者其脉代,皆言脏气之常候,非谓代为止也。又平人气象曰但代无胃曰死,乃言胃气去而真脏见,亦非谓代为止也。观此,则代本不一,各有深义。如五十动而不一代者,乃至数之代,本篇所云是也。若脉本平匀,而忽强忽弱者,乃形体之代,即平人气象论所云是也。若脾主四季,随时更代者,乃气候之代,宣明五气篇所云是也。凡脉无定候,更变不常,则均谓之代,但各因其变而察其情。按本篇但言动止以诊五脏无气,未尝凿言死期。而王氏曰脉来缓而一止,一脏无气,却后四岁春草生而死云云,恐未有一脏无气尚活四岁,二脏无气尚活三岁之理,诊者辨之。

胃脉

平人之常气禀于胃。胃者,平人之常气也。人无胃气曰逆,逆者死。

平人之常,禀气于谷,谷入于胃,五脏六腑皆以受气,有不可一刻无者。此脉之大主,四时五脏六经皆以此立,无则为逆,逆则死矣。

春胃微弦曰平,弦多胃少曰肝病,但弦无胃曰死,胃而有毛曰秋病,毛甚曰今病。脏真散于肝,肝藏筋膜之气也。

夏胃微钩曰平,钩多胃少曰心病,但钩无胃曰死,胃而有石曰冬病,石甚曰今病。脏真通于心,心藏血脉之气也。

长夏胃微软弱曰平,弱多胃少曰脾病,但代无胃曰死,软弱有石曰冬病,弱石甚曰今病。脏真濡于脾,脾藏肌肉之气也。

秋胃微毛曰平,毛多胃少曰肺病,但毛无胃曰死,毛而有弦曰春病,弦甚曰金病。脏真高于肺,以行营卫阴阳也。

冬胃微石曰平,石多胃少曰肾病,但石无胃曰死,石而有钩曰夏病,钩甚曰今病。脏真下于肾,肾藏骨髓之气也。

人以水谷为本,故人绝水谷则死,无胃气亦死。所谓无胃气者。但得真脏脉不得胃气也。

罗东逸曰∶经云∶饮食入胃,脉道乃行。又曰∶脉得食即高。故知脉道之行,待此而起。此胃气者,精气神三宝之神粮,而荣卫之根据也。为气流营溢卫合精,而神行于脉,五脏四时待此而得其平者也,故其气昌大于春夏,收敛于秋冬,皆稍更改,历四时以应令,故微见微弦、微钩、微软、微毛、微石。要其以微言者,正以状其胃气之充壮鼓行。要其不违四时,故不免有奉令脉,然不尽变其本气,故皆曰微也。

若此气稍有衰飒,即所云弦、钩,软、毛、石之多而胃少也,胃少则五脏之真不能充,而本脏自病,何怪也。夫弦、钩、软、毛、石五者,乘时而见,何尝不正?惟稍见偏胜,遂已成为脏病。况其已甚者,无胃而单见也,故曰死也。又若春之胃而见毛,毛与弦反,而乃见之于春,是胃之不能相为于肝,而存弦令,反受克于毛,则胃之衰已甚矣。其曰至秋病者,前此春夏三阳得令,皆能扶我,至秋则胃不能胜而为病也。若毛甚则胃家之太和已戕,即曰今病,即今不能掩其恶也。此脉之根本源头,诊家第一首事,不可不察也。

脏真者,即胃气也。胃气何以为脏真?以五脏得此,而后能立五行之体,主四时之行,主筋膜、血脉、肌肉、骨髓、荣卫、阴阳之气。脏无此则不真,故必须胃气以为脏真,而后能散、能通、能濡,能高、能下。苟谷神之不至,则五脏之魂游而魄散矣。此真脏也,故曰死。

四时脉

岐伯曰∶春脉者肝也,东方木也,万物之所以始生也,故其气来,软弱轻虚而滑,端直以长,故曰弦,反此者病。其气来实而长,此为太过,病在外;其气来不实而微,此谓不及,病在中。

人身胃气充足,太和洋溢,至春而少阳生,未有不应者。盖人禀天气,既在阴阳之中,天气至则人气亦符,故六脉皆奉之,所以主春而为弦。夫弦者,东方少阳木气也,万物之所始生,人之肝主之,以阳之少,故其气软弱轻虚,端直以长,此为正气之和者也,反此则病矣。实强为弦之过,不实而微为弦之不及。过则病在外,外为有余,为外感;不及病在中,中为不足,为内伤。下准此。

春脉太过,则令人忽忽眩冒而巅疾;其不及,则令人胸痛引背,下则两胁 满。

夏脉者心也,南方火也,万物之所盛长也,故其气来盛去衰,故曰钩,反此者病。其气来盛去亦盛,此为太过,病在外;其气来不盛去反盛,此谓不及,病在中。太过则令人身热肤痛,为浸淫;其不及则令人烦心,上见咳唾,下为气泄。

秋脉者肺也,西方金也,万物之所以收成也,故其气来,轻虚以浮,来急去散,故曰浮,反此者病。

其气来,毛而中央坚,两傍虚,此为太过,病在外;其气来,毛而微,此谓不及,病在中,太过则令人逆气而背痛,愠愠然;其不及则令人喘,呼吸少气而咳,上气见血,下闻病音。

冬脉者肾也,北方水也,万物之所以合藏也,故其气来沉以搏,故曰石,反此者病。其气来如弹石,此谓太过,病在外;其去如数者,此为不及,病在中。

如数者,动止疾促,真阴亏损,有似紧数。然愈虚则愈数,原非阳强实热之数,故云如数。此辨之深矣。

冬脉太过,则令人解,脊气痛而少气不欲言;其不及则令人心悬如病饥,眇中清,脊中痛,少腹满,小便变。

帝曰∶四时之序,逆从之变异也,然脾脉独何主?岐伯曰∶脾脉者土也,孤藏以灌四旁者也。善者不可得而见,其恶可见。其来如水之流者,此谓太过,病在外;如鸟之啄者,此谓不及,病在中。太过则令人四肢不举;其不及则令人九窍不通,名曰重强。

以上所以明令脉也,人在气交之中,循环六气之内,历其温热凉寒,本其生长收藏,故人之脏必起而应之。其于四时,各举一脏为主,而无四脏之诊者,令之所至,四脏之气无不从之,此以知天时之不可违,而无不奉令也。所谓弦、钩、毛、石各以其微,以胃气之充,而各致其和也。苟非其然,太过不及皆成病。气太过,应有外邪,故云病在外;不及,斯为内伤,故云病在内。要以胃气存亡,即为奉行得失,其有得失,虽令在所不救矣。

五脏脉

夫平心脉来,累累如连珠,如循琅,曰心平,夏以胃气为本;病心脉来,喘喘连属,其中微曲,曰心病;死心脉来,前曲后居,如操带钩,曰心死。

琅,似珠盛满滑利,即微钩之义也。喘喘连属,急促相仍也。前曲者,谓轻取则坚强而不柔;后居者。则牢实而不动,如持革带之钩,全失冲和之气,是但钩无胃,故曰心死。

平肺脉来,厌厌聂聂,如落榆英,曰肺平,秋以胃气为木;病肺脉来,不上不下,如循鸡羽,曰肺病;死肺脉来,如物之浮,如风吹毛,曰肺死。

厌厌聂聂,众苗齐秀貌。如落榆荚,轻浮和缓貌,即微毛之象也。不上不下,往来涩滞也。如循鸡羽,轻浮而虚也,亦毛多胃少之义。如物之浮,空虚无根也。如风吹毛,散无绪也,亦但毛无胃之义。

平肝脉来,软弱招招,如揭长竿末稍,曰肝平,春以胃气为本;病肝脉来,盈实而滑,如循长竿,曰肝病;死肝脉来,急益劲,如新张弓弦,曰肝死。

平脾脉来,和柔相离,如鸡践地,曰脾平,长夏以胃气为本;病脾脉来,实而盈数,如鸡举足,曰脾病;死脾脉来,锐坚如鸟之喙,如鸟之距,如屋之漏,如水之流,曰脾死。

和柔,雍雍不迫也。相离,匀净分明也。如鸡践地,从容轻缓也。此即冲和之义。实而盈数,强急不和也。如鸡举足,轻疾不缓也。前篇言弱多胃少,此言实而盈数,皆失中和之气,故曰脾病。鸟喙、鸟距,坚锐不柔也。屋漏,点滴无伦也。水流,去而不返也。是皆脾绝怪脉,但代无胃。

平肾脉来,喘喘累累如钩,按之而坚,曰肾平,冬以胃气为本;病肾脉来,如引葛,按之益坚,曰肾病;死肾脉来,发如夺索,辟辟如弹石,曰肾死。

喘喘累累,如心之钩,阴中藏阳,而得微石之义。引葛,坚搏索连也。按之益坚,石甚不和也。

索若相夺,甚劲又甚。弹石,其坚可知,但石无胃也。

真肝脉至急,如循刃,责责然,如按琴瑟弦,色青白不泽,毛折乃死。真心脉至,坚而搏,如循薏苡子累累然,色赤黑不泽,毛折乃死。真肺脉至,大而虚,如以羽毛中人肤,色白赤不泽,毛折乃死。真肾脉至,搏而绝,如指弹石辟辟然,色黑黄不泽,毛折乃死。真脾脉至,弱而乍数乍疏,色黄青不泽,毛折乃死。

真脏见乃死也。

青本木色,而兼白不泽,金克木也,五脏准此。然率以毛折死者,皮毛得血气而充,毛折则精气败矣,故皆死。

柯韵伯曰∶经云∶能合色脉,可以万全。取色脉之相应也。又云∶色夭不泽,谓之难治。今见本脏色,又兼见相胜之色,且天然不泽,是色脉之不相应也。虽云肺朝百脉,输精于皮毛,毛脉合精,留于五脏,气归权衡,今毛折是精气不输皮毛也,毛脉之精不合矣。此色诊之易见也。

见真脏曰死,何也?岐伯曰∶五脏皆禀气于胃,胃者五脏之本也,脏气者,不能自致于手太阴,必因于胃气,乃致于手太阴也,故五脏各以其时,自为而至于手太阴也。故邪气胜者,真气衰也。故病甚者,胃气不能与之俱至于手太阴,故真脏之气独见,独见者,病胜藏也,故曰死。

此论真藏而拈胃气为本,最为发明显切。夫五脏虽各有本气以主时,要必得胃气之赡养,而其真得藏焉。如心脉之累累连珠,肾脉之喘喘累累以下,皆形容其藏之得胃以为脏真,故浮而不浮,沉而不沉,急而不急,缓而不缓,有神存于其间,此能以时自为,而至于手太阴也。若喘喘连属以下,则五脏之邪气胜而真气衰矣。若胃气竭绝,已不能自至于手太阴,亦不能复藏其神而真脏见,胃家饷绝,真神孤削,故其恶见如此。是以古圣于四时五脏,皆占胃气以为本也。

鼓一阳曰钩,鼓一阴曰毛,阳胜急曰弦,阳绝而亟曰石,阴阳相过曰溜。

此言钩、弦、毛、石之正象,以为诸脉之准则也。经曰∶太阳为开,阳明为阖,少阳为枢。三阳者,不得相失也。搏而勿浮,名曰一阳。此一阳者,阳之盛,即太阳也,为心家主脉,其气纯和而一,正心脉之得其平者也。钩脉主夏,故鼓一阳曰钩。

又云∶三阴者,不得相失也。搏而勿沉,命曰一阴。清静为阴,而勿沉者,正清轻之谓,当 敛燥金之时,而其气不沉于下,而渐收于上,清明之极,故谓之鼓一阴曰毛,此正肺脉应秋之和也。

至于弦者,本阴部厥阴之脉。厥阴为阴中之少阳,木性本达,方沉厥阴之下,与厥阴争而直上,是以阳胜急而弦。要其主春者,惟少阳令之,春生则木气已发,软弱轻虚,端直以长,斯谓之主春之弦。不然,阳之胜急,正仲景所谓残贼之脉也,弦脉本象如此,故谓阳胜急曰弦。

肾为阴中之太阴,水体沉滑之极,此为阳绝不至,而阴独至。阴独至,则至搏而沉,动而且坚,故曰石也。

若夫阴阳之相过,则阴阳之交驰者也,诸家注皆以为脾脉。然以溜言之,非脾脉之正,不可以脾言。然其脉顺而不逆,去而不滞,滑而不衰败,绝似少阳之脉,故曰溜。本文举此以明阴阳之交者耳。若夫脾脉在诸脏,善者不可得而见,故不拈出,欲人体认也。

三阴三阳藏象脉法

太阳藏何象?岐伯曰∶象三阳而浮也。曰∶少阳藏何象?曰∶象一阳也。一阴误文,阴藏者,滑而不实也。曰∶阳明藏何象?曰∶象大浮也。太阴脏搏言伏鼓也。二阴搏至,肾沉不浮也。

此名象藏者,六经之本脉也。象三阳而浮者,太阳主表,为诸阳之极盛而在上,故象三阳而浮也。

象一阳者,轻虚以滑是也,象大浮者,阳明胃气之海,其气本大而升,故象浮大也。太阴脏搏,言伏鼓者,伏言其主阴主内,鼓言其有力,所谓大而缓,不浮者也。二阴搏至,即所谓沉滑者也。其一阳藏者,滑而不实句,实一阴之误文。盖滑而不实,可言一阴,而不可言一阳。一阳者,轻虚带滑,其滑从浮见。

一阴者,滑而不实,其不实从滑见。要其地为纯阴,阳之所起,实在于此,此为阴阳相错之地,不沉为阴,故滑而不实也。

所谓三阳者,太阳也。三阳脉至手太阴,弦浮而不沉,决以度,察以心,合之阴阳之论。

所谓二阳者,阳明也。至手太阴,弦而沉急不鼓,炅至以病皆死。

一阳者,少阳也。至手太阴,上连人迎,弦急悬不绝,此少阳之病也,专阴则死。

三阴者,六经之所主也,交于太阴,伏鼓不浮,上空志心。

二阴至肺,其气归膀胱,外连脾胃。

一阴独至,钩而滑,经绝,气浮不鼓。

此六脉者,乍阴乍阳,交属相并,谬通五脏,合于阴阳,先至为主,后至为客。

前明六经之脉象,此明六部之至寸口而弦急者,当察也。太阳当浮,今乃带弦,则当约以四时高下之度而决断之,必又察以心,而合之阴阳之论。此不特太阳而然,凡五部皆然也。

阳明浮大,今弦沉急不鼓,是阴胜阳,木乘土也。若是炅至以病,是阳明之阴绝,死矣。

少阳之脉轻虚以滑,今至手太阴上出人迎,脉来弦急而长,浮露不断,则失其所以为少阳矣。若弦急太甚,是真脏脉见,谓之专阴,可以征其死也。

三阴即脾,故为六经之所主,有母万物之象,和缓基本脉。今见伏鼓不浮,则阴盛阳衰,当病上焦空虚,志心为阴所伤,皆致不足,故曰上空志心。

二阴至肺者,肾脉上行入肺,出气口,又主水,与肺行降下之令,通调水道,其气归膀胱也。肾能升降,又即与脾胃,知升降之柄,故曰外连脾胃。外者肾,对肺言,即二阴,为里之义。

一阴独至,则经绝于中,气浮于外,故不能鼓,钩而滑,但弦无胃,生意竭矣。

此六脉者,阴阳皆至于手太阳,是交属相并,谬通五脏,故能合于阴阳也。张景岳曰∶六脉之交,至有先后,有以阴见阳者,有以阳见阴者。阳脉先至,阴脉后至,则阳为主而阴为客;阴脉先至,阳脉后至,则阴为主而阳为客。主先至为主,后至为客之谓也。然至有常变,有真假。常阳变阴,常阴变阳,常者主也,变者客也。变有真假,真变则殆,假变无虞,真者主也,假者客也。客主之义,有脉体焉,有运气焉,有久暂焉,有顺逆焉,有主之先而后之客者焉,诊之精妙在此。

附六经主用发明说

罗东逸曰,人身之正,有三阴三阳之经,分主周身。然其经皆起于足,三阳为外,三阴为内。

故足太阳之经,从巅顶头项而下五行,居身之背,以至于足。足阳明从额颅颈喉而下,亦五行,居身之前,以至于足。足少阳从耳前后下胁身畔,而居身之两胁,以至于足,此足三阳之周身,所以主外也。至于三阴,足太阴为后天六经之主,足少阴为先天藏精之腑,足厥阴为阴阳生气之根,所以立人之命蒂者,尽足三阴也。

若手之六经,虽与足六经出入相连,而手少阴心,君主清静高拱,太阴肺调元行气,包络为佐贰臣,二肠三焦,器能传化之官耳。其经位则见于两臂,地既不多,而所伤之病皆自足六经及之。此仲景于伤寒止立足六经,而不立手经,为古圣传述,为后学发蒙也。

盖手六经缘与足六经相络上下,故详之十二经。其实此六经之阴阳,皆足六经之附庸也。末学不察,见古经三阳之文,遂以膀胱与小肠双举,二阳则大肠与胃双举,辄以附庸为主用,轻重失宜。不知手经缘与足经相接,非谓附庸能与天运四时同体也。此义不明,乃自命为名家者,亦堕此云雾,为之一概。

脉有逆从阴阳

脉有阴阳,知阳者知阴,知阴者知阳。凡阳有五,五五二十五阳。所谓阴者,真脏也,见则必败,败必死也;所谓阳者,胃脘之阳也。别于阳者,知病处也;别于阴者,知死生之期。

所谓阴阳者,去者为阴,至者为阳,静者为阴,动者为阳;迟者为阴,数者为阳。

脉有逆从四时,未有藏形,春夏而脉瘦,秋冬而脉浮大,命曰逆四时也。风热而脉静,泄而脱血脉实,病在中脉虚,病在外脉涩坚者,皆难治,命曰反四时也。

其脉绝不来,若一息五六至,其形肉不脱,真脏虽不见,犹死也。

逆从之例三条,一以反四时,一以反病体,一以形脉相反。凡逆从之见有余不足轻重,皆可知矣。

按阴阳逆从四字,是诊脉辨病之要法。诸脉异等,脏腑异情,四时异宜,死生之辨,皆以此四字别之。故胃气、四时、五脏诸脉之形,为诊家之经;阴阳逆从,为诊家之纬。

脉之大要

夫脉血之府也,长则气治,短则气病,数则心烦,大则病进,上盛则气高,下则气胀,代则气衰,细则气少,浑浑其至如涌泉,病进而色弊,绵绵其去如弦绝者,死。诸急者多寒,缓者多热。大者多气少血,小者气血皆少。滑者阳气盛,微有热;涩者少血少气,微有寒。诸小者,阴阳形气俱不足。

脉之浮沉及与人迎寸口气大小等者,病难已,病之在脏,沉而大者易已,小者为逆;病之在腑,浮而大者易已。人迎盛者伤于寒,气口大伤于食。

沉细悬绝者为阴,盛躁喘数者为阳。

邪气来,紧而疾;谷气来,徐而和。

脉弱以滑,是有胃气。

形盛脉细,少气不足以息者死。形瘦脉大,胸中多气者死。形气相得者生。三伍不调者病。三部九候皆相失者死。

上下左右之脉,相应如参舂者病;上下左右相失不可数者死。中部之脉虽独调,与中脏相失者死。

中部之脉相减者死。

沉甚曰病,弦甚曰病,涩甚曰病,数甚曰病,参见曰病,复见曰病,未去而去曰病,去而不去曰病,反者死。

色脉已定,别之奈何?岐伯曰∶调其脉之缓、急、小、大、滑、涩,而病变定矣。

张景岳曰∶脉之见象,阴阳而已。本经谓三阳搏而勿浮,三阴搏而勿沉,是则虽有一阳、二阳、三阳之分,而总在勿浮之例∶虽有一阴、二阴、三阴之分,而总在勿沉之例。可见胃气之本,不大不小,不浮不沉,不迟不数,滑而不涩,此太和之人也。一自邪气胜而正气衰,胃气竭而脏气见,遂有太过不及之病形与脉象俱见,于是有浮、沉、大、小、缓、急、滑、涩八者之脉见。夫八者之脉,皆病脉也,然各有所主,有于中者必形于外,要其微甚悬绝之相去,即可得之气血多少,死生之诊。故其诊法虽有不同,而大要则有所定,所谓知要者一言而终也。

推按法

推而外之,内而不外,有心腹疾也。推而内之,外而不内,身有热也。推而上之,上而不下,腰足清也。推而下之,下而不上,头项痛也。按之至骨,脉气少者,腰脊痛而身有痹也。

此系以手推病法,亦诊例也。

柯韵伯曰∶按脉内侧推而外,欲候筋骨、气血、肌肉等病,脉反内着,知病已在内,故牢不可移,是胸腹有积聚为患,故脉如是也。推脉外侧而内求之,以候胸腹诸病,指欲内而脉反外鼓,是病已外发,气从外向,形身有热,为可证矣。

寸脉为阳而主降,反脉为阴而主升,天地气交,火既济之理也。按寸推而上之,究其胸喉以上之病,其脉气上而不下,是阳虚而不降,则阴中无阳,腰足清也。按尺推而下之,究其小腹腰股膝胫中病,其脉下而不上,是阴虚而气不上升,阳中无阴,头项痛可知也。

不内不外,是脉气有余;不上不下,皆因脉气不足。然阴阳外降以为和,及其偏胜,则阳下陷入阴中而发热,阴气上入阳中而脑髓恶寒,更可以上下之法神而明之矣。

按之至骨,所以候肾。举指不实,便是少气,肾附腰脊,故痛,精髓不足,故身有痹也。

脉主病

粗大者,阴不足阳有余,为热中也。来疾去徐,上实下虚,为厥巅疾。

粗大者,浮洪之类,阳实阴虚,故为内热。上实者寸盛,下虚者尺弱,皆阳强之脉,故为阳厥巅顶之疾。

来徐去疾,上虚下实,为恶风也。故中恶风,阳气受也。

来之徐,知上之虚,皆阳不足也。阳虚必恶风。

有脉俱沉细者,少阴厥也。

沉细肾脉,兼数则热,阴中有火,此少阴之厥也。然愈虚则愈数。沉细之数,厥则何疑?又不可以火断也。

沉细数散者,寒热也。

沉细为阴,数散为阳,阴脉数散,阴不固也。故或入之阴,或出之阳,而为来往寒热也。

浮而散者为 仆。

浮者阴不足,散者神不守,浮而散,阴气脱,故为 仆。

数动一代者,病在阳之脉也,泄及便脓血。

数动阳脉也,一代阳邪伤其血气也,故为泄脓血。

肝满肾满肺满皆实,即为肿,肺之壅,喘而两胁满,肝壅,两胁满,卧则惊,不得小便。肾壅,胁下至少腹满,胫有大小,髀 大跛,易偏枯。

满,邪气壅滞而为胀满也。三经皆能为满,若其脉实,当为浮肿。肺居膈上,其系横出腋下,故肺壅则喘而两胁满。肝之脉环阴器布胁肋,故壅则两胁满不得小便。肝主惊,卧则愈壅,故多惊也。肾脉循内踝,上 出,络膀胱而上行,故壅则胁下至少腹满也。或肿或消,是谓大小跛。易偏枯,不能营运所致。

心脉满大,痫螈筋挛。肝脉小急,痫螈筋挛。

心脉满大,火有余也;火盛则血涸。故痫螈筋挛。肝藏血,小为血不足,急为邪有余,故为是病。

夫痫螈筋挛病一也,而心肝二经皆有之,一以内热,一以风寒,寒热不同,血衰一也。

肝脉骛暴,有所惊骇,脉不至若喑,不治自己。

骛,驰骤也。惊骇肝病,肝脉急乱,因惊而然。此特一时气逆耳,通则无喑也。

肾脉小急,肝脉小急,心脉小急,不鼓皆为瘕。

三脉细小而急,阴邪聚于阴分也,故当随经而为瘕。

肝肾并沉为石水,并浮为风水,并虚为死,并小弦欲惊。

水病有阴阳,肾肝在下,肝主风,肾主水。俱沉者阴中阴病也,石水凝结少腹,沉坚在下。俱浮者阴中阳病也,风水游行四体,泛浮于上。并虚者,一为根本,一为发生,根本空虚,有表无里,当死。

并小真阴虚,小而兼弦木邪胜,气虚胆怯,故为欲惊。

肾脉大急沉,肝脉大急沉,皆为疝。

疝者,寒气结聚所为。急者,挟肝邪。沉者,在阴分。沉急而大,阴邪盛也。肝肾之脉络小腹,结于阴器,寒邪居之,故疝,按疝病乃寒邪挟肝邪之证,或结小腹,或结睾丸,或结于丸之左右上下。而筋急绞痛,脉必急搏者,多以寒邪结聚阴分,而挟风木之气也。经曰肝风疝,脾风疝,皆兼一风字,其必挟肝邪可知。

心脉搏滑急为心疝,肺脉沉搏为肺疝。

心脉搏滑急,寒挟肝邪乘心。肺沉搏,寒挟肝邪乘肺。

三阳急为瘕,三阴急为疝。

三阳,太阳也。三阴,太阴也。阳为瘕聚,阴为疝气。凡脉急,皆邪盛也。寒邪气聚,皆可名疝,故五脏皆有之。

二阴急为痫厥,二阳急为惊。

二阴,少阴也。二阳,阳明也。脉急者为风寒邪乘心肾,故为痫为厥;木邪乘胃,故发为惊。

脾脉外鼓,沉为肠,久自己。肝脉小缓为肠,易治。肾肝小搏沉,为肠 下血,血温身热者死。心肝亦下血,二脏同病者可治,其脉小沉涩为肠,其身热者死,热见七日死。

肠,下痢也,凡心、肝、脾,肾皆主阴分,或寒湿,或热,各有所伤,乃自大肠下血,均谓肠。

血温身热者,邪火有余,真阴衰败,故死。心主血,肝藏血,故二脏 于下血,同病为顺而可治。若肝脾同病,为土败木贼,其难治也明矣。小沉而涩为肠 者,以阴不足而伤血也。然脉沉细不当热,今身热,是为逆。七日,六阴败尽也。

胃脉沉鼓涩,胃外鼓大,心脉小坚急,皆膈偏枯。

沉鼓涩,阳不足也。外鼓大,阴受伤也。小坚而急,心火郁而内热也,胃为水谷之海,胃气既伤,心部又病,此上下痞满,膈偏枯矣。

脉至而搏,血衄身热者死,脉来悬钩浮为常脉。

搏,脉坚强,阴虚最忌。若血衄脉搏身热,真阴败脱也。然失血之证多阴虚,阴虚之脉多浮大,故悬钩浮乃其常脉,无足虑也。

脉至如喘,名曰暴厥,暴厥者不知与人言,脉至如数,使人暴惊,三四日自己。

如数,非真数之脉,以猝动肝心之火,故令人暴惊。

心脉搏坚而长,当病舌卷不能言;其软而散,当消环自己。

心脉坚搏,肝邪乘心,脏气亏甚,少阴脉从心系上挟咽,故令舌卷不能言。搏坚之脉,皆肝邪盛也,五脏皆畏之。盖五脏以胃气为本,脉无胃气则死。凡木强者土必衰,脉搏者胃多败,故坚搏为诸脏所忌。搏之微,邪亦微;搏之甚,则几于真脏矣。故当以搏之微甚,而察病之浅深。

肺脉搏坚而长,当病唾血;其软而散者,当病灌汗,至令其不复发散也。

肺脉搏坚,邪乘肺也。肺系连喉,故为唾血。软散,肺虚不敛,汗出如水且亡阳,故不可更为发散。

肝脉搏坚而长,色不青,当病坠若搏,因血在胁下,令人喘逆;其软而散色泽者,当病溢饮。溢饮者,渴暴多饮,而易入肌皮肠胃之外也。

胃脉搏坚而长,其色赤,当病折髀,其软而散当病食痹。

胃脉搏坚,木乘土也。色赤,则阳明火盛也。木火交炽,胃经必伤,阳明下行者,从气街下行抵伏兔,故病髀如折也。软散则胃气本虚,食则气逆,滞闷不行,而为食痹。

脾脉搏坚而长,其色黄,当病少气;其软而散色不泽者,当病足胫肿,若水状也。

邪脉乘脾,脾虚无以生血,故本脏之色见,脾弱不能生肺,故为少气。若软散色不泽者,尤见脾虚,脾络内踝前廉。循 骨后,故病足胫肿。若水状,以脾不制水也。

肾脉搏坚而长,其色黄而赤者,当病折腰;其软而散者,当病少血,至今不复也。

邪干肾气必衰,色黄赤为火土有余,故病腰如折也。软散则本虚,肾主水以生化津液,今肾气不化,故病少血。按五脏病脉,一曰搏坚,一曰软散,而其为病多皆不足。盖搏坚之脉,邪胜于正,是谓邪之所凑,其气必虚,软散者,本原不足,谓正气夺则虚也。有邪致虚,无邪本虚。虚若一而病本不同,所当辨也。

阴搏阳别,谓之有子。

阴,主少阴而言。肾主子宫,胎孕之所主也。阳别者,言阴脉搏手,似乎阳邪,然其鼓动滑利,本非邪脉。盖以阴中见阳,而别有和调之象,是谓阴搏阳别也。然犹当察孕妇之强弱老少,及平日之偏左偏右,尺寸之素强素弱,斯足以尽其义矣。

脉急者,曰疝瘕少腹痛。脉滑曰风。脉涩曰痹。缓而滑曰热中。盛而紧曰胀。

缓因胃热,滑以阳强,故病热中。缓谓纵缓之状,非迟也。盛则中气滞紧,则邪有余,故为胀也。

阴阳虚,肠 死。

阴阳虚,尺寸俱虚也。胃气不留,魄门不禁而阴阳虚者,脏气竭也。故死。

阳加于阴,谓之汗。

阳言脉体,阴言脉位,汗液属阴,而阳加以阴,阴气泄矣。

阴虚阳搏,谓之崩。

阴虚,沉取不足;阳搏,浮取有余。阳实阴虚,故曰内崩失血。

三阴俱搏,二十日夜半死。二阴俱搏,十三日夕时死。一阴俱搏,十日平旦死。三阳俱搏且鼓,三日死。三阴三阳俱搏,心腹满。发尽不得隐曲,五日死。二阳俱搏,其病温,死不治,不过十日死。

三阴俱脾肺也。搏即真脏之击搏。二十日,肺脾成数。夜半阴极气尽,故死。二阴俱心肾也。十三日,心肾之成数。夕时阴阳相半,水火分争也。一阴俱心主与肝也。平旦木火旺极,而邪更甚,故死。三阳俱手足两太阳也。水一火二,故死。在三日,既搏且鼓,阳邪盛极矣。三阴三阳,四脏俱搏,则上下俱病。故在上则心腹满胀,至于发尽;在下则不得隐曲,阴道不通也。四脏俱病,惟以胃气为主,五谷尽而死矣。

二阳俱,大肠胃也。独阙一阳,必脱简。

病主脉

脉虚气虚尺虚,是谓重虚。气虚者,言无常也。尺虚者,行步 然。脉虚者,不象阴也。如此者,滑则生,涩则死。

气虚,语言轻微。尺虚,筋脉无力。脉虚亡血可知,故云不象阴也,滑则血未亡,故生。

寒气暴上,脉满而实,实而滑则生,实而逆则死。

脉满而实,伤寒之脉,尺寸俱紧也,逆,涩也。滑则阴血不亏。阴虚则涩,不任大寒也。

脉浮而涩,涩而身有热者死。

涩为无血,浮而身热,为邪盛,为孤阳。不必问四时,死。

乳子而病热,脉悬小者,手足温则生,寒则死。乳子中风热,喘而肩息者,脉实大也,缓则生,急则死。

乳子,婴孩也。病热而脉悬小,阳证得阴脉,为大禁。乳子为纯阳,故手足温者生。脉实大而缓,为有胃气,故生。

肠 便血,身热则死,寒则生。肠 下白沫,脉沉则生,脉浮则死,肠 下脓血,脉悬绝则死,滑大则生。肠 之属,身不热,脉不悬绝,滑大则生,悬涩者死,以脏期之。

肠 便血,赤痢也。身热则血败,而孤阳独存,故死。寒则营气未绝。故生。白沫,白痢。沉则阴气无伤,浮则无阴而虚阳上泛,此死生之判也。脓血,赤白痢也。悬绝,搏而无胃气也。滑为阴血,大为阳气,气血得存,故生。悬涩,异常涩也。肠 之久,大肠之气将绝,故自显其真脉。以脏期之,则丙、丁、午、未,其期也。

癫疾脉搏大滑,久自己;脉小坚急,死不治。癫疾之脉,虚则可治,实则死。

搏,过于有力也,此为肝实。大为气有余,滑为血有余,故久自己。若脉来小而坚急,则肝之真脏脉也,绝无胃气,故死不治。虚则邪气微,实则邪气盛,故虚可治。

消瘅脉实大,病久可治;脉悬小坚,病久不可治。

消瘅,消中而热,善饮善食也。脉实大,真气未漓。脉悬小坚,则胃气已竭,病久则死。

病温,汗出辄复热,而脉躁疾,不为汗衰,狂言不能食,病名阴阳交,死。热病已得汗而脉尚躁盛,此阴脉之极也,死。其得汗而脉静者,生。热病脉尚躁疾而不得汗者,此阳脉之极也,脉躁疾得汗静者,生。

诊法脉案

人有胃脘痈者,诊当何如?曰∶诊此者当候胃脉,其脉当沉细,沉细者气逆,逆者人迎甚盛,则热。

人迎者胃脉也,逆而盛,则热聚于胃口而不行,故胃脘为痈也。

此下六条,皆《内经》脉案,教人以诊之法也。诊者无失色脉,而于脉尤当从容比类,循上及下以求索之,而得其病情。若此条胃脘有痈,当候胃脉。今胃脉即沉细,则胃气不升。人迎在上而盛,则热聚于上而不行。此以本经上下推求而得之也。

有病厥者,诊右脉沉而紧,左脉浮而迟,病主安在?歧伯曰∶冬诊之,右脉固当沉紧,此应四时;左脉浮而迟,此逆四时。在左当主病在肾,颇关在肺,当腰痛也,少阴脉贯肾络肺,今得肺脉,肾为之病,故肾为腰痛之病也。

病厥者左右脉既不伦,则以逆四时者推之。在左则当主肾,以冬令肾为主也,况当腰痛,则诚肾厥矣。

此以时令逆从而推得之者也。

有癃者,一日数十溲,此不足也。身热如炭,颈膺如格,人迎躁盛,喘息气逆,此有余也。太阴脉细微如发者,此不足也。其病安在?曰∶病在太阴,其盛在胃,颇在肺,病名曰厥,死不治,此所谓五有余二不足也。五有余者,五病之气有余也;二不足者,亦病气之不足也。今外得五有余,内得二不足,此其身不表不里,亦正死明矣。

癃者气化不及州都,而外证如炭如格,躁盛,喘息气逆,皆以阳盛。或人独太阴脉细如发,则知太阴肺气不得下输膀胱,是中虚已极,已从脉细微见之。而外五有余,此格阳之诊也,故病名厥。日死不治,此从脉细与病癃二不足者决之也。

有人头痛筋挛骨重,怯然少气,哕噫腹满,时惊不嗜卧,此何脏之发也?脉浮而弦,切之石坚,所以三脏者何也?曰∶夫从容之谓也。年长则求之于腑,年少则求之于经,年壮则求之于脏。今子所言皆失,八风菀热,五脏消铄,传邪相染。夫浮而弦者,是肾不足也。沉而实者,是肾气内着也。怯然少气者,水道不行,形气消索也。咳嗽烦冤者,是肾气之逆也。一人之气,病在一脏也。若言三脏,不在法也。

此条为证多端,头痛筋挛可入太阳,哕噫腹满可入太阴,时惊不嗜卧可入阳明。而脉则浮弦石坚,又可疑浮为太阴,弦为厥阴,石坚为少阴。只以骨重、怯然少气为的属少阴,故诸证皆决于肾也。其浮为有表无里,弦为肾不养肝,石坚则肾之内着,可知是诸证皆不归元之诊也。此从其病根所在而断之也。

有人四肢解惰,喘咳血泄,而诊以为伤肺,切脉浮大而紧,粗工下砭石多出血,血止身轻,何也?曰∶子治与此病失矢。夫圣人之治,循守法度,援物比类,化之宣之,循上及下,何必守经。今夫脉浮大虚者,是脾气之外绝,去胃外归阳明也。夫二火不胜三水,是以脉乱而无常也。四肢懈惰,此脾精之不行也。喘咳者,是水气并阳明也。血泄者,脉急血无所行也。以为伤肺,不引比类。夫伤肺者,脾气不守,胃气不清,经气不为使,真脏坏决,经脉旁绝,五脏漏泄,不衄则呕,此二者不相类也。

病见四肢懈惰,喘咳血泄。切脉浮大而紧,大为脾脉,带浮而紧,则脾伤气不内归,故喘咳血泄,如所指言者。若以为肺伤,不惟无此脉证,亦无此诊矣。经脉傍绝,五脏漏泄,不衄则呕,盖其证已与伤脾殊,此从其比类以知之也。

诊得心脉而急,此为何病?曰∶病名心疝。少腹当有形也。心为牡脏,小肠为之使,故曰,少腹当有形也。

诸急者多寒,心脉独急,宜结寒于心。然心牡脏,卒不得结,必结于小肠,以小肠为其使,故当移之于此也。此得之以心不受病,而知病之移于使也。诊家之治法,不可概列枚举,就《内经》脉案而悟之,斯过半矣。

附∶脉诊总论

罗东逸曰∶经云∶微妙在脉,不可不察。古今察脉之精。莫过《内经》。《内经》之诊法甚详,脉法甚约。自叔和《脉经》兴,而脉象繁,为二十四,撰出七表八里九道之名,以为诊病莫尽于此。不知名象愈繁,诊道莫准,将求精而愈失之。盖由不知脉为胃气之本源,其阴阳精要即相为对待,相去悬绝之间,有甚精之察,而不必多名象之求也。

夫诊脉求病,求其病之表里寒热虚实顺逆而已。《内经》说脉,止于浮、沉、缓、急、大、小、滑、涩八脉,特于对待、微甚、悬绝,着其相去之二等,而脉之情尽变极,察之极精。及仲景,又兼以阴阳着脉为十,以浮、数、动、滑、大为阳,沉、涩、弱、弦、微为阴。而察阴阳之法,又莫过于此。于是诊脉之精,至此大备。

何以言之?人之先天本于阴阳,而阴阳复生于胃气,惟谷神兴而营气足,故脉行焉。中涵先天四时五脏之正,而养于胃气,以微见其间,是以脉常有神,而可诊以阴阳逆从之法。故阴阳逆顺之法,必首诊其胃气、五脏、四时。诊胃气者诊其力,诊五脏者诊其神,诊四时者诊其顺。

何谓力?胃之在三阳,搏而勿浮;在三阴,搏而勿沉。其为洪圆有力,阴阳两和,是平胃脉也。四时而闰以太息,为五至,于何有病?此谓有力。若胃气衰耗,已先见不搏而浮沉矣。何谓神?五脏五神而主五行,则恒见微弦、微钩、微软、微毛、微石之平衡,所谓脏真也。过则相凌,弱则受克而藏神失,再过则真脏现矣,此谓有神。何谓顺?五脏以胃气各自主时而奉天令,故春肝、夏心、秋肺、冬肾,如天之被物,生、长、化、收、藏。以一旺主时,而群脏从焉,毋得以错迕事见者,所谓顺也。反顺则为逆矣,逆时则逆脏,并逆胃矣;此谓以顺。是三者病本之诊也。

于是审其阴阳,以别柔刚,而知其逆顺之所在。是以别于阳者,知病起时;别于阴者,知死生之期。

此诊之大源,不可不知也。

嗣是乃有相去之三诊,则于其病情而知之。一法为对待,如浮沉对待,缓急、大小、滑涩各对待,皆两不相侔,判然可识者也。一法为微甚,从对待而推之,或甚浮微浮、甚沉微沉之过不及,以从容而知之也。

一法为悬绝,如太过、三倍、四倍、不及之迥绝、绝无之殊。此为关格、真脏之见脉,可察而辨也。辨其对待,以察生克;辨其微甚,以察间甚;辨其悬绝,以察生死。而又察仲景之阴阳十脉。合而察之,前三法为经,后四法为纬。不待多脉之名象。而死生顺逆之机,了若指掌矣。

卷二 \ 诸家脉论附

张景岳脉神章

脉者,血气之神,邪正之鉴也。有诸中必形诸外,故血气盛者脉必盛,气血衰者脉必衰。

无病脉正,有病脉乖。

人之疾病,无过表里虚实寒热六字,其中只虚实两字足以尽之。盖表症、里症、寒症、热症,无不皆有虚实,既知表里寒热,而能以虚实二字决之,则千万病情可一贯矣。

治病之法无逾攻补。用攻用补,无逾虚实。欲察虚实,无逾脉息。虽脉之浮沉主病各异,然一脉能兼诸病。一病能兼诸脉,且以诸脉中皆有虚实之变,病值危难,在乎能辨虚实,使虚实得真,则标本阴阳万无一失,或脉有疑似,必兼证以察其孰主孰客,孰缓孰急。能知本末先后,是即神之至矣。

浮脉,举之有余,按之不足。凡洪、大,芤、革之属,皆其阳之类也,主中气虚、真阴不足。其病伤风、伤暑,为表热;或胀满不食,为喘急。其浮大为伤热,浮紧为伤寒,浮滑为宿食,浮缓为风为湿,浮芤为失血,浮数为风热,浮洪为狂躁。虽有分司,全在治法,不可执一也。虽浮为在表,然有真正风寒外感,脉反不浮者。其有紧数而略兼浮者,便是表邪,必发热无汗,身有酸疼,是其候也。若浮而兼缓,多有非表邪者。大都浮而有力有神者,为阳有余,阳有余则火必随之,或痰见于中,或气壅于上,可类推也。若浮而无力空豁者,为阴不足,阴不足则水亏,或血不营心,或精不化气,中虚可知也。若以此等为表证,则害莫大。其浮大弦硬之极,甚至四倍以上者,谓之关格。此非有神之谓,乃真阴虚极而阳亢无根,大凶之兆。凡脉见何部,当随其部而察其症。诸脉皆然。

沉脉,轻取不见,重手乃得,为阴。凡细、小、隐伏、反关之属,皆其类也。此阳郁之候,主气郁,为寒为水。其病停饮,为症为瘕、为胀实,为厥逆,为洞泄。若沉细,为少气,为寒饮,为胃中冷,为腰脚痛,为 癖。沉迟为痼冷,为精寒。沉滑为宿食,为伏痰。沉伏为霍乱,为胸腹痛。沉数为内热。沉弦沉紧为胸腹痛。沉虽属里,然必察其有力无力,以辨虚实。沉而实者多滞气,故曰下手脉沉,便知是气。气停积滞者,宜消宜攻。若沉而虚者,因阳不达,因气不舒。阳虚气陷者,宜温宜补。

其有寒邪外感,阳为阴蔽,脉见沉紧而数,及有头痛、身热等症,且属表邪,不得以沉为里也。

迟脉,不及四至,为阴,脉凡代、缓、结、涩之属,皆相类也。主阴盛阳亏之候,其病为寒为虚。浮而迟者内气虚,沉而迟者表气虚。迟在上则气不化精,迟在下则精不化气。气寒则不行,血寒则凝滞。

若迟兼滑兼大者,多风痰顽痹之候;迟兼细小者,必真阳亏损而然∶或阴寒留蓄于中,则为泄为痛;或元气不营于表,则寒栗拘挛。大都脉来迟慢者,总由元气不充,不可妄施攻击。

数脉有阴有阳,今皆以数为热。详考《内经》则曰∶诸急者多寒,缓者多热。滑者阳气盛,微有热。粗大者,阴不足阳有余,为热中。缓而滑者,为热中。及《难经》云∶数则为热,迟则为寒。而今世宗之。然余历验,凡内热伏火等症;脉反不数,惟洪滑有力,每如经文所言。夫数脉之辨,大约有七∶一在寒邪外感,脉必暴见紧数。寒邪初感,本无热邪,所以只宜温散。惟数大滑实,阳气太重,方可言热。若数而无力,仍是阴症,只宜温中,不可作热治也。一虚损有之,凡阳虚者脉必数而无力,或兼细小,证见虚寒,温之且不暇,尚堪作热治乎?又有阴虚之数脉,必数而弦滑,虽有烦热诸证,慎用寒凉。若但清火,必致脾泄而败矣。且患虚损者,脉无不数;数脉之病,惟损最多。愈虚则愈数,愈数则愈危。若以虚数作热数,万无生理矣。一疟脉有之,疟作之时,脉必紧数;疟止之时,脉则和缓。岂作则有火,止则无火乎?且火症无止时,能作能止者,唯寒邪之进退耳,不可尽以为热。一痢脉有之,痢之作率由寒热内伤,脾肾虚损,所以脉数。但兼弦、涩、细、弱者,总皆虚数,非热数也。温补命门,百不一失。其有形症多火,年力强壮,亦必见洪、滑、实、数,乃为可清。一痈疡有之,凡脉数身无热而恶寒,饮食如常者,或身有热得汗不解者,即痈疡之候也。然疮疡之发,有阴有阳,可攻可补,亦不得尽以数为热症。一痉症有之,以邪毒未达也,达则不数矣。此当以虚实大小分阴阳,亦不得以数为热脉,一症瘕有之,凡积滞不行,脉必见数,若积久成疳,而致口臭牙疳发热等证者,宜清胃火,如无火症,而脉见细数者,非热矣。一胎孕有此,以冲任气阻,本非火也。当以强弱分寒热,勿以圣药属黄芩矣。

以上数脉诸证,凡邪盛者多数脉,虚甚者尤多数脉。其是热非热,诸所末尽,可类推矣。

洪脉为阳,举按皆有余,大而实也。主血气燔灼内外,大热之候。或为二便不通与动血,为头疼、面热、狂躁、烦渴、咽干、喉痛等证。或为痈疡,瘢疹。

此阳实阴虚,气实血虚之候。若洪大至四倍以上者,即阴阳离绝之脉也。

微脉,纤细无神,柔弱之极,是谓阴脉。凡细小虚濡之属,皆其类也,乃阴阳俱虚之候,主畏寒恐惧,中寒少气;或胀满食不化,为呕哕泄泻;或腰腹痛,为眩运厥逆,皆系元阳亏损,伤精失血而然。

滑脉,往来流利,如珠走盘。凡洪、大、芤、革之属,皆其类也。乃血热气壅之候,为食滞痰逆,满闷呕吐等症。滑大滑数为内热,上为头目咽喉心肺之热,下为小肠二便之热。妇人脉滑数而经断,为有孕。若平人脉滑而和缓,此营卫充实,佳兆也。如过于清火,则为邪热。凡病虚损者多弦滑,阴虚然也;泻痢多弦滑,以脾肾受伤也,不得通以火论。

涩脉为阴,往来艰涩,如雨沾沙,如刀刮竹。凡虚、细、微、迟,结、促之类,皆相似也。主气血俱虚之候,为脾寒少食,胃寒多呕,二便违和,四肢厥冷,痹痛拘挛麻木,为忧烦,为无汗,为失血,男子伤精,女子不孕,月事不调。凡脉见涩滞,多由七情不遂,营卫耗伤,血无以充,气无以畅。

在上则有上焦之不舒,在下则有下焦之不运,在表则有筋骨之疲劳,在里则有精神之短少,总属阳虚。诸家言气多血少,岂以脉之不利,犹有气多者乎?

弦脉,按之有余,如张弓弦,与坚搏紧急相类,阳中伏阴之象也。主气血不和,为气逆邪胜,肝强脾弱,为虚劳寒热,疟痢痹疝,胸胁疼痛,痰饮宿食,积聚胀满,拘挛等证。若洪弦相搏,外紧内热,欲发疮疽也。弦从木化气,通于肝,可以阴亦可以阳,但弦大兼滑者,便是阳邪;弦紧兼细者,便是阴邪。

凡脏腑得胃气所及,则五脏相安;肝邪所浸,则五脏俱病。盖以木之滋生在水,培养在土,若木气过强,则水因食母而耗,土以克贼而伤。肾为精血之本,胃为水谷之海,根本受伤,生气败矣。所以木不宜强也。唯脉见和缓者吉,弦强者凶,若弦甚者土必败。

芤脉,浮大中空,按如葱管。凡浮豁虚散之属,皆相类也。此孤阳脱阴之候,为阴虚发热,失血脱血,头晕目眩,惊悸怔忡,喘急盗汗,为气无所归,血无所附。芤虽阳脉,而阳实无根,大虚之兆。

紧脉,急疾有力,坚搏抗指,有转索之状。凡弦、数之类相似也,阴多阳少。乃阴邪击搏之候,主为痛为寒。紧数在表,为伤寒发热,头痛项强,浑身筋骨疼痛,咳嗽鼻塞,为痹为疟。沉紧在里,为心胁疼痛,胸腹胀痛,为中寒逆冷,吐食泻痢,阴疝 癖,风痫反张。在妇人为气逆经滞,在小儿为惊风抽搐。

缓脉有三∶从容和缓,浮沉得中者,此平人正脉;若缓而滑大者多实热,如《内经》所言者是也;缓而迟细者多虚寒,即诸家所言者是也。然实热者必缓大有力,多为烦热口臭、胀满、痈疡、二便不利,或伤寒、温疟初愈,而余热未清者,多有此脉,若虚寒者必缓而迟细,为阳虚畏寒,气怯眩运,痹弱痿厥,怔忡诞妄,饮食不化,飧泄疼痛,精寒肾冷,小便频数。在女子为经迟血少,失血下血等证。凡诸疹毒,及中风产后,但得缓脉者易愈。

结脉,脉来忽止,止而复起,总谓之结。旧以数来一止为促,促者为热为阳极;缓来一止为结,为寒为阴极。通谓之气血痰食,积聚 瘕,七情郁结。浮结为寒邪在经,沉结为积聚在内。以余验之,促类数也,未必热结;类缓也,未必寒,但见中止者,总是结脉。多由气血渐衰,精力不继,所以断而复续,续而复断,常见久病者多有之,虚劳者多有之,或误用攻击消乏者亦有之。但缓而结者多阳虚,数而结者为阴虚。缓者犹可,数者更剧。此可以结之微甚,察元气之消长也。至如留滞郁结等病,本此脉之虚,然必形强气实,举按有力者方是。又有无病而一生结脉者,素禀之异也。如病久不退,而渐见结脉,多气血衰残,速宜培本。

伏脉,如有如无,附骨乃见。此阴阳潜伏,阻隔闭塞之象。或火闭而伏,或寒闭而伏,或气闭而伏。

为痛极、霍乱、疝、痫、闭结、气逆、食滞、忿怒、厥逆、水气等症。伏脉之见,虽与沉、微、细、脱者相类而不同。盖脉之伏者,以其本有如无,一时隐蔽不见耳,有胸腹痛剧而伏者;有气逆于经脉,道不通而伏者;有偶因气脱,不相接续而伏者,然必暴病暴逆者乃有之,调其气而脉自复矣。此外有积困绵延,脉本细微,而渐至隐伏者,乃残炉将绝之兆,安得尚有所伏哉?

虚脉,无力无神,正气虚也。浮而无力为血虚,沉而无力为气虚,数而无力为阴虚,迟而无力为阳虚。不特微、濡、细、弱、迟、涩之属之虚类,但诸脉之中见指下无神者,总是虚脉。经曰按之不鼓,诸阳皆然,即此谓也。故凡洪大无神者,即阴虚也;细小无神者。即阳虚也。阴虚即金水亏残,龙雷易炽,而五液神魂之病生焉,或盗汗遗精,或上下失血,或惊悸不宁;或喘咳劳热∶阳虚则火土受伤,真气日损,而君相化源之病生焉,或头目昏眩,呕恶亡阳,或隔塞胀满,或泄痢疼痛。

救阴者,壮水之主;救阳者,益火之源。渐长则生,渐消则死,此实生死之关也。

实脉,举按皆强,鼓动有力,邪气实也。弦、洪、紧、滑之属皆相类,为三焦壅塞之候。表邪实者,浮大有力,以风寒暑湿,外感于经;里邪实者,沉实有力,因饮食七情,内伤于脏;火邪实者,洪滑有力∶寒邪实者,沉弦有力,为诸痛滞症。凡在气在血,脉有兼见者,当以类求。然实脉有真假,真者易知,假者难辨,必问其所因,兼察形证,必得其神,庶几勿误。

脉有七情之伤,而为九气之别∶怒伤于肝,脉促而气上冲;惊伤于胆,脉气乱而动掣;过喜伤心,脉散而气缓;过思伤脾,脉短而气结;忧伤肺,脉涩而气沉;恐伤肾,脉沉而气怯;伤于寒者脉迟,其人气收;伤于热者脉数,其人气泄。故脉促而人气消,因悲伤而心系掣也。

凡众人之脉,有素大素小,素阴素阳者,此赋自先天。若邪变之脉,有倏缓倏疾,乍进乍退者,此病之骤至,脉随气见也。故凡诊脉者,必须先识脏脉,而后可以察病脉;先识常脉,而后可以察变脉。

于常脉中可察人之器局寿夭,于变脉中可察人之疾病死生。

脉言浮表沉里,数热迟寒,弦强为实,微细为虚,是固然矣。然疑似中尤有真辨,不可不察也。

如浮为在表,而凡阴虚血少,中气亏损者,脉必浮而无力,是浮不可概言表。沉为在里,而凡表邪初感,寒束皮毛,脉不能达,则必沉紧,是沉不可概言里,数虽为热,而真热者未必数,凡虚损之症,阴阳俱困,虚甚者数必甚,是数不可概言热。迟虽为寒,然伤寒初退,余热未清,脉多迟滑,是迟不可概言寒。弦强类实,而真阴虚损,胃气大亏,阴阳关格等证,脉必豁大而弦强,是强不可概言实。微细类虚,而凡痛极,气闭营卫,壅滞不通者,脉必伏匿,是微不可概言虚。凡诸脉之中,皆有疑似,皆有真辨,诊家大要,当先识此。

治病之法,有当舍症从脉者,有当舍脉从症者。盖脉有真假,症有真假,凡见脉症有不相合者,则必有一真一假隐乎其中,故有以阳症见阴脉。有以阴症见阳脉,有以虚症见实脉,有以实症见虚脉,此阴彼阳,此虚彼实,欲将何从?余尝熟察之,夫实症脉虚者,必其症为假实;脉实症虚者,必其脉为假实也。何以见之?如外虽烦热,而脉见微弱者,必火虚也;腹虽胀满,而脉见微弱者,必胃虚也。虚火虚胀,其堪攻乎?此宜从脉之虚,不宜从症之实也。其有本无烦热,而脉见洪数者,非火邪也;本无胀滞,而脉见弦强者,非内实也。无热无胀,其堪泻乎?此宜从症之虚,不宜从脉之实也。盖实有假而虚无假,假实者病多变幻,此其所以有假也;虚者亏损既露,此其所以无假也。故凡脉症不合者,中必有奸,必先察其虚以求其根本,不易之要法也。

然真实假虚,非曰必无。如寒邪内伤,或食停气滞,心腹急痛,以致脉过沉伏,或促或结,此邪闭经络而然,脉虽若虚,而必有痛胀等症可据,是诚假虚之脉,本非虚也。又若四肢厥逆,或恶风怯寒,而脉见滑数,以热极生寒,外虽若虚,而内有烦热便结等证可据者,是诚假虚之病,本非虚也。又若是实脉而无是实症,即假实脉;有是实症而无是实脉,即假实证。知假知真,即知所从舍矣。

又有从脉从症之法,以病之轻重为期,如病本轻浅,别无危候,可因现下以治其标,若病关脏气,稍见疑难,必须详辨虚实,凭根据下药,方为切当。所以轻者从症,十唯一二;重者从脉,十尝八九。故虽脉有真假,实由人见之不真耳,脉何尝假哉。

脉义之见于诸家者,六经有序,脏象有位,三部九候有则,详且备矣。学人按部以索象,按脏以索病,咸谓无遁情矣。

然索部位,审之于寸,似乎病在心肺;索之于关,似乎病在肝脾;索之于尺,似乎病在两肾。乃有不然者,如头痛一证,病本在上,两寸其应也。若以经脏言,则少阳、阳明之痛,不应在两关乎?太阳之痛,不应在左尺乎?如淋遗等症,病本在下,尺中所主也。若气有不摄,病脉见右寸矣;神有不固,病脉见左寸矣。使必以部位言,则上下相关,不可泥也;使必以经脏言,则承制相移,有不必执也。故善为脉者,贵在察神,不可察形;贵在众中见独,不在部中泥证。

然独之为义有三∶有部位之独,谓诸部无恙,一部稍乖,乖处藏奸。有脏气之独,不得以部位为拘,如诸见洪者皆心脉,诸见弦者皆肝脉,肺之浮,脾之缓,肾之石。五脏之中,各有五脉,五脉互见,独乖者病,乖而强者,即本脏之有余;乖而弱者,则本脏之不足。有脉体之独,《内经》曰∶独小者病,独大者病,独疾者病。独迟者病,独陷者病是也。三者之独,但得其一,即见病之本矣。故曰得一之精,以知死生,正此谓矣。

经曰∶脉无胃气亦死。又曰∶脉弱以滑,是有胃气。又曰∶邪气来也紧而疾,谷气来也徐而和。

是谷气即胃气,胃气即元气也。凡诊脉者,无论浮、沉、迟、数,但于邪脉得兼软滑徐和之象者,便是有胃气。虽诸病叠见,必无害也。

若今日尚和缓,明日更弦急,则知邪气之愈进。若今日甚弦急,明日稍和缓,知胃气之渐至,则病当渐清矣。即如顷刻之间,初急后缓者,胃气之来也;初缓后急者,胃气之去也。

察邪正进退之法,死生之兆,惟以胃气为主。盖脾胃属土,脉本和缓,土惟畏木,木脉弦强,凡脉见弦急者,为土败木贼。

雀啄连连三五啄,屋漏半日一点落,鱼翔似有又如无,虾游静中忽一跃,弹石硬来寻即散,搭指散乱为解索。

有余之病,脉当有神有力,忌见阴脉,如沉、涩、细、弱而不应手者,逆也;不足之症,脉当和缓软柔,忌见阳脉如浮、洪、紧、数而搏击者,逆也。暴病脉宜浮、洪、数、实,久病脉宜微、缓、软、弱。

若新病而沉、弱、微、细,久病而浮、数、滑、实者,皆逆也。元气衰败之脉,有极微欲绝者,用回阳救本之药,脉气渐出为佳。若暴出忽如复元者,假复也,必至复脱不治。

伤寒其脉,以浮紧而有力无力,表之虚实可知;沉紧而有力无力,里之虚实可知;中而有力无力,阴阳之吉凶可知。浮为在表,沉为在里,此古今相传之法也。然沉脉亦有表证,以阴实阳虚寒胜者然也;浮脉亦有里症,此阳实阴虚水亏者然也。故凡欲察表邪者,不宜单据浮沉,只当以紧数与否为辨。盖寒邪脉皆紧数,若紧数浮洪有力,邪在阳分,即阳证也;紧数浮沉无力者,邪在阴分,即阴症也。以紧数之脉而兼见表症者,其为外感无疑,即当治从解散。然内伤之脉亦有紧数症者,但内伤之紧其来有渐,外感之紧发于陡然,以此辨之,最为的当。其有似紧非紧,但较之平昔。稍见滑疾而不甚者,亦有外感之症。以其邪轻,或以初感而未甚,亦多见此脉,是又不可不兼证而察之也。若其和缓全无紧疾,脉虽浮大,自非外邪。

脉大者为病进,因邪气胜,病日甚也,脉渐缓者为病退,缓为胃气至,病将愈也。然亦有宜大不宜大者,如脉体本大,而再加洪数,此为病进之脉也;如脉体本小,自服药后而渐见滑大有力,此自阴转阳;必将汗解,乃为吉兆。盖脉至不鼓,由气虚而然,无阳岂能作汗?

虚损之脉,凡甚急、甚数、甚细、甚弱、甚涩、甚滑、甚短,甚长、甚浮、甚沉、甚弦,甚紧、甚洪、甚实,皆劳伤之脉,然无论浮沉大小,但渐缓则渐有生意。若弦甚者病必甚,数甚者病必危。若以弦细,再加紧数,则百无一生矣。

东垣发明内伤,辨脉一条,以左为人迎主表,右为气口主里,外感则人迎浮紧,内伤则气口脉大,至今相习以为确然,不知其短于论脉,不容不辨。夫人迎本在结喉两傍,本太阴肺脉,两寸口同称也。内伤外感之分,一表一里,如肝肾在左,岂无里乎?脾胃在右,岂无表乎?

即仲景之论伤寒,亦浮大为表,沉细为里。仲景之前,未闻以左右言表里者,迨自叔和之后,悉宗其谬。

尝试论之∶脉见紧数,此伤寒外感也,然未有左数而右不数者。又如所云左大为风邪,右大为饮食,则又不然。人生禀赋,右脉大者十居八九,左脉大者十居一二。若果阳邪在表,则大者更大,岂以右脉本大而可认为食乎?若饮食在腑,则强者愈强,岂可以左脉本大而可认为寒乎?不知此之大而紧,则彼之小者亦紧;彼之小而缓,则此之大者亦必缓。若因其偏强而即起偏见,则忘其本体者多矣。故以大小言脉体有不同,可以左右分也。若以迟疾言,则息数本相应,不可以左右分也。矧左右表里之说,既非经旨,亦非病征,乌足信哉。夫亦六脉俱有表里,左右各有阴阳。外感者两手俱紧数,内伤者左右俱缓大,又必以有神无神辨虚邪实邪。然必察脉之常体,以参久暂之病,斯可得脉症之真,因辨之为东垣之一助云耳。

诸病惟心腹痛一症,脉多难辨。虽滑实有力固多实邪,虚弱无神者固多虚邪,然暴痛之极,每多沉伏细涩,最是极虚之候。不知气为邪逆,脉道不行而伏沉异常,此正邪实之脉也。若火邪作痛则不然,辨此之法,暴病痛急而脉忽细伏者多实邪,痛缓而脉本微弱者为虚邪,酌之以理可矣。

王中痰脉论

一切痰症,脉有虾游、雀啄、代止之形,须知其痰凝气滞,关格不通,脉因有不动者。有两三路乱动者,有时无者,或尺寸一有一无者,有关上不见者,或时动而大小不常者,有平居之人忽然而然者,有素禀痰病不时而然者,有僵仆暴中而然者,皆非死脉也,实因痰而然。

柯韵伯脉论二则

脉有对看法,有正看法,有反看法,有平看法,有仄看法,有彻底看法。如有浮即有沉,有大即有弱,有滑即有涩,有数即有迟。合之于病,则浮为在表,沉为在里;大为有余,弱为不足;滑为血盛,涩为气少;动为搏阳,弦为搏阴;数为在腑,迟为在脏,此对看法也。如浮、大、滑、动、数脉,气之有余,名阳,当知其中有阴病阳胜之机。沉、弱、涩、弦、迟脉,气之不足,名阴,当知其中有阴胜阳病之机。此正看法也,夫阴阳之在天地也,有余而往,不足随之;不足而往,有余从之。知从知随,气可与期。故其始也为浮、为大、为滑、为动、为数,其始也反沉、反弱、反涩、反弦、反迟,是阳消阴长之机,其病为进;其始也为沉、为弱、为涩、为弦、为迟,其继也微浮、微大、微滑、微动、微数,是阳进阴退之机,其病为欲愈。此反看法也。浮为阳,如更兼大、动、滑、数之阳,是为纯阳,必阳盛阴虚之病矣;沉为阴,更兼弱、涩、弦、迟之阴脉,是为重阴,必阴盛阳虚之病矣。此为平看法。如浮而弱、浮而涩、浮而弦、浮而迟者,此阳中有阴,其人阳虚而阴气伏于阳脉中也;将有亡阳之变,当以扶阳为急务矣;如沉而大、沉而滑、沉而数者,此阴中有阳,其人阴虚而阳邪下陷于阴脉中也,将有阴虚之患,当以存阴为深虑矣。此为仄看法。如五阳脉体不变,而始为有力之强阳,终为无力之微阳,知阳将绝矣。五阴脉虽喜变阳,如忽然暴见,是阴极似阳,知反照之不长,余烬之易灭也,是为彻底看法。更有真阴真阳之看法。所谓阳者,胃脘之阳也,脉有胃气,是知不死;所谓阴者,真脏之脉也,脉见真脏者死。然邪气来也紧而疾,谷气来也徐而和,此又不得以迟数等定阴阳矣。盖十脉中,浮沉是脉体,大弱是脉势,滑涩是脉气,动弦是脉形,迟数是脉息,总是病脉,而非平脉也。

先哲云∶浮而无力为阳虚,沉而无力为阴虚。此道其常耳。然阴虚者必反见阴脉,故阳愈虚脉愈沉。

如沉之极而复浮,是微阳欲脱之兆也,若服药而渐浮,仅得中脉为吉。若忽然而浮,浮而短涩是肺之真脏见,浮而散大是心之真脏矣。阳脉反是阴虚,然阴愈虚则愈浮,如浮极而复沉,是真阴已绝之兆。若服补剂而渐沉,得中脉者吉。忽然而沉,或沉之散涩,或绵绵欲绝者,不可复治矣。此阴阳反作之脉法。

喻嘉言脉论三则(痉损水)

痉病异于常症,痉脉异于常脉。其曰∶太阳病发热,脉沉而细者名曰痉,为难治。发热为太阳证,沉细为少阴脉。凡见微脉即阳之微,见细脉即阴之细。微则易于亡阳,细则易于亡阴,所以难治。其曰∶太阳病,脉反沉迟,此为痉。虽亦阳症阴脉,而迟与微细大有不同,迟为营血不为充养筋脉而成痉,治不与少阴同法。两证夹阴之脉,其辨如此。《脉经》云痉家其脉伏坚,直上下,而复以按之紧而弦,直上下行,互发其义。明伏非伏藏,按之可得,即所谓其脉沉也。坚即紧如弦,不为指挠,邪气坚实也。直上下行者,督脉与太阳合行脊里,太阳邪盛,督脉亦显其盛,故见直上直下。《脉经》曰∶直上直下者,督脉也。

见则大人癫,小儿痫者是也。惟其夹于沉脉之内,所以病癫及痉。若举指即见,则病为阳狂,登高俞垣,勇力且倍平昔,何至挛缩如是?痉脉中有阳,其辨又如此。盖体强其脉亦强,求其柔软和缓,必不可得。况强脉恒杂于阴脉之内,所以沉弦沉紧,邪深脉锢,难于亟夺耳。可见痉证之欲解,必紧实之脉转为微弱,乃可渐解也。

后人所述损脉,宗本越人,以脉来软者为虚,缓者为虚,滞为虚,芤为中虚,弦为中虚,脉来细而微者血气并虚,脉小者血气俱少,脉沉小迟者脱气。虚损之脉,似可一言而毕,实未足以尽其底里。仲景曰虚劳之脉,多兼浮大,所以男子平人脉大为劳,极虚亦为劳。又谓脉浮者里虚。又谓劳之为病,其脉浮大,手足烦,春夏剧,秋冬瘥。男子脉浮弱而涩,为无子。脉得诸芤动微紧,男子失精,女子梦交。

脉极虚芤迟,为消谷、亡血、失精。脉虚弱细微者,善盗汗。而总结其义曰∶脉弦而大,弦则为减,大则为芤,减则为寒,芤则为虚,虚寒相搏,此名为革,妇人半产漏下,男子则亡血失精。可见浮大弦紧,外象有余,中藏不足。不专泥迟缓微弱一端以验脉,而脉之情状,莫逃于指下。

《金匾》有论迟数之脉曰∶寸口脉浮而迟,浮脉则热,迟脉则潜,热潜相搏,名曰沉。趺阳脉浮而数,浮脉即热,数脉即止,热止相搏,名曰伏。沉伏相搏,名曰水。沉则络脉虚,伏则小便难,虚难相搏,水走皮肤,即为水矣。如是言脉,令聪明知见,全不得入。夫寸口肺脉所过,趺阳胃脉所过,二脉合诊表里。《内经》∶三阴结,谓之水。当以寸口、趺阳定其诊也。寸口脉浮而迟,浮为卫为阳,迟为营为阴,卫不与荣和,其阳独居脉外则为热,营不从卫匿于脉中则为潜,营卫之间,热潜之脉,相搏而至,则肺气不能布化,故自结而沉也。脾与胃以膜相连而为表里,趺阳脉浮而数,胃阳不与脾阴相合,浮而独居于表则为热;脾阴不得胃阳以和,反为阳气所促而变量,数则阴血愈虚而止矣。数止相搏名曰伏者,趺阳之脉本不伏,以热止之故而脉伏也。寸口之沉,趺阳之伏,相搏于中则为水,岂非三阴结一定之诊乎?然肺合皮毛者也,皮肤者络脉之所过,肺沉而气不为充,营潜而血不为养,则络脉虚;脾为胃行津液者也,脾伏则津液不入膀胱,故小便难。络虚便难,水之积者乘虚而走皮间为肿矣。

程郊倩曰∶脉浮、数、大、动、滑,此名阳矣。仲景于浮大脉有曰∶浮则无血,大则为寒。于数脉有曰∶数为虚,虚为寒。于动、滑脉有曰∶此三焦伤也。曰∶滑则为哕。此等虚实关头,即阴阳转换处,学人未辨到脉理之精微,穷其变伏,防其胜复,则于脉疑处无有犀烛,何能于病难时下得雷斧?

张隐庵曰∶识脉难,审脉更难。如浮、沉、迟、数、滑、涩,及二十四脉,以对待之法识之,犹易分别于指下。所谓审脉者,体气强壮之脉何因,所主之病何症,以心印心,而后得确者。叔和曰∶浮为在表,沉为在里,数为在腑,迟为在脏。又曰∶浮则为热,浮则为风,浮为气实,浮为气虚,浮则无血,浮则为虚。是将为外感乎?为内伤乎?为气乎?为血乎?为实乎?为虚乎?是必审其证之表里阴阳,寒热虚实,病之久病新病,脉之有力无力,而断之以意也。

卷三 \ 病能集一(杂证九门)

阴病门

喻嘉言曰∶经云∶身之阳气,如天之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又言∶阳气者蔽塞,地气者冒明,冒明者,以阴浊而冒蔽阳明也。仲景以后,英贤辈出,从未有阐扬其烈者。惟韩祗和于中寒微有发明,诲人以附子、干姜为急。至丹溪、节斋诸先生,多以贵阴贱阳立说,制补阴丸,畸重乎阴,畴非至理。第于此道,未具只眼。

夫阴病之不可方物,以其无阳。每见病者,阴邪横发,上干清道,必显畏寒腹痛,下痢上呕,自汗淋漓,肉 筋惕等证。失此不治,浊阴从胸而上入者,咽喉肿痹,舌胀睛突;浊阴从背而上入者,颈筋粗大,头项若冰,浑身青紫而死。故仲景于阴盛亡阳之症,必用真武汤以救逆,所以把住关门,坐镇北方,不使龙雷升腾霄汉。柰医学阙此,诚为漏义。

盖卒中寒者,阳微阴盛,最危最急之候。经曰∶阴盛生内寒。寒气积于胸中而不泄,则温气去,寒独留,留则血凝,血凝则脉不通,其脉盛大以涩,故中寒。夫经既言阴盛生内寒,又言故中寒,岂非内寒先生,外寒后中之耶?既言血凝脉不通,又言脉盛大以涩,岂非以外寒中,故脉盛大,血脉闭,故脉涩耶?夫人身卫外之阳最固,太阳卫身之背,阳明卫身之前,少阳卫身之两旁。今不由三阳,而直中少阴,岂是从天而下?缘厥气上逆,积于胸中则胃冷,胃冷则口食寒物,鼻吸寒气,皆得入胃。肾者胃之关也,外寒斩关直入少阴肾脏,故曰中寒也。然其脉盛大以涩,虽曰中寒,尚非卒病。卒病中寒,其脉必微。

仲景言伤寒传入少阴。则曰脉微细。若寒中少阳,又必但言脉微,不言脉细。何者?微则阳之微也,细者阴之细也。伤寒寒邪传肾,其亡阳亡阴尚未有定,至中寒则但有亡阳而无亡阴,故知其脉必不细也。

若果见细脉,则其阴先已内亏,何由而反盛耶?且在伤寒惟少阴有微脉,他经则无,其太阳膀胱,为肾之腑,总见微脉恶寒,仲景蚤从少阴施治,而用附子、干姜矣。盖脉微恶寒,正阳微所致,肾中既以阳微寒自内生,复加外寒斩关直入,或没其阳于内,或逼其阳于外,其人顷刻亡阳,故仲景以为卒病也。

夫人身血肉之躯,皆阴也。其一点元阳,先身而生,藏于两肾之中,而一身之元气由之以生,故谓之生气之原。而六淫之外邪,毫不敢犯,又谓守邪之神。苟为不然,阳微必阴盛,阴盛愈益阳微。是以肾中真阳得水以济之,留恋不脱。得土以堤之,蛰藏不露,除施泄而外,屹然不动。而手足之阳为之役使,流走周身,固护腠理,而捍卫于外;而脾中之阳,法天之健,消化饮食,传布津液,而营运于内;而胸中之阳,法日之驭,离照当空,消阴除翳,而宣布于上。此三者丰享有象,肾中真阳安享太平。

若在外在中在上之阳衰微不振,阴气乃始有权,或肤冷不温,渐至肌硬不柔,卫外之阳不用矣;或饮食不化,渐至呕泄痞胀,脾中之阳不用矣;或当膺阻碍,渐至窒塞不开,胸中之阳不用矣。乃取水土所封之阳出而任事,头面得阳而戴赤,肌肤得阳而 燥,脾胃得阳而除中,即不中寒,其能久乎?

故治阴之法,不可不谨。治之之法,其难有八。夫寒中少阴,行其严令,埋没微阳,肌肤冻裂,无汗而丧神守,急用附子、干姜,加葱白以散寒,加猪胆汁引入阴分。然恐药力不胜,熨葱灼艾,外内悉攻,乃足破其坚凝。少缓须臾,必无及矣。此一难也。

若其人真阳素扰,腠理素疏,阴盛于内,必逼其阳亡于外,魄汗淋漓,脊项强硬,用附子、干姜、猪胆汁,即不可加葱及熨艾,恐助其散,令气随汗脱,而阳无由内返也。宜扑止其汗,陡进前药,随加固护腠理。不尔,恐其阳复越。此二难也。

用附子、干姜以胜阴复阳者,取飞骑突入重围,使既散之阳望帜争趋。不知此义者,加增药味,和合成汤,反牵制其雄入之势,必至迂缓无功,此三难也。

其次,前药中即须首加当归、肉桂,兼理其荣,以寒邪中入,先伤荣血故也。不尔,药偏于卫,与病即不相当,邪不尽服,必非胜算。此四难也。

其次,前药中即须加人参、甘草,调元转饷,收功帷幄。不尔,姜附之猛,直将犯上无等矣。此五难也。

用前药二三剂后,运动颇轻,神情颇悦,更加黄、白术、五味、白芍,大队阴阳平补,不可歇手。

如怠缓不为善后,必堕前功。此六难也。

若其人素有热痰,阳去早已从阴而变寒,至此,则无形之阴虽散,而有形之寒痰尚有留为阻塞窍隧者,姜附固可勿施,其牛黄、竹沥一切寒凉,断不可用,用则阴复用事,必堕前功。此七难也。

用平补后,总有寒痰,但宜甘寒助气开通,不宜辛辣助热。阳既安堵,即宜休养其阴。不尔,转生他患,此八难也。

中风证

喻嘉言曰∶《金匮》云∶夫风之为病,当半身不遂,或但臂不举者,此为痹病。脉微而数,中风使然。

又云∶寸口脉浮而紧,紧则为寒,浮则为虚,虚寒相搏,邪在皮肤。浮者血虚,络脉空虚,贼邪不泻,或左或右,邪气反缓,正气即急。正气引邪,僻不遂,邪在于络,肌肤不仁。邪在于经,即重不胜。

邪入于腑,即不识人。邪入于脏,舌即难言,口流涎沫。又云∶寸口脉迟而级,迟则为寒,缓则为虚。荣缓则为亡血,卫缓即为中风。邪气中经,则身痒而瘾疹,心气不足。邪气入中,则胸满而短气。以及五脏风脉死症,语语金针。

仲景以后,英贤辈出,中风一证,方书充栋,竟鲜画一之法。世咸知仲景为立方之祖,然仲景首推侯氏黑散为主方,后人罔解其意,谨以明之。夫八风之邪,皆名虚邪,人身经络营卫素盛者,无从入之。入之者,因其虚而袭之耳。《内经》谓以身之虚,而逢天之虚,两虚相感,其气至骨,入则伤五脏,工侯禁之,不能伤也,又谓贼风数至,虚邪朝夕,内至五脏骨髓,外伤空窍肌肤。《灵枢》谓圣人避邪如避矢石,是则虚邪之来,为害最烈。然风为阳邪,人身卫外之阳不固,阳邪乘阳,尤为易入,即如偏枯不仁,要皆阳气虚馁,不能充灌所致。又如中风卒倒,其阳虚更审。设非阳虚,其人必轻矫便捷,何得卒倒耶?仲景之谓脉微而数,微者指阳之微也,数者指风之炽也。所出诸证诸脉,字字皆本阳虚为言。然非仲景之言,而《内经》之言也。《内经》谓∶天明则日月不明,邪害空窍。可见风性善走空窍,阳虚则风居空窍,渐入脏腑,此惟离照当空,群邪始得毕散。若胸中之阳不治,风必不出矣。扁鹊谓虢太子尸厥之病,曰上有绝阳之络,下有破阴之纽,见五络之纵于头者,皆为阳络,而邪阻绝于上,其阳之根于阴,阴阳相纽之处,而正复破散于下,故为是病。古人立言之精若此。

仲景以后,医脉斩为中断。后贤之特起者,河间主火,是火召风入,火为本,风为标矣;东垣主气,是气召风入,气为本,风为标矣;丹溪主痰,是痰召风入,痰为本,风为标矣。然一人之身,每多兼三者而有之,曷不曰阳虚邪害空窍为本,而风从外入者,必挟身中素有之邪,或火或气或痰而为标耶?王安道谓∶审其火、气、痰,则从三子;审其为风,则从《内经》。亦为无权执一。从三子固各有方论可守,从《内经》果何着落耶?中风之初,治其表里,风邪非不外出,而重门洞开,出而复入,乃至莫御者矣。又谓一旬微汗,一气微利,要亦五十步之走耳。

仲景取侯氏黑散为主方,则驱风之中兼填空窍,空窍一实,庶风出而不复入,其病瘳矣。仲景所谓心折者,原有所本,乃遵《内经》久塞其空,真切精粹。诸家中风方论,直是依样葫芦,不足观矣。

侯氏黑散菊花 桔梗 防风 细辛 川芎 桂枝 当归 人参 白术 茯苓 牡蛎 矾石 黄芩 干姜 甘草上十四味,杵为散。酒服方寸匕,日三服。初服二十日,用温酒调服。禁一切猪肉、大蒜。常宜冷食,六十日止,即药积在腹中不下也。热食即下矣,冷食自能助药力。

上治中风四肢烦重,心中恶寒不足者。《外台》用之以治风癫。仲景制方皆匠心独创,乃于中风症首引此散,岂非深服其方乎?夫立方而但驱风补虚,谁不能之?至于驱补之中,行其堵截之法,则非思议可到,方中取矾石以固涩诸药,使之留积不散,以渐填其空窍,服之日久,风自以渐填而熄。所以初服二十日,不得不用温酒调下,以开其痹着。以后则禁诸热食,惟宜冷服,如此再四十日,则药积腹中不下,而空窍填矣。空窍填则旧风尽出,新风不受矣。盖矾性得冷即止,故嘱云热食即下矣。冷食自能助药力,抑何用意之微耶。

脉法

新中风挟旧邪,或外感,或内伤,其脉随之忽变。兼寒则脉浮紧,兼风则脉浮缓,兼热则脉浮数,兼痰则脉浮滑,兼气则脉沉涩,兼火则脉盛大,兼阳虚则脉微,亦大而空,兼阴虚则脉数,亦细如丝;阴阳两虚则微数或微细;虚滑为头中痛,缓迟为营卫衰。大抵阳浮而数,阴濡而弱,浮滑沉滑,微虚散数,皆为中风。然虚浮迟缓,正气不足,尚可补救;急大数疾,邪不受制,必死无疑。若大数未至急疾,犹得不死。

《内经》言偏枯者不一,曰汗出偏阻,曰阳盛阴不足,曰胃脉内外大小不一,曰心脉小坚急,曰肾水虚。《灵枢》亦叙偏枯于热病篇中,皆不言风,亦不言其本于何邪。岂非以七情、饥饱、房室,凡能虚其脏气,致营卫经脉痹而不通者,皆可言邪?

即河间主火,即肾水虚阳盛阴不足之一端也;东垣主气,即七情抑遏之一端也;丹溪主痰,即饮食伤脾之一端也。一病之中,每多兼三者而有之,安在举一以括其余?《素问》云,不能治其虚,安问其余?偏枯阳盛阴不足固有之,而阳气虚衰,痹而不通尤多,可问其余耶?

中络者肌肤不仁,中经者躯壳重着,中腑即不识人,中腑即舌难言,口流涎沫,然中腑必归胃腑,中脏必归心脏也。

腑邪必归胃者,风性善行空窍,水谷入胃,则胃实肠虚,风邪即进入肠中,少顷水谷入肠,则肠实胃虚,风复进入胃中,见胃风必奔迫于二肠之间也。风入胃中,胃热必盛,蒸其精液,结为痰涎,壅塞隧道,胃之支络心者,才有壅塞,即堵其神气出入之窍,故不识人也。诸脏受邪至盛,必进入于心而乱其神明,神明无主则舌纵难言,廉泉开而流涎沫也。

治中风亦如治伤寒,不但邪在三阳引入三阴为犯大禁,即邪在太阳引入阳明、少阳亦为犯禁也。故风初中络,即不可引之入经,中经即不可引之入腑,中腑即不可引之入脏。引邪深入,酿患无穷,又毋论中风浅深,但见自汗,则津液外出,小便自少。若更利之,使津液下竭,则营卫之气转衰,无以制风火之势,必增其烦热,而其阴日亡也,况阳明利小便,尤为犯禁;少阴利小便,必失溲而杀人矣。且风中经络,只宜宣之使散,误下则风邪乘虚入腑入脏,酿患无穷。若夫中风之候,多有平素积虚,脏真不守者,下之立亡。惟在腑一证,内实便闭,间有可下。然不过解其烦热,非大下也。虽中腑日久,热势深极转入脏者,此属可下,必使风与热俱去为善。若开其壅塞,反增风势,何以下之哉。

李士材曰∶凡中风昏倒,先须顺气,然后治风,用竹沥、姜汁调苏合香丸。如口噤,抉开灌之。如抉不开,急用牙皂、生半夏、细辛为细末,吹入鼻中,有嚏可治,无嚏则死。最要分别闭与脱二证明白∶如牙关紧闭,两手握固,即是闭症,用苏合香丸,或三生饮之类开之;若口开心绝,手撒脾绝,眼合肝绝,遗尿肾绝,声如鼾肺绝,即是脱证。更有吐沫、直视、肉脱、筋骨痛、发直、摇头上窜、面赤如妆、汗出如珠,皆脱绝之证,宜大剂理中汤灌之,及灸脐下,虽日不治,亦可救十中之一。若误服苏合香丸、牛黄至宝之类,即不可救矣。盖斩关夺门之将,原为闭证设,若施之脱症,如人既入井而又下之石也。世人蹈此弊而死,不可胜数,故特表而出之。惟中脏之症,是闭而非脱者,宜苏合丸、牛黄丸、至宝丹、活命金丹之类。若中腑与中血脉之症,断不宜用。为内有麝香入脾治肉,牛黄入肝治筋,龙脑入肾治骨,恐反引风邪深入骨髓,如油入面,莫之能出。

不语

心脾受风,故舌强不语。风寒客于会厌,故卒然无音。若因痰迷心窍,当清心火。若因湿痰,当清脾热。

若因风热,当清肝火。若因风痰,当导痰涎。若因虚火,当壮水之主。若因虚寒厥逆,当益火之源。神仙解语丹、涤痰汤、加味转舌膏、八味丸随证选用。

手足不随

诸阳之经皆起于手足,风寒客于肌肤始为痹,复伤阳经,随其虚处而停滞,与血气相搏,故风痹而手足不随。实者脾土太过,当泻其湿;虚者脾土不足,当补其气。血枯筋急者四物汤,木旺风淫者四物汤加钩藤、秦艽、防风,多痰者加秦艽、天麻、竹沥、姜汁。

半身不遂

偏枯一症,皆由气血不周。经曰∶风气通于肝,风搏则热盛,热盛则水干,水干则气不荣,精乃亡。

此风病之所由作也。故曰∶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

痰涎壅盛

宜用吐法,稀涎散。或橘红一斤,运流水七碗,煎至二碗,顿服,白汤导之,吐痰之圣药也。二陈汤、星香散加竹沥、姜汁。虚者六君子同星香散。脉沉伏无热者,三生饮加全蝎。一用养正丹,可以坠下痰,镇安元气。

张子和中风论曰∶口眼 斜,俗工于中风掉眩症一概治之,然而不愈者,盖知窍而不知经,知经而不知气故也。人之七窍,如肝窍目,目为肝之外候;肺窍鼻,鼻为肺之外候;心窍舌,舌无窍,心与肾合而寄窍于耳,故舌与耳俱为心之外候。俗工只知目病归之肝,口病归之脾,鼻病归之肺,耳病归之肾,舌病归之心,更无改张。岂之目之内,上下三纲,足太阳及阳明起于此。

目之锐,是少阳起于此,手少阳至于此。鼻之左右,足阳明、手阳明夹乎此。口之左右,亦此两经环之。此七窍有病,不可独归之五脏,当归之六阳经也。然求之世之能知十二经所起所会所交所合,与夫循环过注、上下夹贯、种种所别,千万人而不得一二人。于其所知,又不过执十二经便为病本,以阳经为热,阴经为寒,检方寻药治之而已。讵知《灵枢》经曰∶足之阳明、手之太阳,筋急则口目为僻。此十二经受病之处也,非为病者也。及为病者,天之六气也。俗工不识,往往纷然。然则口眼 斜治之若何?曰∶足之太阳、足之阳明,右目有之,左目亦有之;足之阳明、手之阳明,口左有之,口右亦有之,此两道也。《灵枢》又言∶足阳明之筋,其病颊筋有寒则急,引颊移口;热则筋弛,纵缓不胜收,故僻。左寒右热,则左急而右缓;右寒左热,则右急而左缓。故偏于左者,左寒而右热;偏于右者,右寒而左热也。夫寒不可轻用辛热之剂,盖左中寒而迫热于右,右中风则逼热于左,阳气不得宣行故也。而况风者甲乙木也,口眼阳明皆为胃土,风偏贼之,此口眼之所以僻也。或曰七窍惟口眼 斜,而耳鼻独无此病者,何也?曰动则生风,静则风息,天地之常理也。考之《易》象,有足相符者。震、巽主动,坤、艮主静。动则皆属木,静则皆属土。观卦者视之理也,视者日之用也,目之上纲则眨,下纲则不眨,故观卦上巽而下坤;颐卦者养之理也,养者口之用也,口之下颔则嚼,上颔则不嚼,故颐卦上艮而下震。口目常动,故风生焉,耳鼻常静,故风息焉。当思目虽斜而目之眶未常斜,口虽 而口之辅颊车未尝,此经之受病而非窍之受病明矣。此病气虚风入而为偏,上不得出,下不得泄,真气为邪气所陷,此宜灸承泣、地仓,不效当灸人迎。又风火交胜,两手脉必急数弦实。

盖火胜则制金,金衰则木茂,木茂则风生,止可流湿润燥通郁为主,而用及姜、附、乌、桂、起石、硫黄之剂者,是耶?非耶?

薛立斋曰∶中风者,即《内经》所谓偏枯、风痱、风懿、风痹是也,而有中腑、中脏、中血脉之分焉。

夫中腑者为在表,中脏者为在里,中血脉者为在中。在表者宜微汗,在里者宜微下,在中者宜调荣。中腑者多着四肢,如手足拘急不仁、恶风寒。如数者病浅,皆易治,用加减续命汤之类。中脏多滞九窍,如眼瞀者中于肝,舌不能言者中于心,唇缓便闭者中于脾,鼻塞者中于肺,耳聋者中于肾。此数者病深,多难治。中血脉者,外无六经之症,内无便溺之阻,肢不能举,口不能言,用大秦艽汤主之。中腑者多兼中脏,如左关脉浮弦,而目青、左胁偏痛、筋脉拘急、目、头目眩、手足不收、坐踞不得,此中胆兼中肝也,用犀角散之类。如左寸脉浮洪,面舌赤、汗多恶风、心神颠倒、言语謇涩、舌强口干、忪悸恍惚,此中小肠兼中心也,用麻黄散之类。如右关脉浮或浮大,面唇黄、汗多恶风、口 语涩、身重、怠惰嗜卧。肌肤不仁、皮肉 动、腹膨不食,此中胃兼中脾也,用防风散之类。如右寸脉浮涩而短、面色白、鼻流清涕、多喘,胸中冒闷、短气自汗、声嘶、四肢痿弱,此中大肠兼中肺也,用五味汤之类。如左尺脉浮滑,面目黧黑、腰脊痛引小腹、不能俯仰、两耳虚鸣、骨节疼痛、足痿善恐,此中膀胱兼中肾也,用独活散之类。此皆言真中风也,而有气血之分焉∶盖气虚而中者,由元气虚而贼风袭之,则右手足不仁,用六君子汤加钩藤、姜汁、竹沥;血虚而中者,由阴血虚而贼风袭之,则左手足不仁,用四物汤加钩藤、姜汁、竹沥;气血俱虚而中者,则左右手足皆不仁,用八珍汤加钩藤、姜汁、竹沥。

其与中风相类者,则有中寒、中湿、中火、中气。食厥、劳伤、房劳等症。如中于寒者。谓冬月卒中寒气,昏冒、口噤、肢挛、恶寒、脉浮紧,用麻黄、桂枝、理中之类。中于暑者,谓夏月卒冒炎暑,昏冒痿厥,吐泻喘满,用十味香薷饮之类。中于湿者,丹溪所谓东南之人多因湿土生痰,痰生热,热生风也,用清燥汤之类,加竹沥、姜汁。中于火者,河间所谓非肝木之风内中,六淫之邪外侵,良由五志过极,火盛水衰,热气怫郁,昏冒而卒倒也,用六味丸,四君子、独参汤之类。内有恚怒伤肝,火动上炎者,用柴胡汤之类。中于气者,由七情过极,气厥昏冒,或牙关紧急,用苏合香丸之类,误作风治者死。食厥者,过于饮食,胃气自伤,不能运化,故昏冒也,用六君子加木香。劳伤者,过于劳役,耗损元气,脾胃虚衰,不任风寒,故昏冒也;用补中益气汤。房劳者,因肾虚精耗,气不归源,故昏冒也,用六味丸。凡此皆类中风也。夫《内经》主于风,河间主于火,东垣主于气,丹溪主于湿。愚之斯论,攒补前人之缺。若夫地之南北,人之虚实,固有不同,其男子女人,大约相似。

附:医案

靳阁老夫人,先胸胁胀满,后四肢不收,自汗如水,小便自遗,口紧目,饮食不进,十余日矣。

或以为中脏,公甚忧。余曰∶非也。若风既中脏,真气既脱,恶症既见,祸在反掌,焉能延之,乃候其色,面目俱赤,而时或青。诊其脉,左三部洪数,惟肝尤甚。余曰∶胸乳胀痛,肝经血虚,肝气痞塞也。四肢不收,肝经血虚不能养筋也。自汗不止,肝经风热,津液妄泄也。小便自遗,肝经热甚,阴挺失职也。大便不实,肝木炽盛,克脾土也。遂用犀角散四剂,诸症顿愈。又用加味逍遥散调理而安。后因郁结,前症复作,兼发热呕吐,饮食少思,月经不止。此木盛克土,而脾不能摄血也。用加味归脾汤为主,佐以加味逍遥散,调补肝脾之气,清和肝脾之血而愈。

非风证

张景岳曰∶非风症,诸书皆云气体虚弱,邪气乘虚而入,此言感邪之由。然有邪无邪,何可不辨?

有邪者,即伤寒、疟、痹之属,寒热走注,肿痛偏枯。此病由于经,宜先扶正气,而通经逐邪之品,不得不用以为佐。无邪者,即非风衰败之属,本无寒热痛苦,肢体忽废,言语变常。此病由乎脏,故精虚则气去,为眩运卒倒;气去则神失,为昏愦无知,此时救本不暇,尚可杂用以伤及正气乎?凡非风卒倒等症,无非气脱而然。七情酒色,先伤五脏之真阴,此致病之本也。内外劳伤,或年力衰迈,积损为颓,此发病之因也。

阴亏于前,阳损于后,阴陷于下,阳乏于上,阴阳相失,精气不交,以致卒尔昏愦倒仆,皆阳气暴绝之候。

其为病者,忽然汗出,荣卫之气脱也;或遗尿者,命门之气脱也;或口开不合者,阳明经之气脱也;或口角流涎者,太阴脏气之脱也;或四肢瘫软者,肝脾之气败也;或昏倦无知,语言难出者,神败于心,精败于肾也。此皆冲任气脱,形神俱败而然,故于中年之后,多有此症,治此若痰气阻塞。必须大剂参附峻补元气,以先其急;随用地黄、当归、枸杞之类,填补真阴,以培其本。盖精即气之根,经曰精化为气是也。若误指风痰,治从消散,必不救矣。

风厥之症,独重肝邪。肝有胃气之贼,人无胃气则死。病为强直掉眩之类,皆风木之化。病为四肢不用,痰涎壅盛,皆脾虚之候。虽曰东方之实,然以五阳俱败,肝失所养,责在脾肾之虚。使脾胃不虚,肝木虽强,必无乘脾之患;使肾水不虚,则肝木得养,何有强直之虞?夫所谓胃气者,即二十五阳也,非独阳明为言;所谓肾水者,即五脏六腑之精,非独少阴为言,阴阳一败,真脏自见。真脏者,肝邪也,无胃气也。

此即非风类风病之大本也。

非风多痰者,悉由中虚,夫痰即水也,其本在肾,其标在脾。在肾者,水不归源,水泛为痰也;在脾者,以饮食不化,土不制水也。

故人不能食者,反能生痰。此以脾虚不能化食,而食即为痰。凡病虚劳,其痰必多,正以脾愈虚则水液悉化为痰。故凡瘫痪螈,半身不遂等症,虽痰在经络,使果荣卫和调,则津血自充且行,何痰之有?

惟元阳亏损,则水中无气,津凝血败,皆化为痰。若谓痰在经络,非攻不去,则安有独攻其痰,而津血无动乎?津血复伤,元气愈竭,惟宜温脾强肾,以治痰之本,使根本渐充,则痰不治而自去矣。

治痰之法,凡初病痰气不盛者,必不可疑其为痰,而妄用痰药。若果痰涎壅盛,填塞胸膈,则不得不先开其痰,以通药食之道。而开痰之法,唯吐为捷,如独圣散、茶调散、稀涎散之属。恐元气大虚,不能当此峻剂,或用牛黄丸、抱龙丸之类,但使咽喉气通,能进汤药即止。故治痰之法,必察其可攻与否,然后用之,斯无误也。若其眼直切牙,肢体拘急,面赤强劲有力者,虽见昏沉,亦为可治。如形症已定,痰气不甚,万勿治痰,当调其气血。若果痰涎,须分虚实治之。若气不甚虚,或寒或湿生痰者,六安煎、二陈汤。因火者,清膈饮及竹沥、童便。火甚者抽薪饮。脾虚兼呕多痰者,六君子汤、五味异功散,阴虚不足,兼燥而咳者,金水六君煎。阴虚水泛为痰者,六味丸、八味丸。脾胃虚寒,不能运化为痰者,但宜温补根本。中气虚者,理中汤、温胃饮。阴不足者,理阴煎。若死证已具,吐亦无益。

若痰气甚极不能吐者,皆不治之症。盖形气大虚,忌用吐法,是皆不可攻者也。

凡非风口眼 斜,半身不遂,及四肢无力,掉摇拘挛之属,皆筋骨之病。肝肾精血亏损,不能滋养百骸,故筋有缓急,骨有痿弱。如树木之衰,津液不到,即一枝枯槁。人之偏废,亦犹是也。经曰∶足得血而能步,掌得血而能握。今偏废如此,讵非衰败之故乎?陈济川曰∶医风先医血,血行风自灭。盖为肝邪之见,本由肝血之虚,肝血虚,燥气乘之矣。而木从金化,风必随之,宜养血以除燥,则真阴复而假风自散矣。若用风药,血必愈燥,大非宜也。然阴中有血亦有气,血中无气,则为纵缓废弛;气中无血,则病抽掣拘挛。盖气主动,无气则不能动,斯不能举矣;血主静,无血则不能静,斯不能舒矣。故筋缓者,当责其无气;筋急者,当责其无血。无气宜五福饮、四君子汤。十全大补汤,无血宜大、小营煎主。其与痿症之不动,痛风之不静,义稍不同。凡非风症,多因表里俱虚而病,治法当以培补元气为主。若无兼症,亦不宜攻补兼施。盖形骸之坏,神志之乱,皆根本伤败之病,何邪之有?能复其元,庶乎可愈。

一、非风有火盛者,即阳证也。火甚者专治其火,如抽薪饮、白虎汤;火微者兼补其阴,如加减一阴煎。但使火去六七,即当调治其本。然阳胜者阴必病,故治热必从血分,甚者用苦寒,微者用甘凉。

寒甚者即阴症也,专宜益火。寒微者宜温胃饮、八味丸,寒甚者宜回阳饮、理中、四逆汤。然寒胜者阳必病,故治寒之法必从气分,如阳脱寒甚者,宜灸关元、气海、神阙,以回其阳气。

一、非风掉眩惑乱者,总由气虚于上而然。经曰∶上气不足,脑为之不满,头为之苦倾,目为之苦眩。又曰∶上虚则眩。此明训也。微觉有此,当以五福饮之类,培其中气。虚甚大补元煎。否则,卒倒之渐,所由至也。

一、非风麻木不仁,因气血不至,所以不知痛痒。盖气虚则麻,血虚则木,麻木不已,偏枯痿废,此魄虚之候也。经曰∶痱之为病,身无痛者,四肢不收,智乱不甚,其言微知,可治,甚则不能言,不可治。

又经曰∶营气虚则不仁;卫气虚则不用;营卫俱虚,则不仁且不用,肉如故也。人身与志不相有曰死。即此类也。凡遇此症,只宜培养血气,勿得误认为痰。

一、非风烦热自汗,小水不利,不可以药利之。盖津液外泄,小水必少,再用渗利,则阴水愈竭,无以制火,而烦燥益甚。但使热退汗止,小水自利,况自汗多属阳明,忌利小便,宜生脉散、一阴煎。

一、非风遗尿者,由肾气虚脱,最为危候,宜参、、归、术补之。然必命门火衰,所以不能收摄,甚者须加桂、附。

论用药佐使

凡非风有兼症,则通经佐使之法,本不可废。盖脉络不通,皆由血气。血气兼症,各有所因∶如因于风者必闭抑,宜散而通之,如麻、桂、柴、羌、辛、芷之属;因于寒者必凝涩,宜热而通之,如葱、椒、桂、附、甘、姜之属;因于热者必干涸,宜凉而通之,如芩,连、栀、柏、石膏、知母之属;因于湿者必壅滞,宜顺利,如苍术、茵陈、萆、五苓之属;血滞者宜活,如芎、归,牛膝、红花、桃仁、硝黄之属;气滞者宜行,如木香、香附、乌、沉、枳壳之属;痰滞者宜开,如星、半、牛黄、天竺黄、朱砂、海石、元明粉之属;气血虚弱者惟宜温补,如参、、归、术、熟地、枸杞、牛膝之属。然虚实之异,尤当详审。

盖通实者,各从其类,使无实邪,而妄用通药,必伤元气。通虚者,或阴或阳,尤当知要。如参、所以补气,而气虚之甚者,非姜、附之佐,必不能追散失之元阳;归、地所以补精血,而阴虚之极者,非桂、附之引,必不能复无根之生气。寒邪在经而客强主弱,非桂、附之勇则血脉不行;痰湿在中而土寒水泛,非姜附之暖则脾肾不健。此通经之法,实者可以用寒凉,虚者必宜温热也。但附子性刚勇而热,阴虚水亏多热燥者非所宜。但涉阳虚,非此莫达。

一、经病之轻症∶皮毛枯涩、汗出、眩运、鼻塞者,肺之经病。血脉不荣,颜色惟悴者,心之经病。

肌肉消瘦,浮肿不仁,肉 筋惕,四肢不用者,脾之经病。筋力疲困,拘急掉螈,胁肋胀痛者,肝之经病。

口眼歪斜,足阳明及肝胆病。骨弱无力,坐立不能者,肾之经病。

一、经病之危症∶皮腠冰冷,滑汗如油,畏寒之甚者,肺之经病。眼瞀昏黑,筋痛极者,肝肾经病,耳聋无闻,骨痛极者,肾之经病。反张戴眼,腰脊如折,膀胱经病。舌强不能言,心肾经病。唇缓口开,手撒,脾之经病。

一、脏病之稍轻症∶咳嗽微喘短气,悲尤不已者,病在肺脏。言语无伦,神昏多笑,不寐者,病在心脏。腹满少食,吐涎呕恶,吞酸嗳气,谵语多思者,病在脾脏。胸胁气逆,多惊多怒者,病在肝脏。

小腹疼痛,二便不调,动气上冲,呻吟多恐者,病在肾脏。

一、脏病之危症∶气大急大喘,或气脱失声,色灰白或紫赤色者,肺肾气绝。神色脱,昏沉不醒,色赤黑者,心脏气绝。痰涎壅极,吞吐不能,呃逆不止,腹胀极,色赤黑者,脾胃气绝。眼闭不开,躁急扰乱,懊 囊缩,色青灰白者,肝脏气绝。声喑寒厥,便闭泄不禁,肾脏气绝。

痿病门

张子和曰∶痿之为状,两足痿弱,不能行用。由肾水不能胜心火,心火上烁肺金,肺金受火制,六叶皆焦,皮毛虚弱,急而薄者,则生痿。者,足不能伸而行也。肾水者,肺金之子也。今肾水衰少,随火上炎,肾主两足,故骨髓衰竭,由使内太过而致。然《至真要大论》云∶诸痿喘呕,皆属于上。上者,上焦也。三焦者,手少阳相火也。痿、喘、呕三病,皆在膈上,属肺金之部分也。故肌痹传为脉痿,湿痿不仁传为肉痿,髓竭足 传为骨痿,房室太过为筋痿,传为白淫。大抵痿之为病,皆因客热而成,好欲贪色,强力过度,渐成痿疾,故痿 属肺,脉痿属心,筋痿属肝,肉痿属脾,骨痰属肾,总由肺受火邪叶焦之故,相传于四脏,痿病成矣。故疾病无寒,其人脉必浮而大,治之之法,与治痹颇异,风寒湿痹犹可汤蒸燔炙,时或一效,惟痿用之转甚。盖痿以肺热为本,叶焦而成痿,以此传于五脏,若作寒治,是不刃而杀也。《内经》谓治痿之法,独取阳明。阳明者,胃脉也,五脏六腑之海也,主润养宗筋。宗筋主束骨,又主大利机关。机关者,身中大关节也,以司屈伸。

是以阳明虚则宗筋纵,宗筋纵则大脉不伸,两足痿弱。然取阳明者,胃脉也,胃为水谷之诲,人之四季以胃气为本,本固则精化,精化则髓充,髓充则足能履矣。

丹溪先生曰∶诸痿起于肺热,只此一句,便见治法大意。盖肺金体燥而居上,主气,畏火者也。脾土性温而居中,主四肢,畏木者也。火性炎上,若嗜欲无节,则水失所养,火寡于畏而侮所胜,肺得火邪而热矣。木性刚急,肺受热则金失所养,木寡于畏而侮所胜,脾得木邪而伤矣,肺热则不能管摄一身,脾伤则四肢不能为用,而诸痿之病作。经曰∶东方实,西方虚,泻南方,补北方。夫泻南方则肺金清而东方不实,何脾伤之有?补北方则心火降而四方不虚,何肺热之有?故阳明实则宗筋润,能束骨而利机关矣。

治痿之法,无出于此。骆龙吉亦曰∶风火既炽,当滋肾水。

李士材曰∶丹溪之言,治痿当矣,惜乎其未备。经言病本虽五脏各有,而独重太阴肺;治法虽诸经各调,而独重阳明胃。盖肺主气化,以行令于一身,五脏之热火熏蒸,则金被克而肺热叶焦,故致疾有五脏之殊,而手太阴之地未有不伤者也。胃主受水谷以灌溉于四肢,肺金之受邪失正,则本无制而侮其所胜,故治法有五脏之施,而足阳明之地未有或遗者也。然而独取阳明,所谓真气所受于天,与谷并而充身,阳明虚则五脏无所禀,不能行气血、濡筋骨、利机关,故百体中随其不得受水谷处不用而为痿,不独取阳明,而何取哉?

丹溪申明泻南补北之说固当,若胃虚减食者,当以芳香辛温之剂治之。若拘于泻南之说,则胃愈伤矣。诚能本此施治,其于痿思过半矣。治法∶心热脉痿,铁粉、银箔、黄连、苦参、龙胆草、石蜜、牛黄、龙齿、秦艽、白藓皮、牡丹皮、地骨皮、雷丸、犀角之属;肝气热筋痿,生地、天冬、百合、紫葳、白蒺藜、杜仲、萆、菟丝子、川牛膝、黄芩、黄连之属;脾气热肉痿,二木、二陈、霞天膏之属;肾气热骨痿,金刚丸、牛膝丸、加味四斤丸、煨肾丸;肺热痿,黄、天冬、麦冬、石斛、百合、山药、犀角、通草、桔梗、枯芩、山栀、杏仁、秦艽之属;挟湿热,健步丸加黄柏、苍术、黄芩,或清燥汤;湿痰,二陈、二术、竹沥、姜汁;血虚,四物汤、二妙散、补阴丸;气虚,四君子汤合二妙散;气血俱虚,十全大补汤;食积,木香槟榔丸;死血,桃仁、红花、蓬术、川山甲,四物汤;肾肝下虚,补益肾肝丸。

痰饮门

王节斋曰∶痰者病也。人之一身,气血清顺则津液流通,何痰之有?惟夫气血浊逆,则津液不清,熏蒸成聚,而变为痰焉。痰之本水也,原于肾;痰之动湿也,主于脾。古人用二陈汤为治痰通用者,所以实脾燥湿,治其标也。然以之而治湿痰、寒痰、痰饮、痰涎,则固是矣。若夫痰因火上,肺金不清,咳嗽时作,及老痰、郁痰,结成粘块,凝滞喉间,吐咯难出,此等之痰,皆因火邪上炎,熏于上焦,肺气被郁,故其津液之随气而升者,为火熏蒸,凝浊郁结而成,岁月积久,根深蒂固,故名老痰、郁痰。而其原则火邪也,病在上焦心肺之分,咽喉之间,非中焦脾胃湿痰、冷痰、痰饮、痰涎之比也。故汤药难治,亦非半夏、茯苓、苍术、枳实、南星等药所能治也。惟开郁降火,清润肺金,而消化凝结之痰,缓以治之,庶可取效;天冬、黄芩、海粉、栝蒌仁、桔梗、香附、连翘。青黛、芒硝、橘红。大率饮酒之人,酒气上升为火,肺与胃脘皆受火邪,故郁滞而成,此天冬、黄芩泻肺火也,海粉、芒硝咸以软坚也,栝蒌润肺除痰,香附开郁降气,连翘开结降火,青黛解郁火,故皆不用辛燥之药。

痰属湿热,乃津液所化,因风寒湿热之感,或七情饮食所伤,以致气逆液浊,变为痰饮。或吐咯不出,或凝滞胸膈,或留聚肠胃,或流注经络、四肢,随气升降,遍身上下,无处不到。其为病也,为喘,为咳,为恶心、呕吐,为痞膈壅塞、关格异病,为泄,为眩运,为嘈杂、怔忡、惊悸,为颠狂,为寒热,为肿痛。

或胸间辘辘有声,或背心一点常如冰冷,或四肢麻痒不仁,皆痰所致。百病中多有兼痰者,世所不知也。痰有新久轻重之殊,新而轻者,形气清白稀薄,气味亦淡;久而重者,黄浊稠粘凝结,咳之难出,渐成恶味,酸辣咸苦,甚至带血而出。治法∶痰生于脾胃,实脾燥湿。又随气而升,宜顺气为先,分导次之,又气升属火,顺气在于降火,热痰则清之,湿痰则燥之,风痰则散之,郁痰则开之,顽痰则软之,食积痰则消之,在上者吐之,在中者下之。又中气虚者,宜固中气以运痰。若攻之太重,则胃气虚而痰愈盛矣。主方用二陈汤,总治一身之痰。如要下行加引下药,上行加引上药。湿痰多饮,如身体倦怠之类,加苍术,白术。寒痰痞塞胸中,加半夏,甚者加麻黄、细辛、乌头之类。痰厥头痛,亦加半夏。风厥加南星、枳壳、白附子、天麻、僵蚕、猪牙皂角之类。气虚者则更加竹沥,气实加荆沥,俱用姜汁。热痰加黄芩、黄连,痰因火盛逆上,降火为先,加白术、黄芩、石膏、黄连之类。眩运嘈杂,火动其痰也,亦加山栀、黄连、黄芩。血虚有痰者,加天冬、知母、栝蒌,香附、竹沥、姜汁。带血者,更加黄芩、白芍、桑皮。血滞不行,中焦有饮者,取竹沥,加姜、韭自然汁。气虚有痰者,加人参、白术。脾虚者,宜补中益气以运痰。下陷加白术、白芍、神曲,兼用升麻提起。内伤挟痰,加参、、白术之类,姜汁传送,或加竹沥尤妙。食积痰,加神曲、山楂、麦芽、炒黄连、枳实以消之。甚者必用攻之,宜丸药。兼血虚者,用补血药送下。中焦有痰者,食积也。胃气亦赖所养,若攻之,尽则虚矣。老痰用海石、半夏、栝蒌仁、香附、连翘之类。五倍子佐他药,大治顽痰,宜丸药。喉中有物,咯不出,咽不下者,此痰结也。用药化之,加咸味软坚之类,宜栝蒌、海石、桔梗、连翘、香附,少佐朴硝、姜汁,蜜化噙服。脉涩者,卒难开,痰在膈上,必用吐法。胶固稠粘者,脉浮者,痰在经络间者,必用吐,吐中有发散之义。凡用吐,升提其气便吐,如防风、川芎、桔梗、芽茶、生姜、韭汁之类,或瓜蒂散。凡吐,用布紧勒肚,于不通风处。痰在肠胃可下,枳实、甘遂、巴豆、大黄、芒硝之类,凡痰用利药过多,肠胃易虚,则痰易生而多。痰在胁下,非白芥子不能除。

痰在皮里膜外,非姜汁、竹沥不可及。在四肢,非竹沥不开。在经络中,亦用竹沥,必佐以姜汁、韭汁。膈间有痰,或颠狂,或健忘,或风痰,俱用竹沥,与荆汁同功。气虚少食,用竹沥。气实能食,用荆沥。凡人身上中下有块,是痰也,问其平日好食何物,吐下后方用药。凡人头面颈颊身中有痰核,不痛不红,不作脓者,皆痰疰也,宜随处用药消之。滚痰丸功泻肠胃痰积,及小儿食积痰,急惊痰盛者,最为要药,常令合备,但量人虚实用之。

薛立斋曰,痰者脾胃之津液,或为饮食所伤,或因七精六淫所扰,故气壅而痰聚。谚云肥人多痰,而在瘦人亦有之者,何也?盖脾统血,行气之经,气血俱盛,何痰之有?皆由过思与饮食所伤,损其经络,脾血既虚,胃气独盛,是以湿因气化,故多痰也。游行周身,无所不至,痰气既盛,客必胜主,或夺于脾之大络之气,则倏然仆地者,此痰厥也。升于肺者则喘急咳嗽,迷于心则怔忡恍惚,走于肝则眩运不仁、胁肋胀满,关于肾不咯而多痰唾,留于胃脘则呕泄而作寒热,注于胸则咽嗝不利、眉棱骨痛,入于肠则辘辘有声,散则有声,聚则不利。窃谓若脾气虚不能消湿,宜用补中益气汤加茯苓、半夏。若脾气虚弱,湿热所致,宜用东垣清燥汤。若因胃气虚弱,寒痰凝结,宜用人参理中汤。

若因脾胃虚寒,而痰凝滞者,宜理中化痰丸。若因脾虚而痰滞气逆者,宜用六君子加木香。若因脾胃虚弱而肝木乘侮,宜六君子加柴胡,头痛宜用白术半夏天麻汤。若因脾胃虚弱,寒邪所乘以致头痛,宜用附子细辛汤。《脉诀》云热则生风,故云风自火出。若风邪气滞,痰蕴于胸中者,宜用南星、枳壳、白附子、天麻、僵蚕、牙皂之类。若因肺经风热而生痰者,宜用金沸草散。若因风火相搏,肝经风热炽盛而生痰者,宜用牛黄抱龙丸,或牛黄清心丸。若因肝经血燥而生痰者,宜用柴胡栀子散。若因中气虚弱,不能运化而生痰者,宜用六君、柴胡、钩藤。

李士材曰∶五痰五饮症各不同,至于脾、肺二家之痰,尤不可混。脾为湿土,喜温而恶寒润,故二术、星、夏为要药;肺为燥金,喜凉润而恶温燥,故二母、二冬、地黄、桔梗为要药。二者易治,鲜不危困。每见世俗恶半夏之燥,喜贝母之润,若是脾痰,则土气益伤,饮食忽减矣。即使肺痰,毋过于凉润以伤中州,稍用脾药以生肺金,方为善治。故曰∶不理脾胃,非其治也。

王中 曰∶古今医方,痰论已尝喻及。顾外淫之病,当祖仲景专科。若七情之方,虽有多门,原其本标,半因痰病,盖亦有因病而生痰者也。故痰之为病,不出六经。医书以脾为中州,合胃为表里,胃为水谷之海,其气熏蒸,上朝肺为华盖,主司皮毛,周流内外,充润百骸,氤氲为荣卫之气,合会为津液不源。

随经变化,在肝名津,在肺名液,在心名血,在肾为精,在胃为涎。元和纯粹,谷气相资,升降无穷。髓、脑、涕、唾、精、津、气、血、液,同出一源,而随机应感,故凝之则为败痰。夫痰者,湿类也,属足太阴湿土所司,故肿满至极则必浮,在方则有理气消肿之药。故不言痰也。肺为贮痰之器,痰实郁勃而湿热化,化属乎少阴君火所司,在方则有除热清剂,故不言痰也。火盛金衰,木无以制,属足厥阴风木所司,风性飘荡,动静不常,干犯诸经,在方则有一百二十种风,故不言痰也。痰乃败精结实之形,窒碍朝会隧道,气不流畅,在方则有七十二般气,故不言痰也。津既为痰,不复合气,氤氲停留肺胃之间,自为恶物,其冷如冰。积之日久,或咳不咳,或喘不喘,或呕哕涎沫,或不吐痰,或面青唇黑,四肢厥逆,或恶风,或恶寒,或头疼身痛,或多汗如雨,或即无汗。本因肺气,状若伤寒,属足太阳寒水所司,在方则合分治法,故不言痰也。或因志不遂,忧思郁结,或因惊伏痰,或因伏痰怔忡,如畏人捕,拂勃至甚,火气上炎;性好夸大;语言错谬,狂乱悲笑,逾垣上屋,邪阳独盛,膂力过人,属少阳相火所司,在方则有宁志镇心之剂,故不言痰也。中风者,涎痰浮凝,津不润下,大便燥涩。有伏痰者,肺气不治,开合失常,衣食辛热,或天气抑蒸,内外交烁而壅,或冲冒风寒,则毛窍骤开,肺壅痰塞,甚至皮毛枯竭皱燥,并属阳明燥金所司,在方则各方证类,故不言痰也。

盖因痰而致病者,先治其痰,后调余病;因病而致痰者,先调其病,后逐其痰。其有败痰既下,诸症悉除。

经又云∶有治本而得者,有治标而得者。此之谓也。

戴元礼曰∶凡人忽患胸、背、手、足、头,项、腰、胯痛不可忍,连筋骨,牵引吊痛,坐卧不安,走易不定,俗医不晓,谓之走,用风药及针灸,非也。以药贴,亦非也。或头痛不可举,或神思昏倦多睡,或饮食无味,痰唾稠粘,夜间喉中如锯声,多流涎唾,手足重坠痹冷,脉不通,误认为瘫痪,亦非也。乃是痰饮顽涎伏在心膈上下,变为此疾。

张子和曰∶留饮之证,不过蓄水而已。然其得之,由来有五∶肝愤郁而不得伸则乘脾,脾气不化,故为留饮。肝主虑,久虑而不决,则饮食不行。脾主思,久思而不已则脾结,故亦为留饮。因劳役远行,乘困饮水,脾胃力衰,因而嗜卧,不能布散于脉,亦为留饮。饮酒过多,肠胃已满,又复增之,脬经不及渗泄,久久如斯,亦为留饮。隆暑津液焦涸,喜饮寒水,本欲止渴,乘快过多,逸而不勤,亦为留饮。人病饮者,不能出此五者之外。然水者阴物也,积水则生湿,停酒则发燥,久则成痰。在左胁者同肥气,在右胁者同息贲,上入肺则多嗽,下入大肠则为泄,入肾则为涌水,濯濯如囊浆,上下无所不之,故在太阳则为支饮,皆由气逆而得之。故湿在上者,目黄面浮。在下者,股膝肿厥;在中者,支满痞膈。痰逆在阳不去者,久则化气。在阴不去者,久则成形。今代刘河间,根据仲景十枣汤,制三花神佑丸,而加大黄、牵牛。新得之痰,下三五十丸,气流饮去。在上可以瓜蒂散通之,下以禹功丸去之,然后以痰剂流其余蕴。复未尽者,可以苦葶苈、杏仁、桑皮、椒目等逐水之药,伏水皆去矣。夫黄连、黄柏可以清上燥湿,黄、茯苓可以补下渗湿,二者可以收后,不可以先驱。治病有先后,邪未去时,慎不可补耳。

戴院使曰∶有饮癖积成块,在腹胁之间,类积聚,用破块药多不效,此当行其饮,宜导痰汤。

何以知其为饮?其人先曾病瘥,口吐涎沫、清水,或素来多痰者是也。又多饮人结成酒癖,腹胁积块,胀急疼痛,或全身肿满,肌黄少食,宜十味大七气汤,红花酒煎服。

王中 曰∶一切无痰不嗽不哕者,世人莫知为痰。又见之于脉,有虾游、雀啄、代止之形,亦时有痰气关格者。若非谙练扬历,未免根据经断病,而贻笑大方。盖痰凝气滞,关格不通,其脉固有不可动者。

有两三路乱动,时有时无者,或尺寸一有一无者,有关脉绝滑不见者,或时动而大小不常者,有平居之人忽然而然者,有素禀痰病不时而然者,有僵仆暴中而然者,非皆死脉也,实因乎痰而然。

然痰之为症,方书散入杂症,是以大小七气汤、治中、二陈、半夏茯苓汤,细辛、白术、薄荷、石膏、白矾、皂角、南星、贝母、常山,以至青州白丸子、寿星散,利种消酒化气、去风宽膈、止恶诸方,皆显仁藏,用于其间。古人治痰,莫不在斯。

而余因制滚痰丸一方,获效万无一失。惟脱形不食,及水泄并孕妇不服外,自数岁以上至八旬者,皆可量度饵之。或常人大便频去,或稍腹痛,或微觉后重,但看其色焦黄稠粘者,并是痰泻,正宜服之。

逐去顽痰,脏腑清利,自然不泄也。

喻嘉言曰∶痰饮之证,留伏二义,最为难明。《金匮》论留饮者三,伏饮者一。曰∶心下有留饮,其人背寒如掌大。曰∶留饮者,胁下痛引缺盆。曰∶胸中有留饮,其人短气而渴,四肢历节痛。言胸中留饮,阻抑上焦心肺之阳而为阴噎,则有深入于背者有冷无热,并阻督脉上升之阳,而背寒如掌大,无非阳火内郁之象也。胁下为手足厥阴上下之脉,而足少阳之脉,则由缺盆过季胁,故胁下引缺盆而痛,为留饮偏阻,是木火不升之象。饮留胸中,短气而渴,四肢历节痛,为肺不行气,脾不散精之象也。合三条而观之,心、肺、肝、脾,痰饮皆可留而累之矣。至伏饮,曰∶膈上病痰,饮喘嗽吐,发则寒热,背痛腰疼,目泣自出,其人振振身,剧则必有伏饮。言胸中乃阳气所治,留饮阻抑其阳,则不能发动。然重阴终难蔽,有时阳伸,忽而吐发。然伸而复屈,太阳不伸,作寒热、腰背痛、目泣;少阳不伸,风火之化,郁而并于阳明土中,阳明主肌肉,遂振振身 而剧也。留饮之伏而不去,其为累更大若此。治法无大于用温药和之,而急以通其阳,若仲景苓桂术甘汤等,虽治支满目眩,可于此仿其意矣。

又曰∶小儿慢脾风,痰饮阻塞窍隧,星附六君汤以醒之。老人肾虚水泛,痰饮上涌,崔氏八味丸以摄之。若脾胃虚寒,饮食不思,阴气痞塞,呕吐涎沫者,宜温其中。真阳虚者,更补其下。然热痰乘风火上入,目暗耳鸣,多似虚证,误行温补,转锢其痰,永无出路,医之过耳。

滞下门

刘宗浓曰∶滞下之病,皆由肠胃日受饮食之积余不尽,留滞于内,湿蒸热淤,郁结日深,伏而不作,时逢炎暑大行,相火司令,又调摄失宜,复感酷热之毒,至秋阳气始收,火气下降,蒸发蓄积,而滞下之证作矣。以其积滞之滞行,故名之曰滞下。其湿热积淤,干于血分则赤,干于气分则白,赤白兼下,气血俱受邪矣。久而不愈,气血不运,脾积不磨,陈积脱滑,凝若鱼脑矣。甚则肠胃空虚,关门失守,浊液并流,色非一类,错杂混下,状如豆汁矣。

脾气下陷,虚坐努力,便出色如白脓矣。其热伤血深,湿毒相淤,粘结紫色,则紫黑矣。其污浊积而欲出,气滞而不与之俱出,所以下迫窘痛,后重里急,圊不能便,起止不安,此皆大肠经有所壅遏,窒碍不得宣通故也。

尝见世方一偏,妄用兜涩,下以巴,或指湿热,与以淡渗,非其治矣。长沙论云∶痢之可下者,悉用大黄之剂;可温用者,是姜附之类。河间亦言∶后重则宜下,腹痛则宜和,身重则除湿,脉弦则去风,脓血稠粘以重药竭之,身冷如汗以重药导之,风邪内蓄宜汗之,骛溏为痢当温之,在表者汗之,在里者下之,在上者涌之,在下者竭之,身表热内疏之,小便涩者分利之。用药轻重之别,又加详载。行血则便脓自愈,调气则后重自除。而丹溪又谓∶有大虚大寒者,法当温补。观此治法,讵可胶柱鼓瑟?

又有胃弱而闭不食,此名噤口痢。内格呕逆,火起上炎之象。此则胃虚木火乘之,是土败木贼也,多成危候。

李士材曰∶治痢之法,庸工谓痛无补法,是以百无一补。而世之病痢者,十有九虚,请悉言之。气本下陷,而再行其气,后重不益甚乎;中本虚衰,而复攻其积,元气不愈竭乎?湿热伤血者自宜调血,若过行推荡,血不转伤乎;津亡作渴者自宜止泄,若但与渗利,津不转耗乎?且曰直待痛止方补,不知因虚而痛者,愈攻则愈虚,愈虚则愈痛矣。此皆本末未明,据有形之疾病,不思无形之元气也。是故脉来微弱者可补,形色虚薄者可补,疾后而痢者可补,因攻而剧者可补。尤有至要者,则在脾肾两脏,如先泄而后痢者,脾传肾,为贼邪,难治;先痢而后泄者,肾传脾,为微邪,易治。是知在脾者病浅,在肾者病深。肾为胃关,未有久痢而肾不损,故治痢不知补肾,非其治也。凡四君、归脾、十全、补中,皆补脾虚,未尝不善。若病在火衰,土位无母,设非桂附大补命门,以救脾家之母,则饮食何由而进,门户何由而固哉?后重,有邪迫而后重者,至圊稍减,未几复甚;虚滑而后重者,圊后不减,以得解愈虚故也。下后仍后重者,当甘草缓之,升麻举之。

噤口,食不得入,到口即吐。有邪在上膈,火气冲逆者,黄连、木香、桔梗、橘红、茯苓、菖蒲;有胃虚呕逆者,治中汤;有阳气不足宿食未消者,理中汤加砂仁、木香、陈皮、豆蔻;有肝气呕吐者,木香、黄连、茱萸、青皮、芍药之类;有积秽在下恶气熏蒸者,承气汤,石莲为末,陈米汤调下。石莲即莲子之老者,市中皆木莲,不可用。丹溪用人参、黄连,浓煎,加姜汁,细细呷之。但得一呷下咽便开。

不治症

下纯血者死,如屋漏水者死,大孔如筒者死,唇若涂朱者死,发热不休者死。色如鱼脑、如猪肝半死半生,脉细、皮寒、气少、前后泄痢、饮食不入,是谓五虚,死。惟用参附,十可救一。

喻嘉言曰∶治疟之法,当从少阳;治痢之表,法亦当从于少阳,盖水谷之气,由胃入肠,疾趋而下,始焉少阳生发之气不伸,继焉少阳生发之气转陷,故泛而求之阳明,不若专而求之少阳。俾苍天清净之气,足以升举,物产之味,自然变化精微,输泄有度,而无下痢奔迫之苦矣。况两阳所藏之精液,既以下泄,尤不可更发其汗。在伤寒经禁,明有阳明禁汗之条,而《金匮》复申下痢发汗之禁,所以当从少阳半表之法,缓缓逆挽其下陷之清气,俾身中行春夏之令。究竟亦是和法,其下陷之气已举矣。

凡先泄后痢者逆也,复通之而不已者虚也。脉微迟宜温补。脉弦数为逆,主死。产后痢亦宜温补。

腹痛因肺金之气郁于大肠之间者,以苦梗发之,后用痢药。肛门痛,热留于下也。初病身热,脉洪大,宜清之,黄芩芍药汤。病久身冷自汗,宜温之,理中汤。下血者,宜凉血活血,当归、黄芩、桃仁之类。

风邪陷下者,宜升提之。湿热伤血者,宜行湿清热。下坠异常,积中有紫黑血,而且痛甚者,此为死血,用桃仁、滑石行之。血痢久不愈者,属阳虚阴脱,用八珍汤加升举之药。甚有阵阵自下,手足厥冷,脉渐微缩,此为元气欲绝,急灸气海,用附子理中汤,稍迟无救。久痢血,脉沉弱,诸药不效,十全大补加姜枣入蜜煎服。

治痢有标本先后∶以肠胃论,大肠为标,胃为本;以经脉论,手足阳明为标,少阳相火为本。故胃受湿热,水谷从少阳之火化,变为恶浊,传入于大肠,不治少阳,但治阳明,无益也。少阳生发之气,传入土中,因而下陷,不先以辛凉举之,而以苦寒夺之,痢无止期矣。且病情有虚实,实者邪气实,虚者正气虚也。

七实三虚,攻邪为先;七虚三实,扶正为本。十分实邪,即为壮火食气,无正可扶,急去其邪,以留其正;十分虚邪,即为奄奄一息,无实可攻,急补其正,听邪自去可耳。

王节斋曰∶痢是湿热、食积,治者别五色以属五脏,白者伤气分,赤者伤血分,赤白相杂气血俱伤,黄者食积。治法,泄肠胃之湿热,开郁结之气,消化积滞,通风通用。其初只是下之,下后未愈,随证调之。

痢稍久者,不可下,胃虚故也。痢多属热,亦有虚与寒者。虚者宜补,寒者宜温,年老人及虚弱者不宜下。

主方∶黄芩、黄连、白芍(此三味痢疾必用之药)、木香、枳壳、槟榔、炙甘草。

若腹痛,加当归、砂仁,再加木香、芍药。

若后重,加滑石,再加枳壳、槟榔、白芍、生用条芩。

若白痢,加白术、茯苓、滑石、陈皮。初欲下之,加大黄。兼食积,加山楂、枳实。

若红痢,加当归、川芎、桃仁。初欲下之,加大黄。

若红白相杂,加川芎,当归、桃仁以理血,滑石、陈皮、苍术以理气,有食积亦加山楂、枳实。

若白痢久,胃弱气虚,或下后未愈,减芩、连、芍,加白术、黄、茯苓、陈皮、砂仁,再加炙干姜。

若红痢久,胃气弱血虚,或下后未愈,减芩、连,加当归、川芎、熟地、阿胶、陈皮、白术。

若赤黑相杂,此湿胜也,小便赤涩短少,加木通、泽泻、茯苓、山栀,以分利之。

若血痢,加当归、川芎、生地、桃仁、槐花。久不愈,减芩、连、枳、槟,加阿胶、炒侧柏叶、黑干姜、白术、陈皮。

若久利后重不去,此大肠坠下,去槟榔、枳壳,用条芩加升麻以提之。

若呕吐食不得下,加石膏、陈皮、山栀,入姜汁,缓呷之,以泄胃口之热。

如气血虚而痢者,四物汤加人参、白术、陈皮、芩、连、阿胶之类以补之,而痢自止。

若寒痢,用黄连、木香、酒芍、当归、炙干姜、砂仁、浓朴、肉桂之类。

若误服湿热之药止涩之,虽积久亦宜用前法以下之,下后方调之。若下之未愈,又用前法调理而久不愈,此属虚寒滑脱,宜用补寒,更加龙骨、赤石脂、粟壳、乌梅等收涩之药。

张景岳曰∶凡治痢疾,最当察虚实、辨寒热。此泄痢中最大关系,而阴阳之诊为尤急。如实症,必形气强壮,脉息滑实,或素纵口腹,多胀满坚痛,及年少新病,脾气未损者,方可用治标之法,行之利之泄之。若虚症,形体薄弱,颜色青白,脉虽紧数而无力无神,脉见真弦,中虚似实;或素禀阳衰,素多痰积;或偶犯生冷,偶中雨水阴寒,总惟脾弱之辈,多有此症。

寒热之辨∶果热则必畏热而喜冷,不欲衣被,渴甚饮水,小便热涩而痛,下纯血鲜红,脉滑实有力,形躁急多烦。若无此症而泄痢不止,必是虚寒。

至于阴阳之用,欲其相济不欲其相贼,阳贼阴则为焦枯,阴贼阳则为寂灭。盖阴常喜静而恶动,阳常喜暖而恶寒。及其相贼,阴畏阳之亢,所以阴遇阳邪,非枯即槁;阳畏阴之毒,所以阳逢阴寇,不走即飞。

凡诸病剧而有假真疑似者,即其症也,而尤于伤寒痢疾为最。

今之痢甚者,多见上下皆有热证,而实非真热,如烦则似热非热,躁则似狂非狂,懊 不宁,莫可名状,此非真热之证也,盖以精血败伤,火中无水,而阴失其静,故烦躁若此也。

又如飞于上则为口渴、喉疮,或面红身热;走于下则孔热、孔痛,便黄便血,此非实热症也。盖以水火相刑,阳为阴逐而火离其位,故飞走若此也。今人但见此等症,佥曰热矣,而讵知烦躁之为阴虚,飞走之为阳虚耶?

且如肌表皆由热症,本当恶热,而反不舍衣被,或脐腹喜暖,宜熨宜按者,此外虽热而内有寒也。

又如九窍皆有热症,必喜冷冻饮料,然口虽欲寒而腹畏之,或寒冷下咽,反增呕恶腹疼,或噎塞不行,反生胀闷,或口苦虽有疮痛而反欲热汤,此则上下虽热而中焦有寒也。此外有阳气素弱,脉色少神等症,若再犯寒凉,必致飞者益飞,走者益走,欲孤阳之不灭,不可得也。

凡治此者,但能引火归源,使丹田暖则火就燥,下元固则气归精,此阴阳颠倒之神理也。

凡泄痢腹痛,有实热虚寒之辨。实热或因食积、火邪,然多胀满坚硬,痛而拒按,此属停滞,微则行之,甚者逐之。火邪显有内热,清之利之。大都邪实于中者,必多气逆,治法无论是食是火,皆当行气为先。

虚寒者由寒气之在脏,故腹痛也。盖元气不足于内,则虽无外受寒邪,而中气不暖,即寒症也。泄痢不止,胃气受伤,膏血切肤,安能不痛?此其为痛,乃因剥及肠脏而然。凡寒侵脏腑,及络脉受伤,血动气滞者,皆能为痛。但察其不实不坚,喜按熨胸腹,似饥而不欲食,胃脘作呕,而多吞酸,无实热等症,总属虚寒。速宜温养脾胃,不得再加消伐。如痛之甚,少加木香以顺其气,或多加当归以和其血,俟痛稍减,则当去此二味。盖又恐木香之耗气,当归之滑肠也。盖寒在下焦而作痛,必加吴茱萸。或痛不至甚,只以温补脾肾为主,使脾胃安则痛自止。

泄痢之症,必多口渴,当审其有火无火。若火盛熏脾烁胃,津液耗竭,好饮冰水,多而不厌,随饮随消者,此热渴,治宜凉也。若虽饮水而不至甚多,或时喜凉,复不喜凉,此即寒聚于中,而无根之火浮载于上,不宜凉也。于喜热喜凉,即可辨其寒热。似渴者干也,非渴也。口虽干而不欲汤饮,则尤非热症。

盖水泄于下,必津涸于上,故不免于渴。渴而欲饮,正以内水不足,欲得外水以相济也,讵必皆因于火乎?

且气为水母。其有气虚不能生水者,必补其母;土为水生,其有脾虚不能约水者,必强其主,而渴止矣。使能不治其渴。而治其所以渴,何渴病之有?

凡痢小水必多不利,其寒热虚实,大宜详察。若暴注之泄,清浊不分,水谷并归于大肠,其不利者暂也。若非其热,则或以中寒而逼阳于下,或泄痢亡阴而水亏色变,或下焦阳气不暖而水无以化,或妄用渗利而涕逼汁干者,俱有之。但察其三焦无火,则虽黄虽涩,纵皆亡阴亡液之症,速当培补真阴,是为良法。

凡里急后重,病在广肠下肛,其病本则在脾胃,凡热痢、寒痢、虚痢皆有之,不得尽以为热也。盖中焦有热,则热邪下迫;中焦有寒,则寒邪下迫;脾胃气虚,则气陷下迫。欲治此者,当散其所因,以治脾胃之本,则无有不愈,然病在广肠,已非食积,而所留者,惟下陷之气,气本无形,故虽欲出而实无所出,是皆气之使然耳。河间谓行血则便脓自愈,调气则后重自除,是固然矣。然调气之法,如气热者凉之,寒者温之,虚者补之,陷者举之,皆调也,必使气和,乃为调气。若但以木香、槟榔、当归、大黄行血散气之属,谓之调和,不知此所以行散者,皆中焦之气,气既下陷,而复行之散之,则气必更陷,其能愈乎?

痛有大孔痛者,脾胃不和,水谷之气失其正化,而浊恶难堪之味出之孔道,此痛之不能免也,又若火因泄陷,阳为阴逐,则胃中阳气并逼于下,无从解散,此肿之所由生也。故寒痢、热痢皆为肿痛,痢多则痛多,痢少则痛少,痛与不痛,亦由气之陷与不陷耳。治此者,但治其痢,则痛肿自散。

凡积聚之辩,果以饮食之滞,或积聚成块,或胀满硬痛,不化不行,乃谓之积,所当逐也。至于脓垢,非糟粕之属,实附肠着脏之脂膏,皆精血之属也,无论瘦人、肥人,皆有此脂。今之患此者,必以五内受伤,脂膏不固,故曰剥而下。若脏气稍强,则随去随生。若脏气剥削殆尽,或以久泄久痢,但见血水及屋漏者,此败竭极危之候也,惟安之固之,犹恐不及,况攻之逐之,用苦寒以滑之利之乎?

凡痢绝血鲜红者多热症,以火性急速,迫而下也。紫红白者少热症,以阴凝血败,损而然也。绝白者无热症,以脏寒气薄,滑而然也。然有以无红而亦因热者,此亦暴注之类,而非之痢之谓也。有以红紫虽多而不可言热者,此以阴络受伤,而非暴注之比也。黄深而秽臭者,此有热症。若浅黄色淡不甚臭,或兼腥馊气者,此即不化之类,皆寒症也。黑而脓浓大臭者,此焦色也,多有火症。若青黑而臭薄者,此肝肾腐败之色也。凡痢之见血者,无非阴络受伤,或寒或热,但伤络脉,则无不见血,故不可必认为热,当以脉色形气兼而察之,庶不误耳。

凡痢有发热者,似乎属火,然实热之证,反未必发热。惟痢伤精血,阴虚水亏者,多为热症。或虚中有火,脉见有力,惟保其阴。若脉本无力,全属虚火,宜壮水补阴,六味、八味。若阴虚格阳为外热,则胃关煎、右归饮。

一噤口不食,最危急之候。丹溪以胃口热甚用黄连、人参治之,不知噤口不皆实热,而虚寒者居多。

果火郁胃中,脏腑必多炽热,脉见洪数。若察其胃口无胀满、火邪,但见其有出无入,脏气不能容受。一由脾胃之弱,或呕恶、恶闻食臭,或肌不能食,此以中焦不运,责在脾也,一由肾气之弱,命门不暖,则大肠不固,小肠不化,而胃气不能行,此以下焦失守,化源无主,责在肾也。欲健中焦,非参、术、姜、草之属不可。欲实下焦,非熟地、附子、吴茱萸、肉桂之属不可。脾肾强而食自入,其理甚明矣。

吐泻门(霍乱、水泄、脾泻、肾泻)

张子和曰∶风、湿、三气,合而成霍乱吐泻转筋,风应厥阴肝木,湿应太阴脾土也。又曰∶厥阴所至,为胁痛呕泄;少阳所至,为呕涌;太阳所至,为中满霍乱吐下;太阴所至,为濡化也。转筋者,风主肝,肝主筋,风急甚,故转筋也。吐者 也,火主心,心主炎上;故呕吐也。泄注者,土主湿,脾湿下注,故泄注也。脾湿,土气为风木所克,土化不行矣。亢无雨,火盛过极,上怒发焉,甚则雷霆骤雨,大水横流,山崩岸落,讵非太阴怒发之象耶?故人病心腹满胀、肠鸣,而为数便,甚则心痛胁胀,呕吐霍乱,厥发则注下,跗肿身重。启元子谓以上病症,皆脾湿所生,是矣。

王海藏曰∶夫呕吐而利者,霍乱也。三焦者,水谷之道路。邪在上焦者,则吐而不利;邪在下焦者,则利而不吐;邪在中焦,既吐且利。以饮食不节,冷热不调,清浊相干,阴阳乖隔,遂成霍乱。挥霍撩乱,重也;吐利而已,轻也。风湿 外至,生冷硬内生,内外合而为病。六淫所伤,各有先后;饮食所滞,各有多少;内外传变,各有轻重。以经脉脏腑,随所应见治之。吐利止后,见外症者,只作外伤治之。

薛立斋曰∶泄泻,米食所伤,用六君子加谷芽;面食所伤,加麦芽;肉食所伤,加山楂。若兼寒热作呕,乃肝木侮脾土,用六君子加柴胡、生姜。兼呕吐腹痛,手足厥冷,乃寒水侮土,六君加姜、桂;不应,用钱氏益黄散。若元气下陷,发热作渴,肢体倦怠,用补中益气汤。若泄泻色黄,乃脾土之真色,用六君加木香、姜、桂。若泻在五更,清晨饮食少思,乃脾肾虚弱,五更服四神丸,日间用白术散;如不应,或愈而复作,或饮食少思,急用八味丸补命门火,以生脾土为善。

朱丹溪曰∶泄泻有湿、火、气虚、痰积,食积。湿用四苓散加苍术,甚者苍白二术同加,燥湿并渗泄。

火用四苓散加木香、黄芩,伐火邪。痰积宜豁之,用海粉、青黛、黄芩、神曲,糊丸服之。在上者用吐提。

在下陷者宜升提之,用升麻、防风。气虚用人参、白术、炒芍药、升麻。食积二陈汤加泽泻、苍术、白术、山楂、神曲、芎,或吞保和丸。泻水者仍用五苓散。久病大肠气泄,用熟地半两,炒白芍、知母各三钱,升麻、干姜各二钱,炙甘草一钱,为末,粥丸服之。仍用艾炷于百会穴灸三壮。脾泻当补脾气,健运后常用炒白术四两,炒神曲三两,炒芍药三两半,冬月及春初用肉豆蔻代之,或散或汤,作饼子尤佳。脾泄已久,大肠不禁,此脾已脱,宜急涩之,以赤石脂、肉豆蔻、干姜。

戴元礼曰∶凡泻水腹不痛者,是湿。饮食入胃不住,或完谷不化,是气虚。腹痛泄水,肠鸣,痛一阵泻一阵,是火。或时泻,或时不泻,或多或少,是痰积。腹痛,甚而泻,泻后痛减者,是食积。

王节斋曰∶凡泄泻病,误用参、等甘温之药,则病不能愈,而成变为黄瘅,盖泻属湿,甘温之药能生湿热,故反助病邪,久则湿热甚,而为瘅矣。惟用苦温、苦寒之药以治之则愈,若寒泻湿热,苦温除湿寒也。

泄止后脾胃虚弱,方可参、之药以补之。

赵养葵曰∶泻痢,东垣着脾胃之论,其间治脾泄之症,庶无余蕴矣,特未及乎肾泄也。仲景云∶下利不止,医以理中与之,利益甚,理中者,理中焦也。此利在下焦,当以理下焦法,则愈矣。昔赵以德云∶闻先师言泄泻之症,其类多端,得于六淫、五邪、饮食所伤之外,复有杂合之邪,似难执法而治。乃见先师治气暴脱而虚,顿泻不知人,口眼俱闭,呼吸甚微,凡欲绝者,灸气海,饮人参膏十余斤而愈。治积痰在肺,致其所合大肠之气不固者,涌出上焦之痰,则肺气不降,而大肠之虚自复矣。治忧思太过,脾气结而不能升举,陷入下焦而成泄泻者,开其郁结,补其脾胃,使谷气升发也。治阴虚而不能司禁固之权者,峻补其肾而愈也。凡此之类甚多,先生治之,圆机活法,无他,熟在《内经》耳。

经曰∶肾主大小便。又曰∶肾司开阖。又曰∶肾开窍于二阴。肾既虚衰,则命门之火熄而水独治,故每天五更天明时,正亥子水旺之刻,故特甚也。惟八味丸以补其阳,则肾中之水火既济,而开阖之权得宜。况命门之火旺,火能生土,而脾亦强矣。古方有椒附丸、五味子散,皆治肾泄之神方,不可不考也。

秦越人《难经》有大瘕泄者,即肾泄也。注云∶里急后重,数至圊而不能便,茎中痛。世人不知,误为滞下,治之祸不旋踵,此是肾虚之症。

褚氏精血论中云∶精已耗而复竭之,则大小便牵痛,愈痛则愈便,愈便则愈痛,须以补中益气汤倍升麻送四神丸,又以八味丸料加五味子、茱萸、补骨脂、肉豆蔻,多服乃愈。此等症候,以利药致损元气,肢体肿胀而毙者,不可枚举。

方约之曰∶久泄肠胃虚脱,止涩之剂不得已而用之,又用药不可太苦太甘,太苦则伤脾,太甘则生湿。

惟当以淡剂利窍为最,以渗湿燥脾为主。症虽分湿、火、虚、寒、痰、食六者之殊,而三虚不可不察。三虚者,脾虚、肾虚、肝虚也。脾虚饮食所伤也,肾虚色欲所伤也,肝虚忿怒所伤也。饮食伤脾,不能运化;色欲伤肾,不能闭藏;忿怒伤肝,木邪克土,皆令泄泻。

又尝论之∶泻泄、痢、疟,同乎一治,多由暑月脾胃气虚,饮食伤损所致。才伤便作,则为泄泻;停积既久,则为疟痢。而疟与痢又有分别∶饮食为痰,充乎胸胁,则为疟疾;饮食为积,胶乎肠胃,则为痢症。古人谓无痰不成疟,无积不成痢,有以哉。

工海藏曰∶吐泻转筋,身热脉长,阳明本病也,宜和中,四君、平胃、建中选用。自汗脉浮者,四君加桂。胁下痛,脉弦者,建中加木瓜柴胡汤,平胃加木瓜亦可。如吐泻后大便不通,胃中实痛,四君加大黄主之。如腹中痛,体重,脉沉细,四君加芍药、高良姜。四肢拘急,脉沉迟,属少阴,四君加姜、附、浓朴。四肢厥冷,微缓,属厥阴,建中加附子、当归。

张景岳曰∶泄泻之本,由于脾胃受伤,则水反为湿,谷反为滞,精华之气不能输化。惟脾强者滞去则愈,此可以清利攻逐也。脾弱者因虚,所以易泄,因泄所以愈虚。盖关门不固,则气随泄去,气去则阳衰,而寒从中生。且阴寒之性降下,必及肾,故泄多亡阴,谓亡其阴中之阳耳。所以泄泻不愈,必自太阴传于少阴,而为肠,讵非降泄之甚,而阳气不升,脏气不固之病乎?若复以寒凉攻逐,无不致败。

先哲曰∶治泄不利小便,非其治也。然小便不利,其因非一,宜详辨之。如湿胜而不利,以水土相乱,并归大肠而然也。热胜而不利,以火乘阴分,水道闭涩而然也。有寒泻而不利,以小肠之火受伤,气化无权也。有脾虚而不利,以土不制水,清浊不分也,有命门火衰而不利,以真阴亏损,元精枯涸也。凡此小水不利之候,惟暴注新病,形气强壮者可利。若病久形不足,脉症多寒,形气虚弱者不可利。盖虚寒之泄,本非水有余,实因火不足;本非水不利,实因气不行。倘不察其所病之根,未有不愈利愈虚,而速其危者矣。

又气泄症,必先怒时挟食,随触而发。此肝、脾二脏受病,法当补脾之虚,顺肝之气。但虚实有微甚,宜分轻重治之。

程郊倩曰∶凡病至而能奠安治定者,全赖脾胃之气为之主。今则邪犯中焦,卒然而起,致令脾胃失其主持,一任邪之挥霍,呕吐下利,从其治处而扰乱之。毋论受寒中暑及挟饮食之邪,皆属中气乖张,阴邪来侮。

以其病阴而症则阳,变治为乱,是名霍乱。故中虚受扰,外气辄亦失治,病发热、头痛、身疼、恶寒,夹此吐利而来,其脉则微涩。此属正虚邪胜,阳微阴扰。舍温经散寒、扶阳抑阴外,均非其治。自其初证言之,其有头疼、发热、身疼痛之表症,要以分寒热而治。热多饮水者,五苓散主之,于温经植土中,彻其寒水;寒多恶饮水者,理中丸主之,一意温中补土。若恶寒脉微复利,利止为亡血,所以更复发热,四逆加人参汤主之,助阳生阴,务复尽真阳为主。若吐利止而身痛不休,当消息和解其外,宜桂枝汤小和之。若吐利汗出,发热恶寒,四肢拘急,手足厥冷者,与既吐且利,小便复利,而大汗出,下利清谷,内寒外热,脉微欲绝者,四逆汤主之,回阳救急,交通其气,用仲景之法可耳。

疟疾门

缪仲淳曰∶经云∶夏伤于暑,秋必 疟。疟论一篇,发明已详。盖其间中气不足,脾胃虚弱,暑邪乘虚客之而作,虽随经随症投药解散,必先清暑益气,调理脾胃为主。有食者兼消导夺食,有风兼散风,有老痰、伏饮者,兼豁痰逐饮,感瘴疠者兼消瘴疠,汗多者固表,无汗者解表,泄利兼升发、利小便,便燥者兼益阴润燥。久而不解,必属于虚,气虚补气,血虚补血,两虚者气血兼补,非大补真气,大健脾胃不得瘳也。

盖疟邪由于中气虚,破气则伤中气,邪不能解,甚则中满不思饮食,作泄,恶寒口干。惟伤食宜消,不同此法。若误下则邪气陷于内,变为滞下,或腹痛、肿胀、呕恶、不思食。凡破气下泄药,切戒勿用。

宜清暑益气,健脾开胃,兼消痰。

宜分脏腑、手足六经所见症施治。先清暑热,宜服白虎汤加减,消息用之。其药俱宜黄昏煎以井水,澄冷,露一宿,五更时温服。盖疟乃暑邪,得露则散也。

若足太阳见症,其人腰痛、头痛、头重、寒从背起,先寒后热,然,热止汗出难已,或遍身骨痛,小便赤,宜羌活、广皮、黄芩、前胡、甘草、猪苓、知母。若渴者,即兼阳明,宜加石膏,倍知母、麦冬。渴而汗少,加葛根。若涉深秋,或入冬,宜多加姜皮。因虚加人参。虚汗多加黄、桂枝,汗止即止,桂枝不可多用。若病患素有热,去桂枝,以芍药、五味代之。若发于阴,并加当归。小便短涩,与六一散二三服,下午服理脾健胃药橘红、豆蔻、茯苓、山楂、麦芽、藿香、人参、白术、白芍、扁豆。有肺火者,去参、术,加麦冬,钗斛、乌梅肉。停食者必恶食,加消导药,食消即已,多服则损中气。胃家素有湿痰者,其症不渴、寒多,方可用半夏、橘红、二术,大剂与之。呕甚者兼用姜皮。

若症见足阳明,其人发热头痛,鼻干,欲引饮,目,不得眠,甚则烦躁,畏火光、人声、木声,可加葛根。虚而作劳者,加人参。汗多加白术,痰多加贝母、橘红。寒热俱盛,指爪见紫暗者,加桂枝。久而不解,用人参、姜皮两许,下午服理脾健胃药如前。

若症见足少阳经,其人往来寒热,口苦耳聋,胸胁痛或呕,宜服小柴胡汤。渴者去半夏,加石膏、麦冬。

肺热去人参,加知母,倍加麦冬。有痰不渴,本方加贝母、白术、茯苓、姜皮。病患阴虚而有热者,虽呕恶,忌用半夏、生姜,宜竹茹、橘红、麦冬、茯苓、乌梅代之。以上三阳经疟。

邪在三阳,药宜辛寒,如石膏、知母、柴胡,甘寒如葛根、麦冬、竹叶、粳米,苦寒如黄芩之类为君,乃可以散暑邪,除热渴,坠头痛。兼寒甚者,则间用辛温,如姜皮、桂枝以为向导,以伏其邪,则病易退。

凡寒甚者,病因于虚,或作劳者,亦因于虚,皆宜甘温,以人参、黄,术为君,佐以辛甘,如桂枝、姜皮之属。脾胃虚弱,饮食不消者,则补之以参术,佐以消导,如白豆蔻、麦芽、砂仁、草豆寇、枳实、陈皮、山楂之属。在阴分者,则以当归、牛膝为君,佐以姜、桂。如热甚而渴,去姜,桂,加知母,麦冬、竹叶,牛膝、鳖甲。

若足厥阴经,其症先寒后热也,色苍苍然,善太息,甚者状如欲死,或头疼而渴,宜先服三黄石膏汤加鳖甲、柴胡、陈皮,以祛暑邪,后用当归、鳖甲、牛膝、柴胡。如热甚而渴,加花粉、麦冬、知母。如脾胃薄弱或溏泻,去当归,加人参。寒甚者,加桂枝,姜皮、人参。

足太阴见症,先寒后热或寒多。若脾疟,必寒从中起,善呕,呕已乃衰,然后发热,热过汗出乃已,热甚者或渴,否则不渴,喜火,宜服桂枝汤、建中汤。虚者以人参、姜皮各两许。有痰加术、陈皮。

足少阴见症,寒热俱甚,腰痛脊强,口渴,寒从下起,小便短赤,宜先服人参白虎汤加桂枝,以祛暑邪,后用鳖甲、牛膝。热甚者,加知母、麦冬。寒甚者,加桂枝。呕则兼加姜皮。如热甚而呕,去桂枝、姜皮,加竹茹、人参、陈皮。肝肾同一治也。以上三阴经疟。

夫疟病多挟痰,以故热痰须用贝母为君,竹沥、竹茹、花粉、橘红、茯苓佐之。如寒痰发热不渴者,用半夏、白术、陈皮为君,加生姜皮。

疟病多挟风,有风者必用何首乌为君,白术、陈皮为臣,葛根、姜皮、羌活佐之,不头痛除羌活。

劳疟病患阴不足,或作劳,或房劳,发于阴,或间日,或二日、三日一发,为病深,以鳖甲、牛膝、何首乌为君,陈皮为佐。发于夜而便燥者,加当归,脾虚弱者勿加。

薛立斋曰∶疟因脾胃虚弱,饮食停滞,或外邪所感,或郁怒伤脾,或暑邪所伏。审系饮食停滞,用六君子加桔梗、苍术、藿香。外邪多而饮食少,用藿香正气散。外邪少而饮食多,用人参养胃汤。劳伤元气,用补中益气汤。若郁怒所伤,用小柴胡兼归脾汤,随证加减用之,病作时大热躁渴,以姜汤乘热饮之,此截疟之良法也。每见发时饮啖生冷,多致脾胃虚损。大抵属外感者主以补养,佐以解散,其邪自退。审系劳伤元气,虽有百症,但用补中益气,其病自愈,若外邪既退,即补中益气,以实其表。若过用发表,亏损脾胃,皆致绵延难治。凡此不问阴阳日夜所发,皆宜补中益气,此不截之截也。

夫人以脾胃为主,未有脾胃实而患疟痢者。若专主发表、攻里、降火、导痰,治其末而忘其本也。

然此乃疟之大略,如不应,当分六经表里而治之。

大凡久疟多属元气虚寒,盖气虚则寒,血虚则热,胃虚则恶寒,脾虚则发热,阴火下流则寒热交作,或吐涎不食,战粟,泄泻,手足逆冷,皆脾胃虚弱,但补中益气,诸症悉愈。

喻嘉言曰∶夫人四体安然,外邪得入而疟之,每伏藏于半表半里,入而与阴争则寒,出而与阳争则热。半表半里者,少阳也。寒热往来,一皆少阳所主。谓少阳而无他经之症则有之,谓他经而全不涉少阳,则不成其为疟矣。

柴胡汤本阴阳两停之方,可随疟邪之进退以为进退∶如加桂枝、干姜,则进而从阳,痹着之邪可以开矣;加黄芩,黄连,即退而从阴,暑留之邪,亦可以解矣。

咳嗽门

徐叔拱曰∶咳嗽为患,所感不同,内分经络脏腑,外辨风寒暑湿燥火,冷热虚实之因。咳者声重,从丹田下起,连咳不已,为肺气伤而不清;嗽者声轻,在上焦中起,因脾湿动而为痰。咳嗽者,有痰有声,痰从声出,痰出而声方止是也。

治之当随脏腑四时,伤感之因,七情内伤,五脏相胜而辨治之。推其何因何脉,以用何药。假令脉浮缓为风,风宜发散,非麻黄、细辛、旋复花、前胡之属,金沸草散、参苏饮之类,则不能散其风邪。

脉弦紧为寒,寒宜温解,非干姜、官桂、款冬、佛耳草之属,理中汤、温肺汤之类,则不能温其寒邪。

脉虚软为暑,暑当清之,非柴胡、黄芩、地骨皮之属,六和汤中加麦冬、乌梅之类,则不清其暑毒。

脉沉涩为湿,湿当燥之,非苍术、白术辈,不换金正气散、白术散之类,则不能燥其湿。

脉弦滑,在胃中及气口则为痰,痰当利之,非白芥子、皂角、石碱、二陈汤、导痰汤之属,非半夏、南星、茯苓、陈皮之类,则不能去其痰涎。

脉浮盛在气口者,则为气,气当舒之,非紫苏、香附、枳壳、并香砂二陈汤、紫苏子汤、加减三奇汤之属,则不能升降郁结之气。脉虚弱渐细者为虚,虚宜温补,非钟乳、阿胶、黄、人参不能补肺之虚。

虚而极,作喘急,又当暖补镇坠于下。

脉弦细数者为虚劳,劳则当滋养血气,非人参、天冬、五味子、当归之属,并黄 鳖甲散、秦艽鳖甲散之类,则不能滋养荣卫。

脉沉实有力者为气实,气实则当泄之,非葶苈、桑皮之属,以泻白散、平肺汤之类,则不能以泻肺之实。

脉濡而弱者,为肺气耗散,则宜敛之,非粟壳、诃子、乌梅酸涩之类,提金散、细辛五味汤之属,则不能收敛肺气。

中间止有散敛二法,散者为解散寒邪,敛为收敛肺气也。宜散而敛,则敛住寒邪,为害匪轻;宜敛而散,走泄正气,害亦非小。且如感风咳嗽,已经发散,表虚复感,虚邪相乘,又为喘咳,若欲散风则愈重,若收敛又滞其邪,当先清解,渐次敛之,喘嗽自止矣。

喻嘉言曰∶内伤之咳,治各不同。火甚壮水,金虚崇土,郁甚舒肝,气逆理肺,食积和中,房劳补下。

内已先伤,药不宜峻。

李士材曰∶咳虽肺病,五脏六腑皆能致之。晰其条目,经文尚有漏义;总其纲领,不过内伤外感而已。

风寒暑湿伤其外,则先中于皮毛,皮毛为肺之合,肺邪不解,他经亦病,此自肺而后传于诸脏也∶欲劳情志伤于内,则脏气受伤,先由阴分,而病及上焦,此自诸脏而后传于肺也。

自表而入者,病在阳,宜辛温以散邪,则肺清而咳愈;自内而生者,病在阴,宜甘以壮水,润以养金,则肺宁而咳愈。

大抵治表者药不宜静,静则流连不解,变生他病,故忌寒凉收敛,如五脏生成篇所谓肺欲辛是也;治内者药不宜动,动则虚火不宁,燥痒愈甚,故忌辛香燥热,如宣明五气篇所谓辛走气,气病无多食辛是也。

然治表者虽宜动以散邪,若形病俱虚者,又当补中气而佐以和解。倘专于发散,恐肺气益弱,腠理益疏,邪乘虚入,病反增剧也;治内者虽宜静以养阴,若命门火衰,不能归元,则参、、桂、附在所必用,否则气不化水,终无补于阴也。

随所症而调治,在老人、虚人,皆以温养补脾胃为主,稍稍治标可也。

赵养葵曰∶肺为清虚之腑,一物不容,毫毛必咳。又肺为娇脏,畏热畏寒,火刑金故嗽,水冷金寒亦嗽,故咳嗽者必责之肺。而治之之法,不在于肺而在于脾,不专在脾而又归重于肾。盖脾者肺之母,肾者金之子,故虚则补其母,虚则补其子也。如外感风寒而咳嗽者,今人率以麻黄、枳壳、紫苏之类发表散邪。果系形气俱实,一汗而愈。若形气病气俱虚,宜补脾为主,而佐以解表之药。古人所以制参苏饮中必有参,桂枝汤中有芍药、甘草,解表兼实脾也。脾实则肺金有养,皮毛有卫,已入之邪易以出,后来之邪无自入矣。

又《仁斋直指》云∶肺出气也,肾纳气也。肺为气之主,肾为气之本。凡咳嗽暴重,动引百骸,自觉气促,脐下逆奔而上者,此肾虚不能收气归元,当以地黄丸、安肾丸主之,毋徒从事于肺。此虚则补子之义也。

有火烁肺金而咳嗽者,宜清金降火。然清金降火之理,补北方正所以泻南方也,滋其阴即所以降火也。自王节斋论酒色过度损伤肺肾真阴者,不可服参,服之过多则死,盖恐阳旺而阴消也。

此说行,而世之治阴虚嗽者,视参 为砒毒,以知柏为灵丹。反不如能寡欲而不服药者,可绵延得活,可悲也。盖病起于房劳亏损真阴,阴虚而火上刑肺金,金不能不伤。当先以壮水之主以补真阴,使水升而火降,随以参 救肺之品,以补肾之母,使金水相生,则病易愈矣。

又有脾胃先虚,土虚不能制水,水泛为痰,子来乘母而嗽者。初虽起于心火刑金,因误服寒凉,致脾土受伤,寒水挟木势而上,侵于肺胃,水冷金寒。粗工不达,尚谓痰火难除,寒凉倍进,不知此症须用六君子加炮姜以补脾肺,八味丸以补土母而引水归元,否则殆矣。

有嗽而声哑者,盖金实不鸣,金破亦不鸣。实则清之,破则补之。又须知少阴之络入肺中,循喉咙,挟舌本,肺为之标,本虚则标弱,故声乱咽嘶,舌萎声不能前。

卷四 \ 病能集二(杂证十一门)

暑证

王节斋曰∶夏至后病热者为暑。暑者相火行令也,夏月人感之,自口齿而入,伤心胞络之经。其脉虚,或浮而大散,或弦细芤迟,盖热伤气则气消而脉虚弱。其为证,烦则喘渴,静则多言,身热而烦,心痛,大渴引饮,头痛自汗,倦怠少气,或下血、发黄、生斑,甚者火热制金,不能平木,搐搦不省人事。治暑之法,清心利小便最好。暑伤气,宜补其气为要。又有恶寒,或四肢逆冷,甚者迷闷不省,而为藿乱吐利,痰滞呕逆,腹痛泻利,此则非暑伤人,乃因暑而自致之病也。以其因暑而得,故亦谓之暑病,然治法不同也。

若行人或农夫于日中劳役得之者,是动而得之,阳症也。其病必苦头痛,发躁热,恶热,扪之肌肤火热,必大渴引饮,汗大泄,无气以动,乃天热外伤元气也。宜清暑益气,用香薷、黄连、扁豆、人参、黄、五味、知母、石膏之类。

暑热发渴、脉虚,用人参白虎汤,或竹叶石膏汤。

若暑热之时,无病之人,或避暑热,纳凉于深堂大厦、凉台水阁,大扇风车,是静而得之,阴症也。其人必头痛恶寒,身形拘急,肢节疼痛而烦心,肌肤大热,无汗,此为阴寒所遏,使周身阳气不得伸越。宜用辛温之剂以解表散寒,用浓朴、紫苏、葛根、藿香、羌活、苍术之类。

若外既受寒,内复伤生冷瓜果之类,前药再加干姜、砂仁、神曲之类。此非治暑也,治因暑而致之病也。

若外不受寒,止是内伤冰水冷物,腹痛泄泻,或霍乱吐逆,宜缩脾饮,或理中汤加神曲、麦芽、砂仁、苍术,温中消食也。

若吐泻脉沉微者,不可用凉药,宜用大顺散加熟附等分,或附子理中汤加炒白芍。

若既伤暑热,复伤生冷,外热内寒,宜先治其内,温中消食,次治其外,清暑益气,而以理脾为主。

东垣立方,已兼此意。其用黄、升麻、人参、白术、甘草、麦冬、当归、五味、黄柏,葛根,是清暑补气也;苍术、神曲、青皮、陈皮、泽泻、是补脾也。

朱丹溪曰∶暑病之外,又有注夏,属阴虚元气不足。夏初春末,头疼脚软,食少体热者,宜补中益气汤去升柴,加炒黄柏、白芍。挟痰加半夏、橘红,或用生脉汤。

喻嘉言曰∶暑症,日中劳役而触冒其暑,此宜清凉,解其暑毒。若深居广厦,袭风凉,餐生冷,遏抑其阳而病者,一切清凉之方,即不得径情直施。如无汗,仍须透表,以宣其阳。如吐利,急须和解,以安其中,甚者少用温药以从治之。故冒暑之霍乱吐泻,以治暑为主;避暑之霍乱吐泻,以和中温中为主,不可不辨也。

元丰朝立和剂局,萃聚医家经验之方,于中暑一门独详。夏月暑症,五方历试,见闻广耳。其取小半夏茯苓汤,不治其暑,专治其湿。又以半夏、茯苓,少加甘草,名消暑丸,见消暑在消其湿,名正言顺矣。其香薷饮,用香薷、扁豆、浓朴为主方。如热盛则去扁豆,加黄连为君,治其心火。湿盛则去黄连,加茯苓、甘草,治其脾湿。其缩脾饮,则以脾为湿所浸淫而重滞,于扁豆、葛根、甘草中,佐以乌梅、砂仁、草果,以快脾而去脾所恶之湿。甚则用大顺散、来复丹,以治暑症之多泄利者,又即缩脾之意而推之也。医者于热湿虚寒,浅深缓急间酌而用之,其利溥矣。

而后来诸贤,以益虚继之。河间之桂苓甘露饮、五苓三石,意在生津液以益胃之虚。子和之桂苓甘露饮,用人参、葛根、甘草、藿香、木香,益虚之中又兼去浊。或用十味香薷饮,于局方五味中增参、、术、陈、木瓜,益虚以去湿热。

乃至东垣之清暑益气汤、人参黄 汤,又补中实卫以去其湿热。肥白内虚之人,勿论中暑与否,所宜频服也。中暑必显躁烦热闷,东垣仿仲景竹叶石膏汤之制,方名清燥汤,仍以去湿为首务。夫燥与湿相反者也,而清燥亦务除湿,非东垣具过人之识,不及此矣。

又如益元散之去湿而加辰砂,则并去其热;五苓散之去湿而加人参以补其虚,加辰砂减桂以去热;白虎汤加人参以益虚,加苍术以胜湿。合之局方,则大备矣,然尚有未备者焉。

暑风一症,为心火暴甚,煎熬阴血,其卒倒类乎中风,而不可从风门索治。《百一选方》虽有大黄龙丸,初不为暑风立法,然有中 昏死,以此方灌之立苏。但其人阴血素亏,暑毒深入血分,此方慎不可用。

《良方》复有地榆散,治中暑昏迷不省人事而欲死者,但用平常凉血之药,清解深入血分之暑风,良莫良于此矣。

中暑卒倒无知,名曰暑风。大率有虚实两途∶实者痰之实也,平素积痰,充满经络,一旦感召盛暑,痰阻其气,卒倒流涎,此湿 合病之最剧者也,宜先吐其痰,后清其暑,犹易为也;虚者阳之虚也,平素阳气衰微不振,阴寒久已用事,一旦感召盛暑,邪凑其虚,此湿病之得自虚寒者也,宜回阳药中兼清其暑,最难为也。

东垣曰∶夫脾胃虚弱,至六七月间,人汗沾衣,身重短气,甚则四肢痿软,行走不正,脚欹眼花,黑欲倒者,此肾也膀胱俱竭之状也。当急救之,滋肺气以补水之上源。又汗多则津液伤,筋骨失养则痛或渴,不可作暑热治。

湿证

《原病式》曰∶诸痉强直,积饮痞膈,中满霍乱吐下,体重跗肿,肉如泥,按之不起,皆属于湿。

张三锡曰∶湿有天之湿,雾露雨是也。天本乎气,故先中表之荣卫。有地之湿,水泥是也。地本乎形,故先伤皮肉筋骨血脉。有饮食之湿,酒水奶酪之类是也。胃为水谷之海,故伤于脾胃。有汗液之湿,汗液亦气也,止感于外。有人气之湿,太阴湿土之所化也,乃动于中。治外感之湿,当表散,大法湿在上甚而热者,平以苦,佐以甘辛,以汗为效而止。治内伤之湿,宜健脾理胃,利小便。大抵皆宜发汗及利小便,使上下分消可也。

燥证

张三锡曰∶金者水之源,金受火克,不能生水而源于上,则不能荣养皮肤、肠胃、筋骨,诸燥症作矣。情欲无涯,精髓枯竭,劳神过虑,心血耗散,加以浓酒炙爆,辛香浓味,邪火弥炽,真水顿亏。在上则咽干口燥,在中则烦渴不已,在下则肠胃枯涩,为消渴,为噎膈,为经闭身热,为干嗽。治须养血生津,润泽肠胃,使源竭而复流,枝枯而再荣也。医者不察,谬指为火,大汗大下,复损津液,祸不旋踵。《原病式》曰∶经云风、热、火同阳也,寒、燥、湿同阴也。然燥金虽属秋阴,而异于寒湿,故反同其风热。燥万物者莫于火,故火热胜金,气必衰而风生,风能胜湿,热能耗精,风热相扇而燥也。燥金主于收敛,劲切紧涩,故为病筋脉劲强紧急而口噤也,或消渴痿痹,筋缓毛落,色焦不润,二便阻塞,皆属金燥。如秋燥甚则草摇落,病之象也。是以手得血而能握,足得血而能步。燥之为病,血液衰少,不能荣养四肢百骸也。或病后曾服汗下药,及吐后、产后、老年见诸燥症,脉细涩或洪数者,俱属血液不足,补以润之。又纵欲人多肾虚,以肾主五液。

火证

张景岳曰∶君火者其化虚,相火者其化实。化虚者无形者也,其或衰或旺,惟见于神明。神惟贵足,衰则可畏也。化实者有形者也,其或热或寒,必着于血气。确有证据,方可以言火也。然君火衰则相火亦败,此以无形者亏及有形者也;相火炽则君火亦炎,此亦有形者病及无形者也。

故火得其正,即为阳气,此火不可无,亦不可衰,衰则阳气之虚也;火失其正,是为邪热,此火不可有,尤不可甚,甚则真阴之败也。然阳以元气言,火以病气言,病在元气者不得以火论。盖人之元气止于充足,焉得有余?既非有余,何以言火?所谓无形者其化虚也。惟病在形体者,乃可以察火症,盖其不在气即在血,所谓有形者其火实也。若以形质之间,本无热症可据,而曰此火也热也,是皆妄谈者矣。且火症即具,犹有虚实之殊,真假之异,其可不为详辨乎?

虚火病即假热症也。病有寒热真假之不同,真寒宜温,真热宜清,此正治也。而惟假热假寒为难治,如虚火之病源有二,虚火之外症有四。一曰阴虚者能发热,此以真阴亏损,水不制火也;二曰阳虚者能发热,此以元阳败竭,火不归源也。此病源之二也。至若外症,一曰阳戴于上,而见于头面咽喉之间者,此其上虽热而下则寒,所谓无根之火也;二曰阳浮于外,而发于皮肤肌肉之间者,此其外虽热而内则寒,所谓格阳之火也;三曰阳陷于下,而见于便溺二阴之间者,此其下虽热而中则寒,所谓失位之火也;四曰阳亢乘阴,而见于精血髓液之间者,此其金水败而铅汞干,所谓阴虚之火也。此外症之四也。

证虽有四,本则惟二,阴虚阳虚尽之矣。第阴虚唯一金水败者是也,治法当壮水,壮水之法只宜甘凉。

阳虚有三,上中下者是也,治宜益火,益火之法只宜温热,大忌清凉。但温热之效速,每一二剂便可奏功;甘凉之力缓,非多服不能见效也。然清凉之药,终损脾胃,如不得已,易以甘平。倘甘平未效,则惟有甘温之一法。斯堪实济,否则生气之机,终非清凉所能致也。此义最微,不可不察。

一火有虚实,故热有假真,而察之之法,总当以中气为主,而外寒外热无足据也。故凡假热之证,本中寒也;假寒之症,本中热也。中寒者原是阴症,中热者原是阳症,内有可据,本皆真病,又何假之有?

诸痹门

张子和曰∶痹之为状,麻木不仁,以风寒湿三气合而成之。故《内经》曰∶风气胜者为行痹。风则阳受之,故其痹行,旦剧而夜静。世俗不知,反呼为走注疼痛、虎咬之疾。寒气胜者为痛痹。寒则阴受之,故其痹痛,旦静而夜剧。世俗不知,反呼为鬼忤。湿气胜者为着痹。湿胜则筋脉皮肉受之,故其痹不去,肌肉削而着骨。世俗不知,反呼为偏枯。

痹则从外入,所受之邪各有浅深,或痛或不痛,或仁或不仁,或筋屈而不能伸,或引而不缩,寒则虫行,热则缩缓,不相乱也。

皮痹不已,而成肉痹;肉痹不已,而成脉痹,脉痹不已,而成筋痹;筋痹不已,而成骨痹。久而不已,乃舍其合。若脏腑俱病,虽有智者不能善图也。

凡病痹,其脉沉涩。其病以湿热为源,风寒为兼,三气合而为痹。

李士材曰∶痹病初在外,久而不去,则各因其合,而内舍于脏。在外者祛之犹易,入脏者攻之实难。

治外者散邪为亟,治脏者养正为先。治行痹者散风为主,御寒利湿仍不可废,大抵参以补血之剂,盖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也。治痛痹者散寒为主,疏风燥湿仍不可缺,大抵参以补火之剂,非大辛大温不能释其凝寒之害也。治着痹者利湿为主,祛风解寒亦不可缺,大抵参以补脾补气之剂,盖土强可以胜湿,而气足自无顽麻也。分条治法,别列于左。

筋痹即风痹也,游行无定,上下左右,随其虚邪与气血相搏,聚于关节,或赤或肿,筋脉弛纵,古称走注,今名流火,防风汤主之,如意通圣散、桂心散、没药散、虎骨丸、十生丹、一粒金丹、乳香应痛丸。

脉痹即热痹也,脏腑移热,复遇外邪,客搏经络,留而不行,故 痹,肌肉热极,唇口反裂,皮肤色变,升麻汤主之。

肌痹即着痹,湿痹也,留而不移,汗多,四肢缓弱,皮肤不仁,精神昏塞,今名麻木,神效黄 汤主之。

皮痹者,邪在皮毛,瘾疹风疮,搔之不痛,宜疏风养血。

骨痹即寒痹,痛痹也,痛苦切心,四肢挛急,关节浮肿,五积散主之。

喻嘉言曰∶痹症非不有风,然风入于阴分,与寒湿互结,扰乱其血脉,致身中之阳不通于阴,故致痹也。古方多有用麻黄、白芷者,以麻黄能通阳气,白芷能行荣卫也,然入在四君、四物等药之内,非专发表明矣。至于攻里之药,从无用之者,以攻里之药皆属苦寒,用之则阳愈不通,其痹转入诸腑,而成危症者多矣。

朱丹溪痛风论曰∶气行脉外,血行脉内,昼夜五十营,此平人之造化也。得寒则行迟而不及,得热则行速而太过,内伤于七情,外感于六淫,则气血之运,或迟或速,而病作矣。痛风者,大率因血受热已自沸腾,其后或涉于水,或立湿地,或扇取凉,或卧当风,寒凉外搏,热血得寒,污浊凝滞,所以作痛。

夜则痛甚,行于阴也。治以辛热之剂,流散寒湿,开发腠理,其血得行,与气相和,其病自安,然亦有数种。

东阳傅文年逾六十,性急作劳,患两腿痛,动则更甚。予视之曰∶此兼虚症,当补血温血,病当自安。

遂与四物汤加桃仁、陈皮、牛膝、生甘草,煎入生姜汁,研潜行散,热饮三四十帖而安。

又朱宅阃内,年近三十,食味甚浓,性躁急,患痛风挛缩数月,予视之曰∶此挟痰与气症,当和血疏气导痰,病自安。遂以潜行散入生甘草、牛膝、炒枳壳、通草,陈皮、桃仁、姜汁,煎服半年而安。

又邻鲍六,年二十余,因患血痢,用涩药取效,后患痛风,叫号撼邻。予视之曰∶此恶血入经络症,血受湿热,久必凝浊,所下未尽,留滞隧道,所以作痛。经久不治,恐成偏枯。遂与四物汤加桃仁、红花、牛膝、黄芩,陈皮、生甘草,煎入生姜汁,研潜行散,入少酒饮之,数十剂而安。

张三锡曰∶痛风即《内经》痛痹。但今人多内伤,气血亏损,湿痰阴火流滞经络,或在四肢,或在腰背,痛不可当,一名白虎历节风是也。大抵湿多则肿,热多则痛,阴虚则脉数而重在夜,气虚则脉大而重在昼。

肢节痛须用羌活,去风湿亦宜用之。如肥人肢节痛,多是风湿,与痰饮流注经络而痛,宜南星、半夏。

如瘦人肢节痛,是血虚,宜四物汤加防风、羌活。如瘦人性躁急、肢节痛、发热,是血热,宜四物加酒炒黄芩、黄柏。如肢节肿痛脉滑者,常用燥湿,宜苍术、南星,兼行气药木香、枳壳、槟榔,在下加汉防己。

若肢节肿痛脉涩数者,此是淤血,宜桃仁、红花、当归、川芎,及大黄微利之。如倦怠无力而肢节痛,此是气虚。兼有痰饮流注,宜参、术、星、半。

戴院使曰∶臂痛有血虚一症,血不荣于筋,或致臂痛,宜蠲痹汤、四物汤各半煎服。若坐卧为风湿所搏,或睡后手在被外,为寒邪所袭,遂令臂痛,宜五积散及蠲痹汤、乌药顺气散。审知是湿,蠲痹汤加苍术、防己三四分。

方约之曰∶风、痿之别,痛则为风,不痛则为痿。经曰∶痛则为实,不痛则为虚,曰风曰痿,虚实二者而已。东垣曰∶气盛病盛,气衰病衰。何则?人之气血充实,而风寒客于经络之间,则邪正交攻,而疼痛作矣。人之气血虚弱,而痰火起于手足之内,则正不胜邪,而痿痹作矣。故丹溪先生曰∶痿症切不可作风治,而用风药。

盖以风为实而痿为虚也。曰散邪曰补虚,岂可紊乱乎?

附香港脚

张三锡曰∶香港脚委属湿热。《内经》曰∶诸湿肿满,皆属脾土。又曰∶伤于湿者,下先受之。盖脾主四肢,足居于下,而足多受其湿,湿郁成热,湿热相搏,其病作矣。是以先从气冲穴隐核痛起,及两足红肿,或恶寒发热,状若伤寒,是其候也。或一旬,或半月,复作如故,渐至足筋肿大如瓠者有之。古方名为缓风,宋元以来呼为香港脚。原其所由,非止一端;有从外感而得者,有从内伤而得者。所感虽有内外之殊,其湿热为患则一也。凡香港脚初起,其势甚微,饮食起居如故。惟卒起脚屈弱不能动为异耳。

风痹

薛立斋曰∶手足不随,由风寒湿三气合而为痹。风多者为风痹,其状肌肤尽痛。诸阳之经皆起于手足,而循行于身体,风寒之气客于肌肤始为痹,复伤阳经,随其虚处而停滞,与血气相搏,血气行则迟缓,故风痹而手足不随也。

若风邪淫旺,或怒动肝火,血燥筋挛,用加味逍遥散。脾肺气虚不能滋养筋骨,或肝脾血虚而筋痿痹,用六味丸。服燥药而筋挛者,用四物汤加生甘草。气血俱虚,用八珍汤。

何《医林集要》等方,新刊《丹溪心法》附录,云若人大拇指麻木不仁,或手足少力,或肌肉微掣,三年内必有大风之证,宜先服八风汤、天麻丸、防风通圣散以预防之?不知河间云∶风者,病之末也。所以中风有瘫痪者,非谓肝木之风内中,亦非六淫风邪外袭,良由五志过极,心火炽盛,肾水虚衰不能制之,则阴虚阳实而热气拂郁,心神昏冒,筋骨无所用,而卒倒无知也。治法当以固元气为主。若遽服八风等药,则反伤元气,适足以招风取中。医风先医血,此论得之经曰∶风客淫气,精乃亡,邪伤肝也。夫风搏则热盛,热盛则水干,水干则气不荣,精乃亡。此风病之所由作也。

三消

刘宗浓曰∶三消之症,总由燥热伤阴所致。然因乎饮食失节,肠胃干涸,而气液不得宣平;或耗乱精神,过违其度;或因大病,阴气损而血液衰虚,阳气悍而燥热益甚;或久嗜咸物,恣食炙爆,饮食过度。

亦有服金石丸散,积久实热结于下焦,燥甚于肾,故渴而不饮。

若饮水多而小便多者,名曰消渴。若饮食多而不甚渴,小便数而消瘦者,名曰消中。若渴而饮水不绝,腿消瘦,而小便有脂液者,名曰肾消。此三消者,其燥热同也。

夫肾水属阴而本寒,虚则为热;心火属阳而本热。虚则为寒,若肾水阴虚,则心火阳实,水虚不能制火,阳实热燥其液,是以燥热太甚,而三焦肠胃之腠理怫郁结滞,致密壅塞,而水液不能渗泄浸灌于外,以养乎百骸。故肠胃之外燥热太甚,虽多饮水入于肠胃之内,终不能浸润于外,致渴不止而小便多。水液既不能渗漉浸灌于外,则阴益燥竭,而无以自养,故久而多变为聋盲、疮疡、痤痱之类而危殆。

故治是疾者,补肾水真阴之虚,而泄心火阳热之实,除肠胃燥热之甚,济一身津液之衰,使道路散而不结,津液生而不枯,气血利而不涩,则病日已矣。若日用苦寒,反从火化,不危何待哉。

喻嘉言曰∶消渴之患,常始于微而成于着,始于胃而极于肺肾。始如以水沃焦,水入犹能消之;既而以水投石,水去而石自若。至于饮一溲二,则燥火动其真阴,而势成 矣。

经谓凡治消瘅、仆击、偏估、痿、厥、气满发逆,肥贵人则膏粱之疾也。此中消所由来也。夫既瘅成为消中,随其或上或下,火热炽盛之区,以次传入矣。

上消者,胃以其热上输于肺,而子受母累;心复以其热移之于肺,而金受火刑。金者,生水而出高源者也。饮入胃中,游溢精气而上。则肺通调水道而下,今火热入之,高源之水为炎威所逼,合外饮之水建瓴而下,饮一溲二,不但不能消外水,且并素酝水精竭绝而尽输于下,较大腑之暴注暴泄,尤为甚矣,故死不治也。所谓由心之肺,谓之死阴,死阴之属,不过三日而死者,此之谓也。

至于胃以其热由关门下传于肾,又或以石药耗其真,女欲竭其精,阳强于外,阴不内守,而小溲混浊如膏,饮一溲一,肾消之症成矣。夫惑女色以丧志,精泄无度,以致水液混浊,反从火化,亦最危候。经云∶君火之下,阴精承之。故阴精有余,足以上承心火,则其人寿;精不足,心火直下肾中,阳精所降,其人夭。

故肾者胃之关也。关门不开,则水无输泄而为肿满;关门不闭,则水无底止而为消渴。消渴属肾一症,其曰饮一斗溲一斗者,肾气丸主之。于以蒸动精水,上承君火,而止其下入之阳光,可谓其通天手眼。

戴人以承气治壮火,然施之消渴,又无其事。故下消之火,水中之火也,下之则愈燔;中消之火,竭泽之火也,下之则愈伤;上消之火,燎原之火也,水从天降可灭,徒攻肠胃,无益反损。夫地气上而为云,然后天气下为雨,是故雨出地气,地气不上,天能雨乎?故亟升地气,以慰三农;亟升肾气,以溉三焦,皆事理之必然者乎。

《金匮》云∶寸口脉浮而迟,浮即为虚,迟即为劳。虚则卫气不足,劳则荣气竭。趺阳脉浮而数,浮则为气,数则消谷而大坚,气盛则溲数,溲数则坚,坚数相搏,即为消渴。举寸口以候胸中之气,举趺阳以候胃中之气。盖阴在内为阳之守,阳在外为阴之固。寸口脉浮,阴不内守,故卫外之阳浮,即为虚也;寸口脉迟,阳不外固,故内守之阴迟,即为劳也。总因荣伤荣卫,致寸口脉虚而迟也。然荣者水谷之精,卫者水谷之悍气,虚而且迟,水谷之气不上充而内郁,已见膈虚胃热之一斑矣。更参以趺阳脉之浮数,浮则为气,即《内经》热气熏胸中之变文;数则谷消而大坚,是胃中坚燥不受水之润浸,转从火热之势,急奔膀胱,故溲数,溲去其内愈燥。所以坚数相搏,即为消渴。

直引《内经》味过于苦,反从火化,脾气不濡,胃气乃浓之意,为消渴之源,精矣微矣。

洁古云∶能食而渴者,白虎加人参汤;不食而渴者,钱氏白术散加葛根。末传疮疽者,火邪盛也,急攻其阳,无攻其阴。下焦元气,得强者生,失强者死。此皆虑泉竭之徽言。

然火之在阳在阴,分何脏腑,合何脏腑,宜升宜降,宜抑宜伏,各各不同,从其性而治之,使不相扦格,乃为良法。若不治其火,但治其热,火无所归,热宁有止耶?如肾消,阴病用六味,阳病用八味,此亦一法。若谓下消只此一法,其在中消宜下之说,能以寸哉?

瘅成为消中,胃热极深,胃火极炽,以故能食、易饥、多渴。诸家咸谓宜大承气下之,不知积渐之热,素蕴之火,无取急下。下之亦不去,徒损肠胃,转增其困耳。即当用大黄,当久蒸以和其性,更不可用枳、朴助其疾趋之势。大黄与甘草合用,则缓急互用;与人参合用,则攻补兼施,如充国之屯田乃可耳。

张景岳曰∶消症有阴阳,不可不察。如多渴者曰消渴,善饥者曰消谷,小便淋浊如膏曰肾消,凡此者多由于火,火盛则阴虚,是皆阳消之症也。

至于阴消之义,则未有知之者。凡阴阳血气之属,日见消败者,皆谓之消,此不可尽以火为言。如气厥论曰∶心移寒于肺为肺消,饮一溲二,死不治。此正以元气之衰,而金寒水冷,故水不化气,而气悉化水,讵非阳虚之症也。又如邪气脏腑病形篇曰∶五脏之脉细小者,皆为消瘅。岂以微小之脉,而为有余之阳症也。此《内经》阴消之义显然,而人多未察也。

故古人虽以上焦属肺,中焦属胃,下焦属肾,皆从火治,而不知三焦之火,多有病本乎肾,而无不由乎命门者。夫命门为水火之腑,已水亏而为消渴者,以水不济火,则火不归源,故有火游于肺而为上消者,火游于胃而为中消者,火铄阴精而为下消者。是皆真阴不足,而水亏于下消症也。

若火亏而消铄者,以阳不化气,则水精不布,水不得火,则有降无升,所以直入膀胱,而饮一溲二,以致泉源不滋,天壤枯涸,是皆真阳不足,火亏于下之消症也。阴虚之消,治宜壮水矣。若阳虚之消,谓宜补火,人必不信,不知釜底加薪,槁禾得雨,彻顶归巅,所必然耳。

噎膈

朱丹溪曰∶气之初病也,其端甚微,或因此小饮食不谨;或外冒六淫;或内感七情;或食味过浓,偏助阳气,积成膈热;或资禀充实,表密无汗;或性急易怒,火炎上,以致津液不行,清浊相干。气为之病,或痞或痛,不思饮食,或噫腐气,或吞酸,或糟杂,或膨满。不思原本,遂以辛香燥热之剂投之,临时得快,浓味仍前不节,七情反复相因,溺液易于攒聚,如此蔓延,自气成积,自积成痰,此为痰、为饮、为吞酸之由也。良工未遇,谬药又行,痰挟淤血,遂为窠囊,此为痞、为痛、呕吐、为噎、为膈、反胃之次第也。

饮食汤液滞泥不行,渗道蹇涩,大便或秘或溏,下失传化,中焦愈停,求可以温脾壮胃、消积行气,以冀一旦之效。不思胃为水谷之海,多血多气,清和则能受;脾为消化之脏,清和则能运,若香燥偏助,气血沸腾。其始也,胃液凝聚,无所容受;其久也,脾气耗散,传化渐迟。积而久也,血液俱耗;胃脘干槁。其槁在上,近咽之下,水饮可行,食物难入,名之曰噎;其槁在下,与胃为近,食虽可入,难尽入胃,良久复出,名之曰膈,亦曰反胃,大便秘少,若羊矢然。

古方用人参以补肺,御米以解毒,竹沥以消痰,归、芍以养血,粟米以实胃,蜜水以润燥,姜以去秽,病邪易伏,其病自安。张鸡峰亦曰∶噎是神思间病,惟内观静养可以治之。此言深中病情。夫噎病生于血干,阴主静,内外两静,则脏腑之火不起,而金水二气有养,阴血自生,肠胃津润传化合宜,何噎之有?

赵养葵曰∶丹溪之论其妙,惜其分别欠明,且以润血为主,而不直探乎肾中先天之源。故其立方,以四物中牛羊乳之类,加之竹沥、韭汁,化痰化淤,皆治标而不治本也。《内经》曰∶三阴结,谓之膈。三阳者,大肠、小肠、膀胱也。大肠主津。小肠主液。大肠热结则津涸,小肠热结则液燥。膀胱为州都之官,津液藏焉,膀胱热结则津液竭。然而三阳何以致结热,皆肾之病也。肾主五液,又肾主大小便,肾水既干,阳火偏盛,煎熬津液,三阳热结则前后闭塞。下既不通,必反于上,直犯清道,上冲吸门,喉咽所以噎食不下也。何为水饮可入,食物难下?盖食入于阴,长气于阳,反引动胃口之火,故难入;水者阴类也,同气相投,故可入。口吐白沫者,所饮之水,沸而上腾也。粪如羊矢者,食入者少,渣滓消尽,肠亦干小而不宽也。此症多是年高五十于外,其天真已绝,只有孤阳,治之唯以养阴为主。王太仆曰∶食入即出,是无水也;食入反出,是无火也。无水者壮水之主,无火者益火之源,褚侍中云∶上病疗下,直须六味地黄料,大剂煎饮久服,可挽十中之一二。又须远绝房帏,薄滋味可也。若曰温胃,胃本不寒;若曰补胃,胃本不虚。若曰开郁,香燥之品适以助火,无如补阴,光焰自灭。

反胃,东垣书谓吐有三症,气、积、寒也。上焦吐者从气,中焦吐者从积,下焦吐者从寒。若脉沉迟,暮食朝吐,朝食暮吐,小便利,大便闭,此下焦吐也,法当通其闭,温其寒。观此,可见下焦吐乃命门火衰,釜底无薪,不能蒸腐胃中水谷,腹中胀满,不得不吐也。王太仆所谓食入反出,是无火也是矣。须益火之源,先以八味丸补命门火,以救脾土之母,徐以附子理中汤理中焦,万举万全。

李士材曰,噎寒大都属热,反胃大都属寒,然亦不可拘也,脉大有力当作热治,脉小无力当作寒医。

色之黄白而枯者为寒虚,色之红赤而泽者为实热。以脉合症,以色合脉,庶乎无误,此症之所以疑难者。方欲健脾理痰,恐燥剂有妨于津液,方欲养血生津,恐润剂有凝于中州。审其阴虚火旺者,当以养血为亟;脾伤阴盛者,当以温补为先。更有忧恚盘礴,火郁闭结,神不大衰,脉犹有力,当以仓公。河间之法下之。小小汤丸,累累加用,关扃自透。膈间痰盛,微微涌出,因而治下,药势易行。设或不行,蜜盐下导,始终勾引,自然宣通。此皆虚实阴阳之辨,临症之权衡也。

方约之曰∶丹溪云年高者不治。盖少年气血未虚,用药劫去痰火,病不复生;年高气血已虚,用药劫去痰火,虽得暂愈,其病复作。所以然者,气虚不能运化而生痰,血虚不能滋润而生火也。丹溪又云此症切不可用香燥药,服之必死,宜薄滋味。予尝用霞天膏加于补虚药中治此症,一人则吐泻以去积血,一人则吐泻以去积痰,俱获病安思食。然二人俱不能节戒,随啖肥甘,终不能免。殊不知此症挟虚,脾胃尚弱,肥甘难化,故复病也。霞天膏吐泻后,又宜用人参炼膏补之。

刘河间曰∶趺阳脉紧,内燥盛而温气衰。又紧而见涩,其血已亡。上脘亡血,膈间干涩,食不得入;下脘亡血,又并大小肠皆枯,食不得下,故难治也。

张仲景反胃脉症,问曰∶病患脉数,数为热、当消谷引饮,而反吐者,何也?师曰∶以其发汗,令阳脉微,膈气虚,脉乃数,数为客热,不能消谷,胃中虚冷也。脉弦者虚也,胃气无余,朝食暮吐,变为胃反。

寒在于上,医反下之,令脉反弦,故名曰虚。

又曰∶寸口脉微而数,微则无气,无气则荣虚,荣虚则血不足,血不足则胸中冷。

此二条,仲景形容脉证之微妙。凡阳盛则数,阴盛则迟,其人阳气既微,何得脉反数?脉既数,何得胃反冷?此不可不察,求其故也。阳气微则荣虚,荣虚则不为阳守而浮为客热。阳气微则膈气虚,膈气虚则亦不能运阴而为胃冷。况医不知而反下之,致上下之阳俱损,其脉遂从阴而变为弦。因是上之阳不足,日中已前所食,亦不消化;下之阳不足,日暮已后,阳亦不入于阴,而糟粕亦不输于大小肠。故曰胃气无余,所以反胃而朝食暮吐也。盖人身之脉法天地,微则阳不健运,数则阴不尽翁,阴阳两乖其度,荣卫不充而胸中冷。荣卫本生于谷,能复消磨其谷,是荣卫非谷不充,谷非荣卫不化,胸中既冷,胃必不能出纳其谷,证成反胃,又何疑乎?东逸改注。

喻嘉言曰∶胸中之阳,如天之有日,其关系纳谷之道,最为扼要,此条所云是也。盖胸中下连脾胃,其阳气虚者,阴血亦必虚,但宜用冲和之剂,以平调脏腑,安养荣卫,舍纯粹以精之药不可用也。肾中之阳如断鳖立极,其关系命根存亡之机,尤为宏矩,后条四逆汤等是也。盖肾中内藏真阳,其阳外亡者,阴气必极盛,惟从事刚猛之剂,以推锋陷阵。胜阴复阳,非单刀直入之法,不可行也。

痞满

河间曰∶痞与否同,不通泰之义也。其心膈闷而不痛者为痞满,内外皆胀急者为肿胀,二者似同实异。

有中气弱不能营运精微而为痞者,又有饮食痰积不能运化而为痞者,又有湿热太甚,上乘心下而为痞者,有误下以致内虚入而痞者,皆土邪之为病。东垣曰∶伤寒杂症,下之太过则为痞满,皆血症也,盖下则亡阴,阴者即脾胃之阴亡也。故胸中之气,因阴虚而下陷于心之分,以致心下痞满,宜理脾胃兼阴药治之。若全用气药,则痞益甚。此发前人所未发也。

然痞有虚实之殊∶实痞能食而大便闭,黄连、枳实、浓朴苦以泄之;虚痞不能食而大便利,白芍、陈皮酸以收之。有湿则四肢困重,小便短少,苍术、茯苓、半夏、滑石、泽泻以渗之。郁滞不通,食难消化,抚芎、浓朴、香附、苍术、枳实以开之。脾胃虚而运转不舒为痞者,人参、甘草、茯苓、白术甘以温之。

饮食过伤痞寒者,青皮、枳实、浓朴、山楂、神曲以消导之。挟痰血成窠囊者,桃仁、红花、香附、大黄之类。右关多弦迟者,必心下坚满,以肝木克脾土,郁结不得开通,木香顺气丸。如大病后元气未复而痞者,补中益气汤加陈皮。

肿胀

李士材曰∶《内经》之论肿胀,五脏六腑靡不有之。详考全经,如脉要论曰∶胃脉实则胀。病形篇曰∶胃病者,腹 胀。本神篇曰∶脾气实则腹胀,泾溲不利。应象论曰∶浊气在上,则生 胀。此四条皆实胀也。太阴阳明论曰∶饮食起居失节,入五脏则 满闭塞。师传篇曰∶足太阴之别公孙,虚则鼓胀。此二条皆虚胀也,经脉篇曰∶胃中寒则胀满。方宜论曰∶脏寒生满病。风论曰∶胃风膈寒不通,失衣则 胀。此三条皆寒胀也。六元正纪、至真等论,云太阴所至为跗肿,及土郁之发,太阴之初气,太阴之胜复,皆湿胜之肿胀也。或曰水运太过∶或曰寒胜则浮;或曰太阳司天,太阳胜复;少阳司天,少阳胜复;或曰热胜则肿,皆火胜之热胀也。或曰厥阴司天、在泉,厥阴之复;或曰阳明之复,皆水邪侮土,及金气反胜之肿胀也。由是,则五运六气亦各有肿胀矣。

然经有提其纲者,曰∶诸湿肿满,皆属于脾;又曰∶其本在肾,其末在肺。皆聚水也。又曰∶肾者胃之关也,关门不利,故聚水而从其类也。可见诸经虽皆有肿胀,无不由于脾、肺、肾者。盖脾土主营运,肺金主气化,肾水主五液,凡五气所化之液,悉属于肾;五液所行之气,悉属于肺;转输二脏,以制水生金者,悉属于脾,故肿胀不外此三经也。

但阴阳虚实,不可不辨,大抵阳症必热,热者多实;阴症必寒,寒者多虚。先胀于内,而后肿于外者为实,先肿于外,而后胀于里者为虚。小便黄赤,大便秘结者为实;小便清白,大便泻泄为虚。滑数有力为实,弦数微细为虚。色红气粗为实,色悴声短为虚。凡诸实症,或六淫外客,或饮食内伤,阳邪急速,甚至必暴,每成于数日之间。若是虚症,或情志多劳,酒色过度,日积月累,其来有渐,每成于经月之后。

然治实颇易,理虚恒难。虚人气胀者,脾虚不能运气也。虚人水胀者,土虚不能制水也。水虽制于脾,实则统于肾。肾本水脏,而元阳寓焉。命门火衰,既不能自制阴寒,又不能温养脾土,则阴不从阳,而精化为水,故水肿之症多属火衰也。

丹溪以为湿热,宜养金以制水,使脾无贼邪之患,滋水以制火,使肺金得清化之权。夫制火固可保金,独不虑其害土乎?惟属热者宜之。若阳虚者,岂不益其病哉。

更有不明虚实,专守下之则胀已之一法,虽得少宽于一时,真气愈衰,未几而肿胀再作,遂致不救,殊可叹也。

余于此症,察其实者,直清阳明,反掌收功。苟涉虚者,温补脾胃,渐次康复。其有不大实亦不大虚者,先以清利见功,继以补中调摄。

又有标实而本虚者,泻之不可,补之无功,极为危险。在病名有鼓胀与蛊胀之殊∶鼓胀者,中空无物,腹皮绷急,多属于气也;蛊胀者,中实有物,腹形充大,非虫即血也。在女科有气分、血分之殊∶气分者,心胸坚大,而病发于上,先病水胀,而后经断;血分者,血结胞门,而病发于下,先因经断,而后水胀。在治法有理肺、理脾之殊;先喘而后胀者,治在肺;先胀而后喘者,治在脾。此其大略也。

腹胀身热者死。腹胀寒热似疟者死。腹大胀,四未清,脱形,泄甚者为逆。腹胀便血,脉大时绝者死。

唇黑或肿肝伤。缺盆平心伤。脐突脾伤。足心平肾伤。背平肺伤。五伤死。大便滑泄,水肿不消者死。泻后腹胀而有青筋者死。阴囊及茎肿者死。水肿先起于腹,后散四肢者可治;先起于四肢,后归于腹者死。

中满 赵养葵曰∶中满与鼓胀、水肿无异,然而不同者,中满中空似鼓,虚满而非实满也。大约脾肾两虚所致,治者惟知泄水,而不知益胃,是以发而不能制也。

若真知为水湿之气客于中焦,侵于皮肤,如水晶之光亮,手按之随起者,《内经》去菀陈、开鬼门、洁净府之法,近如舟车丸、禹功散之类,一服而退,何误之有?

若久病大病后,或伤寒疟痢后,女人产后,小儿痘后,与夫元气素弱,概以前法施之,脾气愈泄愈虚,不可复收矣,故治肿者先以补脾土为主。

或为喘满,而又加纯补,恐益 胀,必加行气利水之品方妙,不知肺气已虚,不可复行其气;肾水已衰,不可复利其水。纯补之剂,初时似觉不快,过时药力得行,渐有条理矣。

张仲景金匮肾气丸,能补而不滞,通而不泄,为治肿之神方。以中满之病,原于肾中之火气虚不能行水,此方以八味为主,以补肾中之火,则三焦有所禀命,而能行水。又火能生土,土实而能制水矣。如牛膝、车前二味,最为切当。车前利小便而不走气,与茯苓同功,强阴益精;牛膝治老人失溺,补中续绝,壮阳益精。此方试之甚效,故详着焉。

前所论症,乃治脾肾两虚者。至于纯是脾虚,既以参 四君为主,亦须以八味丸兼补命门火,盖脾土非命门不能生,虚则补母之义也。

喻嘉言曰∶从来肿病,遍身头面俱肿尚易治,若只单单腹胀肿则难治。遍身俱肿者,脏腑俱各有见症,故泻肝、泻肺、泻膀胱、泻大小肠之药,间有取效之时。而单单腹胀,则中州之地,久窒其四达之轴,而清者不升,浊者不降,互相结聚,牢不可破,实因脾气之衰,而泻脾之药尚敢漫用乎?或谓肿为大满大实,必从乎泻,则病后肿与产后肿,将亦泻之耶?

世人过信刘张之学,以汗、吐、下三法劫除百病,罔顾元气之羸劣。所以凡用劫夺之药,其始非不遽消,其后攻之不消矣,后再攻之,如铁石矣。不知者见之,方谓何物邪气,若此之甚。自明者观之,不过为猛药所攻,即以此身之元气,转与此身为难首,实有如驱良民为寇之比。所以赤子盗兵,弄于潢池,禀其然哉。

惟理脾一法,可以行之。故有培养一法,补元气是也。三法俱不言泻,而泻在其中,无余蕴矣。

徐东皋曰∶经云脏寒生满病,胃中寒则胀满,太阴所至为中满。大抵脾湿有余,无阳不能施化,如土之久于雨水,则为泥矣。惟风和日暖,湿去阳生,自然生长也,治此宜以辛热药主之。若湿热,饮食有余,脾胃充实者,可下。如伤寒邪入于里,而或腹满坚实,大便硬结者,三承气下之。若因脾虚为主,少佐辛热,以行壅滞之气,庶使脾土旺健,胀满营运,经所谓塞因塞用也。

张景岳曰∶肿胀之病,气水二字足以尽之,能辨而知其虚实,无余蕴矣。病在气分,当治气为主;病在水分,则治水为先。然气水本为同类,故治水者当兼理气,益气化水自化也;治气亦当兼水,以水行气亦行也。

夫病在气分者,因气之滞,气血之逆,饮食之逆,寒热风湿之逆,气虚不能运化之逆,但治节有不行者,悉由气分作胀。而虚实之治,反如冰炭,必详辨之,乃能因机通变。

若病在水分者,以阴胜于阳,而肌肤皆肿,光薄明润,且肿不速,每自下而上,肿有分界。

欲辨水气之异者,须辨阴阳。若病在气分,阳症、阴症皆有之;若病在水分,则为阴症。盖阳旺则气化,而水即为精;阳衰则气不化,而精即为水。水即身中之血气,为邪为正,总在化与不化耳。水不能化,因气之虚,岂非阴中无阳乎?

然水主于肾,气主于肺,水清于下,而气竭于上,所以下为肿满,上为喘急,标本俱病,危斯亟矣。

此宜速救本原,若作实喘,犹然泄肺,无不败矣。

水肿

喻嘉言曰∶病机之切于人者,水火而已矣。水泛溢于表里,火游行于三焦,可无具以应之乎?三阳结谓之消,三阴结谓之水。手足阳明热结而病消渴,火之为害,已论之矣。

而三阴者,手足太阴脾、肺二脏也。胃为水谷之海,水病莫不本之于胃,经乃以属之脾肺昔何耶?

使足太阴脾足以转输水精于上,手太阴肺足以通调水道于下,海不扬波矣。惟脾肺二脏之气,结而不行,乃胃中之水曰蓄,浸灌表里,无所不到也。是则脾肺之权,可不伸耶?

然其权尤重于肾,肾者胃之关也,肾司开阖,肾气从阳则开,阳太盛则关门大开,水直下而为消;肾气从阴则阖,阴太盛则关门常阖,水不通而为肿。经文谓肾本肺标,相输俱受为言,然则水病以脾、肺、肾为三纲矣。于中节目,尤难辨晰。

《金匮》为五水之名,及五脏表里主病,曰风水,曰正水,曰皮水,曰石水,曰黄汗。其风水、皮水、黄汗虽关于肾,属在阳分。至于正水与石水,则阴分之水,一切治阳之法,所不得施。

正水其脉沉迟,外症自喘。北方壬癸自病,故脉见沉迟。肾藏水,肺生水,子病累母,故外症自喘。《内经》曰∶肾者胃之关,关门不利,故聚水成病,上下泛溢于皮肤,跗肿腹大,上为喘呼,不得卧。

《金匮》正水之名,盖本诸此。

石水其脉自沉,外症腹满不喘。此因肾气并于水而不动。故脉沉。水蓄膀胱之内胞,但小腹满硬,气不上于肺,故不喘。《内经》曰∶阴阳结斜,阴多阳少,名曰石水。又曰∶肾肝并沉为石水。以肝肾两脏之气,皆得贯入于胞中故也。然石水即关于肝肾两脏,肾多即下结而难上,肝多则挟水势上犯胃界,亦势所必至也。后世漫不加察,治水辄宗霸术,可谓智乎?

然水在心之部,则郁心火炳明之化;在肝之部,则郁肝木发生之化;在肺之部,则孤阳竭于外,其魂独居;在脾之部,则阴竭于内,而谷精不布;在肾之部,不但诸阳退伏,即从阳之阴亦且退伏,孤阳独居于下而隔绝也。

故胃中之水,惟恐其有火,有火仍属消渴,末传中满之不救,肾中之水,惟恐其无火,无火则真阳灭没,而生气内绝。

其在心之水,遏抑君火,若得脾土健运,子必救母。即在肝,在肺、在肾之水,脾土一旺,水有所制,斯不敢于横发。故当襄陵怀山之日,而欲求土宜稼穑,舍神禹、仲景之道,而谁师乎?

胃为水谷之海,五脏六腑之大源。脾不能散胃之水精于肺,而病于中;肺不能通胃之水道于膀胱,而病于上;肾不能司胃之关门,时其输泄,而病于下。所以胃中积水浸注,无所底止耳。

仲景论杂症,于水气一门,极其精详,惟恐足太阴脾之健运失职,手太阴肺之治节不行,足少阴肾之关门不开,并其腑膀胱之气化不行,所以方药,皆不蹈重虚之戒,立于无过之地。

后世诸治,不伤脾即泻肺,不泻肺即泻膀胱。水病门中,成方百道,求一救肺气之 郁而伸其治节之方,无有也;求一救膀胱阻绝而伸其气化之方,无有也。海藏设水气问难、用药大凡,要其方治,浑是后人窠臼,况其他乎?

张景岳曰∶凡水肿症,乃脾、肺、肾三脏相干之病。盖肺虚则气不化精而化水,脾虚则土不制水而反克,肾虚则水无所主而妄行,水不归经,则逆而上泛,故传入于脾而肌肉浮肿,入于肺则气息喘急。分言之,三脏各有所主;合言之,总由阴胜之害,而病本皆归于肾。

经曰∶肾为胃关,关门不利,故聚水而从其类。然关门何以不利也?经曰∶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夫所谓气化者,即肾中之气也,阴中之火也。阴中无阳,则气不能化,所以水道不通,溢而为肿。故治肿,惟下焦之真气得行,始能传化;下焦之真水得位,始能厘清。

求古法,惟薛立斋加减肾气汤诚对症之方也。此虽壮水之剂,而即脾、肺、肾三脏之正治。盖肾为先天生气之源,若先天元气亏于下。则后天胃气失所本,而由脾及肺,治节所以不行而喘胀。但宜峻补命门,使气复元,则三脏自安。方中用桂、附化阴中之阳也,熟地、山药、牛膝养阴中之水也,茯苓、泽泻、车前利阴中之滞也。此能使气化于精,即所以治肺;补火生土,即所以治脾;壮水通窍,即所以治肾。补而不滞,利而不伐,诚诸方是第一也。

若症有全由脾胃不足而为肿胀者,宜四君,归脾之属,须兼补命门。人知土能克水,而不知阳实制阴;知气化为精,不知精化为气。虚则补母,正此之谓也。

脾肾虚症,用肾气汤诚善,然有脾肾大虚,并以渗利,未免减去补力,正与实漏扈者同,元气终不能复。惟参附理阴,仍加白术大剂与之。凡治全虚,悉用此法,无一不效。塞因塞用,斯其最也。

关格证

喻嘉言曰∶关格之症,自《灵》、《素》以及《难经》、仲景脉法,皆深言之,然无其方也。《素问》谓人迎一盛病在少阳,二盛病在太阳,三盛病在阳明,四盛以上为格阳;寸口一盛病在厥阴,二盛病在少阴,三盛病在太阴,四盛以上为关阴。人迎与寸口俱盛四倍以上为关格。关格之脉羸,不能极于大地之精气,则死矣。

《灵枢》复言邪在腑则阳脉不和,阳脉不和则气留之,气留之则阳气盛矣。阳气太盛则阴脉不和,阴脉不和则血留之,血留之则阴气盛矣。阴气太盛,则阳气不能荣也,故曰关;阳气太盛,则阴气不能荣也,故曰格;阴阳俱盛,不能相荣,故曰关格。关格者,不能尽期而死也。

越人宗之,发为阴乘、阳乘之脉,因推其阴乘之极,上为鱼溢,入尺为覆,形容阴阳偏而不返之象,精矣。

至仲景,复开三大法门,谓寸口脉浮而大,浮为虚,大为实、在尺为关,在寸为格,关则不得小便,格则吐逆,从两手关阴格阳过盛中,察其或浮或大,定其阴虚阴实。阳虚阳实,以施治疗。盖于《灵枢》阴阳太盛不能相荣,以及越人阳乘阴乘之法,加以浮大之辨,而虚实始得燎然。不尔,关则定为阴实,格则定为阳实矣。此一法也。

谓心脉太盛而长,是其本脉。上微头小者,则汗出;下微本大者,则关格不通,不得尿。头无汗者可治,有汗者死。

此则深明关格之源,由于五志厥阳之火,遏郁于心胞之内。其心脉上微见头小,亦阳虚之验;下微见本大亦阳实之验。头无汗者可治,有汗则心之液外亡,自焚而死矣,此一法也。在二阳之病发心脾,且不得隐曲,男子少精,女子不月,传为风消索泽,况关格之病,精气竭绝,五脏空虚,厥阳之火独行,上合心神,存亡之机,间不容发。此一法也。

谓趺阳脉伏而涩,伏则吐逆,水谷不化,涩则食不得入,名曰关格。诊趺阳足脉,或伏或涩,胃气之所存可知矣。荣卫之行迟,水谷之入少,中枢不运,下关上格,讵待言哉?此一法也。仲景以此三法言关格,大概在顾虑其虚矣。

后世云岐子述其阴阳反背之状,传其所试九方,其谓阴阳易位,病名关格,膈以上阳气常在,则热为主病;身半以下阴气常在,则寒为主病。胸中有寒,以热药治之;丹田有热,以寒药治之;若胸中寒热兼有,以主客之法治之。治主当缓,治客当急。此从《伤寒论》胸中有寒,丹田有热立说,实非关格本症。

所引运气治主客之法,亦属无据。于《素》、《难》、《金匮》之文,绝不体会,所定诸方,又入后人恶劣窠臼,殊不慊人。夫阴阳不交,各造其偏,而谓阴反在上,阳反在下,可乎?九死一生之症,而以霸术劫夺其阴阳,可乎?

仲景之以趺阳为诊者,正欲人调其荣卫,不偏阴偏阳,听胃气之自为敷布,乃始得协于平也。故不问其关于何开,格于何通,一惟求之于中,握枢而运,以渐透于上下。俟其趺阳脉不伏不涩,乃因其势而利导之,庶不与药扦格耳。惟治吐逆之格,由中而渐透于上;治不溲之关,由中而渐透于下;治格而且关,由中而渐透于上下可耳。

进退黄连汤肾气丸治法论

黄连汤,仲景治伤寒之方也。伤寒胸中有热,胃中有邪气,腹中痛,欲呕吐者,黄连汤主之。以其胃中有邪气,阻遏阴阳升降之机,而不交于中土,于是阴不得升,而独滞于下为下寒,阳不得降,而独治于上为胸中热,欲呕吐。与此汤以升降阴阳,固然矣。

而湿家下之,舌上如胎者,丹田有热,胸中有寒,亦用此方,何耶?盖伤寒分表、里、中三法,表里之邪俱盛,则从中而和之。故有小柴胡汤之和法,以人参、甘草、半夏、生姜,大枣助胃之中,但加柴胡一味透表,黄芩一味透里,听胃气之升者,带柴胡出表,胃气之降,带黄芩入里,一和而表里之邪尽服。

其有未尽者,加工治之,不相扦格矣。至于丹田胸中之邪,则在于上下,而不为表里,即变柴胡为黄连汤,和其上下,以桂枝易柴胡,以黄连易黄芩,以干姜易生姜,亦听胃气之上下敷布,故不问上热下寒,上寒下热,皆可治之也。

夫表里之邪,则用柴胡、黄芩;上下之邪,则用桂枝、黄连。表里之邪,则用生姜之辛以散之;上下之邪,则用干姜之辣以开之。仲景圣法灼然矣。前论所谓求之于中,握枢而运,以渐透于上下,俟其荣气前通,卫气后通,而为进退也。

夫格则吐逆,进而用此方为宜。盖太阳主开,太阳不开,则胸中窒塞,食不得入,入亦复出,以桂枝为太阳经药,和调荣卫而行阳道,故能开之也。至于五志厥阳之火上入,桂枝又不可用矣。用之以火济火,头有汗而阳脱矣。

其关不得小便,退之之法,从胃气以透入阴分,桂枝亦在所不取。但胃之关门已闭,少阴主阖,少阴之气不上,胃之关必不开矣。《内经》常两言之,曰肾气独沉,曰肾气不衡。夫真气之在肾中,犹权衡也。

有权有衡,则关门时开时阖;有权无衡,则关门有阖无开矣,小溲亦从何而出耶?是以肾气丸,要亦退之之中所有事矣。肾气交于胃则关门开,交于心则厥阳之火下伏,有不得不用之时矣。

张景岳曰∶关格一症,在《内经》本言脉体,以明阴阳离绝之危症也。自越人以上鱼为溢,入尺为覆,以尺寸言关格,已失本经之意。仲景亦云在尺为关,在寸为格。夫《内经》云人迎四倍寸口,四倍既非尺寸之谓。再至丹溪,则曰此症寒在上热在下,脉两寸俱盛四倍以上,法当吐,以提其气之横格。夫两寸俱盛四倍,又安得谓寒在上耶?且脉大如此,则浮豁无根,其虚可知,又堪吐乎?谬而又谬,莫此甚矣。

夫关格症者,在《内经》本以人迎察六腑之阳,寸口察五脏之阴。人迎盛至四倍以上者,此阳明经孤阳独见,水不济火也,故曰格阳。格阳者,阴格于阳也,气口盛至四倍以上,此太阴经元阴无主,气不归精也,故曰关阴。关阴者,阳关于阴也。若人迎、寸口俱盛至四倍以上,且大且数,此其阳气不藏,故阴中无阳;阴气不升,故阳中无阴。阴阳相离,故名关格也。

《脉度篇》曰∶阴气太盛,则阳气不能荣,故曰关;阳气太盛,则阴气弗能荣,故曰格。阴阳俱盛,不能相荣,故曰关格。关格者,不得尽期而死也。是可见阳病极于阳分,阴病极于阴分也。凡阳盛于阳,似乎当泻,而阴分见阴,又不可泻∶阴极于阴者,似乎当补,而阳分见阳,又不可补。病至此,阳自阳,阴自阴,上下痞膈,两顾不能,补泻不可,有死而已。

此与真寒假热、假热真寒之症大有不同。凡见此症,总由酒色伤肾,情欲伤精以致阳不守舍,故脉沉气露,亢极如此。真阴败竭,元海无根,诚亢悔之象,最危之危也。

然关格诊法,后人不察人迎,但寸口为脉之大会,脉见于彼,未有不见于此者。若其弦大至极,四倍以上,且大且数者,便是关格之脉,不得误认为火症。

盖其症无实邪发热,又无咳嗽失血,所以为异也,然富贵之人及形体丰肥者多有此症,求其所因,无非耽嗜少艾,中年酒色所致。虽与劳损症若有不同,实则劳损之别名也。

故关格之脉,必弦大至极,夫弦者为中虚,浮大者为阴虚,此肾水大亏,有阳无阴之脉也。治此宜峻补真阴为主,然又当察虚中之寒热,阴中之阴阳,分别处治。

用药总论附

东庵曰∶药品多端。理可融会,性不过寒、热、温、凉,味不过辛、甘,酸、涩、苦、咸六种而已。寒者凝滞,热者宣行,温者热之次,凉者寒之轻,酸则必收,涩则必固,苦则必降,辛则必散,咸能润下,甘能缓中。香燥者其性窜烈,多服则耗气。滋润者其性濡湿,多服则伤脾。消导者其性甚劣,多服则破气。推荡者其性迅烈,多服则伤阴。渗泄者其性下流,多用则走泄。诸凡种种,可以类推。是能于去病之功,但用之不宜偏务;推有补益之品,久服多服不妨,但不宜呆补。以行滞分消之品,用之则万全而无弊矣。

卷五 \ 病能集三(杂证十三门)

痉病

张景岳曰∶痉之为病,即《内经》之 病也。以痉作,盖传写之误耳。其证脊背反张,头摇口噤,戴眼项强,四肢拘急,或见身热足寒,恶寒面赤之类。仲景以汗、下为言,谓其误治亡阴所致。然有不因误治者。而凡属阴虚血少,不能荣养筋脉,致搐挛僵仆者,皆是此证、但人多不识耳。如中风有此者,必年力衰残,阴之败也。产妇有此者,必去血过多,冲任竭也。疮家有此者,必血随脓出,营气涸也。

小儿有此者,或风热伤阴,遂为急惊;或汗泻亡阴,遂为慢惊,此皆阴虚之证。盖精血不亏,虽有邪干,断无筋脉拘急之病。而病至坚强,其枯可知。治此者,当先以气血为主,邪甚者兼治其邪,邪微者不必治之。盖此证所急在元气,元气复而血脉行,则微邪自不能留矣。今人误从风治,不知此内生之风燥症也,止宜滋补,本无外邪。即以伤精败血,枯燥而成,若再治风痰,难乎免矣。

陈无择曰,血气内虚,外为风寒湿热之所中则。盖风散气,故有汗而不恶寒,曰柔痉;寒泣血,故无汗而恶寒,曰刚。原其所因,多由亡血,筋无所荣,故邪得以袭之。其病在筋脉,筋脉拘急,所以反张。

其病在血液,血液枯燥,所以筋挛。仲景曰∶太阳病,发汗太多,因致痉。风病下之则成痉。疮家发汗亦成痉。可见病痉者多由误治,虚实了然矣。陈无择能知所因,而犹有未善者。外为风寒湿热所中,则仍是风湿为邪,而虚反次之。不知发汗必伤血液,误下必伤真阴,阴血伤则血燥,血燥则筋失所滋,拘挛、反张、强直之病,势所必至,岂待风寒湿热之相袭,而后为痉邪?必再受邪,而后成痉,无邪则无痉哉?如以散风去湿为事,岂血燥阴虚所能堪乎?仲景言痉病,止属太阳,以痉之反张在背,背之经络惟太阳、督脉,言太阳则督在其中。然仲景止言表,而未详里。《内经》曰∶足少阴之脉,贯脊属肾,其直者从肾上贯肝膈。又曰∶足少阴之筋,循脊内,挟膂上至项,结于枕骨,与足太阳之经合。又曰∶足太阳之筋病,脊反折,项筋急。足少阴之筋病,主痫螈及痉。阳病者腰反折,不能俯;阴病者不能仰。观此,则痉病乃太阳、少阴之病。膀胱主津液,肾主藏精,病在二经,水亏可知。治此当以真阴为主。

治法∶因汗因泻,其气必虚,微虚宜三阴煎、五福饮;大虚阴胜,脉沉细,大营煎、大补元煎。多汗者,三阴煎、参归汤、人参建中汤;阳气大虚,汗出,或亡阳者,参附汤、附汤、大补元煎。汗出兼火热燥者,当归六黄汤。因泄泻者,胃关煎、温胃饮。泻止而痉者,大营煎、五福饮。兼火者,必脉有洪数滑,症见烦热,宜一阴煎,或加减一阴煎。火盛而阴血燥涸者,清化饮、玉女煎。若有表邪未解者,当察邪之微甚,及证之阴阳。身有微热,脉不紧数者,微邪也,只补正气,五福饮。若表邪未解,阴虚无汗,身热,宜三四柴胡饮、补阴益气煎。

若阳气大虚,阴极畏寒,邪不能解而痉者,大温中饮。痰盛者先清上焦。火盛多痰,清膈煎、抱龙丸。多痰无火,六安煎。此证多属虚痰、虚火,因其壅满,不得不暂为清理。但得痰气稍开,盒饭调理血气。若兼湿,以王海藏法治之,刚痉神术汤加羌活、麻黄,柔痉白术汤加桂心、黄。

喻嘉言曰∶《素问》谓诸痉项强,皆属于湿。《千金》推展其义,谓太阳中风,重感寒湿,则变痉。

是合风、寒、湿三者以论痉矣。《金匮》以痉、湿、名篇,又合暑、湿、热三者言之。然所谓柔痉、刚痉,未尝不兼及风寒。又云发汗过多因致痉。古今言痉之书止此。王海藏论痉,知宗仲景,可谓识大之贤矣。夫以仲景论痉病所举者,太阳一经耳。后之治此病者,知为太阳,或用《金匮》桂枝、葛根二方,茫不应手,每归咎仲景未备。不思外感六淫之邪,由太阳而传六经,邪不尽传即不已,故三阴三阳皆足致痉。仲景之书虽未明言,其隐而不发之旨,未尝不跃然,如太阳之传阳明,项背几几;少阳之颈项强。是知三阳皆有痉矣。而三阴岂曰无之?王海藏谓三阳、太阴皆病痉,独不及少阴、厥阴。云背反张属太阳;低头视下,手足牵引,肘膝相构属阳明;一目或左或右斜视,一手一足搐溺属少阳;发热,脉沉细,腹痛属太阴。治太阴以防风当归汤。治太阳、阳明发汗过多而致痉者,以柴胡加防风。治少阳汗后不解,寒热往来而成痉者,制附子散、桂心白术汤、附子防风散。虽不及少阴、厥阴,意原有在。观其白术汤下,云上解三阳,下安太阴,一种苦心,无非谓传入少阴、厥阴,必成死症耳。《灵枢》谓足少阴之经筋,循脊内,挟膂上至项,与太阳筋合,其病在此,为主痫螈及痉,在外阳病不能俯,在内阴病不能仰。是则足少阴与足太阳,两相内外,以不能俯者,知为太阳主外;不能仰者,知为少阴主内。其辨精矣。太阳主外,则阳明、少阳主外可知;少阴主内,则太阴、厥阴之主内可知。故仲景之以项强、脊强、不能俯者,指为太阳之痉,原以该三阳也;以身蜷、足蜷、不能仰者,指为少阴之痉,以该三阴。所谓引而不发,跃如也。《素问》谓肾病者喜胀,尻以代踵,脊以代头,形容少阴病俯而不能仰之状更着。海藏所谓低头视下,肘膝相构,正不能仰之阴病,反指为阳明之痉,立言殊有未确。况仲景谓∶少阴病下利,若利自止,恶寒而蜷卧,手足温者可治。又谓∶少阴病,恶寒而蜷,时自烦,欲去衣被者,可治。言可用温以治之也。然仲景于太阳症,独见背恶寒者,无俟其身蜷,蚤已从阴急温,而预救其不能仰。于少阴症而见口燥咽干,及下利纯青水者,无俟项背牵强,蚤已从阳急下,而预救其不能俯。盖脏阴之盛,腑有先征;府阳之极,入脏立槁。此皆神而明之之事,后代诸贤,不能赞一辞耳。

此外如小儿之体脆神怯,不耐外感壮热,多成痉病,后世以惊风立名,投金石脑麝之药,死而不悟。又如新产妇人,血室空虚,外风袭入而成痉病。辄称产后惊风,妄投汤药,可慨也已。

凡痉病所因,或外感六淫,或发汗过多,或疮家误汗,或风病误下,或灸后火炽,或阴血素亏,或阳气素弱,各各不同。故痉病之壤、不出亡阴、亡阳两途。亡阴者,津液精血素亏,不能营养其筋脉,此宜急救其阴也;亡阳者,阳气素薄,不能充养柔和其筋脉,此宜急救其阳也。阴已亏而复补其阳,则阴立尽;阳已薄而复补其阴,则阳立尽。不明伤寒、经络、脉理,动手辄错。无怪矣。

大头瘟

王海藏曰∶大头病者,虽在半身以上。热伏于经,以感天地四时非节瘟疫之气,所着以成此疾。

至于溃裂脓出,而又染他人,所谓疫疠也。大抵足阳明邪热太甚,实资少阳相火为之炽,多在少阳,或在阳明,甚则逆传。视其肿势在何部分,随其经而取之。湿热为肿,火盛为痛,此邪发于首,多在两耳前后所见。先出者为主为根,治之宜早。药不宜速,恐过其病所,谓上热未除,中寒已作,有伤人命矣,此疾自外而之内者,是谓血病。况头部受邪,见于无形之处,至高之分,当先缓而后急。

先缓者,谓邪气在上,着无形之部分。既着无形,所传无定,若有重剂大泻之,则其邪不去,反过其病矣。虽用缓药,若又急服之,或食前,或顿服,咸失缓体,则药不能除疾矣。当徐徐服,渍无形之邪。或药性味形体,据象服饵,皆须不离缓体。及寒药,或酒炒浸之类,皆是也。

后急者,谓前缓剂已经高分泻,邪气入于中,是到阴部,染于有形质之所,若不速去,反损阴也。此却为客邪,当即去之,是治客以急也。

且治主当缓者,谓阳邪在上,阴邪在下,各属本家病也,若急去之,不惟不能解其纷,而反致其乱矣,所以治主当缓也。治客当急者,谓阳分受阳邪,阴分受阴邪,主也;阴分受阳邪,阳分受阴邪,客也。凡所谓客,当急去之,此治客以急也。

假令少阳、阳明之为病,少阳为邪者,出于耳前后也;阳明者,首面大肿也,先以黄芩、黄连、甘草通炒过,煎,不住呷之。或服毕再用大黄,或酒浸,或煨,又以牛蒡子炒香煎,纳芒硝,各等分,亦细细呷之,当食后用,徐微得利。及邪气已,只服前药。不已服后药,根据前项次第用之,取大便利,邪已即止。如阳明渴者加栝蒌根,阳明行经加升麻、葛根、芍药之类,太阳行经加羌活、防风、荆芥之类,选而加之,并与上药均分,不可独用散也。

厥逆

张景岳曰∶厥逆之证,危症也。《内经》特重而详言之,如云卒厥、暴厥,皆厥逆之总名;寒厥、热厥,分厥逆之阴阳;连经、连脏,论厥逆之死生。近世犹有气厥、血厥、痰厥、酒厥、尸厥、脏厥、蛔厥等症。

张仲景亦论伤寒厥之阴阳。然仲景所论伤寒之厥,辨在邪气,故寒厥宜温,热厥宜攻。《内经》之厥重在元气,故热厥当补阴,寒厥当补阳也。以上症,今悉误认中风,而不知总属非风之证。

一、气厥有二,气虚、气实也。气虚卒倒者,必形气索然,色青白,身微冷,脉微弱,此气脱症也,宜参、、归、术、地黄、枸杞、大补元煎,甚者回阳饮、独参汤。气实者形气愤然勃然,脉沉弱而滑,胸膈喘满,此气逆症也。经曰∶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菀于上。治宜排气饮、四磨饮、八味顺气散、苏合香丸,先顺其气,然后随其虚实调之。若因怒伤气,逆气旋去,而真气受损。又若素多忧郁恐畏,气怯气陷者,勿用行气开滞之药。

一、血厥有二,血脱、血逆也。血脱者如大崩大吐,或产血尽脱,气亦随之而脱,故卒仆暴死。宜先掐人中,或烧醋炭,以收其气。急用人参一二两煎汤灌之,使气不尽脱,必渐苏矣。然后因其寒热,徐为调理。此血脱益气也。若用血药及寒凉止血者,必死。血逆者,即经云血之与气并走于上,又云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菀于上之类。夫血因气逆,必先理其气,气行则血无不行。宜通淤煎、化肝煎,俟血行气舒,然后随症调之。

一、色厥有二,暴脱、动血也。暴脱者,以其人本虚,偶因奇遇,而悉力勉焉;或相慕日久,而纵竭情欲。故于事毕,则气随精去,暴脱不返。宜急掐人中,仍用阴人搂定,用口相对,务使暖气嘘通,以接其气,勿令放脱,以保其神,随速用独参汤灌之,或速灸气海数十壮,以复阳气,庶可挽回。又有不即病而病此者,以精去于频,气脱于渐,每于房欲二三日后,方见此症,人于中年之后,多因病此。是皆所谓色厥也。治此宜培补命门,或水或火,从宜而补,色厥之血动者,以血气并走于上,与大怒血逆者不同。此因欲火上炎,故血随气上。必情欲动极,或不能遂,或借酒以强遏其郁火者有之。其症忽尔暴吐,或鼻衄不止,或厥逆汗出,气喘咳嗽,此皆阴火上冲而然。治此必先制火,以抑其势,消化饮、四阴煎。其有阴竭于下,火不归原,则无烦热脉症。血厥垂危,非镇阴煎不能救。待其势定,然后因症治之。

一、痰厥症,凡痰壅气闭,宜或吐或开,以治其标。痰气稍开,盒饭治本。如因火者,清之降之;因风寒者,散之温之;因湿者,燥之利之;因脾虚补脾;因肾虚补肾。治其所以痰,而痰自清矣。然犹有不可治痰者,愈攻则痰愈多矣。

诸郁证

王安道曰∶《内经》帝曰∶郁之甚,治之奈何?岐伯曰∶木郁达之,土郁夺之,金郁泄之。总十三句,通为一章,当分三节。火郁以上九句为一节,治郁之问答也。

然调其气为一节,治郁之余法也。过者抑之,以其畏也,所谓泻之三句为一节,调气之余法也。夫五法者,经虽为病由五运之郁所致而立,然扩而充之,则未尝不可也,且凡病之起也,多由乎郁,郁者滞而不通之义。

或所乘而为郁,或不因所乘而本气自郁,皆郁也。郁既非五运之变可拘,则达之、发之、夺之、泄之、折之之法,固可扩焉而充之矣。

木郁达之,达之者,通畅之也。如肝性急,怒气逆,HT 胁或胀,火时上炎,治以苦寒辛散而不愈者,则用升发之药,加以厥阴报使而从治之。又如久风入中为飧泄,及不因外风之入,而清风在下为飧泄,则以轻扬之剂举而散之。凡此之类,皆达之之法也。王氏谓吐之令其条达,以吐训达,则是凡为木郁皆当吐矣,可乎?至于东垣所谓食塞太阴,金旺克木,夫为物所伤;岂有反旺之理?若吐伸木气,则是反为木郁而施治,非为食伤而施治矣。且食塞胸中而用吐,正《内经》所谓其高者因而越之之义耳,恐不烦木郁之说以 之也。

火郁发之,发者汗之也,升举之也。如腠里外闭,邪热怫郁,则解表取汗以散之。又如龙火郁甚于内,非苦寒降沉之剂可治。则用升浮之药,佐以甘温,顺其性而从治之,使势穷则止,如东垣升阳散火是也。

凡此皆发之之法也。

土郁夺之,夺者攻下也,劫而衰之也。如邪热入胃,用咸寒之剂以攻去之。又如中满腹胀,温热内甚,其人壮气实者,则攻下之。甚有势盛而不能顿除者,则劫夺其势而使之衰。又如湿热为痢者,有非力轻之剂可治者,则或攻或劫,以致其平。凡此皆夺之之法也。

金郁泄之,泄者渗泄而利小便也,疏通其气也。如肺金为肾水上源,金受火烁,其令不行,原郁而渗道闭矣,宜整肃金化,滋以利之。又如肺气满,胸凭仰息,非利肺气之剂,不足以疏通之。

凡此皆泄之之法也。王氏谓渗泄、解表、利小便,使解表二字,间于渗泄、利小便之中,是渗泄、利小便为二治矣。未当于理,宜删去。

水郁折之,折者制御也,伐而挫之也,渐杀其势也。如肿胀之病,水气淫溢,而渗道以塞。夫水之不胜者土也,今土气衰弱不能制之,故反受其侮,治当实其脾土,资其运化,俾可以制水而不敢犯,则渗道达而后愈。或病势既旺,非上法所能遽制,则用泄水之药以伐而挫之,或去菀陈、开鬼门、洁净腑,三治备举,选用以渐平之。王氏谓抑之制其冲逆,虽俱为治水之法,乃不审病者之虚实、久近、浅深,妄施治之,其不踣者寡矣。

然邪久客,正气必损,今邪气虽去,正气岂能遽平?苟不平调正气,使各安其位,复其常,于治郁之余,优未足以尽治法之妙,故又曰然调其气。苟调之而其气犹或过而未服,则当益其所不胜以制之。如木过者当益金,则木斯服矣。所不胜者,所畏者也,故曰过者抑之以所畏也。物顺其欲则喜,逆其欲则恶。今逆之以所恶,故曰所谓泻之。王氏未尽厥旨,余故推明之。若应变之用,则又未必尽然矣。

朱丹溪曰∶郁者积聚而不能发越也,当升者不得升,当降者不得降,当变化者不得变化也。其郁有六,气、湿、痰、热、血、食。气郁者,胸胁痛,脉沉涩。湿郁者,周身走痛,或关节痛,遇阴寒则发,脉沉细。

痰郁者,动则喘,寸口脉沉滑。热郁者,督闷,小便赤,脉沉数。血郁者,四肢无力,能食便红,脉沉。食郁者,暖酸腹饱,不能食,人迎脉平和,气口紧盛。苍术、抚芎总解诸郁,随症加入药。凡郁在中焦以苍术、抚芎开提其气以升之,假如食在气上,提其气则食自降矣。又方,气郁香附、苍术、抚芎,湿郁白芷、苍术、抚芎、茯苓,痰郁海石、香附、南星、栝蒌,热郁山栀、青黛、香附、苍术、抚芎,血郁桃仁、红花、青黛、香附、川芎,食郁苍术、香附、山楂、神曲、针砂醋炒七次,并越鞠丸解诸郁。

王节斋曰∶丹溪先生治病不出乎血、气、痰三者,故用药之要有三∶气用四君,血用四物,痰用二陈。

又云久病属郁,立治郁之方,曰越鞠丸。盖气、血、痰三病,多有兼郁者,或郁久而生病,或病久而生郁,或误药杂乱而成郁,故予每用此三方治病时,以郁法参之。故四法治病,用药之大要也。

黄瘅证

喻嘉言曰∶《金匮》云∶趺阳脉紧而数,数则为热,热即消谷;紧则为寒,食即为满。尺脉浮为伤肾,趺阳脉紧为伤脾。风寒相搏,食谷则眩,谷气不消,胃中苦浊,浊气下流,小便不通,阴被其寒,热结膀胱,身体尽黄,名曰谷瘅。此论内伤发黄,直是开辟。

盖人身脾胃,居于中土。脾之土,体阴而用阳;胃之土,体阳而用阴。两者和同,则不刚不柔,胃纳谷食,脾行谷气,通调水道,灌注百脉。惟七情、饥饱、房劳,过于内伤,致令脾胃之阴阳不相协和。胃偏于阳,无脾阴以和之,如造化之有夏无冬,独聚其热而消谷;脾偏于阴,无胃阳以和之,如造化之有冬无夏,独聚其寒而腹满。其人趺阳之脉紧寒数热,必有明征。诊其或紧或数,而知脾胃分主其病;诊其紧而且数,而知脾胃合受其病。法云精矣。

更有精焉,诊其两尺脉浮,又知兼伤其肾。夫肾脉本沉也,何以反浮?盖肾藏精者也,而精生于谷,脾不运胃之谷气入肾,则精无俾而肾伤,故沉浮反浮也。知尺脉浮为伤肾,即知趺阳脉紧为伤脾。然紧乃肝脉,正仲景谓紧乃弦,状若弓弦之义。脾脉舒缓,受肝克贼则变紧。肝之风气,乘脾聚之寒气,两相搏激,食谷即眩。是谷入不能长气于胃阳,而反动风于脾阴,即胃之聚其热而消谷者,亦特蒸为腐败之气,而非精华之清气矣。浊气由胃热而下流入膀胱,则膀胱受其热,气化不行,小便不通,一身尽黄。浊气由脾寒而下流入肾,则肾被其寒,而克贼之余,其腹必满矣。

究竟谷瘅由胃热伤膀胱者多,由脾寒而伤肾者,十中二三耳。若饮食伤脾,加以房劳伤肾,其症必腹满而难治矣。

黄瘅由于火土之湿热,若合于手阳明之燥金,则湿、热、燥三气,相搏成黄,其人必渴而饮水。有此则去湿热药中,必加润药,乃得三焦气化行、津液通,渴解而黄退。渴不解者,燥未除耳。然非死候。又云瘅而渴者难治,则更虑其下泉之竭,不独云在中之津液矣。

仲景云诸病黄家,但利小便。假令脉浮,当以汗解之,宜桂枝加黄 汤。可见大法当利小便,必脉浮始可言表。然瘅症之脉,多有荣卫气虚,湿热乘之而浮,故用桂枝黄 汤和其荣卫,用小柴胡汤和其表里,但取和法为表法,乃仲景之微旨也。

湿热郁蒸而黄发,其当从下夺,亦须仿治伤寒之法,里热者始可用之。重则大黄硝石汤,荡涤其湿热,如大承气之例;稍轻则用栀子大黄汤,清解而兼下夺,如三黄汤之例;更轻则用茵陈蒿汤,清解为君,微加大黄为使,如栀子豉汤中加大黄如博棋子大之例。是则汗法固不可轻用,下法亦在所慎施。以瘅症多夹内伤,不得不回护之耳。

然瘅症有湿多热少者,有湿少热多者,有湿热全无者,不可不察也。仲景虑瘅病多夹内伤,故尔慎用汗、吐、下之法。其用小建中汤,则因男子发黄而小便自利,是其里无湿热,惟以入房数扰其阳,致虚阳上泛为黄。故不治其黄,但和荣卫,以收拾其阳,听其黄之自去,即取伤寒邪少虚多,心悸而烦,合用建中之法以治之。

又有小便本黄赤,治之其色稍减,即当识其蕴热原少;或大便欲自利,腹满,上气喘急,即当识其脾湿原盛;或兼寒药过当,宜亟用小半夏汤温胃燥湿。倘更除其热,则无热可除,胃寒起而呃逆矣。此又一端也。

黄家日晡所发热,而反恶寒,此为女劳得之。膀胱急,小腹满,身尽黄,额上黑,足下热,因作黑瘅,其腹胀如水状,大便必黑,时溏,此女劳之病,非水也。腹满者难治。夫男子血化为精,精动则一身之血俱动,以女劳而倾其精,血必继之。故因女劳而尿血者,其血尚行,犹易治也;因女劳而成瘅者,血淤不行,为难治矣。甚者血瘀之久,而成血蛊,尤为极重。非亟去其膀胱少腹之淤血,万无生路。然女劳瘅蓄积之血,必非朝夕,峻攻无益。《金匮》以硝石矾石散方,取药石之悍,得以疾趋而下达病所。硝石寒咸走血,可逐淤,为君;矾石,本草谓能除锢热在骨髓,用以清肾及膀胱脏腑之热,并建消淤除浊之功,此方之极妙也。

朱丹溪曰∶瘅病不必分五,同是湿热,热多加芩连,余但以利小便为先,小便利黄自退矣。

赵羽黄曰∶黄瘅之病,经云∶中央色黄,入通于脾。盖脾属土,色黄,外至肌肉,上应湿化。今太阴邪气炽盛,湿滞热蒸,郁而不发,如 曲相似,遂成黄色,所谓病痛是也。治法有汗、下之分,补、泻之异焉。今人治此,但用平胃、五苓、茵陈汤之类,清热渗利之外,并无他说,虽然,其湿热之甚于肠胃者,或可攻之,若郁于肌肤之间而不得发越,过用疏利,则湿热反内陷而不出矣。

仲景治身热发黄者,有麻黄连翘赤小豆汤一法,无非急解其表,令热邪自外而散耳。方论止知可降,而不知可升者,非理也。

至于素患脾虚,寒凉过甚,或小水清白,而大便微溏,力倦神疲,而脉细少食,皆太阴脾气虚极,而真色外现之候也。惟用补中益气汤,略加车前、茯苓一二味。热胜者,连理汤尤宜。

今此每遇此症,不辨其孰实孰虚,在表在里,概用寒凉通利。讵知脾胃虚者不宜寒,寒之则中气愈败矣;脾胃弱者不宜降,降之则下多亡阴矣。或攻或补,或升或降,惟随时变通可耳。

肺痈证、附肺痿

喻嘉言曰∶肺痈由五脏蕴祟之火,与胃中停蓄之热,上乘乎肺,肺受火热熏灼,即血为之凝,血凝即痰为之裹,遂成小痈。所结之形日长,则肺日胀而胸骨日昂,乃至咳声频并,浊痰如胶,发热畏寒,日晡尤甚,面红鼻燥,胸中甲错。如先即能辨其脉症,属表属里,极力开提、攻下,无不愈者。若至脓血吐出,始识其症,嗟无及矣,间有痈小气壮,胃强善食,仍可得生。然不过十中一二。此症治法,用力全在成痈之先。

盖肺痿者,其渐积已非一日,其寒热不止一端,总由胃中津液不输于肺,肺失所养。转枯转燥,然后成之。但胃中津液暗伤之窦实多,医者不知爱护,或腠理素疏,无故而大发其汗;或中气素馁,频吐以倾倒其囊;或瘅成消中,饮水而渴不解,泉竭自中;或肠枯便秘,强利以求其快,漏卮难继。于是肺火日炽,肺热日深,肺中小管日窒,咳声以渐不扬,胸中脂膜日干,咳痰艰于上出,行动数武气即喘鸣。治法大要,缓而图之,生胃津,润肺燥,下逆气,开积痰,止浊唾,补真气以通肺之小管,散火热以复肺之清肃。如半身痿废,及手足痿软,治之得法,亦能复起。

然肺痈属在有形之血,血结宜骤攻;肺痿属在无形之气,气伤宜徐理。肺痈为实,误以肺痿治之,是谓实实;肺痿为虚,误以肺痈治之,是为虚虚。此辨症用药之大略也。

《金匮》论肺痈、肺痿之脉云∶寸口脉数,其人咳,口中反有浊唾涎沫者,为肺痿之病。若口中辟辟燥,咳即胸中隐隐痛,脉反滑数,此为肺痈,咳吐脓血。脉数虚者为肺痿,数实者为肺痈。

又云∶寸口脉微而数,微则为风,数则为热;微则汗出,数则畏寒。风中于卫,呼气不入;热过于荣,吸而不出。风伤皮毛。热伤血脉,风舍于肺,其人则咳,口干喘满,燥而不渴,时唾浊沫,时时振寒。热之所过,血为之凝滞,蓄结痈脓,吐如米粥,始萌可救,脓成则死。

咳嗽之初,即见上气喘急者,乃外受风寒所致,其脉必浮,宜从越婢加半夏之法,及小青龙加石膏之法,亟为表散。不尔,即是肺痈、肺痿之始基。须亟散邪下气,以清其肺。然亦分表里虚实为治,不当误施,转增其困矣。

程郊倩曰∶肺痿气虚不能化血,故血干不流,只随火热沸上,火亢乘金,不生气血而生痰,可知无血无液,而枯金被火,肺叶安得不焦?盖肺处脏之最高,叶间布有细窍,凡五脏之蒸溽,从肺脘吸入之便是气,从泉眼呼出之便成液,息息不穷,以之灌溉周身,此所谓水出高源也。一受火炎,呼处成吸,有血即从此眼渗入,碍了窍道,便令人咳,咳则见血,愈咳愈渗,愈渗愈咳,久则细窍俱闭。吸时从引火升喉间,或痒或疮;呼时并无液出,六叶逐尔枯焦,此肺痿之由也,补肺散中,用杏仁、大力子者,宣窍道也;用阿胶者,消窍淤也;用马铃者,消窍热也。肺全无一补药,而反以糯米补及脾者,但取母气到肺。立方之旨,全从肺家细窍着想,使此处呼吸无阻,则气入液出,肺不补而自补矣。

赵养葵曰∶喘,经云诸喘皆属于上,又谓诸逆冲上,皆属于火。故河间叙喘病在于热条下,华佗云肺气盛为喘,《活人书》云气有余则喘。后代集症类方,不过遵此而已。独王海藏辨云∶气盛当作气衰,有余当认作不足。肺气果盛,有余则清者下行,岂复为喘?以其火入于肺,炎烁真阴,衰与不足而为喘焉。海藏之辨,超出前人,惜乎未竟火之所由。愚谓火之有余,水之不足也;阳之有余,阴之不足也。凡诸逆冲上之火,皆下焦冲任相火,出于肝肾者也。肾水虚衰,相火偏胜,壮火食气,销烁肺金,乌得而不喘焉。

丹溪云喘有阴虚,自少腹下,火起而上,宜四物加青黛、竹沥、陈皮,入童便煎服。如挟痰者,四物加枳壳、半夏,补阴以化痰。夫谓阴虚发喘,丹溪实发前人所未发,但治法实流弊于后人。盖阴虚者,肾中之真阴虚也,讵四物补阴血之谓乎?其火起者,下焦龙雷之火也,讵寒凉所能降乎?其间有有痰者有无痰者,有痰者,水挟木火而上也,岂竹沥、枳、半之能化乎?须用六味地黄加麦冬、五味,大剂煎饮,以壮水之主,则水升火降,而喘自定矣。

又有一等似火而非火,似喘而非喘者。经曰∶少阴所至,呕咳上气。喘者阴气在下,阳气在上,诸阳气浮,无所根据归,故上气喘也。黄帝《针经》云∶胃络不和,喘出于阳明之气逆。阳明之气下行,今逆而上行,故喘。真元耗损,喘出于肾气之上奔,是非气喘,乃气不归元也。其外症,或四肢厥逆,面赤而烦躁恶热。非火也,乃命门真元之火,离其宫而不归也。察其脉,两寸虽浮大而数,两尺微而无力,或似有而无为辨耳。不知者,以其有火也,用凉药以清之。以其喘急难禁也,佐以四磨之类以宽之,岂知宽一分,更耗一分。若寒凉快气之剂屡进,去死不远矣。惟善治者能求其绪,而以助元接真镇坠之药,俾其反本归原,或可回生,然亦不可峻补也。宜先以八味丸,安肾丸、养正丹之类,煎人参生脉散之类送下,觉气稍定,然后以参 补剂,如破故纸、阿胶、牛膝等以镇于下。又以八味加河车为丸,遇饥吞服。然须远房帏、绝色欲,方可保全,不然终亦必亡矣。

又有一等火郁之证,六脉俱涩,甚至沉伏,四肢悉寒,甚至厥逆。拂拂气促而喘,却似有余。欲作阴虚,而按尺鼓指。此为蓄郁已久,阳气拂遏,不能营运于表,以致身冷脉微,而闷气喘急。然不可以寒药下之,又不可以热药投之,惟逍遥散加茱、连之类,宣散蓄热,得汗而愈。此谓火郁发之,木郁达之,即《金匮》云六脉沉伏,宜发散则热退而喘定是也。后仍以六味养阴和阳方佳。以上详阴虚发喘之例,若阳虚致喘,东垣已详尽矣;外感发喘,仲景已详尽矣。

王节斋曰∶喘与胀二症相因,必皆小便不利,喘则必生胀,胀则必生喘。

但要识中标本先后∶先喘而后胀者主于肺,先胀而后喘者主于脾。何则?

肺金司降,外主皮毛。经曰∶肺朝百脉,通调水道,下输膀胱。又曰∶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是小便之行,由于肺气之降下而输化也。若肺受邪而上喘则失降下之令,故小便渐短,以致水溢皮肤,而生肿满焉。此则喘为本,胀则为标,治当清金降火为主,而行水次之。

脾土恶湿,外主肌肉,土能克水。若脾土受伤,不能制水,则水湿妄行,浸渍肌肉。水既上行,则邪反侵肺,气不得降而生喘矣。此则胀为本而喘为标,治当实脾行水为主,而清金次之,苟肺病而用燥脾之药,则金得燥而喘愈加;脾病而用清金之药,则脾得寒而胀愈甚。近世治喘胀,但知行水,而不知分别脾肺,故发明之。

李士材曰∶《内经》论喘,其因众多,究不外于火逆上而气不降也。丹溪曰实火可泻,虚火可补。而世俗一遇喘家,纯行破气,不知喘症因虚而死者十九,因实而死者十一。实者攻之即效。无所难治;虚者补之未必即效,须悠久成功。其间转相进退,良非易也。故辨症不可不急,而辨喘症为尤急。顾巢氏、严氏止言实热,独王海藏谓肺气衰、肺中之火盛,创出前见。但惜其未能缕析立方,为后人窠白,请得而详之。

气虚而火入于肺者,补气为先,六君子汤、补中益气汤。阴虚而火来乘金者,壮水为亟,六味地黄丸。

风寒者,解其邪,三拗汤、华盖散。湿气者,利其水,渗湿汤。暑邪者,涤其烦,白虎汤、香薷饮,肺热者,清其上,二冬、二母、甘桔、栀、芩。痰壅者消之,二陈汤。气郁者疏之,四七汤。饮停者吐之,吐之不愈,白术防己汤主之,火实者清之,白虎汤加栝蒌仁、枳壳、黄芩。肺痈而喘,保金化毒,杏仁、甘草节、桔梗、贝母、防风、银花、橘红、麦冬、肺胀而喘,利水散邪。肺胀之状,喘而烦躁,目如脱状,脉浮大者,越婢加半夏汤;脉浮者,心下有水,小青龙汤加石膏主之。肾虚火不归经,导龙入海,八味丸主之。肾虚水邪泛滥,逐水下流,金匮肾气丸。

薛立斋曰∶喘症,若肺中伏热,不能生水而喘且渴者,用黄芩清肺饮以治肺,用五淋散以清小便。若肺脾虚弱,不能通调水道者,宜用补中益气汤以培元气,用六味地黄丸以补肾水,若膏粱浓味,脾肺积热而喘者,宜清胃散以治胃,用滋肾丸以利小便。若心火克肺金,而不能生肾水者,用人参平肺散以治肺,用滋肾丸以滋小便。若肾经阴亏,火烁肺金而小便不生者,用六味地黄丸以补肾水,用补中益气以培脾土。若脾气虚弱,不能相制而喘者,用补中益气以培元气,六味地黄丸以生肾水。若肝木克脾土,不能相制而喘者,用六君、柴胡、升麻以培元气,六味丸以补肾。若脾肾虚寒,不能相制而喘且胀者,用八味丸以补脾肺、生肾水。若肺肾虚寒,不能通调水道而喘且胀者,宜用《金匮》加味肾气丸补脾肺、生肾水。若酒色过度,亏损足三阴,而致喘胀痰涌,二便不调,或大小便通,相牵作痛者,宜用前丸,多有生者。

虚劳门

喻嘉言曰∶虚劳之症,伤于精血。营血伤则内热起,五心常热,目中生花见火,耳内蛙聒蝉鸣,口舌糜烂,不知正味,鼻孔干燥,呼吸不利,乃至饮食不为肌肤,怠惰嗜卧,骨软足酸,荣行日迟,卫行日疾,营血为卫气所迫,不能守内而脱出于外,或吐或衄,或出二阴之窍。血出既多,大热进入,逼迫煎熬,漫无休止,营血有立尽而已。

更有劳之之极,而血痹不行者,血不脱于外,但蓄于内,蓄之日久,周身血走之隧道,悉痹不流,惟就干涸,皮鲜滑泽,面无荣润,于是气之所过,血不为动,徒蒸血为热,或日晡,或子午,蒸热不已,瘵病成焉。亦有始因脱血,后遂血痹者,血虚血少,艰于流布,发热致痹,尤易易也。《内经》云大肉枯槁,大骨陷下,胸中气高,以致真脏脉见。然枯槁已极,即真脏脉不见,亦宁有不危者乎?

秦越人发虚损之论,谓虚而感寒则损其阳,阳虚则阴盛,损则自上而下∶一损损于肺,皮聚毛落;二损损于心,血脉不能荣养脏腑;三损损于胃,饮食不为肌肤。虚而感热则损其阴,阴虚则阳盛,损则自下而上∶一损损于肾,骨痿不能起于床;二损损于肝,筋缓不能收持;三损损于脾,饮食不能消化。自上而下者,过于胃则不可治;自下而上者,过于脾则不可治。盖饮食多自能生血,饮食少则血不生,血不生则阴不足以配阳,势必至于五脏齐损。越人归重脾胃,旨哉言矣。谓精生于谷,谷入少而不生其血,血自不能化精。《内经》于精不足者,必补之以味,味者五谷之味也。补以味而节其劳,则积贮渐富,大命不倾。垂训十则,皆以无病男子精血两虚为言,而虚劳之候,焕若指掌矣。

故血不化精则血痹矣,血痹则新血不生,并素有之血淤积不行,血淤则荣虚,荣虚则发热,热久则蒸其所淤之血,化而为虫,遂成传尸瘵症。以故伤寒狐惑之症声哑嗄,劳瘵之症亦声哑嗄,是则声哑者,营气为虫所蚀明矣。

巢氏《病源》不察,遂有种种分门异治,后人以其歧路之多,茫无所适,讳其名曰痰火,又谓有虚有实,肺虚用某药,肺实用某药,及心、肝、脾,肾,咸出虚实两治之法。是以虚损虚劳中,添出实损实痨矣,岂不谬哉。

仲景于男子平人,谆谆致戒,无非谓荣卫之道,纳谷为宝,居常调荣卫以安其谷;寿命之本,积精自刚,居常节嗜欲以生其精。至病之甫成,脉才见端,惟恃建中,复脉为主治。夫建中、复脉,皆稼穑作甘之善药,一遵精不足者补之以味之旨也。后人补肾诸方,千蹊万径,以治虚劳,反十无一全。仲景及其血痹不行,为驱其旧、生其新,诚有一无二之圣法,第牵常者不能用耳。

然秦越人发明虚损一症,优入圣域。其论治损之法,损其肺益其气;损其心者,调其荣卫;损其脾,调其饮食,适其寒温;损其肝,缓其中;损其肾,益其精。即此便是正法眼藏矣。

凡虚劳病多有夺血而无汗者,若认为阳实,而责其汗,必动其血,是名下厥上竭。又最防脾气下溜,若过用寒凉,其人必至清谷。且骨蒸发热,热深在里,一切轻扬之药,禁不可用。用之反引热势外出,而增其炽,灼干津液,肌肉枯槁四出,安望除热止病乎?

李士材曰∶治劳之法,以《内经》为式,以脾肾为主。水为万化之源,土为万物之母。故脾安则土生金母,金实水源,且土不凌水,水安其位,肾亦安矣。肾兼水火,肾安则水不挟肝上泛而凌上湿,火能益土而化精微,故肾安则脾愈安也。

救肾者必本于阴血,血属阴,主下降,虚则上升,当敛而抑,六味丸是也;救脾者必本于阳气,气为阳,主上升,虚则下陷,当升而举,补中益气是也。

近世治劳,专以四物加黄柏、知母。不知四物皆阴,行秋冬之令,非所以生万物者也。且血药常滞,非痰多食少者所宜;血药常润,久行必致滑肠。黄柏、知母,其性苦寒,能泻实火,实燥而伤阴。又苦先入心,久能增气,反能助火。至其败胃,所不待言。然矫其偏者,又辄以桂、附为家常茶饭,此惟以火衰者宜之,若血气燥热之人,能无助火为害哉。

大抵虚劳之症,疑难不少。如补脾、保肺,法当兼行,然脾喜温燥,肺喜清润,保肺则碍脾,补脾则碍肺。惟燥热而甚,能食而不泻者,润肺当急,而补脾之药亦不可缺也。倘虚羸而甚,食少泻多,虽喘嗽不宁,但以补脾为急,而清肺之品宜戒矣。肺无扶脾之力,脾有生肺之能,故补脾之药,尤要于保肺也。尝见劳症之死,多死于泄泻;泄泻之因。多因于清润,司命者能不为之兢兢耶?

又如补肾、理脾,法当兼行。然方欲以甘寒补肾,其人减食,又恐不利于脾;方欲以辛温快脾,其人阴伤,又恐愈耗其水。两者并衡而校重脾者,以脾土上交于心,下交于肾故也。若肾水大虚而势困笃者,又不可拘。要知滋肾之中,佐以砂仁、沉香;壮脾之中,参以五味、肉桂,随时治法可耳。

又如无阳则阴无以生,无阴则阳无以化,宜不可偏也。东垣曰甘温能除大热,又曰血脱益气,又曰独阴不长。虚者必补以人参之甘温,阳生阴长之理也。

且虚劳症,受补者可治,不受补者不治。故葛可久治劳,神良素着,所垂十方,用参者七。丹溪专主滋阴,所述治劳方案,用参者亦十之七。不用参者,非其新伤,必其轻浅者耳。

自好古肺热伤肺,节斋服参必死之说,印定后人眼目,甘用苦寒,直至上呕下泄,犹不悔悟,良可悲矣。幸李濒湖、汪石山详为之辨。而宿习难返,贻祸未已。不知肺经自有热者,肺脉按之而实,与参诚不相宜。若火来乘金者,肺脉按之而虚,金气大伤,非参不保。前哲有言曰∶土旺而金生,勿拘拘于保肺;水旺而火息,毋汲汲于清心。可谓洞达《内经》之旨,深窥根本之治也。

张景岳曰∶凡虚损之由,无非酒色、劳倦、七情、饮食所致。或先伤其气,气伤必及于精;或先伤其精,精伤必及于气。但精气在人,无非谓之阴分,阴为天一之根,形质之祖,凡损形质者,总曰阴虚。

然分而言之,则有阴中之阴虚,其病为发热烦躁,头红面赤,唇干舌燥,咽痛口疮,吐血衄血,便血尿血,大便燥结,小水痛涩等症;有阴中之阳虚,其病为怯寒憔悴,气短神疲,头运目眩,呕恶食少,腹痛飧泄,二便不禁等症。甚至咳嗽吐痰,遗精盗汗,气喘声喑,筋骨疼痛,心神恍惚,肌肉尽削,梦与鬼交,妇人月闭等症。凡病至极,皆所必至,总由真阴之败耳。

然真阴所居,惟肾为主,而人之生气,同天地元阳,无非自下而上。故肾水一亏,则肝失所滋而燥生,水不归源而脾痰起,心肾不交而神色败,盗伤脾气而喘嗽频,孤阳无主而虚火炽,凡劳伤等症,使非伤及根本,何以危笃至此?故凡病甚于上者,必其竭甚于下也。余故曰∶虚邪之至,害必归阴,五脏之伤,穷必及肾。夫亦贵其知微而已。

凡人心耽欲念,肾必应之。凡君火动于上,则相火必应于下。夫相火者,水中之火也,静而守位,则为阳气,炽而无制,则为龙雷,涸泽燎原,无所不至。故其在肾,则为遗、淋、带、浊。水液渐以干枯,炎上入肝,则逼血妄行,为吐为衄。或为营虚,筋骨疼痛。又上入脾,脾阴受伤,或为发热,饮食悉化痰涎。再上至肺,皮毛无以扃固,亡阳嗽喘,哑喑声嘶。是皆无根虚火,阳不守舍,而火焰诣天,自下而上,由肾而肺,本源渐槁,上实下虚,诚剥极之象也。又师尼室女,失偶之辈,私情系恋,所愿不得,则欲火摇心,真阴日削,遂致不救。五劳之中,莫此为甚。

经曰∶尝贵后贱,虽不中邪,病从内生,名曰脱荣。常富后贫,名曰失精。故五脏之伤,惟心为本。

思生于心,脾必应之。思之不已,劳伤在脾。脾气结,则为噎膈,为呕吐,饮食不能运,气血日消,肌肉日削,四肢不为用,而生胀满、泄泻等症,此伤心脾之阳也。然思本伤脾,尤亦伤脾。经曰∶脾愁忧而不解则伤意,意伤则 乱,四肢不举。七情伤肾,恐亦居多。经曰∶恐惧而不解则伤精,精伤则骨酸痿厥,精时自下。又常见猝恐者必阴缩,或遗尿,是皆伤肾之征也。然恐伤肾,怒亦伤肾。经曰∶肾盛怒而不止则伤志,志伤则喜忘其前言,腰背不可以腑仰屈伸。是知盛怒不惟伤肝,肾亦受害也。

怒生于心,肝必应之。经曰∶怒伤肝。怒则气逆,甚则呕血及飧泄,故气上矣。盖肝为阴中之阳脏,故肝之为病,有阴阳。如火因怒动而逼血妄行,以致气逆于上而胀痛喘急者,此伤阴气;以怒伤而木郁无伸,致侵脾土气陷,为呕为胀,为泄为痛,为饮食不行,此伤阳。然怒本伤肝,而悲哀亦最伤肝。经曰∶悲哀动中则伤魂,魂伤则狂妄不精,阴缩筋挛,两胁骨不举。盖盛怒伤肝,肝气实也;悲哀伤肝,肝气虚也。实不终实,而虚则终虚耳。

惊本入心,实通于肝胆。经曰∶惊则心无所根据,神无所归,虑无所定,故气乱矣。然胆为中正之官,十一脏阳刚之气,皆取决焉。又为少阳生气所居,若或损之,则诸脏生气皆消索致败。故惊畏日积,或一时大惊损胆,致胆汁泄,通身发黄,默默无言者,皆不可救。

虚损两颊红赤,或唇红者,阴虚于下,逼阳于上也。仲景曰,其面戴阳者,下虚故也。虚而多渴者,肾水不足,引水自救也。喑哑声不出者,由肾气之竭。盖声出于喉而根于肾。经曰∶内夺而厥,则为喑痱。此肾虚也。虚而喘急者,阴虚肺格,气无所归也。喉干咽痛者,真水下亏,虚火上浮也。不眠恍惚者,血不养心,神不能藏也。时多烦躁者,阳中无阴,柔不济刚也。易生嗔怒,或筋急酸疼者,水亏木燥,肝失所资也。饮食不甘,肌肉渐削者,脾元不守,化机日败也。心下跳动,怔仲不宁者,气不归精也。盗汗不止者,有火则阴不能守,无火则阳不能固也。虚而多痰,或如清水,或白沫者,此水泛为痰,脾虚不能制水也。

骨痛如折者,肾主骨,真阴败竭也。腰胁痛者,肝肾虚也。膝以下冷,命门衰绝,火不归原也。小水黄涩淋沥者,真阳亏竭,气不化水也,足心如烙者,虚火烁阴,涌泉涸竭也。

虚损之脉,凡甚急、甚数、甚细、甚弱、甚涩、甚滑、甚短、甚长、甚浮、甚沉、甚弦、甚紧、甚洪、甚实,皆劳伤之脉。然无论浮、沉、大、小,但渐缓则渐有生意。若弦甚,病必甚;数甚病必危。若以弦细而再加紧数,则百无一生矣。《要略》曰∶脉芤者为血虚,沉迟而小者为脱气,大而无力为阳虚,数而无力为阴虚,脉大而芤者为血虚。平人脉大为劳,虚极亦为劳。脉微细者盗汗,寸弱而软者为上虚,尺弱软涩为下虚,尺脉滑疾为血虚,两关沉细为胃虚。又《脉经》曰∶脉来软者为虚,缓者为虚,弱者为虚,弦者为中虚,细而微小者气血俱虚。

人赖以生,惟此精气。气虚即阳虚,凡病有水盛火亏,而见脏腑寒、脾肾败者是也。故病见虚弱,别无热症者,便是阳虚,即当温补元气,使真元自复,万勿兼清凉寒滑之品,以残此发生之气。精虚者即阴虚,凡病有火盛水亏,而见营卫燥、津液枯者是也。故见病多热燥,水不济火者,便是阴虚。欲滋其阴,惟宜甘凉醇静之物,凡阴中有火,大忌辛温。然阴虚者,因其水亏,而水亏又忌寒凉。盖苦劣之流,断非滋补之物。其有火盛之甚,不得不从清凉者,亦当兼壮水之剂,相机间用。

一、虚损咳嗽,虽五脏皆有,然专主则在肺肾。盖肺为金脏,所畏者火,化邪者燥,燥则必痒,痒则必嗽。正以肾水不能制火,所以克金,阴精不能化气,所以病燥,故为咳嗽喘促,咽痛声哑,喉痒喉疮等症。治此宜甘凉至静之剂,滋养金水,使肺肾相生,真阴渐复。

一、虚损吐血者,伤其阴也。但当察其火有与无,及火之微甚而治之。凡火之盛,而火戴血上,脉症之间自有热证可辨。急则治标,暂用芩、连、栀、柏、竹叶、童便之属。血止即当养血,不宜过用寒凉也。

若无实火,而金属伤阴,则阴虚水亏,血由伤动。此宜甘纯养阴之品,以静制动,以和治伤,使阴气安静,得养则血自归经,若阴虚于下,格阳于上,六脉无根,而大吐大衄者,此火不归源,真阳失守而然,万不可用凉药。若大吐大衄,六脉细脱,手足厥冷,危在倾刻,厥逆昏愦者,速当益气,以固生机,若过用寒凉即死。总之,失血吐血,阴分大伤,使非加意元气,培养真阴,而专用寒凉,血虽得止,病必自败。

一、虚损伤阴,本由五脏。然五脏症治,有可分者,有不可分者。如诸气之损,其治在肺;神明之损,其治在心;饮食肌肉之损,其治在脾;诸血筋膜之损,其治在肝;精髓之损,其治在肾。此其可分者也。至气主于肺,而化于精;神主于心,而化于气;肌肉主于脾,而土生于火;诸血藏于肝,而血化于脾胃;精髓主于肾,而受之于五脏。此其不可分者也。及乎既盛,则标本相传,连及脏腑,此又方之不可执言也。故凡补虚之法,但当明其阴阳、升降、寒热、温凉之性,精中有气、气中有精之因。

且凡上焦阳气不足者,必下陷于肾也,当取之至阴之下;下焦真阴不足者,多飞越于上也,可不引之归原乎?所以治必求本,方为尽善。

凡虚损既成,不补将何以复?而有不能服人参、熟地诸药者,此为虚不受补,何以望生?若以失血后嗽不止、痰多甚者,此脾肺虚极,饮食无能化血,而随食成痰。此虽非血,而实血之类也。经曰∶白血出者死。

有不得左右眠,而认一边难转者,此其阴阳之气有所偏竭而然,多不可治。若虚症别无邪热,而谵妄失伦,此心脏之败,神去之兆也,必死。劳嗽喑哑,声不能出,此肺脏之败也,必死。劳损肌肉脱尽者,此脾脏之败也,必死。筋为罢极之本,病虚损而筋骨疼痛,若痛至极,不可忍者,乃血竭不能养筋,此肝脏之败也,必死。劳损既久,再大便泄泻不能禁止者,此肾脏之败也。必死。

内伤阴虚发热证

《治法纲》曰∶内伤发热,则从内自汗出,六脉微弱,或右手气口大三倍于人迎,按之无力,浑身酸软或痛,倦于言,动怠惰,属内伤元气虚,宜补中益气汤加减。发热甚于午后,遗滑,或咳嗽有红,皮毛枯槁,属阴虚,热久则变为骨蒸劳极,治法如劳瘵条下。又有伤食发热,恶寒头痛,呕恶,胸中饱闷而痛胀,右寸关俱紧而滑,左脉弦急,属内伤饮食,外感风寒之热,先宜解散,后消导和中。又有发热昼重夜轻,口中无味,阳虚也;午后发热,夜半则止,阴虚也。阳虚责之胃,阴虚则之肾。盖饥饱伤胃,房劳伤肾。以药论之,甘温补气,甘寒滋阴。若气血两虚,只补其气,阳旺生阴也。

东垣曰∶昼则发热,夜则安静,是阳气自旺于阳分也。夜则发热,昼则安静,是阳气下陷入阴中也,名曰热入血室。昼则发热烦躁,夜亦发热烦躁,是重阳无阴也,当亟泻其阳,峻补其阴。

王冰曰∶病热而脉安,按之不鼓,乃寒盛格阳而致之,非热也。形症是寒,按之脉气鼓击于手下者,此为热盛拒阴,非寒也。

赵养葵曰∶病热作渴,饮冷便闭,此属实热,人皆知之。或恶寒发热,引衣蜷卧,四肢逆冷,大便清利,此属真寒,人亦易知。至于烦扰狂越,不欲近衣,欲坐卧泥水中,此属假热之证。甚者烦极发躁,渴饮不绝,舌如芒刺,两唇燥裂,面如涂朱,身如焚燎,足心如烙,吐痰如涌,喘急,大便闭结,小便淋沥,三部脉洪大而无伦。当是时也,却似承气症,承气入口即毙;却似白虎症,白虎下咽即亡。若用二丸,缓不济事。急以加减八味丸料一斤,内肉桂一两,以水煎五六碗,冰冷与饮,诸证自退。翌日必畏寒脉沉,是无火也,当补其阳,急以附子八味丸料,煎服自愈。此证与脉气俱变其常,而不以常法治之者也。若有产后及大失血后,阴血暴伤,必大发热,亦名阴虚发热,若以凉药正治,立毙。正所谓象白虎证,服白虎必死。须用独参汤,或当归补血汤,使无形生出,此阳生阴长之妙。或问∶气虚、血虚均是内伤,何以辨之?曰∶阴虚者面必赤,无根之火戴于上也。若阳症,火入于内,面必不赤。其口渴者,肾水干枯,引水自救也。但口虽渴而舌必滑,脉虽数而尺必无力,甚者尺虽洪数,而按之不鼓,此为辨耳。戴复庵云∶服凉药而脉数者火郁,宜升补。

王节斋曰∶世间发热。类伤寒者数种,治各不同,外感、内伤乃大关键。张仲景论伤寒、伤风,此外感也。风寒自表入里,故宜发表,以解散之,此麻、桂二方之义也。以其感于冬春寒冷,药用辛热胜寒。若时非寒令,则药当变矣。如春温之月,则药当以辛凉;夏暑之月,则药当以甘苦寒。故云∶伤寒不即病,至春变温,至夏变热。而其治法,必因时而有异也。又有一种冬温之病,谓之非其时而有其气,冬寒也而反病温。

此天时不正,阳气反泄,用药不可温热。又有一种时行寒疫,却在温暖之时,而寒反为病。此亦天时不正,阴气反逆,用药不可寒凉。又有一种天行温疫热病,多发于春夏之交,沿门阖境相同。此天地之厉气,当随时令,参运气而施治,宜用刘河间辛凉甘苦寒之药,以清热解毒。以上诸症,皆外感天地之邪气也。

若夫饮食劳倦,内伤乎元气,此真阳下陷,内生虚热。故东垣发补中益气之论,用人参、黄 等甘温之药,以补其气而提其下陷,此用气药以补其气之不足者也。

又若劳心好色,内伤真阴,阴血既伤,则阳气偏胜而变为火矣,是为阴虚火旺劳瘵之证。故丹溪发阳有余阴不足之论,用四物汤而黄柏、知母,补其阴而火自降,此用血药以补血之不足者也。益气、补阴,皆内伤症也。一则因阳气之下陷以升提之,一则因阳火之上升而滋其阴以降下之,一升一降,迥然不同矣。

又有夏月伤暑之病,虽属外感,却类内伤,与伤寒大异。盖寒伤形,寒邪客表,有余之症,故宜汗之;暑伤气,元气为热气所伤,为耗散不足之症,故宜补之,东垣所谓益气清暑是也。

又有因时暑热,而过食冷物,以伤其内;或过取凉风,以伤其外。此则非暑伤人,乃因暑而自致之病。治宜辛热解表,或辛温理中之药,却与伤寒治法相类者也。

凡此数证,外形相似,而实有不同,治法多端,而不可或谬。盖外感之与内伤,寒病之与热病,气虚之与血虚,如冰炭相反,治之若差,则轻病必重,重病必死矣,可不谨哉。

张景岳曰∶阴虚阳胜,或阴阳俱虚,为寒热往来者,此以真阴不足,总属虚损之病也。然其阴阳微甚,亦所当辨。如昼热夜静,此阳邪旺于阳分,阳有余也;昼静夜热,阳邪陷入阴中,阴不足也。其有昼夜俱热,兼烦躁多汗,而本非外感,此症虽曰重阳,而实则阴虚之极也。又有或见溏泄,或上见呕恶,而潮热夜热者,此元气无根,阳虚之病也。大都阳实宜泻阳,泻阳者宜用苦寒;阴虚者宜补阴,补阴者宜用甘凉。惟阳虚一证,则身虽有热,大忌寒凉,此则人多不识也。

又有寒邪抑伏经络,而为寒为热,此似疟非疟之类也,治法虽宜表散,然邪气得以久留者,必其元气之虚,而正不胜邪。故凡治此者,皆当以兼补气血为主。若病久元气大虚,而寒热不退者,但当单培元气,不必兼散。察其阴阳,择而用之,若果阳虚,非用温补不可。

又曰∶凡寒自内生者,必由脏及表,所以战栗憎寒,或厥逆拘挛。总之热者多实,寒者多虚,故凡治寒证者,当兼察其虚,而仍察其脏,此不易之法也。

汗证

张景岳曰∶汗出一症,有自汗,有盗汗。自汗属阳虚,治宜实表补阳;盗汗属阴虚,阴虚阳必凑之,故阳蒸阴分,治宜清火补阴。然自汗中亦有阴虚,盗汗中亦多阳虚。如遇烦劳火热之类,最多自汗,故饮食之火起于胃,酒色之火起于肾,能令人自汗,此非阳盛阴衰而何?且人之寤寐,总由卫气之出入,卫气者,阳气也,人寐时卫入于阴,非阳虚于表而何?欲辨阴阳,当察其有火无火。火盛而汗出者,以火烁阴,阴虚也;无火汗出者,表气不固,阳虚也。知斯二者,无余义矣。

一、汗由血液,本乎阴也。然汗发于阴而出于阳,此其根本,则由阳中之营气;而其启闭,则由阴中之卫气。故凡欲疏汗而不知营卫之盛衰,欲禁汗而不知阴阳之橐龠,吾知其必败矣。

一、汗有阴阳。人但知热能致汗,而不知寒亦能致汗。所谓寒者,非曰外寒,以阳气内虚,则寒生于中,而阴中无阳,阴无所主,故汗随气泄。凡大惊恐惧,皆令汗出,是皆阳气顿消,真元失守之兆。如病后、产后、大吐大泄失血后,必多汗出,岂非气去而然乎?经曰∶阴胜则自寒汗出,身常清,数栗而寒,寒则厥,厥则腹满,死。仲景曰∶极寒反汗出,身必冷如冰。是皆阴汗之谓。治此当察气虚之微甚,微虚者略扶正气,汗自收;甚虚者,非速救元气不可,即姜、桂、附之属,必所当用。

又湿气乘脾,亦能作汗。症见身重困倦,脉见缓大,声音如从瓮中出者,多属湿症。但湿热甚者,去火而湿自清。寒湿胜者,助火而湿自退;健脾土之气,则湿去而汗自收。丹溪曰∶心之所藏,在内者为血,发外者为汗。汗为心液,故自汗之症,未有不由心肾俱虚而得者。故阴虚阳必凑,发热而自汗;阳虚阴必乘,发厥而自汗。皆阴阳偏胜所致也。

李士材曰∶汗为心之液,而肾主五液,故汗症未有不由心肾虚而得者。心阳虚,不能卫外而为固,则外伤而自汗;肾阴虚,不能内营而退藏,则内伤而盗汗。

及夫肺虚、脾虚,皆令汗出。治法∶肺虚者,固其皮毛,黄 六一汤、玉屏风散;脾虚者,壮其中气,补中益气汤、四君子汤;心虚者,益其血脉,当归六黄汤;肝虚者,禁其疏泄,白芍、枣仁、乌梅;肾虚者,助其封藏,五味、山萸、龙骨、牡蛎、远志、五倍、首乌。五脏之内,更有宜温、宜清、宜润、宜燥,无胶一定之法,以应无穷,可耳。

张三锡曰∶阳衰则卫虚,所虚之卫,行阴当瞑目之时,则更无气以固其表,故腠理开、津液泄而为汗。

迨寐则目张,其行阴之气,复散于表,则汗止矣。夫如是者,谓之盗汗,即《内经》之寝汗也。然自汗、盗汗,虽分阴虚、阳虚,细而察之,悉属于卫。且卫气者,实由谷气之所化,肺脏之所布,天真之阳必得是而后充大,无是则衰微。故《素问》曰∶阳气者,如苍天之气,顺之则阳气固。又曰∶阳因而上,卫外者也。

又曰∶阳者卫外而为固也。又曰∶卫气者,所以肥腠理,温分肉,而司开阖者也。学人不可不知。

不能食证

李士材曰∶不能食,东垣云胃中元气盛,则能食而不伤,过时而不肌。脾胃俱旺,能食而肥。脾胃俱虚,不能食而瘦。罗谦甫云∶脾胃弱而食少,不可克伐,补之自然能食。许学士云,不能食者,不可全作脾治。肾气虚弱,不能消化饮食,譬之釜中水谷,不有火力,其何能熟?严用和云∶房劳过度,真阳衰弱,不能上蒸脾土,中州不运,以致饮食不进,或胀满痞塞,或滞痛不消,须知补肾。肾气若壮,丹田火盛,上蒸脾土,脾土温和,中焦自治,膈开能食矣。

愚按∶脾胃者,具坤顺之德,而有干健之运。故坤德所渐,补土以培其卑监;干健稍弛,益火以助其转运。故东垣、谦甫以补土立言,学士、用和以壮火垂训,盖有见于土强则出纳自如,火强则转输不怠。

火者土之母也,虚则补其母,治病之常经。每见世俗一遇不通食者,便投香、砂、积、朴、曲、卜、楂、芽,甚而黄连、山栀,以为开胃良方,而夭枉者多矣。不知此皆实则泻子之法,因脾胃间有积滞有实火,元气未衰,邪气方张者设也。虚而伐之,则愈虚。虚而寒之,遏真火生化之源,有不败其气而绝其谷乎?且误以参、术为滞闷之品。畏之如砒毒,独不闻经云虚者补之,又云塞因塞用乎?又不闻东垣云∶脾胃之气,实则枳实、黄连泻之,虚则白术、陈皮补之。故不能食者,皆属脾虚。补之不效,当补其母,八味地黄丸、二神丸。挟痰宜化,六君子汤;挟郁宜开,育气汤;仇木宜安,异功散加木香,沉香;子金宜顾,肺气虚则盗土母之气以自救,而脾益虚,甘、桔、参、苓之属。夫脾为五脏之母,土为万物之根,安谷则昌,绝谷则亡,慎毋少忽。

赵养葵曰∶余于脾胃,分别阴阳水火而调之。如不思饮食,此属阳明胃土受病,须补少阴心火,归脾汤补心火以生胃土也;能食不化,此属太阴脾土,须补少阳相火,八味丸补相火以生脾土也。理中汤用干姜,所以制土中之水也;建中汤用芍药,所以制土中之木也。黄 汤所以益土之子,使不食母之气也。六味丸所以壮水之主也,八味丸所以益火之源也。土无定位,寄旺于四季,无专能,代天以成化,故以四脏兼用。总之,以补为主,不用克伐。脾气下陷,补中益气。肝火乘脾,加左金丸,郁怒伤脾,归脾汤。脾虚不能摄痰,六君子汤。脾肾两虚,四君、四神。阴火乘脾,六味丸。命门火衰,不生脾土,八味丸。先天之气足,而后天之气不足者,补中气为主;后天之气足,而先天之气不足者,补元气为主。

张三锡曰∶《内经》曰,有所劳倦,形气衰少,谷气不胜,上焦不行,下脘不通,胃气热,热气熏胸中,故内热。大凡劳倦过度,则阳和之气亢极而化为火矣。况水谷之味,少食是阳愈亢而阴愈衰。此阴字,指身中之阴,与水谷之气耳。然有所劳倦者,过劳伤气也。形气衰少者,壮火食气也。谷气不胜者,食少不能胜邪火也。上焦能行者,清阳不升也。下脘不通者,浊阴不降也。夫胃受水谷,生化气血,故清阳升而浊阴降,以传化出入,滋养一身。今胃不纳食而谷气少,则清无升浊无降矣。故上焦不行,下脘不通,非谓全不行不通,但较之平时不行不通耳。上不行下下通,则郁矣。郁则少火皆成壮火,而胃居上焦、下脘两者之间,若虚火上炎,故熏胸中而为内热。此劳倦内伤生热如此。

似疟证

赵养葵曰∶世间似疟非疟者,世人一见寒热往来,便以截疟丹施治,以致委顿。经曰∶阳虚则恶寒,阴虚则发热。阴气上入阳中则恶寒,阳气下陷入阴中则恶热。凡伤寒后、大病后、产后,劳瘵等症,俱有寒热往来,似疟非疟,或一日二三度发,并作疟治,但有阳虚阴虚之别。阳虚者补阳,如理中汤、六君子汤、补中益气汤加姜桂,甚则加附子。诸方中必用升麻、柴胡,以提出阴中之阳,水升火降而愈,医者有论及之者矣。至于阴虚者,其寒热亦与正疟无异。

而阴疟中又有真阴真阳之分,经曰∶昼见夜伏,夜见昼止,按时而发,是无水也∶昼见夜伏,夜见昼止,倏忽往来,时作时止,是无火也,无水者壮水,六味汤主之;无火者益火,八味汤主之。世人患久疟而不愈,亦治之不如法故耳。丹溪云∶邪入阴分,宜用血药引出阳分,芎、归、地、红花、黄柏治之。亦未及真阴真阳之至理。

夫发疟有面赤口渴者,俱作肾中真阴虚治,治之无不立愈。凡见患者寒来如冰,热来如烙,惟面赤如脂,渴欲饮水者,以六味地黄加柴胡、芍药、肉桂、五味,大剂一服便愈。

又有一种郁症似疟者,其寒热与正疟无异,但其口苦,呕吐清水或苦水,面清胁痛,耳鸣脉涩。须以逍遥散加茱萸、黄连、贝母,倍柴胡,作一服。继以六味地黄加柴胡、芍药,调理而安。

至于三阴疟者,惟太阴疟当用理中汤,必加肉桂。若少阴、厥阴,非八味地黄不效。

怒伤肝证

《治法纲》曰∶夫肝为将军之官,其性善怒,故经谓肝性最急,以甘缓之,如用细生甘草之属。大怒则火起于肝,实火用黄连、栀子泻之,虚火看阴阳而施治。《内经》曰∶怒则气逆,甚则呕血及飧泄。呕血者,用四物加丹皮、甘草兼香附。飧泄者,以四君子加青皮、柴胡、神曲、香附以清之。

有乘于肺者,则咳嗽,或喘急衄血;乘于心者,则病心跳怔忡。精神恍惚,夜卧不安,或烦躁口渴,或吐血;乘于脾者,则善食易饥,食入反胀;乘于肾,则病骨蒸烦热,或夜梦泄,咳嗽,而似阴虚火动。若本经自病,则两胁与小腹疼痛而吐,或吐血,或如寒热似疟,是皆怒气所伤,而致气血乘乱,母子相乘为患。则当平肝调气为主,各加引经之药。

有肝胆之火动,而热火沸腾,留滞于颈项之间而成瘰 者。

有因怒而致小腹与两足肿胀者,此肝气郁滞于下故也。

有怒而致小便欲去时,则两手十指甲痛不可忍,盖爪甲乃筋之余,筋乃肝之余,况肝主疏泄,而失其令故也。

有郁怒所伤,而患头疼之疾,凡遇怒气则头便痛,此则先因浊血与滞气留积于头故也。

有暴怒而卒中者,名曰中怒。《内经》曰阳气者,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菀于上,使人薄厥是矣。

有因大怒,复患腰背强痛难以伸屈者。《内经》曰志伤于盛怒,则腰脊难以俯仰是矣。

有怒火郁于肝经,用诸开郁降火之药而不愈,反用发散之药,微取其汗而愈者,此亦火郁则发之义也。

有怒气挟食,郁于胃口,患吐呕不食,胸膈胀闷,痰涎壅盛。治分虚实,实则可吐者吐之,此因而越之之法;虚则元气不足故也。

有怒气挟血,郁于胃口而然,用破血行气之剂开之。

凡怒气伤肝,肝木之气凌犯脾土,致使胃中元气衰甚不食,虽肝之病气有余,只宜益元救土,不宜疏正气。可于补养药中多加白芍,少佐青皮治之。

又有遇怒便欲泄泻,此先因怒气挟食伤胃故也。禀壮者,用调胃承气汤下之,去其旧积,其病自瘳;禀弱者,只以消导等剂主之。

有患手足冷,心下痛,痛则汗泄,呕吐不欲食。或食入复出,此肝木之气乘于脾胃之间,使太阴、阳明之气上逆而不出,名曰食痹,治以白术、青皮、人参、香附、神曲、砂仁、沉香之类。

妇人产后及小产后,或行经时,因怒气所伤,凡遇行经之时,则小腹胀痛,及经水不调,此为怒伤血海,用当归、川芎、乌药、香附、木香、青皮、玄胡索、蒲黄、五灵脂作汤。看有血逆者,再加破血之剂。

夫肝者,风之舍也,大怒则伤肝,因怒而内动厥阴,与少阳风热,患头疼发热,或嗽咳气逆,或为耳鸣烦躁,或为寒热似疟,并以四物汤加香附、柴胡、防风、黄芩、栀子、黄柏之类。

又有郁怒伤肝,患目珠胀痛,四物汤加柴胡、青皮、黄连、甘草、香附主之。

若真脏脉见,其人不病而自死。有真肝脏病者亦死。

卷六 \ 病能集四(杂证十门)

诸血证

张三锡曰∶营血之行,各有常道。为火所迫,则错乱沸腾,而诸失血之证作矣。有如火急汤沸,势不可遏。丹溪之论曰∶口鼻出血,皆是阳盛阴虚,有升无降,血随气上,越出上窍。法当补阴抑阳,气降则血归经矣。是论血症三昧语。盖阳明之脉络鼻,是经火盛,迫血妄行,从鼻出者曰衄,从口涌出者曰吐。

初起脉洪大,宜犀角地黄汤。犀角性升散,能散一切有余之火,乃阳明经药,故曰如无犀角,以升麻代之。

今人不知,泥于犀角解乎心热一句,不分虚实,与四物同用。若是实火,固为得宜,阴虚者宁免飞扬之祸?

吐血,心口胀懑,口中血腥气,用韭汁、童便、姜汁、郁金同饮,其血自清。势盛脉芤大吐,用十灰散遏之,次用花蕊石散消之,后用清血药郁金、丹皮、赤芍之类,加降火。有因怒而得者,宜平肝降火,炒栀子、青皮、芩、连、柴胡。一切上焦血症,用五生饮,大获奇验。用生韭、藕(荷叶亦可)京墨、侧柏、生地,各取汁一杯,对童便。其生地、侧柏研烂,以童便和方得汁。凡一应上溢之症,若脾胃气壮,不泻能食者,皆当以大黄醋制,和生地汁,及桃仁泥、牡丹皮之属,引入血分,使血下行,转逆为顺也,最妙法。不知此而徒事凉药,脾胃反伤。今人治此,无一生者,此也。诸失血后,倦怠昏愦,面失血,懒于言动,浓煎人参汤,所谓血脱补气也,最妙。

先恶心,血杂痰出,呕多至升许者,为呕血。有怒而得者,有过饮得者,郁悒人久之,气血凝滞,中焦运化失常,亦作呕痰带血出,宜分治之。若肝脉旺,两手弦数,宜平肝降火,连、栀、青皮、香附、柴胡、甘草、归、芍,或用赤茯泻心汤,是实者泻其子也。若右寸脉洪滑或数,解酒毒,降火和中,二陈加芩、连、栀、丹皮。若沉结或洪数,宜舒郁,越鞠丸去苍术,加丹皮、赤芍、归尾主之,加韭汁亦妙。

脾统血,肺主气,劳神多言,脾肺致伤,血妄行,忌凉剂,必用补中益气汤加减。遇劳即发,心肺受伤,其血必散,补中益气加麦冬、五味、山药、熟地、茯神、远志佳。

咳血,热壅于肺者易治,损于肺者难治。瘦人有此,脉细数,多成劳,宜二母、二冬、紫菀、花粉、生地、丹皮、竹沥、童便、姜汁,选用一方。服药血不止,是肺上有窍也。用白芨末、猪肺煮熟,蘸食,日三四次,妙不可言。昔人为白芨下咽至血窍,则窍为填而血止。详见《本草纲目》。一法,取末于粥中吃,妙。劳伤肺经,咳嗽有血,鸡苏散最妙。功在阿胶、炒蒲黄。劳嗽,服阿胶不止,无药用矣。咳血非静养绝欲,不可与治。诸病皆然,此尤当慎者。

咳血胸中痛,腥臭异常,肺脉数而虚,是肺痿。诸失血过多,体倦少食,及血不止,扶正气为急,人参、黄、五味子、芍药、麦冬、甘草、归身,加郁金亦可。

唾血,平时津唾中有血,一属肾虚有热,一属上焦实火。

有余则泻,加减凉膈加牡丹皮、藕节之类;不足则补,滋肾坎离,酒炒黄柏、肉桂一分许,泻肾火,或加二冬、二母。

咯血,不嗽而咳出血也,咯同于痰。气郁于喉咙之下,滞不得出,咯而乃出。求其所属,咯、唾同出于肾也。咯血为病最重,以肺手太阴之经。气多血少,又肺为清肃之脏,为火所烁,迫血上行,以为咯血,逆之甚矣。上气见血,下闻病音,谓喘而见血,且咳嗽也,为难治。初起用童便、青黛,以泻手足少阳三焦胆经之相火,而姜汁为佐,用地黄、牛膝辈以补阴,安其血。如喉中咯出小血块或血点,亦分虚实,瘦人最忌。大法四物入童便,姜汁、青黛,或牛膝膏、地黄膏,尤妙。上焦一切血症,稍止即服六味丸,最不可缓。

有血症者,终身不可脱。

滑伯仁曰∶失血家须用下剂破血,盖施之于妄蓄之初。亡血虚家不可下,盖戒于亡失之后。

朱丹溪曰∶凡血症既久,古人多以胃药收功。

喻嘉言曰∶血证有新久微甚,本无不由于火,然火有阴阳不同,治法因之迥远。今有暴病呕血数盂,经曰暴病非阳,则其为火也,即非阳火甚明。阳火者。五行之火,天地间经常可久之物,何暴之有?惟夫龙雷之火,潜伏阴中,方其未动,不知其为火也。及其一发,暴不可御,以故载阴血而上溢。盖龙雷之性,必阴云四合,然后遂其升腾之势。若天青日朗,则退藏不动矣。故凡用凉血清火之药者,皆以水制火之常法,施之于阴火,未有不转助其虐者。大法惟宜温补,而温补之微细曲折,要在讲明有素。经曰少阴之脉营舌本,又曰咯血者属肾,明乎阴火发于阴中。

其血咯之成块而出,不比咳嗽劳症,痰中带血为阳火也。此义惟张长沙伤寒症中垂戒一款,云误发少阴汗,动其经血者,下竭上厥,为难治。后人于下竭上厥之理,总之弗省。不知下竭者,阴血竭于下也;上厥者,阴气逆于上也。故阴火动,而阴气不得不上奔;阴气上奔,而阴血不得不从上溢;阴血上溢,则下竭矣。血既上溢,其随血之气,散于胸中,不能复返本位,则上厥矣。阴气上逆不过至颈而止,不能越高巅清阳之位,是以喉间窒塞,心忡耳鸣,胸膈不舒也。然阴气久居于上,势必龙雷之火应之于下。血不尽,竭不止也;气不尽,厥不止也。仲景断为难治,其以是乎?

吾将辟其扃,则以健脾中之阳气为第一义。健脾之阳有三善;一者,脾中之阳气旺,如青天日朗,而龙雷潜伏也;一者,脾中之阳气旺,而胸中窒塞之阴气,如太空不留纤翳也;一者,脾中之阳气旺,而饮食运化精微,复生其下竭之血也。况乎地气必先蒸土为湿,然后上升为云。若土燥而不湿,地气于中隔绝矣,天气不常清乎。

今方书皆治阳火之法,至龙雷之火,徒有其名,而无其治。反妄引久嗽成痨,痰中带血之阳症,不敢用健脾增嗽为例。不思咯血之嗽,不过气逆上厥,气下则不嗽矣。

古方治龙雷之火用桂附,然施于暴血之症,可暂不可常。盖已亏之血,恐不能制其悍;而未动之血,恐不可滋之扰。况此症以劳房忧恐,伤精伤肾。又肝惟疏泄,是以少阴之气当藏不藏,而少阴之血无端溢出,与仲景所谓误发少阴,汗动其血者,无少异矣。

究而论治龙雷之火,全以收藏为主,以秋冬则龙雷潜伏也。故治法惟以崇土为先,土浓则阴浊不升,而血患自息矣。

缪仲淳曰∶吐血有三要。宜降气,不宜降火。气有余即是火,气降则火降,血随气行,无溢出上窍之患矣。降火必用寒凉之剂,反伤胃气,胃气伤则脾不能统血,血愈不能归经矣。今之疗吐血者,大患有二∶一则专用寒凉,往往伤脾作泄,以致不救;一则专用人参,肺热伤肺,咳逆愈甚。亦有用参而愈者,此是气虚喘嗽,不由阴火致。然宜以白芍、炙草制肝,枇杷叶、麦冬、薄荷、橘红、贝母清肺,苡仁、山药养脾,番降香、苏子下气,青、鳖甲、银柴胡、丹皮、地骨皮补阴清热,酸枣仁、茯神养心,山萸、枸杞子、牛膝补肾,此累试辄验之方。然阴无骤补之法,非多服不效。

宜行血,不宜止血。血不循经络者,气逆上壅也。血得热则行,得寒则凝,故降气行血,则血循经络矣。若血凝必发热、及胸胁痛、病曰沉痼耳。

宜补肝,不宜伐肝。经曰∶五脏者,藏精气而不泻者也。肝主藏血,吐者肝失其职也。养肝则肝气平,而血有所归;伐之则肝不能藏血,血愈不止矣。

薛立斋曰∶血症多属形病俱虚,治者当求其属而主之。若郁热伤肺而衄者,用黄 益气汤;肺气虚热,不能摄血而衄者,用四君加芎、归、五味;郁结伤脾而咳吐血者,用归脾汤;胃经有热而咳吐血者,用犀角地黄汤;胃气弱而咳吐血者,用四君子加川芎、当归、升麻;肾经虚热,阴火内动而咯吐血者,用六味丸、补中益气汤;怒动肝火而见血者,用逍遥散。虽曰血得热而错经妄行,亦有卫气虚不能统摄营血而为妄行者,不可不察,临症审诸。

又曰∶劳嗽见血,亦有劳伤元气,内火妄动而伤肺者;亦有劳伤肾水,阴火上炎而伤肺者;有因过服天冬、生地寒药,损伤脾胃,不能生肺气而不愈者;有因误用黄柏、知母之类,损伤阳气,不能生阴精而不愈者。凡此脾肺亏损,而肾水不足,以致虚火上炎,真脏为患也,须用补中益气汤补脾土而生肺金,用六味丸滋肾水而生阴精,否则不救。

戴元礼曰∶牙宣有二证∶有风壅牙宣,有肾虚牙宣。风壅者,消风散擦,仍服。肾虚者,以肾主骨,牙者骨之余,虚而上炎,故宣。服凉剂而愈甚者,此属肾,下虚上盛,宜盐汤下安肾丸,间黑锡丹,仍用姜、盐炒香附黑色,为末揩擦,妙。

鼻衄,鼻通于脑,血上溢于脑,所以从鼻而出。有头风自衄,头风才发,则衄不止,宜芎附饮,间进一字散。有因虚而衄,此为下虚上盛,不宜过用凉剂;宜养正丹,佐以四物汤、芎归汤,磨沉香饮。伤湿而衄,肾着汤加川芎,名除湿汤。伤胃致衄者,名酒食衄。喜、怒、忧、思诸气,皆能动血,以此致衄者,名五脏衄,上膈极热而衄者,金沸草散去麻黄、半夏,加茅花,如荆芥散,或用黄芩芍药汤加茅花一撮。虚极者,茯苓补心汤。饮酒过多,及食热物而衄,先用茅花汤。衄愈甚,则用理中汤去干姜,加干葛,蓦然以水喷其面,使战惊则止。衄愈后,血因旧路,一月或三四衄;又有洗面而衄,日以为常,此即水不通,借路之意,并宜止衄散,茅花煎汤调下。或四物汤加石菖蒲、阿胶、蒲黄各半钱,调熟石膏一匙许,兼进养正丹。

赵羽皇曰∶营者,水谷之精气也;卫者,水谷之悍气也。又云∶肺朝百脉之气,脾统诸经之血,可知血藏于肝而属于脾胃,明矣。但人身之失血,种种不同。故有郁热伤胃而吐血者,怒动肝火而见血者,肾虚火泛而咯血者,治法如清胃散、地黄汤、六味丸之属,用之得宜,无不获效。

独见血之出于脾胃者,每略不讲,一遇此等症,而莫可如何。盖人身之脾为营卫之主,气血之根,今人思虑不遂,郁伤火动,脾不摄血而从上窍出者,用归脾汤补以敛之;力役过度,中气劳伤,脾不统血而从下窍出者,用补中汤升以举之。一滋脾胃之阴,而从阴以引阳;一补脾胃之阳,而从阳以引阴。

先哲有言,曰血脱益气,须以参 救之。又云∶下血诸症,日久多以胃药收功。无非为阳生阴长,以滋化生之源耳。世人往往不识此症,多用地黄、童便,以清火养阴。岂知脾胃既虚,多不利地黄之泥滞;中气既弱,断不宜童便之沉寒。予见蹈此病者多,特为拈出。

柯韵伯曰∶失血之症,关系最重。先辈立论甚详,治法甚备。如血脱益气,见之东垣矣;滋阴清火,见之丹溪矣;安神补血,见之陆迎矣;引血归源,见之吴球矣;攻补迭用,见之伯仁矣;逐淤生新,见之宇泰矣;辛温从治,见之巢氏矣。先止后补,见之葛氏矣;胃药收功,见之石山矣;宜滋化源,见之立斋矣。无说不通,无治不善。乃创法者用之而痊,遵法者因循而败,岂古今人有不相及欤?抑亦未知其要耳。

请言治血之要,其取效在调气而补血,其收功在安神而固精。夫人身中惟气血用事,血随气行,谁不能言?

独于失血病,不言调气之理。血脱须补,谁不知之?反于失血症,不知补血之法,惟以降火为确论,寒凉为定方,至于气绝血凝,犹不悔悟,不深可悯耶?夫气亢于上焦之阳分,则阳络伤,血随气上溢于口鼻,当桃仁承气以下之;气并于下焦之阴分,则阴络伤,血随气而下陷于二便,用补中益气以举之。气有余必挟火,当用苦寒以凉其气;气不足便挟寒,宜用甘温以益其气。此调气之大要也。血自心来者,补心丹主之;脾来者,归脾汤主之;肺来者,生脉散主之∶肾来者,肾气丸主之,此补血之大要。

然气血者后天,精神者先天,故精神不散,气血和调,形体不敝,精神内守。故治血者,必用安神固精,使病者积精全神,以善其后,何有夭枉之憾哉?

惊悸怔忡健忘烦躁不寐

张三锡曰∶《内经》云∶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夫怔忡惊悸之病,或因怒气伤肝,或因惊入胆气,母令子虚,因而心血为之不足;又或遇事烦冗,思想无穷。则心君亦为之不宁,故神不安,而怔忡惊悸之所由生也。

夫所谓怔忡者,心神惕惕然,动摇而不得安静,无时而作者是也。惊悸者,蓦然跳动有欲厥之状,有时而作者是也。然症之由,亦有停痰积饮,留结于心胸胃口而病者,又不可执以为心虚而治。健忘者,陡然而忘其事也,为事有始无终,言谈不知首尾。此因遇事烦冗,思想无穷,精神斫丧之所致也。然过思伤脾,亦能令人健忘。治之当兼理心脾,神宁志定,其证自除。大抵怔忡、惊悸、健忘三者,名虽不同,未有不由心血不足,脾气虚弱,积饮停痰而成此症。其治惟在补养心血,调和脾气,宁神化痰,使神完气充,则无此三者之患矣。

又有一种虚烦,心中扰乱,郁郁不宁,良由津液去多,五内枯燥;或营血不足,阳胜阴微;或肾水下竭,心火上炎,故虚热而烦生焉,甚则至于躁也。

又有大病后,血气未复而烦者。陈氏曰∶内热曰烦,外热曰躁;心热则烦,肾热则躁。宜八珍汤加竹叶、枣仁、麦冬,或四物加人参、茯神。

又有不寐一种,老年人及病后虚弱人,阳衰而不寐;有痰在胆经,神不归舍而不寐。虚者四君子加枣仁、黄、痰者温胆汤加天南星。亦有心血不足而然者,宜益营汤。

《原病式》曰∶因水衰火旺,其心胸躁动,谓之怔忡。然悸之为病,是心脏之气不得其正,动而为火邪者也。盖心为君火,包络为相火,火之为阳,阳主动。君火之下,阴精承之;相火之下,水气承之。夫如是而动,则得其正,而清净光明,为生之气也。若乏所乘,则君火过而不正,变而为烦热,相火妄动,既热且动,岂不见心悸之证哉?况心者神明居之,经曰两精相搏,谓之神。又曰∶血气者,人之神。则是阴阳气血在心脏,未始相离也。今失其阴,偏倾于阳,阳亦失其所承而散乱,故精神怔怔忡忡不能自安矣。如是者,当自心脏中补其不足之心血,以安其神气。不已,则求其属以衰之,壮水之主以制阳光也。又包络之火,非惟辅心,而且游行于五脏。故五脏之气妄动者,皆火也。是以各脏有痰,皆能于包络之火合动而作悸。如是者,当自各脏补泻其火起之由,而后从包络调之平之,随其攸利而治。若各脏移热于心,而致包络之火动者,治亦如之。若心气不足,肾水凌之,逆上而停心者,心折其逆气,泻其水,补其阳。若左肾之真水不足,而右肾之火上逆,与包络合动者,必峻补左肾之阴以制之。若内外诸邪郁其二火,不得发越,隔绝营卫,不得充养其正气者,则皆以治邪解郁为主,若痰饮停于中焦,碍其经络,不得舒通,而郁火与痰相击于心下,以为怔忡者,必导去其痰,经脉行则病自已。

朱丹溪曰∶怔忡,大概属血虚与痰。有虑使动属虚。时作时止者,痰因火动,瘦人多是血虚。肥人多是痰饮。食直觉心跳者是血少。多劳则心跳,属虚兼气。

东垣曰∶六脉大而空虚,病面赤心跳,乃火虚炎上也,补以降之,有不因惊而心动者,谓之 动,属痰火。王宇泰曰∶一阴一阳,多对待而言。如喜怒并称者,喜出于心,为阳;怒出于肝,为阴。志意并称者,志是静而不移,意是动而不定;静则阴也,动则阳也。惊恐并称者,惊因触于外事,内动其心,心动则神摇;恐因惑于外事,内歉其志,志歉则精却。是故《内经》所谓∶惊则心无所根据,神无所归,虑无所定,故气乱矣;恐则精却,却则上焦闭,闭则无气还,无气还则下焦胀,故气不行矣。又谓尝贵后贱,尝富后贫,悲忧内结,至于脱营失精,病深无气,则洒然而惊。此类皆是病从外事而动内之心神者也。

若夫在人身之阴阳盛衰而致惊恐者,惊是火热,躁动其心,心动则神乱,神用无方,故惊之。变态亦不一状,与五神相应而动。肝藏魂,魂不安则为惊骇为惊妄;肺藏魄,魄不安则惊躁;脾藏意,意不专则为惊惑;肾藏志,志不慊则为惊恐,心惕惕然;胃虽无神,然五脏之海,诸热归之,则发惊狂,若闻木音,亦惕惕然心欲动也。惊则安其神而散乱之气可敛,恐则定其志而走失之精可固。

声喑

张景岳曰∶声音出于脏气,脏实则声宏,脏虚则声怯。然舌为心苗,心病则舌不能转,此心在声音之主也。声由气而发,肺病则气夺,此肺为声音之户也。肾藏精,精化气,阴虚则无气,此肾为声音之根也。病虽由五脏,而三者实为之主。

然人以肾为根,元气所由生,使肾一衰,则元阳寝弱。声音之标在心肺,声音之本则在肾。经云∶内夺而厥,则为喑痱。此肾虚也。肾为声音之根,信非谬矣。

喑病分虚实∶实者病在标,风寒火邪,气逆之闭,易治之;若其色欲伤肾,忧思伤心,惊恐伤胆,饥馁疲劳伤脾,非各求其属,而大补元气,安望其嘶败者复完,而残损者复振乎?此虚为难治矣。

然犹有难易者,暂而近者易,渐久者难;脉缓滑者易,细数者难;素无损伤者易,积有劳怯者难。以及病患久嗽声哑,肺肾俱败,但宜补肺气,滋肾水,养金润燥,其声自出。或略加诃子、百药煎之类,兼收敛以治其标。若见假热痰盛,再用寒凉消耗,鲜不危矣。

癫痫狂证

癫、痫,狂三者,虽有轻重之分,实因痰火郁悒,心神耗散,气虚不能胜敌,痰火猖狂犯上之所致也。

正《内经》所谓主不明则十二官危,使道闭塞不通,形乃大伤是也。

夫人事混浊,神识不清,语言颠倒,曰癫。一云失心风。有狂之意,不如狂之甚。属心血不足。乃求望高远,所愿不遂者有之。心脉及两寸必虚数,或洪大无力。当从心清,治心舒郁养神,石菖蒲、香附子、川芎、当归、茯神、栀子、贝母、麦冬、橘红、柏仁之类。痰多者先以涌剂,去其痰后,服安神药。若心经蓄热,发作不常,或时烦躁,鼻眼觉有热气,不能自由,有类心风,稍定复作,清心汤加石菖蒲。思虑伤心而得者,酒调天门冬、地黄膏,多服乃效。

妄歌妄笑,登高逾垣,骂詈不避亲疏,曰狂,俗谓之风子是也。与伤寒热极发狂,同属痰火内盛。

有乐极而成,有怒极而成。寻火寻痰,分多少而治。牛黄泻心汤、滚痰丸,极对症方。须断浓味、酒肉、面食、姜蒜、煎炒。《内经》所谓夺其食乃已,即此义也。此心火独盛,阳气有余,神不守舍,痰火壅盛而然耳。

亦有水涸相火独旺而致者,忽然僵仆作兽声,手足劲强,厥不知人,曰痫,俗名羊头风是也。方书以五畜分五脏。丹溪断其为痰,千古灼见。大法行痰为主,用黄连、胆星、栝蒌仁。如内有热者,用凉药以清其心。有痰气实者,可用吐法。虚实在脉上辨,不可以肥瘦取。若虚而不能吐下者,用人参、菖蒲、茯苓、麦冬、全蝎、竹沥之类。

大抵癫为心血不足,狂为痰火实盛,痫病独生乎痰,因火动之所作也。治法∶痫宜乎吐,狂宜乎下,癫则安神养血,兼清痰火。虽然,此病神脱目瞪,如愚如痴者,纵仓扁复生,亦末如之何也。

又有小儿胎痫,胎元之始,当母受惊之邪,出腹后一二岁始发,或八九岁发之,必待复感之邪,与所感母腹之邪相搏而后作。然小儿质弱,目瞪不过岁月,难出成人之年。盖肾间生命之气虚而不复,故不复寿也。

诸积病

《准绳》曰∶大全方分 癖诸气、疝瘕、八瘕、腹中瘀血、痞、食、血,凡七门。者在腹内,近脐左右,各有一条筋脉急痛,大者如臂,次者如指,因气而成,如弦之状,故名曰弦。癖者僻在两胁之间,有时而痛,故名曰癖。疝者痛也。瘕者假也,其积聚浮假而痛,推移乃动也。瘕有八症∶黄、青、燥、血、脂、狐、蛇、鳖。积在腹内,或肠胃之间,与脏气结搏坚牢,虽推之不移。名曰,言其病形可征验也。气壅塞为痞,言其气痞塞不宣畅也。伤食成块,坚而不移,名曰食,淤血成块者也。大抵以推之不动为,动为瘕也。至夫疝与 癖,则与痛俱见,不痛即隐。在腹左右为,在两胁之间为癖,在小腹而牵引腰胁为疝。

朱丹溪曰∶痞块在中为痰饮,在右为食痰积,在左为血块。气不能作块成聚。块乃有形之物,痰与食积、死血而成也。用醋煮海石、三棱、蓬术、桃仁、红花、五灵脂、香附之类为丸,石碱、白术汤吞下。

瓦子能消血块,次消痰。石碱一物,有痰积、有块可用,洗涤垢腻,又能消食积。治块当降火,消食积,即痰也。行死血块,去须大补。凡积不可用下药,徒损真气,病亦不去,当用消积药,使之融化,则除根矣。

张子和曰∶积之在脏,如陈茎之在江河,中间多着脂膜曲折之处,区臼之中。如陈茎之在江河,不在中流,多在汀湾洄薄之地,遇江河之溢,一漂而去。积之在脏,理亦如之。故予先以丸药驱新受之食,使无梗塞,其辟着之积,已离而未下。次以散药,满胃而下,横江之筏,一壅而尽。设未尽者,得以药调之。惟坚积不可用此法,宜以渐除。《内经》曰坚者削之是也。

凡食积,酸心腹满,大黄、牵牛之类,甚者礞石、巴豆。

酒积,目黄口干,干葛、麦芽之类,甚者甘遂、牵牛。

气积,噫气痞塞,木香、槟榔之类,甚者枳壳、牵牛。

涎积,咽喉如曳锯,朱砂、腻粉之类,甚者瓜蒂、甘遂。

痰积,涕唾稠粘,半夏、南星之类,甚者瓜蒂、藜芦。

癖积,两胁刺痛,三棱、广术之类,甚者甘遂、蝎梢。

水积,足胫胀满,郁李、商陆之类,甚者甘遂。芫花。

血积,打扑肭淤,产后不月,桃仁、地榆之类,甚者虻虫、水蛭。

肉积,赘瘤核疠,腻粉、白丁香,砭刺出血,甚者 砂、信石。

九积皆以气为主,各据所属之状而对治之。

方约之曰∶凡积聚痞块之症,人之气血营卫,一身上下周流,无时少息,一旦七情感动五志之火,火性炎上,有升无降,以致气液水谷不能顺序,稽留而为积也必矣。

丹溪以为气不能成块成聚,块必痰与死血食积而成,在中为痰饮,在右为食积,在左为血块,诚哉言也。夫左关肝胆之位,藏血液;右关脾胃之位,藏饮食。所以左边有积为血块,右边有积为食积。中间则为水谷出入之道路,五志之火熏蒸水谷而为痰饮,所以中间有积,则为痰饮也。

治法,顺气破血,消食豁痰是已。如木香、槟榔去气积,三棱、莪术去血积,麦芽、神曲去酒积,香附、枳实去食积,牵牛、甘遂去水积,山楂、阿魏去肉积,海粉、礞石去痰积,雄黄、白矾去涎积,干姜、巴豆对寒积,黄连、大黄去热积,各从其类也。

大抵积之初,固为寒;而积之久,则为热矣。予分辛温、辛平、辛凉三例,正欲人知新久之义耳。然阴虚难补,久积难除,诚节欲以养性,内观以养神,固可从容而治耳。

《治法纲》曰∶积有常所,痛有常处;聚无常所,痛无常处。盖阴伏而静,阳浮而动,故脏腑之气,有积聚之别。然虽有积聚之脉,总皆气病,无二端也。其脉浮洪者易治,沉涩者难治。治宜审其所因∶倘有风寒束于外,使气不宣通,当以驱邪为主;或忧思纳于内,使气不流畅,当以理气为本。丹溪治积法甚善。

又云若积于皮里膜外者,尤非药石所能治,必须针灸之,方能消散,甚得肯綮。洁古云养正则积自除,亦有滋味。盖元气实,方可攻邪也。

今以通用药味,加减主之,各加引经之药,庶无差误。以槟榔、木香、青皮、陈皮、枳壳、三棱、莪术之类,如因风寒外束,气滞不行,加麻黄、苏叶、干姜、官桂、吴茱萸之类;因七情内伤,气郁不散,加香附、川芎、苍术、苏梗之类;如肝积左胁,呕逆,倍用青皮,加柴胡、白芍、川芎,防风之类;如心积脐上至心,烦闷,加菖蒲、炒黄连、香附,川芎、当归之类;如脾积中脘,其人黄瘦,加白术、苍术、神曲、麦芽、山楂之类;如肺积右胁,喘咳,加桔梗、葶苈、前胡、苏子之类;如肾积脐下奔筑,加细辛、官桂、香附之类;如手足太阳经聚,加羌活;如手足少阳经聚,加柴胡;如手足阳明经聚,加白芷。

若治痞块,以培养脾胃为主。而兼以消化之剂,以人参、白术、茯苓、黄、陈皮、白芍、归身、甘草之类。如痰块,加半夏、苍术、南星、海石、牡蛎。如血块,加三棱、莪术、香附、桃仁、红花、苏木、干漆。如食积,加山楂、麦芽、神曲、枳实。如肉积,加生姜、黄连、阿魏。

疝证

张三锡曰∶疝属肝经湿热,为外寒所郁,气不得通,则痛甚,是固然也。乃或肾气惫甚,酒色无节,渗利不及,浊气流入下部厥阴之分,或劳碌,或遇寒则发,发作有时。或有形,结于小腹,不能顿消。乃湿热为标、肾虚为主。丹溪法用参术,佐心疏导是也。张子和以寒、水、筋、血、气、孤、名七疝,其治一以攻下为主,恐非确。

大抵七疝为病,若非劳役过度,即是远行辛苦,涉水履冰,热血得寒,而凝滞于小肠、膀胱之分;或湿乘虚而流入于足厥阴之经。古方一以为寒,而纯用乌、附。我丹溪先生独断为湿热也,发前人所未发也。火郁于中,而寒束于外,宜有非常之痛,故治法宜驱逐本经之湿热,消导下焦之瘀血。而寒因热用,则邪易伏。稍安即加培养,更慎酒色、浓味为佳。

其症有有声者,有无声者,或有形如瓜,或有声如蛙,有小腹痛连睾丸者,有痛在下部一边者。

然湿热又须分多少而治。湿者肿多,疝是也。其有挟虚而发者,肺沉紧大豁无力,其痛亦轻,惟觉重坠牵引耳,当补而兼疏导。

寒疝,其状囊冷结硬如石,阴茎不举,或控睾丸而痛。得之坐卧湿地,寒月涉水,或冒雨雪,或劳碌热极,坐卧砖石。

水疝,其状肾茎肿痛,阴汗时出,或囊肿状如水晶,或囊痒而搔出黄水,或小腹按之作水声。得之饮水醉酒使内,过劳汗出,寒湿乘虚袭入下部而然。

筋疝,其状阴囊肿胀,或溃或痛,而里急筋缩;或茎中痛,痛极则痒;或挺纵不收;或白物随溺而下,得之房劳及邪术。

血疝,其状如王瓜,在小腹傍核骨两端,俗云便痈。得之醉饱劳碌入房,气血流入脬囊,结成痈肿,后复生梅疮。

气疝,其状上连肾区,下及肾囊。或因号哭忿怒,则气郁而胀,胀罢则气散是也。小儿有此,俗名偏气。

惟灸筑宾穴可消。

狐疝,其状如瓦,卧则入小腹,行立则出小腹,入囊中。狐则昼出穴而溺,夜入穴而不溺,此疝出入往来,正与狐相类,今人带钩钳是也。

疝,其状阴囊肿缒,如升如斗,不痒不痛是也。得之地气卑湿所生。

女子前阴突出,后阴痔核,皆疝类。但不谓之疝,谓之瘕。

心胸胃脘腹痛诸证

李土材曰,心腹诸痛,按《内经》之论,心痛未有不兼五脏为病者,独详于心,而略于胸腹,举一以利其余也。心为君主,义不受邪,受邪则本经自病,名真心痛,必死不治。然经有云∶邪在心则病心痛,喜悲,时眩仆。此言胞络受邪,在腑不在脏也。又云∶手少阴之脉,动则病嗌干心痛,渴而欲饮,此言别络受邪,在络不在经也。其络与腑之受邪,皆因怵惕思虑,伤神涸血。而方论复分九种∶饮、食、热,冷、气、血、悸、虫、疰。苟不能遍识病情,将何治耶?

胃属湿土,列处中焦,为水谷之海,五脏六腑,十二经脉,皆受气于此。壮者邪不能干,弱者着而即病。

偏热偏寒,水停食积,皆与真气相搏而痛。肝木相乘为贼邪,肾寒厥逆为微邪。挟他藏而见症,当与心痛相同。但或满或胀,或呕吐,或不能食,或吞酸,或大便难,或泻利,面浮而黄,本病与客邪又参杂而见也。

胸痛即膈痛。其与心痛别者,心痛在歧骨陷处,胸痛横满胸膈间也。其与胃脘痛别者,胃脘在心之上也。经曰∶南风生于夏,病在心俞,在胸胁。此以胸属心也。肝虚则胸痛引背胁,肝实则胸痛不能转侧。

此又以胸属肝也。夫胸中,肺家之分野,其言心者,以心之脉从心系却上肺也。其言肝者,以肝之脉贯膈上注肺也。胁痛旧从肝治,不知肝固内 HT 胁,何以异于足少阳,手心主所过而痛者哉?若谓筋脉挟邪而痛,何以异于经筋所过而痛者哉?故非审色按脉,熟察各经气变,卒不能万举万当也。且左右、肺肝、气血、阴阳,亦有不可尽拘,临症者可不详察耶?

腹痛分为三部∶腹以上痛者,为太阴脾;当脐而痛者,为少阴肾;少腹痛者,为厥阴肝,及冲、任、大小肠。每部各有五脏之变,七情之发,六气之害,五运之邪,至纷至博。苟能辨气血、虚实、内伤、外感,而为之调剂,无不切中病情矣。

心痛有停饮,则恶心烦闷,时吐黄水,甚则摇之作水声,小胃丹或胃苓汤。食积则饱闷,噫气如败卵,得食辄甚,香砂枳术丸加神曲、莪术。火痛,忽减忽增,口渴便闭,清中汤。外受寒,内食冷,草豆蔻丸。虚寒者,归脾汤加姜、桂、菖蒲。气壅,攻刺而痛,沉香降气散。死血,脉必涩,饮下作呃,手拈散,甚者桃仁承气汤。心痛而烦,发热动悸,此为虚伤,妙香散。虫痛,面上白斑,唇红能食,或食后即痛,或痛后能食,或口中沫出,剪红丸。蛔虫,蛔动则恶心呕吐,乌梅丸、芜荑散,鬼疰,昏愦妄言,苏合香丸。热厥心痛,金铃子散。寒厥心痛,术附汤。胃脘痛与心痛相仿,但有食积,按之满痛者,下之,大柴胡汤;虚寒者,理中汤。

胸痛肝虚者,痛引背胁,补肝汤;肝实者,不得转侧,喜太息,柴胡疏肝散。有痰,二陈汤加姜汁。

腹痛,芍药甘草汤主之。稼穑作甘,甘者己也;曲直作酸,酸者甲也。甲己化土,此仲景妙法也。脉缓伤水,加桂枝、生姜;脉洪伤金,加黄芩、大枣;脉涩伤血,加当归;脉弦伤气,加芍药;脉迟伤火,加干姜。绵绵痛而无增减,欲得热手按及热饮食,其脉迟者,寒也,香砂,枳术、理中汤。冷痛,用温药不效,大便秘者,当微利之,藿香正气散加官桂、木香、大黄。时痛时止,热手按而不散,脉大而数者,热也,大金花丸,或黄连解毒汤。暑痛,十味香薷饮。湿痛,小便不利,大便溏,脉必细缓,胃苓汤。痰痛,或眩晕,或吐冷涎,或下白积、或小便不利,或得辛辣热汤则暂止,脉必滑,轻者二陈加枳壳、姜汁,重者用礞石滚痰丸。食积,痛甚,大便后减,其脉弦,或沉滑,平胃加枳实、山楂、麦芽、砂仁、木香,甚者加大黄。酒积痛,葛花解酲汤加三棱、莪术、茵陈。气滞必腹胀脉沉,木香顺风散。死血作痛,痛有定在而不移,脉涩或芤。虚者四物汤料加大黄蜜丸服;实者归尾、桃仁,加童便、酒、韭汁、桃仁承气汤,或丹皮、香附,穿山甲、降香、红花、苏木、元胡。虫痛,心腹懊,往来上下,痛有休止,或有块耕起,腹热善渴,面色乍青乍白乍赤,吐青水者,虫也,椒汤吞乌梅丸安之。

夫近世治痛,有以诸痛为实,痛无补法者;有以痛则不通,通则不痛;有以痛随利减者,以为不可易之法。不知形实病实,便闭不通乃为相宜;若形虚脉弱,食少便泄者,岂容混治?须知胀闭而痛者为实,不胀闭者多虚;拒按者为实,可按者为虚;喜寒者多实,受热者多虚;饱则甚者多实,饥则甚者多虚;脉实气粗者多实;脉虚气少者多虚;新病年壮者多实,久病年衰者多虚;补而不效者多实,攻而愈剧者多虚。痛在经者,脉多弦大;痛在脏者,脉多沉微。必以望、闻、问、切四者详辨,则虚实灼然。故表虚而痛者,阳不足也,非温经不可;里虚而痛者,阴不足也,非养营不可。上虚而痛者,以脾伤也,非补中不可;下虚而痛者,脾肾败也,非温补命门不可。若泥痛无补法,则杀人惨于刀剑矣。

胁痛∶左痛多留血,代抵当汤;右痛多痰气,痰二陈汤,气推气散。左为肝邪,枳芎散;右为肝移邪于肺,推气散。挟寒,理中汤加枳壳。死血,日轻夜重,或午后热,脉涩或芤,桃仁承气汤加枳壳、鳖甲。

痰饮,导痰汤加白芥子。食积,有一条扛起者是也,枳术丸加吴茱萸、黄连、神曲、山楂。肝火盛,龙荟丸。虚冷,理中汤送黑锡丹。肝脉软,补肝汤。惊伤胁痛,桂枝散。

胁痛肝火盛,左金丸。治肝火有气郁者,看其脉沉涩,当作郁治。痛而不得伸舒,龙荟丸最快。右胁痛,严氏推气散。左胁痛,苍术、川芎、青皮、当归、柴胡,痛甚当归龙荟丸。姜汁下。

然胁痛固属肝,常见口吐苦水,胁痛寒热,用猪胆炒黄连,入小柴胡,是胆家有火也。若夫谋虑不决,不眠辛苦,胆气伤而作痛,用归、芍、人参、麦冬、茯神、枣仁,有火加元参,此胆虚胁痛也。

方约之曰,胁痛之症,多是肝火上升,不得条达之故。予每度其左胁痛甚者,即是肝火盛,木气实也,宜用龙荟丸、左金丸,辛凉之剂以治之;凡右胁痛微者,即是痰疰,宜用盐煎散、顺气丸,辛温之剂以治之是也。

又尝论左胁痛,胃脘痛之症,妇人为多,以其忧思忿怒之气,素灌于中,发则上冲,被湿痰死血阻滞其气,而不得条达,故作痛也。故治妇人诸痛;必以行气开郁为主,而破血散火兼之,庶乎得法矣。谚云∶香附、缩砂,女人之至宝。此之谓也。

张景岳曰∶胁痛者,左右气血之辨,若左无气,右无血,食积痰饮岂必无涉于左乎?此谬谈也。予以为莫若察其有形无形。盖血积有形而不移,或坚硬而拒按,气痛流行而无迹,或倏聚而倏散。若食积痰饮,皆属有形之症,详察所因,自可识别。凡属有形之症,亦无非由气之滞,但得气行,则何聚而不散?无论是气是血是痰,必皆兼气为主,而后随宜佐使以治之可也。

一内伤虚损,房劳肾虚之人,多有胸胁间隐隐作痛,此肝肾精虚,不能化气,气虚不能生血而然。凡人之气血,犹源泉也,盛则流畅,少则壅滞。故气血不虚则不滞,虚则无有不滞者。倘于此症不知培气血,而但知行滞通经,则误矣。

王节斋曰∶凡治心腹疼痛,但是新病,须问曾何饮食,因何伤感,有无积滞,便与和中消导之药。若日数已多,曾多服过辛温燥热之药,呕吐不纳,胸膈饱闷,口舌干燥,大小便涩难,则内有郁热矣,或原有旧病,因感而发,绵延日久,见症如前者,俱用开郁行气、降火润燥之药,如川芎、香附、山栀、黄连、姜汁之类。甚者再加芒硝。但治心腹久痛,须于温散药内,加苦寒、咸寒之药,温治其标,寒治其本也。

诸积诸痛,喜温而恶寒,热药与病情相合,积久成郁,而火邪深矣,郁热既深,则见寒愈逆,见热愈喜,雨热相从,故不生他病,所谓火极而似水者也。然真气被食,阴血干枯,病日深锢而不可为矣。世人不识,但见投热不热,误认为沉寒锢冷,而益投之,至死不悟。然则如之何?曰从治法,热因寒用,寒因热用,伏其所主,先其所因是也。

朱丹溪曰∶心膈之痛,须分新久。病久则成郁,久郁则蒸热,古方多以山栀为热药之向导。用栀子炒,去皮,每服十五枚,浓煎汤一呷,入生姜汁令辣,再煎小沸,又入川芎一钱,尤妙。大概胃中有热而作痛者,用山栀不可,须佐以姜汁、台芎开之。痰发者,或用二陈汤加川芎、苍术,倍加炒栀。痛甚者,加干姜从之,反治之法也。若用山栀并劫药不止,用元明粉,一服立止。

腹痛有寒、有热、死血、食积、湿痰。脉弦为食,脉滑为痰。湿痰多作腹痛,台芎、苍术、香附、白芷为末,以生姜汁入汤服。大法∶主方,在气用气药,如木香、槟榔、香附、没药之类;血用血药,如当归、川芎、桃仁、红花之类。

初得时,元气未虚,必推荡之,此通因通用之法。壮实者同。

若人虚弱衰与久病者,宜升之消之。凡心腹痛,必用温散,此是郁结不行,阻气不运,故痛。在上者多属食,用炒干姜、苍术、川芎、白芷、香附、姜汁之类,不可用峻药攻下之。更兼行气快气药助之,无不可者。

寒痛者,绵绵痛,无增减者是也。时痛时止者,是热也。死血痛者,痛有处,不移者也。大便利后减者,是湿痰。东垣云∶感寒而痛,宜姜、桂,呕者加丁香。伤暑而痛,宜玉龙丸。肥人腹痛,属气兼湿痰,宜人参、苍术、白术、半夏。或曰∶痰岂能作痛,不知气郁则痰聚,痰聚则凝,气道不得运,故痛也。如禀受素弱,饮食过伤而腹痛者,以养胃汤加桂、茱萸各半钱,木香三分。又或理中汤、建中汤,皆可用,内加茱萸良。绞肠痧,以樟木煎汤大吐,或白矾调汤吐之,盐汤亦可探吐,亦宜刺委中出血。

喻嘉言曰∶五脏失治,皆为心痛,理甚明晰。肾心痛者,多由阴邪上冲,故善,如从后触其心,胃心痛者,多由停滞,故胸腹胀满。脾心痛者,多由寒逆中焦,故其病甚,肝心痛者,多由木火之郁,病在血分,故色苍苍如死状。肺心痛者,多由上焦不清,病在气分,故动作则病益甚。若知其在气则顺之,在血则行之,郁则开之,滞则逐之。火多实,则或散或清。实多虚,则或温或补。必真心痛,乃不可治。否则得其本,随手而应也。

张景岳曰∶诸症虚实,皆可以脉辨。惟心腹痛症,脉多难辨。虽滑实有力者,固多实邪;虚弱无神者,固多虚邪,此其常也。然暴病之极,每多沉伏细涩,最似极虚之候。不知气为邪逆,脉道不行,而沉伏异常,此正邪实之脉。然于沉伏之中细察之,必有梗梗然弦紧之意,此必寒邪阻遏阳气者,多有是脉。若火邪作痛,则不然也。辨此之法,但当察其形气,以见平素强弱;问其病因,以知新久,及何所因而起。大都暴病痛急,而脉忽细伏者,多实邪;久病痛缓,而脉本微弱者,为虚邪。论其虚实,酌之以理,参而论之,则万无一失矣。

凡治心腹痛症,已经攻击荡涤,愈而复作,或再三用之,愈作愈甚,脉反浮弦虚大,为中虚之候。速当酌其虚实,或专补正气,或兼治邪气。若用补无碍,不可妄乱杂投,使脾胃强,则痛自愈矣。

一胸腹之痛,有无关于内,而在筋骨皮肉之间,此邪之在经,不可混作里症,必详问的当,而分其或火或寒或气,或血滞或血虚,或淫疮邪毒,留蓄在经,庶治之无误也。

附医案∶余治一上舍,年近三旬,因食面角,午刻至初更,食及小腹下至右角间,遂停积不行,坚突如拳,痛剧之甚。余察其明系面积已入大肠,乃与木香槟榔丸,连下二三次,其痛如故。疑药未及病,更投神佑丸泻之,又不效。又疑药性皆寒,故滞不行,因再投备急丸,连得大泻,而坚痛毫不为减。因潜测其由不过因面,岂无所制之?今既逐之不及,使非借气以行之不可也。计面毒非大蒜不杀,气滞非木香不行,又其滞深道远,非精锐之向导不能得达,乃用火酒磨木香,令其嚼生蒜一瓣,而以香酒进之。一服后觉痛稍减,三四服后,痛渐止而食渐进,方得全愈。然小腹之块,仍在半年许始得尽消。由是知欲消食滞,即大黄、巴豆犹有所不能及,而惟宜以行气为先也。且知饮食下行之道,必由小腹下右角间,而后出于广肠。此自古无人言及者,因笔之广闻见云。

腰痛

《治法纲》曰∶腰者肾之外候,一身所恃,赖转移者也。盖诸经皆贯于肾而络于腰脊,肾气一虚,腰必痛矣。有肾虚而腰痛者,有淤血而痛者,有挫闪而痛者,有痰而痛者,有湿热而痛者,有风寒而痛者,有气滞而痛者。

腰者肾之府,不能转摇,肾将惫矣。戴氏曰∶腰痛而不已者,是肾虚也,宜补肾。淤血作痛,日轻夜重是也,宜行血顺气。有暑热动作必有痰,或一块作痛,遇天阴而发也,宜燥湿行气豁痰,使痰随气运化也。

腰枢因拗 忽然不可俯仰,此淤血为患,以桃仁、大黄、苏木、当归、红花之类。若痛转侧如锥刺者,尤是也。肾冷如冰,饮食如故。小便自利,腰间如带五千钱,治宜去湿之药,兼用温散之剂。

又曰∶肾虚腰痛者,其脉必大,不能转侧,如疲弱嗜卧,痛而不已,宜用加味虎潜丸之类。风伤肾腰痛者,其脉必浮,或左或右,痛无常处,牵引两足,宜用独活寄生汤。感寒而痛,其脉必紧,见热则减,见寒则增,宜用五积散去桔梗,加吴茱萸。气滞而作痛者,其脉必沉,宜乌药顺气散,可加木香。腰软而不能强者,是肝肾二经受病,宜消息用药。凡腰痛之症,多因肾脏真阴虚损,外被风寒之郁遏,内有湿热之流注,以致营卫不通,故作痛也。

《千金》云所感不同,腰痛有五∶一曰阳气不足,少阴肾衰之故;二曰风痹,风寒湿着之故;三曰肾虚,劳役伤肾之故;四曰坠堕伤腰之故;五曰湿地寝卧之故。此皆各有所因而致之,治宜审症用药。

大抵腰之作痛,亦不宜补气之药,又不宜峻用寒凉。因而气虚作痛者,非补不可,不能不用补气之药,当监制之,又何执一论哉。

背痛有静坐久而痛者,属虚,补中益气汤、八物汤。肥人多痰,年高必用人捶而痛快者,属痰与虚,除湿化痰,兼补肾脾。醉饱后多痛欲捶,是脾不运而湿热作禁也,须节饮。瘦人多是血少阴虚,亦不禁酒及浓味而然,养血清火为要。又有素虚后,及病后、产后、经行后心痛,或牵引乳胁,或走注背肩,此元气上逆,当引使归元,不可复下疏利,愈利愈虚。发汗后患此者众,惟宜温补。拘于痛无补法,谬矣。汗者心之液,阳受气于胸中,汁过多则心液耗,阳气不足,故致痛也。

柯柏斋曰∶腰痛之证,多因肾虚所致。盖肾虚则精血之真气不足,寒湿之气乘虚而入,久则结滞不通,真气与之相攻,故痛。先泻其邪,后补其气,此治法也。未泻而补,则补而不效;泻而不补,则痛必复作,盖邪乘其虚而再入也。腰痛亦有因闪挫而得者,闪挫之初,必有凝滞之处,亦宜先泻而后补也。疝痛与腰痛皆起于肾虚寒湿,由前而入则为疝,由后而入则为腰痛。

张景岳曰∶腰痛之虚症,十居八九。但察既无表邪,又无湿热,而或年衰劳苦,或酒色斫丧,或七情忧郁所致者,悉属真阴虚症。凡虚证之候,形色必青白,间或见黧黑;脉息必和缓,而或细微;或行立劳动更甚,而卧息少可。盖积而渐至者皆不足,暴而痛甚者多有余,治宜辨之。凡肾水真阴虚,宜当归地黄饮,及左右归丸;若病稍轻,或痛不甚,虚不甚者,青蛾丸、煨肾丸、补髓丹、通气散。

丹溪云∶诸腰痛,不可用参补气,亦不可峻用寒凉。此言未当。盖凡劳伤虚损而阳不足者,多有气虚之症,何为参不可用?又如火聚下焦,痛极不可忍者,速宜清火。而热不甚,不宜过用寒凉者有之;或虚中挟实,不宜参者亦有之。概谓不可用寒凉,岂其然乎?

头痛眩运风汗证

李土材曰∶经之论头痛,风也,寒也,虚也。运气论头痛十条,《伤寒论》太阳头痛一条,皆六气相侵,与真气相搏,经气逆上,干清道,不得营运,壅遏而痛也。头为天象,六腑清阳之气,五脏清华之血,皆会于此。故天气六淫之邪,人气五贼之变,皆能相害。或蔽覆其清明,或瘀塞其经络,与气相搏,郁而成热,脉满而痛。若邪气稽留,脉满而气血乱,则痛乃甚,此实痛也。寒湿所侵,真气虚弱,虽不相搏成热,然邪客于脉外,则血泣脉寒,卷缩紧急,外引小络而痛,得温则痛止,此虚痛也。因风痛者,抽掣恶风。

因热而痛者,烦心恶热。因湿而痛者,头重而天阴转甚。因痰痛者,昏重而欲吐不休。因寒而痛者。绌急而恶寒战栗。气虚痛者,恶劳动,其脉大。血虚痛者,善惊惕,其脉芤。

头痛自有多因,而古方每用风药。盖高巅之上,惟风可到,味之薄者,阴中之阳,自地升天者也,在风寒湿者,固为正用,即虚与热者,亦假引经。

须知新而暴者,但名头痛;深而久者名为头风。头风必害眼者,经所谓东风生于春,病在肝,目者肝之窍,肝风动则邪害空窍也。

头痛九窍不利属气虚,补中益气汤加芍药、川芎、细辛、眉尖后近发际曰鱼尾,鱼尾上攻头痛属血虚,四物汤加薄荷。动作头痛,胃热也,酒炒大黄,浓茶煎服。心烦并头痛,清空膏加麦冬、丹参。

张三锡曰∶《内经》云诸风掉眩,皆属肝木。其气虚肥白之人,湿痰滞于上,阴火起于下,是以痰挟虚火上冲头目,正气虚不能胜敌,故忽然眼黑生花,如坐舟车而旋晕,甚而至于卒倒无所知者有之。丹溪所谓无痰不作晕者,此也。若黑瘦之人,躯体弱,真水亏欠,或劳役过度,相火上炎,亦有时时眩晕,何湿痰之有?《原病式》曰∶静顺清谧,水之化也;动乱劳扰,火之用也。脑者,地之所生,故藏阴于目,为瞳子,系肾水至阴所主,二者喜静谧而恶动扰,若掉眩散乱,故脑转目眩也。治法∶肥白人作眩运,宜清痰降火,兼补阴;黑瘦人宜滋阴降火而带抑肝之剂。亦有感风邪而为眩运者,宜祛风顺气,伐肝降火为良。

有因呕血而眩运,多是血亏气损,虚火泛上,与产后血晕同。《准绳》曰∶凡有过节,即随其所动经脏之气而妄起。又或肾水不足,或精血伤败,不能制其五阳之火独光。或中土虚衰,不能提防下气之逆,则龙雷之火得此震动于巅。诸火上至于头,轻则旋转为眩晕,重则搏击而为痛矣。

薛立斋曰∶头目眩运,丹溪先生曰∶眩者言其黑运旋转,其状目闭眼暗,身转耳聋,如立舟车之上,起则欲倒。盖虚极乘寒得之,亦不可一途而取轨也。若风则有汗,寒则掣痛,暑则热闷,湿则重滞,此四气乘虚而眩运也。若郁结生痰而眩运者,此肾虚气不归元也。若吐衄崩漏而眩运者,元气虚也,正元饮下黑锡丹。伤湿头晕,用肾着汤加川芎。有痰用青州白丸子。头风,风热也,久则目昏;偏头风,相火也,久则目紧便涩,皆宜出血以开表之。窃谓前症肝虚头晕,用钩藤散;肾虚头晕,六味丸。头晕吐痰,养正丹,不应,八味丸。血虚四物参、苍、白术,不应,当归补血汤。气虚,四君归、,不应,补中益气汤。肝木实,泻青丸;虚,地黄丸,不应,川芎散。脾气虚,二陈参、术、柴、升,不应,益气汤加茯苓、半夏。脾胃有痰,半夏白术天麻汤。风痰上涌,四神散。发热恶寒,八物汤。

七情气逆,四七汤。伤寒而晕,除湿汤。

朱丹溪曰∶头眩,痰挟气虚并火。治痰为主,挟补气药及降火药。无痰则不作眩。左手脉数热多,肺涩有死血。右手脉实有痰积,脉大是久病之人。气血俱虚而脉大,痰浊不降也。

头痛多主于痰,痛甚者火多。有可吐者,可下者。头痛可用川芎。如不愈,各加引经药∶太阳川芎,阳明白芷,少阳柴胡,太阴苍术,少阴细辛,厥阴吴茱萸。肥人是湿痰,宜半夏、苍术;瘦人是热,宜酒制黄芩、防风。感冒头痛,宜羌活、本、芷。风热在上,宜天麻、蔓荆子、台芎、酒芩。肥白人是气虚,宜黄、生地、南星、秘藏安神汤。形瘦苍黑是血虚,宜芎、归、酒芩。如苦头痛,用细辛。顶巅痛,宜本、防风、柴胡。且如太阳头痛,恶风,脉浮紧,川芎、羌活、独活、麻黄之属为主;少阳头痛,脉弦细,往来寒热,柴胡为主;阳明头痛,自汗,发热恶寒,脉浮缓长实,升麻、葛根、石膏、白芷为主;太阴头痛,必有痰,体重,或肠痛,脉沉缓,以苍术、半夏、南星为主;少阴头痛,足寒气逆,为寒厥,其脉沉细,麻黄、附子、细辛为主;厥阴头痛,或吐痰沫,厥冷,其脉浮缓,吴茱萸汤主之。血虚头痛,川芎、当归为主;气虚头痛,参、为主;气血俱虚头痛,调中益气,内加川芎、蔓荆子、细辛,其效如神。

头风,属痰者多,有热,有风,有血虚。在左属风,薄荷、荆芥;属血虚,川芎、当归。在右属痰,苍术、半夏;属热,酒芩为主;又,属湿痰,川芎、南星、苍术。偏头风,在左属风者,荆芥、薄荷,此二味即是治之至药。

须要察其兼见何症而佐使之,如有痰,即以二陈治痰而佐之。察识病情,全在活法。

王海藏曰∶头汗出,剂颈而还,血证也。额上偏多,何谓也?曰∶首者,六阳之所会也,故热蒸熏而头汗出也。额上偏多,以部分,左颊属肝,右颊属肺,鼻属中州,颐属肾,额属心。三焦之火,涸其肾水,沟渠之余,迫而上入于心之分,故发为头汗。而额上偏多者,属心之部,而为血证也。饮酒饮食头汗出者,亦血症也。

至于杂症,相火迫肾水上行,入于心,为盗汗,或自汗,传而为头汗出者,或心下痞者,俱用血症例治之,无问伤寒、杂症。

酒积下之而心下痞者,血症也,何以然?曰∶下之亡阴。亡阴者,则损脾胃而亡血。气在胸中,以亡其血。陷在心之分也,故心下痞。世人以为血病,用气药导之,则痞病愈甚。而又下之,故变为中满膨胀。

非其治也。独益中州脾土,为血药治之,其治无以加矣。

王节斋曰∶久头痛,略感风寒便发,寒月须重绵浓帕包裹者,此属郁热,本热而标寒。世人不识,率用辛温解散之剂,临时得效,误认为寒。殊不知因其本有郁热,毛窍常疏,故风寒易入,外寒束其内热,闭逆而为痛。辛热之药,虽能开通闭逆,散其标之寒邪,然以热济热,病本益深,恶寒益甚矣。惟当泻火凉血为主,而佐以辛温散表之剂,以从法治之,则病可愈而根可除也。

戴院使曰∶有头风眩晕,不可谓其无痛而不以为风。切宜详审,未可遽作虚治,若投补剂愈甚。别又无疾,又非诸般病后,卒然得此,是风晕分晓,宜小续命汤加全蝎三四个。

眼眶骨痛,有二症∶有肝虚而痛,才见光明,则眶骨痛甚,宜生熟地黄丸;又有肝经停饮一证,发则眉棱骨痛,眼不可开,昼静夜剧,宜导痰饮,或芎辛汤去茶芽,或二陈汤吞青州白丸子。

张介宾曰∶头痛,须先审久暂,次辨表里。暂痛必因邪气,久病必兼元气。暂痛有表邪,治宜疏散,忌清降;有里邪,治宜清降,忌升散。久病者或发或愈,或表虚,微感则发;阳胜,微热则发;或水亏于下,虚火乘之;或阳虚于上,阴寒胜之而发,所重元气。此大纲也。亦有暂病而虚,久病而实,当以脉证辨之。

火邪痛,诸经有之,阳明为最。无表邪者,白虎汤加生地、麦冬、木通、泽泻。他经则芩、连、知、柏。治火不宜佐以升散,外邪之火,可散而去;内郁之火,得升愈炽矣。

张景岳曰∶眩运一证,河间取《内经》诸风掉眩,皆属于肝。丹溪曰∶痰在上,火在下,火炎上而动其痰,无痰不能作眩也。据此二说,则凡眩运,无非风火痰症也。然痰饮之症,轩岐绝不言此,但曰上气不足,头为之倾,目为之眩;曰上虚则眩;曰督脉虚则头重高摇;曰髓海不足,则脑转耳鸣而眩冒。凡此,岂皆痰症耶?丹溪以无痰不能作眩,余则以为无虚不能作眩。当以治虚为主,而兼酌其标。

且头痛之与头眩,有虚实之辨。《内经》分别甚明,曰∶头痛巅疾,上实下虚,为厥巅疾。此以邪气在上,所以为痛,故曰上实也。若至眩运,则曰上气不足,又曰上虚则眩,未闻言上之实也,岂非头眩为上虚证耶?诸家以气逆奔上,下虚上实,何与《内经》相反若此?夫眩运之症,或为头重,或为眼黑,或脑髓旋转,不可以动。求其言实之由,不过以头重。不知头本不重于往日,惟不胜其重者,乃甚于往日耳。上力不胜,阳之虚也,岂上实乎?

然头眩犹有大小之异。今人气禀薄弱,或劳倦酒色,忽有耳鸣如磨,头眩眼黑,倏顷而止者,乃人所常有之事。至于中年之外,多见眩仆卒倒等症,亦人所常有之事。但忽运即止者,皆谓头运眼花;卒倒不醒者,必谓中风、中痰。不知忽止者,以气血未败,故旋见旋止,即小中风也。卒倒而甚,以根本既亏,故遽病而难复,即大头眩也。于此察之,是风非风,是痰非痰,虚实从可悟矣。

然头眩虽属上虚,不能无涉于下。盖上虚者,阳中之阳虚也;下虚者,阴中之阳虚也。阳虚宜治其气,四君子、异功散、归脾汤、补中益气汤;阴虚宜补其精,左归、右归、四物等汤主之。故伐下者,必枯其上;滋苗者,必灌其根。当以兼补气血为最。兼火清火,兼痰清痰,有气顺气,在乎因机应变,无不当以治虚为先也。

二便门

李士材曰∶小便闭与癃,二症也。新病为溺闭,盖点滴难通也;久病为溺癃,盖屡出而短少也。闭癃之病,《内经》分肝与督脉,三焦与膀胱。膀胱但主藏溺,其主出溺者,皆肝经及督脉、三焦也。又考膀胱为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夫主气化,太阴肺经也。若使肺燥不能生水,则气化不及州都,法当清金润肺,车前、紫菀、麦冬、桑皮之类。如脾湿不运,而精不上升,故肺不能生水,法当燥脾健胃,苍术、白术、茯苓、半夏之类。如肾水燥热,膀胱不利,法当滋肾涤热,黄柏、知母、茯苓、泽泻、通草之类。

夫滋肾泻膀胱,名为正治;清金润肺,名为隔二之治;健胃燥脾,名为隔三之治。

又或有水液只渗大肠,小腑因而燥竭,宜以淡渗之品,茯苓、猪苓、泽泻、通草之类,分利而已。

或有气滞,不能通调水道下输膀胱者,顺气为急,枳壳、木通、橘红之类。有实热者,非纯阴之剂,则阳无以化。上焦热者,栀子、黄芩;中焦热者,黄连、白芍;下焦热者,黄柏、知母。

有大虚者,非与温补之剂,则水不能行,如金匮肾气丸及补中益气汤是也。如东垣治一人小便不通,目突腹胀,皮肤欲裂,服淡渗之药无效。东垣曰∶疾急矣,非精思不能处。思至半夜,曰∶吾得之矣,膀胱为州都之官,津液之腑,必气化而能出。服淡渗气薄,皆阳药也,孤阳无阴,欲化得乎?以滋肾丸群阴之剂投之即愈。

丹溪言曰∶吾以吐法通小便,譬如滴水之器,上窍闭则下无以自通,必上窍开而下窍之水出焉。气虚者补中益气汤,先服后吐。血虚者芎归汤,先服后吐。痰多者二陈。气闭者香附、木通,探吐。

更有淤血而小便闭者,牛膝、桃仁为要药。《别录》云∶小便不利,审是气虚,独参汤如神。由是观之,受病之源,自非一途矣。

赵养葵曰∶小便不利,东垣分在气在血而治之。辨在渴乎不渴,如渴而小便不利,此属上焦气分。水生于金,肺热则是消化之源绝矣,当于肺分助其秋令,用清金之药,如生脉散之类为当。又有脾虚,因饮食失节伤其胃,气陷于下焦,经所谓脾胃一虚,令人九窍不通。用补中益气汤,以参 甘温之品,先调其胃气,以升麻、柴胡从九原之下而提之,则清升而浊自降矣。清肺者隔二治,补脾者隔三治。东垣虚则补母之妙。如不渴而小便不利,此属下焦血分。下焦者,肾与膀胱也,乃阴中之阴,阴受热,闭塞其下流。经曰∶无阳则阴无以生,无阴则阳无以化,若淡渗之药,乃阳中之阴,非纯阴之剂,阳何以化?须用滋肾丸,此气味俱阴,乃阴中之阴也。东垣尝治一人,便秘危急,以此法治,即愈。然真阴者,东垣未之论。真阴虚,惟六味丸以补肾水,滋肾丸又所当禁。黄柏、知母,恐其苦寒泄水。又忌淡味渗泄之药。有真阳虚者,须八味丸。戴氏云∶有似淋非淋,便中似鼻涕之状,此乃精溺俱出,精塞溺道,故欲出不能而痛,宜大菟丝子丸、鹿茸丸。戴氏亦用褚侍中之法也。

丹溪治一老人,患小便不利,因服分利之药太过,遂致闭塞,点滴不出。予以其胃气下陷,用补中益气汤,一服而通。因先多用利药,损其肾气,遂至通后遗尿,一夜不止,急补其肾,然后已。凡医之治是症者,未有不用泄利之剂,谁能固其肾气之虚哉?书此以为世戒。

薛立斋曰∶小便赤涩短少,若津液偏渗于大肠,大便泻而小便少者,宜用猪苓、泽泻、茵陈、山栀分利之。若阴阳已分,而小便短少者,此脾肺气虚不能生水也,宜补中益气汤加麦冬、五味。阴火上炎而小便赤少者,此肺气受伤不能生水也,用六味丸加麦冬、五味。肾经阴虚,阳无所生而小便短少者,用补中益气汤、六味丸。若误用渗泄分利者,先用滋肾丸,急投金匮加减肾气丸。

王节斋曰∶小便不禁或频数,古方多以为寒,而用温涩之药。殊不知属热者多,盖膀胱火邪妄动,水不得宁,故不能禁而频数来也。故年老人多频数,是膀胱血少,阳火偏旺也。治法当补膀胱阴血,泻火邪为主,而佐以收涩之味,如牡蛎、山萸、五味子之类,不可用温药也。病本属热,故宜泻火。因水不足,故火动而致小便多,小便既多,水益虚矣,故宜补血泻火治其本也,收之涩之治其标也。

薛立斋曰∶经云∶膀胱不约为遗溺。小便不禁,常常出而不觉也。人之旋溺,赖心肾两气之所传送。

盖心与小肠为表里,肾与膀胱为表里,若心肾气亏,传送失度,故有此症。治宜温暖下元,清心寡欲。女人有产蓐不慎,致伤膀胱,属虚寒者,秘元丹、韭子丸。内虚湿热者,六味地黄加五味、杜仲、补骨脂。年老者,八味丸,收生不谨,损破尿胞者,参术补胞汤加猪羊胞煎之类。窃谓肝主小便,若肝经血虚,用四物、山栀。若小便涩滞,或茎中作痛,属肝经湿热,用龙胆泻肝汤。若小便频数,或劳而益甚,属脾气虚弱,用补中益气加山药、五味。若小便无度,或淋沥不禁,乃阴挺痿痹也,用六味。若小便涩滞,或补而益甚,乃膀胱热结也,用五淋散。其脾肺燥不能生化者,黄芩清肺饮。膀胱阴虚,阳无所生者,滋肾丸。膀胱阳虚,阴无所化者,六味丸。若阴痿,思色精不出,茎道涩痛如淋,用加减八味丸料加车前、牛膝。治老人精竭复耗,大小便牵痛如淋,亦用前药。不应,即加附子,多有生者。

遗尿,若脬中有热,宜加味逍遥散。若脾肺气虚,补中益气加益智仁。若肝肾阴虚,宜六味丸。

赵养葵曰∶脏腑秘一证,肾司二便,其不禁者,责之肾矣,然则大便不通者,独非肾乎?肾气虚则大小便难,宜以地黄、苁蓉、车前、茯苓之属,补其阴,利水道;少佐辛药,开胰理,致津液而润其燥,洁古云∶脏腑之秘,不可一概治疗。有热秘,有冷秘,有实秘,有虚秘,有风秘;有气秘。老人与产后,及发汗利小便过多,病后气血未复者,皆能成秘。禁用硝、黄、巴豆、牵牛等药。世人但知热秘,不知冷闭,冷秘者,冷气横于肠胃,凝阴固结,津液不通,胃气闭塞,其人肠内气攻,喜热恶冷,宜以八味料大剂煎之,冷冻饮料即愈。或局方半硫丸,碾生姜调乳香下之。或海藏已寒丸俱效。其丸虽热,得芍药、茴香润剂,引而下之,阴得阳化,故大小便自通。如遇春和之阳,则冰自消矣。东垣尝论治秘,予体之而不用其方,如润肠丸、润燥汤、通幽散之类,俱不用。惟用六味地黄丸料煎服,自愈,如热秘而又兼气虚者,以前汤加参、各五钱,立愈。此因气虚不能推送,阴虚不能濡润故耳。

李士材曰∶五淋∶石淋,清其积热,涤去砂石,则水道自利,宜神效琥珀散、如圣散,独圣散,选用。

劳淋,有脾劳、肾劳之分。多思多虑,负重远行,应酬纷忧,劳于脾也,宜补中益气与五淋散分进。专思考虑者,归脾汤。若强力入房,或施泄无度,劳于肾也,生地黄丸,或黄 汤。肾虚而寒者,金匮肾气丸。

血淋,有血瘀、血虚、血冷、血热之别。小腹硬满,茎中作痛欲死,血瘀也,一味牛膝,煎膏酒服,大效。但虚人能损胃耳,宜四物加桃仁、通草、红花、牛膝、丹皮。血虚者,六味丸加侧柏、车前子、白芍,或八珍汤送益元散。血色鲜红者,心与小肠实热,脉必数而有力,柿蒂、侧柏、黄连、黄柏、生地、丹皮、白芍、木通、泽泻、茯苓。血气黑暗,面色枯白,尺脉沉迟,下元虚冷也。金匮肾气丸。然有内热过极,反兼水化而色黑者,未可便以为冷也。

气淋,有虚实之分。如气滞不通,脐下妨闷而痛者,沉香散、石韦散、瞿麦汤。气虚者,八珍汤加杜仲、牛膝,倍茯苓。

凡膏淋,似淋非淋,小便色似米泔,或如鼻涕,此精溺俱出,精塞溺道,故欲出不快而痛,鹿角霜丸、大沉香丸、海金砂散、菟丝子丸,随症选用。

冷淋,是肾虚,肉苁蓉丸、泽泻散、金匮肾气丸。

胞痹。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风寒湿邪气客于胞中,则气不能化出,故胞满而水道不通,小腹膀胱按之内痛,若沃以汤,涩于小便。以足太阳经上交于巅,入络脑,下灌鼻则为清涕也,肾着汤、肾沥汤,巴戟丸。

方约之曰∶淋证,其感不一、或因房劳,或因忿怒,或因醇酒,或因浓味。夫房劳,阴虚火动也;忿怒者,气动生火也;醇酒、浓味者,酿成湿热也。积热既久,热积下焦,所以小便淋沥,欲去不去,又来,而痛不可忍者。初则热淋,血淋,久则煎熬水液,稠浊如膏,如沙如石也。故诸方中,类多散热,利小便,而于开郁行气、破血滋阴盖少焉。若夫散热、利小便,只能治热淋、血淋而已,其膏淋、沙淋、石淋三者,必须开郁行气、破血滋阴方可也。东垣用药凡例∶小腹痛,疏肝滋肾。盖小腹、小便乃肝肾之部位也,学人不可不知。

戴院使曰∶五淋皆有冷有热,血有热有淤,气有热有冷,劳有虚冷虚热,与汤过差,精不由其道,妄行不禁,与溺俱出,此热剂之伤,未可概以为冷也。治淋之法,除的然虚冷之外,其余诸症,若用本题不效,便宜施于调气之剂。盖津道之逆顺,皆一气之通塞为之也。如木香流气饮,却为的当。其中自有木通、麦冬、腹皮辈。此如不效,但宜受以益血之方。盖小便者,血之余也,血苟充满,则滋腴下润,自然流通。如火府丹,却为的当,其中有地黄辈。然此非特言血淋、气淋,一应淋皆可用,独不可用之虚冷耳。淋病小便之色多见赤,未可便以赤为热,气道蕴结,故如此耳。

张景岳曰∶淋病,小便滴沥痛涩,严氏有气、石、血、膏、劳之辨。亦有浊久而为淋者,多因心肾不交,积热郁结而致。初病固因于热亦有久寒不愈。或痛涩皆无,但下膏液如白浊者,此中气下陷,及命门不固之症,宜辨脉以定虚实。

治淋与浊同,热宜清,涩宜利,下陷者宜升,虚者宜补,阳不固者宜温补命门。

赵羽皇曰∶经云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遍考诸方,独指膀胱立论,如五苓、八正,清热渗利以为正治。而深于治者,又有隔二、隔三之论。然不能畅发气化之旨。岂知气化之由,则有上焦、中焦与下焦之辨。盖水液虽潴于脬中,而降升总由乎肺。经云水出高源,又曰金为水母。若肺金燥则气化之源绝,而寒水断流,肺金虚则治节之令失,而下输失职,以致溲溺不通,而或时淋沥者,实由上焦之气不化也。治以生脉散加茯苓、牛膝,润燥清金,如天令至秋而白露降矣。平人饮食入胃,精气输脾,肺不自专而上奉于肺,是天气之下降,本于地气之上升。今人久病而大气未复,汗下而津液重亡,以致脾肺气虚,不能生水而小便数少者,由于中焦之气不化也。法以补中益气汤加麦冬、五味,滋其化源,清阳升而浊阴自降矣。肾司开合,主二便,其藏主水,得阳则开,得阴则合。故肾中有火,则津液干涸而小便涩;肾中无火,则天寒水冻而小便闭。古人用八味丸治此症效者,以其有桂附之辛温,蒸动肾气,化而膀胱之气亦化也。三焦之说,大率如此。外有心移热于小肠而小便闭者,肝移热于膀胱而茎中痛者,又须以导赤、逍遥加减治之,不可混也。

赵羽皇曰∶脱肛有二,一属虚寒,一属湿热。盖虚寒则中气馁而不能收,湿热则火邪迫而不能闭,此芩连、参附,用药霄壤也。然虚者不痛,火热肿痛。

卷七 \ 病能集五(杂证十门)

遗溺

张景岳曰∶遗溺有睡中自遗,有气门不固而不禁,又有气脱于上,下焦不约而遗,三者皆虚,有轻重之辨。睡遗者,幼稚多有之,气壮而固,自愈。若水泉不止,膀胱不藏,气虚也。盖气为水母,水不蓄以气不固,更至无所知觉,此虚极也。又年衰大病后多有之。仲景曰∶下焦竭则遗溺失禁也。古方有虚实之论,不知不禁多属虚寒,若淋沥痛涩,方是热证,勿以遗失误用凉药。

又古方多用固涩 此治标法也。小水虽主于肾,而肾上连肺,若肺气无权,则肾水必不能摄,故治水必须治气。宜参、、归、术、桂,附、干姜之属为主,佐以固涩之剂。

赤白浊遗精

李士材曰∶赤白浊,按经文前哲所论,而知浊病即精病,非溺病也。故患浊者,茎中如刀割火灼而溺清,惟窍端时有秽物,如疮之脓,如目之眵,淋漓不断,与便溺绝不相混。大抵精败而腐者,十之六也;由湿热流注与虚者,十之二三。其有赤白之分者,何也?精者血之所化,浊气太多,精化不及,赤未变白,故成赤浊,此虚之甚也。所以少年天癸未至,强力行房,所泄半精半血;壮年施泄无度,亦多精血杂出。则知丹溪以赤属血,白属气者,未尽善也。又以赤为心虚有热,由思虑而得;白为肾虚有寒,因嗜欲而得,亦非确论。总之,心动于欲,肾伤于色,或强忍房事,或多服淫方,败精流溢,乃为白浊。虚滑者血不及变,乃为赤浊。挟寒则脉来沉迟无力,小便清白,蓖 厘清饮、八味丸、内补鹿茸丸之类。挟热则口渴便赤,脉必滑数有力,清心莲子饮、香苓散。有胃中湿痰流注,苍白二陈汤加升紫。有属虚劳,六味加莲须、芡实、菟丝子、五味、龙骨、牡蛎。有因伏暑,四苓散加香薷、麦冬、人参、石莲之类。

有稠粘如膏,涩痛异常,乃精塞窍道,香苓散送八味丸,或金匮肾气丸。有热者蓖 厘清饮、茯菟丸。有思想太过,心动烦扰,则精败下焦,加味清心饮、瑞莲丸之类。如上数端,此其大略也。若夫五脏之伤,六淫之感,更难以枚举,慎勿轻忽。

遗精,古今方论皆以遗精为肾气衰弱之病,若与他脏不相干涉。不知《内经》言五脏六腑各有精,肾则受而藏之。以不梦而自遗者,心肾之伤居多;梦而后遗者,相火之强为害。若夫五脏各得其职,则精藏而治。

苟一脏不得其正,甚则必害心肾之主精者焉。治之之法,独因肾病而遗者,治其肾;由他脏而致者,则他脏与肾两治之。如心病而遗者,必血脉空虚,本纵不收。肺病而遗者,必皮革毛焦,喘急不利。脾病而遗者,色黄肉消,四肢懈惰。肝病而遗者,色青而筋痿。肾病而遗者,色墨而髓空。更当六脉参详。然所因病更多端,有用心过度,心不摄肾而失精者,宜远志丸,佐以灵砂丹。有色欲不遂而致精泄者,四七汤吞白丸子。甚者耳闻目见,其精自出,名曰白淫,妙香散吞玉华白丹。有色欲过度,精窍虚滑,正元散加牡蛎粉、肉苁蓉各半钱,吞灵砂丹,仍佐以鹿茸丸、山药丸、。大菟丝子丸、固阳丸之类。有壮年久旷,精满而溢,清心丸。有饮酒浓味,痰火湿热,扰动精府,二术、二陈、升、柴,俾清升浊降,脾胃健运,则遗滑自止矣。有脾虚下陷者,补中益气汤。有肾虚不固者,五倍子二两、茯苓四两,为丸服之,神验。然其证亦复不同,或小便后出,多不可禁者;或不小便而自出;或茎中痒痛,如欲小便者;或梦女交者,并从前法中分别施治。总共大纲言之,精滑宜涩之,不效即泻心火,不效即以补中益气,举其气上而不下,往往有功。

王节斋曰∶梦遗滑精,世人多作肾虚治,而用补肾涩精之药不效。殊不知此证多属脾胃,饮食浓味,痰火湿热之人多有之。盖肾藏精,精之所生由脾胃,饮食化生而输归于肾。今脾胃伤于浓浓湿热,内郁中气,浊而不清,则其所化生之精,亦得浊气。肾主闭藏,脏静则宁,今所输之精既有浊气,则邪火动于肾中,而水不得宁静,故遗而滑也。此症与白浊同,丹溪论白浊为肾中浊气下流,渗入膀胱,而云无人知此也。其有色心太重,妄想过用而致遗滑者,自从心肾治。但兼肺胃者不少,要当审察。

张介宾曰∶梦遗精滑,总皆失精之病,无不始由于心,心为君火,肾为相火,心动肾必应之。凡少年多欲妄想,多致此。然精之藏蓄在肾,而主宰在心,精之蓄泄听命于心,治此宜净心为要。遗精有九∶有注恋而梦者,此精为神动,因于心。有欲事不遂而梦者,此精失其位,因于肾。有劳倦即遗,此肝脾气弱也。思虑而遗,心脾虚陷也。湿热下流,相火妄动,肺肾之火不清也。有无故滑而不禁,此下元虚。肾肺不固也。有素禀不足而精滑者,此先天元气薄也。有久服冷利等药,元阳失守而滑也。有年壮节欲而遗,精满而溢也。诸症五脏皆有所主,心主神,肺主气,脾主湿,肝主疏泄,肾主闭藏,当各求其所因治之。

梦遗有情有火,情动者清心,精动者固肾。滑精无非因肾气不守而然。若暴滑兼痛,当从赤白浊论治。

凡劳倦思虑,每触即遗,当补心脾,归脾汤去木香。气分稍滞,不堪 者,人参吞茯苓白术菟丝丸。

凡心火甚者清火,相火甚者壮水,气焰者升举,滑泄者固涩,湿热乘者分利,虚寒利者温补下元,元阳不足,精气两虚,专培根本。若概用坎离丸辈,苦寒适害肾耳。

浊症有赤、白、精、溺之辨∶赤者多由于火,白者寒热俱有,由精者在心肾,由溺者在膀胱肝脾。有浊在溺者,色白如泔,凡肥甘辛热所致,此湿热由内生也,宜清之。

柯韵伯曰∶白赤浊之病,有伤精伤血之分,由肾肝相火摇动之所致也。夫肾者作强之官,其人或妄想淫欲,或好为阴阳,肾火内炽,不能藏精,强忍其精而精逆焉。精未泄而离其处,不复仍归于肾,乃渗入于水道,与小便同出。败精虽出,肾火内蕴,因之窍孔不闭,热虚相搏,新精虚应之,淋沥不止,因名为白浊。肝者罢极之本,其人或劳役苦辛,或恼怒内伤,肝火下流,不能藏血,热伤阴络而血溢焉。血未行而离其经,不得反于肝,亦渗入于水道,合小便同出。败血虽尽,阴络未完,肝极不摄,郁火内守,复以新血继之,浸淫不绝,是名曰赤浊。白浊与遗精、膏淋不同,赤浊与血淋、尿血亦异。治之必当兼浚其源。源者何?至阴是也。

脾为阴中之至阴,精血所由生。又肾为阴中之太阴,精为阴中之阴;肝为阴中之少阳,血为阴中之阳。故白浊当理脾肾之阴,法在滋阴降火,先用导赤散加知柏以清之,继用六味加五味子以收之,而精自藏矣。赤浊当理脾肝二阴,法在升阳散火,先用逍遥散加丹皮以清之,继用补中益气加白芍以收之,而血自藏矣。夫下者举之,白浊用补中益气汤而不应,是阴虚,不宜升,助阳则阴愈虚也。

赤浊用六味汤而无不平复者,是虚则补母之法,癸乙同归一治也。至于脾虚不能散精归肺,以致湿热下流而然,所谓中气不足而溲便为之变也,婴儿最多此症。宜四君子倍茯苓,加升麻、砂仁主之,则水精四布,膀胱得气化而清出矣。

脑漏证

缪仲淳曰∶脑者诸阳之会,而为髓之海,其位高,其气清。忽下浊者,其变也。东垣云∶上焦元气不足,则脑为之不满。经云∶胆移热于脑为鼻渊。夫髓者至精之物,为水之属;脑者至阳之物,清气所居。今为浊气邪热所干,遂下臭浊之汁,是火能消物,脑有所伤也。治法先宜清肃上焦气道,以镇坠心火,补养水源,此其大略耳。药多取夫辛凉者,辛为金而入肺,有清肃之义,故每用以升散上焦之邪,如薄荷、荆芥、甘菊、连翘、升麻、粘子、天麻之属;镇坠心火,补养水源,如犀角、人参、天冬、麦冬、五味、朱砂、甘草、山药、生地、茯苓、丹皮之属。然须兼理乎肺肝,盖鼻乃肺之窍,而为脑气宣通之路,又治乎上焦而行清肃之令;胆为春升少阳之气,与厥阴为表里,而上属于脑。戴人有云∶胆与三焦寻火治。《内经》谓胆移热所干,义亦明矣。理肺用桑皮、粘子、桔梗、二冬、花粉、竹沥,清肝胆以柴胡、白芍、羚羊角、竹茹、枣仁、川芎。或者又谓世人多用辛温辛热之药取效,以辛热甘温多能宣通发散,故病之微者亦能奏效耳。此从治劫法,非不易常经,明者察之。

痧疹

缪仲淳曰∶痧疹者,手太阴肺、足阳明胃二经之火热,发而为病者也。小儿居多,大人亦时有之。殆时气瘟疫之类欤!其症类多咳嗽多嚏,眼中如泪,多泄泻,多痰,多热,多渴,多烦闷,甚则躁乱,咽痛唇焦,神昏,是其候也。治法当以清凉发散为主,用药辛寒、甘寒、苦寒以升发之。惟忌酸收,最宜辛散。误施温补。

祸不旋踵。辛散如荆芥穗、干葛、西河柳、石膏、麻黄、鼠粘子,清凉如元参、花粉、薄荷、竹叶、青黛,甘寒如麦冬、生甘草、蔗浆,苦寒如黄芩、黄连、贝母、连翘,皆应用之药也。

盖肺胃热邪,初发时必咳嗽,宜清热透毒,不得止嗽。疹后咳嗽,但用贝母、花粉、甘草、麦冬、苦梗、元参、薄荷,以清余热、消痰壅则易愈,慎勿用五味子等收敛之剂。多喘,喘者热邪壅于肺故也,慎勿用定喘药,惟应大剂竹叶石膏汤加西河柳两许,元参、薄荷各二钱。如天寒甚,痧毒为寒气郁于内不得透出者,加蜜酒炒麻黄,一剂立止,凡热势甚者,即用白虎汤加西河柳,忌用升麻,服之必喘。多泄泻,慎勿止泻,慎用黄连、升麻、干葛、甘草,则泻自止。疹家不忌泻,泻则阳明之热邪得解,是亦表里分消之义也。痧后泄泻及便脓血,皆由热邪内陷故也,大忌止涩,惟宜升散,仍用升麻、干葛、白芍、甘草、扁豆,黄连,便脓血则加滑石末,必自愈。痧后牙疳最危,外用雄黄、牛粪尖,存性,研极细,加真脑片一分,研匀吹之;内用连翘、荆芥、元参、干葛、升麻、黄连、甘草、生地,水煎,加生犀角汁一二匙调服,缓则不可救。痧后元气不复,脾胃虚弱,宜用白芍、炙草为君,莲肉,扁豆、山药、青黛、麦冬、龙眼肉为臣,多服必渐强,慎勿轻用参、术。痧后生疮不已,余热未尽故也,宜用银花、荆芥、元参、甘草、生地、鳖虱、胡麻、川连、木通,浓煎饮之良。

痧疹不宜根据证施治,惟当治本。本者手太阴、足阳明二经之邪热也,解其邪热,则诸症自除矣。

厉风鹤膝风

朱丹溪曰∶大风病是受得天地间杀物之风。古人谓之厉风者,以其酷烈暴悍可畏耳。人得之者,须分在上在下。夫在上者,以醉仙散取臭涎恶血于齿缝中出;在下者,以通天再造散取恶物陈虫于谷道中出。所出虽有上下道路之殊,然皆不外乎阳明一经。治此病者,须知此意,看其疙瘩与疮。若上先见者,上体多者,在上也;若下先见者,下体多者,在下也。上下同得者,在上复在下也。阳明胃经与大肠,无物不受,此风之入人也,气受之则在上多,血受之则在下多,气血俱受者甚重。

古人谓大风疾三因五死。三因者,一曰风毒,二曰湿毒,三曰传染。五死者,一曰皮死,麻木不仁;二曰脉死,血溃成脓;三曰肉死,割切不痛;四曰筋死,手足纵缓;五曰骨死,鼻梁崩塌,与夫眉落眼昏,唇翻声噎,甚可畏也。所以然者,由邪正交攻,气血沸腾,而湿痰死血,充满于经络之中,故生虫生疮,痛痒麻木也。

夫从上从下,皆是可治之病。人见病势之缓,多忽之。治疗大法,内通脏腑,外发经络,按法施治,亦须首尾断酒戒色,忌食发风动气、荤腥盐酱、炙爆生冷之物,消心寡欲,方得无虞也。

喻嘉言曰∶凡治厉风之法,以清营卫为主。其汗宜频发,血宜频刺,皆清营卫之捷法也。生虫由于肺热,其清肃之令不行,故由皮毛渐及腠理肠胃、莫不有虫。消其金,则虫不驱自熄。试观金风一动,旱魃绝踪,其理明矣。然清肺亦必先清营卫之气,盖营卫之气腐而不清,传入于肺,先害其消肃之令故也。苦药虽能泻肺杀虫,亦能伤胃,不可久服。胃者,营卫从出之源也,久服苦寒,腐败壅郁,不可胜言矣。所以苦参丸之类,营卫素弱谷食不充之人,不宜久服也。大枫子油最能杀虫驱风,然复过于辛热,风未除而自先坏者多矣。

其硫黄酒,服之必致脑裂之祸。又醉仙散入轻粉和末,日进三服,取其人昏昏苦醉,毒涎从齿缝中出,疠未除而齿先落矣。盖除疠之药,服之近而少,疠必不除;服之久且多,疠虽除,药之贻害更大。惟易老驱风丸、东坡四神丹二方,可久服。且非极意惩创之人,不可与治也。

鹤膝风,即风寒湿之痹于膝者也。如膝骨日大,上下肌肉日枯细者,且未可治其膝,先养血气,俾肌肉渐营后,治其膝可也。此与治左右半身偏枯之症大同。夫既偏枯矣,急溉其未枯者,然后既枯者得以通气而复营。倘不知从气引血,从血引气之法,但用麻黄、防风等散风之劫药,鲜不有全枯而速死者。故治鹤膝风而亟攻其痹,必并其足痿不用矣。

古方治小儿鹤膝风,用六味加鹿茸、牛膝,共八味。不治其风,其意最善。小儿非必为风寒湿所痹,多因先天所禀肾气衰薄,阴寒凝聚于腰膝而不解,从外可知其内也。故以六味丸补肾中之水,以鹿茸补肾中之火,以牛膝引至骨节,而壮裹撷之筋,此治本不治标之良法也,举此为例。

面病

张景岳曰∶形色者,气之质,神之华,而皆见于面。然易见者形中之色,而难辨者色中之神。

凡病患面赤气盛,必火证。

两颧鲜赤,如脂如缕,余地不赤者,阴虚。

如面红不退,邪甚病进,为难愈。

面色白,气虚。

白兼淡黄而气不足,必失血。

面白枯,血气俱败,证有痰火,尤难治。

面青兼白,阳虚阴胜。

面黄润微赤,必主湿热。

面黄兼青,木邪犯土,多不可治。

面色青苍,主疼痛。

病瘥而面色如煤,终凶。

平人面色如尘,眼下青黑,病至必重。

女人色青,必肝强脾弱,多怒少食,或经脉不调。

颧颊鲜红,有虚火。

若久病患,面转黄苍,此欲愈也。

面肿有虚实,肿为实,浮为虚。实为风火上炎,脉紧数,症寒热,或清或散或下,邪去而肿自消。

虚浮者,无痛无热。

面目浮肺,因脾肺阳虚,输化失常,或肝肾阴虚,水邪泛溢。

然浮而就上,其形虚软者,多由乎气;肿而就下,按而成窝者,多由乎水。实而调之泄之,气虚补之,水虚化之。然水气有相因之治,不可执也。眼下如卧蚕者,亦水病。气浮亦有虚实∶虚者多因乎脾,或劳倦色欲,或泻痢中寒所致,脉必微弱,气必虚馁;实者多因乎胃,或木火炽盛,或纵酒纵食,脉必滑数,症必多热。

目证

赵养癸曰∶经曰五脏六腑之精,皆上注于目而为之精,肾藏精,故治目者以肾为主。目虽肝之窍,子母相生,肾肝同一治也。华元化云∶目形类丸,瞳神居中而前,如日月之丽东南而晦西北也。有神膏、神水、神光、真气、真血、真精,此滋目之源液山。神膏者,目内包涵膏液,此膏由胆中渗润精汁而成者,能涵养瞳神,衰则有损。神水者,由三焦而发源,先天真一元气所化,目上润泽之水是也。水衰则有火胜燥暴之患,水竭则有目轮大小之疾,耗涩则有昏眇之危。亏多益少,是以世无全精之目。神光者,原于命门,通于胆,发于心,火之用事也。火衰则有昏瞑之患,火炎则有焚燥之殃。虽有两心,而无正轮。心,君主也,通于大,故大 赤者,实火也;命门为小心,小心,相火也,代君行令,通于小,故小 赤者,虚火也。若君主拱默,则相火自然清宁矣。真血者,即肝中升运滋目注络之血也,此血非比肌肉间易行之血,即天一所生之水,故谓之真也。真气者,即目之经络中往来生用之气,乃先天真一发生之元阳也。真精者,乃先天元气所化精汁,起于肾,施于胆,而后及瞳神也。乃此数者,一有损目则病矣。

大概目圆而长,外有坚壳数重,中有消脆肉包黑稠神膏一函。膏外则白稠神水,水以滋膏;水外则皆血,血以滋水;膏中一点黑莹,是肾胆所聚之精华。惟此一点,烛照鉴视空阔无穷者,是曰水轮,内应于肾,北方壬癸亥子之水也。五轮之中,惟瞳神乃照。或曰瞳神水耶,气耶,血耶,膏耶?曰∶非气,非血,非水,非膏,乃先天之气所生,后天之气所成,阴阳之妙蕴,水火之精华,血养水,水养膏,膏护瞳神。气为运用,神即维持。喻以日月,理实同之。男子右目不如左目精华,女子左目不如右目光彩,此皆各得其阴阳气分之正也。

许学士云,经曰足少阴之脉,是动则病坐而欲起,目 KT KT 如无所见。又曰∶少阴所谓起则目 KT KT 无所见者,阴内夺,故目 KT KT 无所见也。此盖房劳目昏也。左肾阴虚,益阴地黄丸、六味丸;右肾阳虚,八味丸、补肾丸。

东垣曰能远视而不能近视者,阳有余、阴气不足也。阴精不足,阳光有余,病于水者,此光华发见散乱,而不能收敛近视。治之在心肾,心肾平则水火调而阴阳和。夫水之所化为血,在身为津液,在目为膏汁。

若贪淫欲,饥饱失节,形脉劳甚,过于悲泣,能斫丧真阴,阴精亏则阳火盛,火性炎而发见,阴精不能制伏挽回,故越于外而远照,不能近之而反视也,治之当壮水之主以制阳光。能近视不能远视,阳不足,阴气有余也。阳不足,阴有余,病于火者,故光华不能发越于外,而猥敛近视耳。治之在胆肾,胆肾足则木火通明,神气宣畅,而精华远达矣。夫心之所用为气,在身为威仪,在目为神光。若纵恣色欲,丧其元阳,元阳既惫,则云霾阴翳,肾中之阴水仅足以回光自照耳,焉能健运精汁以滋于胆,而使水中之火远布于空中?治之当益火之源以消阴翳。

以上诸证,皆阴弱不能配阳,内障之病。其病无眵泪痛痒、羞明紧涩之证,初但昏如雾露中行,渐空中有黑花,又渐睹物成二体,又则光不收,遂为废疾。患者宜养先天根本,乘其初时而治之。况此病最难疗,服药必积岁月,绝酒色,毋饥饱劳役,驱七情五贼,庶几有效,不然终不复也。世人不察,谓目昏无伤,及病成翳,直曰热,致竟用凉药,药又伤胃,况凉为秋金,肝为春木,又伤肝矣,往往致废而后已。悲夫!

又有阳虚不能抗阴者。若因饮食失节,劳役过度,脾胃虚弱,下陷于肾肝,浊阴不能下降,清阳不能上升,天明则日月不明,邪害空窍,令人耳目不明。夫五脏六腑之精,皆禀受于脾胃,而上贯于目。脾者阴之首,目者血气之宗,故脾虚则五脏之精皆失所司,不能归明于目矣。况胃气下陷于肾肝,名曰重强,相火挟心火而妄行,百脉沸腾,血气逆上,而目病矣。若两目昏暗,四肢不怠者,用东垣益气聪明汤。若两目紧小,差明畏日者,或视物无力,肢体倦息,或手足麻木,乃脾肺气虚。不能上行也,用神效黄 汤。若病后,或日晡,或灯下不能视者,阳虚下陷也,用决明夜光丸,或升麻镇阴汤。

张子和曰∶目不因火则不病,白轮病赤,火乘肺也;肉轮赤肿,火乘脾也;黑水神光被翳,火乘肝与脾也;赤脉贯目,火自甚也。能治火者,一句可了。但子和一味寒凉治火,余独补水以配火,亦一句可了。至于六淫七情,错杂诸证,见《原机启微》。而薛立斋又为之参补,深明壮水益火之法。其于治目,精于古矣。

口鼻齿证

张三锡曰∶《内经》曰中央黄色,入通于脾,开窍于口。

又口属上焦心肺,有病则口亦病。胃中有邪热,亦炎上作楚。原其所由,七情烦扰,五味过伤,皆能致此。

是以肝热则口酸,心热则口甜,肺热则口辛,肾热则口咸。有口淡者,知胃热也。又有谋虑不决,肝移热于胆而口苦者;有脾胃气弱。木乘土位而口酸者;有膀胱移热于小肠,膈肠不便,上为口糜者,故口疮舌破,炎上之故,不独脾也。而丹溪又曰∶劳役过度,虚火上炎,服凉药不效,属中气虚。虚火炎上,游行无制,用炮姜、理中汤。理可见矣。

赵养葵曰∶口疮者,上焦实热,中焦虚寒,下焦阴火,各经传变,当分别而治之。如发热作渴饮冷,实热也,轻则补中益气,重则六君子。饮食少思,大便不实,中气虚也,用人参理中汤。手足逆冷,肚腹作痛,中气虚寒,用附子理中汤。晡热内热,血虚也,用八物加丹皮、五味、麦冬。发热作渴,唾痰,小便频数,肾水虚也,用八味。日晡发热,或从小腹起,阴虚也,用四物加参、术、五味、麦冬;不应,用加减八味丸。

若热来复去,昼见夜伏,夜见昼伏,不时而动,或无定处,或从肺起,乃无根之火也,亦用前丸,及十全大补加麦冬、五味,更以附子末唾津调,涂涌泉穴。若概用寒凉,为害非轻。

王节斋曰∶鼻塞不闻香臭,或但遇寒月多塞,或略感风寒便塞;不时举发者,世俗皆以为肺寒,而用解表通利辛温之药。殊不知此是肺经素有火邪,火郁甚则喜得热而恶见寒。故遇寒便塞,遇感便发也。治法,清肺降火为主,而佐以通气之剂。若如常鼻塞不闻香臭者,再审其平素,只作肺热治之,清金泻火消痰,或丸药噙化,或末药轻调缓服,久服无不效矣。其原无旧症,一时偶感者,自作风寒调治。鼻 者,由饮酒血热熏肺,外遇风寒,血凝不散也;亦有非饮酒而自赤者,肺风血热之故。其鼻疮、鼻痔、鼻痈,皆因肺热所致,但有浅深之不同,受病之有异。日久不已,经成 肉,如枣塞鼻中。丹溪曰∶胃中有食积热痰流注,故浊凝结而生 肉也。鼻 宜化滞生新,四物加片芩、红花、茯苓、陈皮、甘草、生姜等药,调五灵末服,如气弱加黄。

齿属肾,上下龈属阳明,上龈阳明胃,下龈阳明大肠。凡动摇袒脆而痛,或不痛,或出血,或不出血,全具如欲落之状者,皆属于肾。龈肿不动,溃烂痛秽者,皆属阳明。或诸经错杂之邪,与外因为患,俱分虚实治之。肾经寒者,安肾丸、还少丹,重则八味丸主之。如齿痛摇动,肢体倦怠,饮食少思者,脾胃亏损之症,用安肾丸,补中益气汤并服。如喜寒恶热者,乃胃血伤也,清胃汤。若恶寒喜热者,胃气伤也,补中益气汤。

凡齿痛遇劳即发,或午后甚者,口渴而黧,或遗精者,皆脾胃虚热,补中益气,用六味丸或十全大补汤。

若齿龈肿痛,连腮颊,此胃经风热,犀角升麻汤。若善饮者,齿痛,颊 肿,此胃经湿热,清胃汤加葛根,或解酲汤。海藏云∶齿龈臭秽不可近,当作阳明蓄血治,桃仁承气汤为末,蜜丸服之。间有齿缝出血者,余以六味地黄汤加骨碎补,大剂一服即瘥。间有不瘥者,肾中火衰也,本方加五味子、肉桂可也。

王节斋曰∶牙床肿痛,齿痛动摇,或黑烂脱落,世人皆作肾虚治,殊不知此属阳明湿热症也。盖齿虽属肾,而生于牙床,上下床属阳明大肠与胃,犹木生于土也。肠胃伤于美酒浓味,膏粱甘滑之物,以致湿热上攻,则牙床不清,而为肿为痛,或出血,或生虫,由是齿不得安,而动摇黑烂脱落也。治宜泻阳明之湿热,则牙床清宁而齿固矣。

张介宾曰∶口苦口酸等症,《原病式》皆指为热,不知口苦未必因心火,口淡未必尽胃热。凡思虑、劳倦、色欲,多有口苦舌燥,饮食无味。或因心脾虚,肝胆邪溢而为苦;或因肝肾虚,真阴不足而为燥。凡口淡,或大劳、大汗、大泄、大病后,多有此。若无火症火脉,皆劳伤之症。

凡口渴与口干不同∶渴因火燥有余,多实热,干因津液不足,为阴虚。然渴有实热之渴,亡阴之渴。凡大泻、大汗、大劳、大病、新产、痈疽后,悉由亡阴水亏所致。

舌苔黑,有虚火、实火之别∶实热之黑,必兼红紫干渴或多芒刺;若沉黑少红,而带润滑,非实证也。

六脉细弱,形困气倦,最为虚候,必寒水乘心,火不归原之病,治标即死。

鼻塞由风寒者,多喷嚏,多在太阳,宜辛散。火炎上焦,出自心肺,黄芩知母汤。火甚多出阳明,微兼头痛,竹叶石膏汤。大约常塞者多火,暴塞者多风,以此辨之。

鼻渊由太阳督脉之火上连于脑,多由湿热上熏,津汁溶溢而下,有作臭者,古方用辛散,不若但清阴火,而兼以滋阴,为高者抑之之法。若流渗既久,液道不能扃固,故新病多因于热。漏泄既多,伤其髓海,则气虚于上,多见头脑隐痛,及眩运不宁等症,此非补阳不可,宜十全大补汤。

阳明热壅牙痛,清胃散。肾阴虚,为热渴,玉女煎。外治,辛温可散热,三香散、赴筵散。虫牙蛀空痛,巴豆丸。牙缝出血,胃火所致;亦有阴虚于下,格阳于上,六脉微细,血出不止,手足厥冷,速宜镇阴煎。肾虚症当辨寒热,热六味丸,寒八味丸,通加骨碎补丸,妙。若齿牙浮动脱落,牙缝出血,而口不臭,亦无痛,肾中阳虚,安肾丸。走马牙疳,腐烂脱落,速内泻阳明之火,外宜冰白散、三仙散,或用干枣烧存性,同枯矾敷之效。

凡齿脆、摇动疏豁,或突而不实,宜补肾,若因劳酒色,齿有浮突之意,轻轻咬实,渐咬渐齐。或日行二三次,而根自固。于小解时,先咬定牙根,则肾气可摄。非但固精,亦能坚齿。又夜晚漱洗,或饭后必漱齿,至老坚白不衰。

咽喉证

张子和曰∶咽与喉,会厌与舌,此四者同在一门,其用各异,喉以候气,咽以咽物。会厌与喉上下,以司开合,食下则吸而掩,气上则呼而出。是以舌抵上,则会厌能蔽其咽矣。四者交相为用,乃气与食出入之门,最急之处。故《难经》言七冲门,而会厌之下为吸门。及其为病,一言可了,曰火。《内经》曰∶一阴一阳结,谓之喉痹。一阴者,手少阴君火心主之脉气也。一阳者,手少阳相火三焦之脉气也。二火皆主脉,并络于喉。气实则内结,结甚则肿胀,肿胀甚则痹,痹甚不通则死矣。推十二经,惟足太阳别项下,其余皆凑于喉咙,《内经》何独言一阴一阳结为喉痹!盖君相二火,独胜则热结正络,故痛且速也。凡十二经,言嗌干、嗌痛、咽肿、颔肿、舌本强,皆君火为之。惟喉痹最速,相火之所为也。君火犹人火,相火犹龙火。人火焚木,其势缓;龙火焚木,其势速。《内经》之言喉痹,则咽与舌在其间矣。以其病同是火,故不分也。后人立八名,曰单蛾、双蛾、单闭、子舌胀、木舌胀、缠喉风、走马喉痹。生死人特反掌之间。治之无如砭针出血,血出则病已。然喉痹为龙火,虽用凉剂,而不可使令服,宜以火逐之,以热行寒,不为热病扦格,乃可以散龙火。凡用针创者,宜捣生姜一块,调以热白汤,时时呷之,则创口易合。《内经》谓火郁发之,出血者乃发之一端也。若其微者,可以咸软之。大者以辛散之,如薄荷、乌头、僵蚕、白矾、朴硝、铜绿之类,皆其药也。

方约之曰∶缠喉风、喉痹之症,其人膈间素有痰涎,或因饮食过度,或因忿怒失常,或房室不节而发作也。何则?饮酒过度,是胃火动也;忿怒失常,是肝火动也;房室不节,是肾火动也。火动痰上而为痰热,燔灼壅塞于咽嗌之间,所以内外肿痛而水浆不入也。治法∶急则治标,缓则治本。治标用丸散,以吐痰散热;治本用汤药,以降火补虚。诸方出症,但云风热,未云治痰;但云治脾肝火,未云降肝肾火。予虽不敏,赘以管见。如挟痰加以栝蒌、半夏,或千缗汤之类∶挟肝火,加以柴胡、黄连,或小柴胡汤、左金丸之类;挟肾火,加以生地、黄柏,或四物汤加知母,黄柏之类。凡人之五脏六腑皆有火,不知此三经之火,常更而为病之多也。

赵养葵曰∶喉咽痛,喉与咽不同∶喉,肺脘呼吸之门户,主出而不纳;咽,胃脘水谷之道路,主纳而不出。经曰∶足少阴所生病者,口渴舌干,咽肿上气,噎干及痛。《素问》云∶邪客于足少阴之络,令人咽痛不可纳食。又曰∶足少阴之络,循喉咙,通舌本。凡喉痛者,皆少阴之病,但有寒热虚实之分。少阴之火,直如奔马,逆冲于上。到此咽喉紧锁处,郁结而不得舒。故或肿或痛也。其症必内热口干面赤,痰涎涌上,其尺脉必数而无力。盖缘肾水枯损,相火无制而然。须用六味地黄,麦冬,五味,大剂作汤服之。又有色欲过度,元阳亏损,无根之火游行无制,客于咽喉者,须用八味肾气丸大剂,煎成冰冷与饮,便引火归原。如此治法,正褚氏所谓上病治下也。以上论阴虚咽痛。

张景岳曰∶喉痹一症,有实火虚火之别,凡实火可清;虚火即水亏症也,复有阴盛格阳者,即真寒症也,皆不宜清。经云∶太阳在泉,寒淫所胜,民病嗌痛颔肿。其义即此。喉痹所属诸经──少阳、阳明、厥阴、少阴、厥阴、少阳为木火之藏,固多热症,阳明为水谷之海,胃气直透咽喉,火为尤甚。察其情志郁怒而起者。多属少阳厥阴;肥甘辛热而致者,多属阳明,此实火也。若少阴络横骨,终于会厌,系于舌本,阴火逆冲于上,多因喉痹。有实火者,自有火症火脉。若因酒色过度,真阴亏损,此肾中虚火症也,非壮水不可。又有火虚于下,而格阳于上,此无根之火,非温补命门不可。

凡火浮于上,结于头面、咽喉者,最宜清降,切不可升散。盖火得升愈炽,非火郁宜发之义。经曰高者抑之,正此义也。

阴虚喉痹者,亦多内热,口渴喉干,或唇红颊赤,痰涎壅盛,然必尺脉无神,脉虽数而浮软无力。但察过于酒色,或素禀阴虚,多倦少力,是水不制火。火甚者滋阴,八味煎。火微而便不坚,小便不热,六味地黄汤。

格阳喉痹,由火不归原,上热下寒。诊其六脉微弱,全无滑大之意,且下体绝无火证,腹不喜冷,即其候也。此因色欲伤精,泄泻伤肾所致,八味地黄汤。

阳虚喉痹,非喉痹因于阳虚,乃阳虚因于喉痹也。因喉痹而过于攻击,致伤胃气。凡中气内虚,疼痛外逼,多致元阳飞越,脉浮而数,或弱而涩,声如曳锯。此肺胃垂绝之候,速宜挽回元气,以独参汤饮之。痰多者加竹沥、姜汁。若再用寒凉,必致不救。

耳诸证

《治法纲》曰∶耳者肾之窍,足少阴之所主。人身十二经络中,除足太阳、手厥阴,其余十经络皆入于耳,故治耳者,以肾为主。或曰心亦开窍于耳,何也?盖心窍本在舌,以舌无孔窍,固寄于耳。此肾为主,心为客。五脏开于五部,分阴阳言之∶在肾肝居阴,故耳目二藏阴精主之;在心脾肺居阳,故口、鼻、舌三窍阳精主之。

《灵枢》云∶肾气通于耳,肾和则能闻五音。五脏不和则九窍不通。故凡一经一络,有虚实之气入于耳者,皆足以乱其聪明,而致于聋聩。此言暴病者也。

若夫久聋者,于肾亦有虚实之异。左肾为阴主精,右肾为阳主气。精不足、气有余则聋,为虚。若其人瘦,而其色黑,筋骨健壮,此精气俱有余,固藏闭塞,是聋为实,寿兆也。二者皆重所致,不须治之。

又有乍聋者。经曰∶不知调和七损八益之道,早衰之节也。其年未五十,体重,耳目不聪明矣。其症耳聋面颊黑者,为精脱神惫,用安肾丸、八味丸、苁蓉丸、薯蓣丸,选而用之。若肾经虚火。面赤口干,痰盛内热者,六味丸主之。此论阴虚者也。

至于阳虚者,亦有耳聋。经曰∶清阳出上窍。胃气者,清气、元气、春升之气也,今人饮食劳倦,脾胃之气虚,不能上升,而下流于肾肝。故阳气者闭塞,地气者冒明,邪害空窍,令人耳目不明。此阳虚耳聋,须用东垣补中益气汤主之。若不知自节,日就烦劳,即为久聋之症矣。

又有因虚而外邪乘之聋者,如伤寒邪入少阳之类。

又有耳痛、耳鸣、耳痒、耳脓、耳疮,亦当从少阴正窍分寒热虚实而治之,不可专作火与外邪治。

耳鸣以手按之而不鸣,或少减者,虚也;手按之而愈鸣者,实也。王节斋曰∶耳鸣盛如蝉,或左或右,或时闭塞,世人多作肾虚治,不效。殊不知此是痰火上升,郁于耳而为鸣,甚则闭塞矣。若其人平昔饮酒浓味,上焦素有痰火,只作清痰降火治之。大抵此症先多有痰火在上,又感恼怒而得。怒则气上,少阳之火客于耳也。若肾虚而鸣者,其鸣不甚,其人必多欲,当见劳怯等症。

惟薛立斋详分缕晰。云∶血虚有火,用四物加山栀、柴胡。若中气虚弱,用补中益气汤。若气血俱虚,用八珍加柴胡。若怒便聋,而或鸣者,属肝胆经气实,用小柴胡加芎、归、山栀。气虚用补中益气汤加柴胡、山栀。午后盛者,阴血虚也,四物加白术、茯苓。若肾虚火动,或痰盛作渴者,必用地黄丸。

耳中哄哄然,是无阴也。又液脱者,脑髓消,胫瘦,耳数鸣,宜地黄丸。肾虚耳中潮声无休止时,妨害听闻者,当坠气补肾,正元饮咽黑锡丹,间进安肾丸。肾脏风,耳鸣,夜间睡着如打战鼓、更鼓,四肢抽挚痛,耳内觉风吹奇痒,宜黄 丸。肾者宗脉所聚,耳为之窍,血气不行,宗脉乃虚,风邪乘虚随脉入耳,风与之搏,故为耳鸣。先用生料五苓散,加制枳壳、橘红、紫苏、生姜同煎,吞青木香丸,散邪下气。续以芎归饮和养之。

耳中耵聍、耳鸣、耳聋,内有污血,宜柴胡聪耳汤。又《圣惠》云∶有一人耳痒,一日一作,可畏,直挑剔出血,稍愈,此乃肾脏虚,致浮毒上攻,未易以常法治之,宜服透冰丹。勿饮酒,啖湿面、鸡、猪之属,能尽一月为佳。不能戒则无效也。

又有耳内生疮,为足少阴,其经虚,风邪乘之,随脉入耳,与气相搏,故令耳门生疮也。曾青散主之,黄连散亦可,内服鼠粘子汤。盖耳疮属于少阳三焦经,或足厥阴肝经,血虚风热,或肝经暴火风热,或肾经风火等因。若发热 痛,属少阳、厥阴风热,用柴胡山栀散。若内热痒痛,属二经血虚,用当归川芎散。若寒热作痛,属肝经风热,小柴胡汤加山栀、川芎。若内热口干,属肾经虚火,用加味地黄丸;如不应,用加味八味丸。

又耳脓,即 耳,用红绵散、麝香散,内服柴胡聪耳汤、通气散。如壮盛之人,积热上攻,脓水不差,红绵散、麝香散,不宜收敛太过也,宜三黄散。

若虫入耳痛,将生姜擦猫鼻,其尿自出,取滴耳内,虫即出。用麻油则虫死难出。或用炒芝麻枕之,虫亦出,但不及猫尿之速也。

有一小儿患耳脓,经年药不效,此肾虚也,用六味地黄丸加桑螵蛸,服之即愈。

喻嘉言曰∶人身有九窍,阳窍七,眼、耳、目、口、鼻是山;阴窍二,前后二阴也。阳气走上窍,而下入阴位,则有下泄腹鸣之候;阴气走下窍,而上入于阳位,则有窒塞耳鸣之候。故人当五十以外,肾气渐衰于下,每每从阳上逆。肾主闭藏,不欲外泄,因肝木为子,疏泄母气而散于外。是以谋虑郁怒之火一动,阴气从之上逆,耳窍窒塞不清。年高之体大率类此。然较之聋病,一天一渊。聋病者,窍中另有一膜,遮蔽外气不得内入,故以升窍为主。而方书所用石菖蒲、麝香等药,及内外攻法,皆为此而设。至于高年阴气不自收摄,越出上窍之理,从无一人言及。不知阴气致上窍,亦隔一膜,不能越出窍外,止于窍中如蛙鼓锣鸣,鼓吹不已,以故外入之声,为其内声所混,听之不清。若气稍不逆上,则听稍清;气全不逆上,则听全清矣。余悟明此理,治高年逆上之气,屡获奇验。大意全以磁石为主,以其重能达下,性主下吸,又能制肝木之上吸故也。

而用地黄、龟胶群阴之药辅之,更用五味子、山茱萸之酸以收之,令阴气自旺于本宫,不上触于阳窍,声入即通,无壅碍也。方书指为少阳胆、厥阴肝二经热多所致,是说左耳分部。然少阳之气能走上窍,其穴皆络于脑巅,无触筋冲耳之理,不当与厥阴混同立说。其通圣散一方,汗下兼用,乃治壮火之法。丹溪所取,亦无确见。惟滚痰丸一方,少壮用之多有效者,则以大黄、黄芩、沉香之苦,最能下气。而礞石之重坠,大约与磁石之用相仿也,然大损脾胃,耗胸中氤氲之气。至于肾虚耳鸣,指作膀胱相火上升,则阳火必能透出上窍,不为鸣也,尤见丹溪无稽之谈。高年之人,肾水已竭,真火易露,故肾中之气易出难收,况有厥阴之子为之挹取乎!然则壮水以制阳光,如盏中加油,灯焰自小,诚为良治。乃云作肾虚治不效,岂为老人立法哉?收摄肾气,老人之先务,以丹溪明哲,而为此等议论乎?

卷七 \ 辑选薛立斋各证医案四十六条

脾胃亏损吞酸嗳腐证

一儒者面色痿黄,吞酸嗳腐,恪服理气化痰之药,大便不实,食少体倦,此脾胃虚寒,用六君子加炮姜、木香渐愈,更兼用四神丸而元气复。此症苦中气虚弱者,用人参理中汤,或补中益气加木香、干姜;不应,送左金丸或越鞠丸。若中气虚,必加附子,或附子理中汤,无有不验。

一上舍呕吐痰涎,发热作渴,胸膈痞闷,或用清气化痰降火,前症益甚,痰涎自出。余曰∶呕吐痰涎,胃气虚寒,发热作渴,胃不生津,胸膈痞满,脾气虚弱,须用参、、归、术之类,温补脾胃,生发阳气,诸病自退。不信,虚症悉至。余曰∶饮食不入,吃逆不绝,泄泻腹痛,手足逆冷,是谓五虚;烦热作渴,虚阳越于外也;脉洪大,脉欲绝也。死期迫矣,果然。

陆陈湖母,久患心腹痞痛,每作必胸满厥逆,面赤唇麻,呕吐,咽干舌燥,寒热不时,而脉洪大,众以痰火治之,屡止屡作,迨春发热频甚,用药反剧。有欲用参术等,疑痛无补法,迎余折中。余曰∶此寒凉损真之故,内真寒而外假热也。且脉弦洪而有怪状,乃脾气亏损,肝脉乘之而然。惟当温补其胃,遂与补中益气加半夏、茯苓、吴茱萸、木香,一服而效。自病发月余,竟夕不安,乃熟寐彻晓,脉洪顿敛,诸证释然。

一妇人年逾二十,不进饮食二年矣,日饫清茶、果品之类,面部微黄浮肿,形体如常,仍能步履,但体倦怠,肝脾二脉弦浮,按之微而结滞。余用六君子、木香、吴茱萸,下痰积甚多,饮食顿进,形体始瘦,卧床月余,仍服六君之类而安。

脾胃亏损停食痢疾等证

罗给事,小腹急痛,大便欲去不去,此脾胃气虚而下陷也,用补中益气送八味丸,二剂而愈。此等证候,因痢药致损元气,肢体肿胀而死者不可枚举。

少宗伯顾东江,停食患痢,腹痛下坠,或用疏导之剂,两足肿胀,食少体倦,烦热作渴,脉洪数、按之微细。余以六君加姜、桂各二钱,吴茱萸、五味各一钱,煎热凉服,诸证顿退,再服全退。此假热而治以假寒也。

一老妇,因食后怒。患痢里急后重,属脾气下陷,与大剂六君子,加附子、肉蔻、煨木香各一钱,吴茱萸五分,骨脂、五味各一钱,二剂诸证顿愈。惟小腹胀满,此肝气滞于脾也,与调中益气加附子、木香五分,四剂而安。后口内觉咸,此肾水泛也,与六味地黄丸,二剂顿安。

先母,年八十,仲夏患痢,腹痛作呕不食,热渴引汤,手按腹痛稍止,脉鼓指而有力,真气虚而邪气实也。急用人参五钱,白术、茯苓各三钱,陈皮、升麻、附子、炙甘草各一钱,服之睡觉索食,脉症顿退,再剂而安。此取证不取脉也。凡暴病母论其脉,当从其症。时石阁老太夫人,年岁脉证皆同,彼专治其痢,遂致不起。

横金陈梓园,年六十,面带赤色,吐痰口干,或时作泄就疹余曰∶仆之症,或以为脾经湿热,痰火作泻,率用二陈、黄连、枳实、神曲、麦芽、白术、柴胡之类,不应,何也?余脉之,左关弦紧,肾水不能生肝木也;右关弦大,肝木乘脾土也。此乃脾肾亏损,不能生克制化,当滋化源。余谓其甥曰∶令舅不久当损于痢,后果然。

脾胃亏损疟疾寒热等证

冬官朱省庵,停食感寒而患疟,自用清脾、截疟二药,食后腹胀,时或作痛,服二陈、黄连、枳实之类,小腹重坠,腿足浮肿,加白术山楂,吐食未化。谓余曰∶何也?余曰∶食后胀痛,乃脾虚不能克化也;小腹重坠,乃脾虚不能升举也;腿足浮肿,乃脾虚不能营运也;吐食不消,乃脾胃虚寒无火也。治以补中益气,加吴茱萸、炮姜、肉桂,一剂诸证顿退,饮食顿加,不数剂而痊。大凡停食之症,宜用六君子、枳实、浓朴。

若食已消而不愈,用六君子汤。若内伤外感,用藿香正气散。若内伤多而外感少,用人参养胃汤。若劳伤元气兼外感,用补中益气加川芎。若劳伤元气兼伤食,补中益气加神曲、陈皮。若气恼兼食,用六君子加香附、山栀。若咽酸或食后口酸,当节饮食。病作时,大热燥渴,以姜汤乘热饮之,此截疟之良法也。夫人以脾胃为主,未有肺胃实而患疟,痢者,若专主发表攻里,降火导痰,治末而忘本矣。

一儒者,秋患寒热,至春未愈,胸痞腹胀。余用人参二两,生姜二两煨熟,煎服,寒热即止。更以调中益气加半夏、茯苓、炮姜数剂,元气顿复。后任县尹,每饮食劳倦疾作,服前药即愈。

脾胃亏损心腹作痛等证

府庠徐道大母,胃脘当心而剧痛,脉右寸关俱无,左虽有,微而似绝,手足厥冷,病势危笃。察其色,眼胞上下青黯。此脾虚肝木所胜,用参,术、茯苓、陈皮、甘草补其中气,用木香和胃气以行肝气,用吴茱萸散脾胃之寒,止心腹之痛,急与一剂,病悉愈。向使泥其痛无补法,而反用攻伐之药,祸不旋踵。

脾胃亏损暑湿所伤等证

一儒者,每春夏口干发热,劳则头痛,服清凉化痰药,泻喘烦躁,用香茹饮,神思昏倦,脉大而虚。此因闭藏之际,不远帏幕为患,名曰注夏。用补中益气去升麻、柴胡,加五味,麦冬、炮姜,一剂,脉益甚。仍用前药加肉桂五分,服之即苏,更用六味丸而痊。

肝脾亏损头目耳鼻等证

给事张禹功,目赤不明,服祛风散热药,反畏明重听,脉大而虚,此因劳心过度,饮食失节。以补中益气加茯苓、枣仁,山药、山萸,五味,顿愈。又劳役复甚,用十全大补兼以前药,渐愈,却用补中益气加前药而痊。东垣云∶诸经脉络,皆走于面而行空窍,其清气散于目而为精,走于耳而为听。若心烦事冗,饮食失节,脾胃亏损,心火太甚,百脉沸腾,邪害空窍而失明矣。况脾为诸阴之首,目为血脉之宗,脾虚则五脏之精气皆为失所,若不理脾胃,不养气血,乃治标而不治本也。

少宰李浦汀,耳如蝉鸣,服四物汤,耳鸣益甚,此元气亏损之症。五更服六味丸,食前服补中益气,顿愈。此证若血虚而有火,用八珍加山栀、柴胡;气虚而有火,四君加山栀、柴胡;若因怒遂聋,用小柴胡加芎、归、山栀;虚用补中益气加山栀;午前甚,用四物加术,苓;久须用补中益气;午后甚,用地黄丸。

一儒者,两目作痛,服降火祛风之药,两目如绛,热倦殊甚。余用十全大补汤数剂,诸证悉退,服补中益气兼六味丸而愈。复因劳役,午后目涩体倦,服十全大补而痊。

脾肺亏损咳嗽痰喘等证

鸿胪苏龙溪,咳嗽气喘,鼻塞流涕,余用参苏饮一剂,以散寒邪,更用补中益气,以实胰理而愈。后因劳怒仍作,自用前药益甚,加黄连、枳实,腹胀不食,小便短少,服二陈、四苓,前证愈剧,小便不通。余曰∶腹胀不食,脾胃虚也;小便短少,肺肾虚也,悉因攻伐所致。投以六君加黄、炮姜、五味,二剂,诸证悉退。

再用补中益气加炮姜、五味、数剂全愈。

地官李北川,每患咳嗽,余用补中益气即愈。一日复作,用参苏饮益甚,更服人参败毒散,项强口噤,腰背反张。余曰∶此误汗亡津液而变痉矣,仍以前汤加附子一钱,四剂而痊。感冒咳嗽,若误行发汗过多,喘促呼吸不利,吐痰不止,必患肺痈矣。

司厅陈国华,素阴虚,患咳嗽,以自知医,用发表化痰之剂,不应,因清热化痰等药,其症愈甚。余曰∶此脾肺虚也。不信,用牛黄清心丸,更加心腹作胀,饮食少思,足三阴虚症悉具。朝用六君、桔梗、升麻、麦冬、五味,补脾以生肺金;夕用八味丸,补命门以生脾土,诸症渐愈。经云∶不能治其虚,安问其余?此脾土虚不能生肺金而金病,复用前药反泻其火,吾不得而知也。

儒者张克明,咳嗽,用二陈、芩、连、枳壳,胸满气喘,清晨吐痰;加苏子、杏仁,口出痰涎,口干作渴。

余曰∶清晨吐痰,脾虚不能消化;饮食胸满气喘,脾虚不能生肺金;涎沫自出,脾虚不能收摄;口干作渴,脾虚不能生津液。遂用六君加炮姜、肉果温补脾胃,更用八味丸以补土母而愈。

脾肺肾亏损小便自遗淋涩等证

考功杨朴庵,口舌干燥,小便频数。此膀胱阳燥阴虚,先用滋肾丸以补阴,而小便愈;再用补中益气、六味地黄,以补脾肾而安。若汗多而小便少,或体不禁寒,乃脾肺气虚也。

儒者杨文奎,痢后两足浮肿,胸腹胀满,小便短少,用分利之剂,遍身肿兼气喘。余曰∶两足浮肿,脾气下陷也;胸腹胀满,脾虚作痞也;小便短少,肺不能生肾也;身肿气喘,脾不能生肺也。用补中益气加附子而愈。

大尹顾荣甫,尾闾作痒,小便赤涩,左尺脉洪数。属肾经虚热,法当滋补,不信,服黄柏、知母等药年许,高骨肿痛,小便淋沥,肺肾二脉洪数无伦。余曰∶子母俱败,无能为矣。果殁。

余甥凌云汉,年十六,庚子夏作渴发热,吐痰唇燥,遍身生疥,两腿尤多,色黯作痒,日晡愈炽,仲冬腿患疮,尺脉洪数。余曰∶疥,肾疳也;疮,骨疽也,皆肾经虚证。针之脓出,其气氤氲。余谓火旺之际,必患瘵证,遂用六味、十全,不二旬,诸证愈。而瘵证具,仍用前药而愈。抵冬娶妻,至春其证夏作,亦服地黄丸数斤,煎药三百剂而愈。

脾肺肾亏损遗精吐血便血等证

少宰汪涵斋,头晕白浊,余用补中益气加茯苓、半夏。愈而复患肿痛,用山药、山萸、五味、萆、远志,顿愈。又因劳心,盗汗白浊,以归脾汤加五味而愈。后不时眩运,用八味丸全愈。

银台许函谷,因劳发热作渴,小便自遗,或时闭涩。余作肝火血虚,阴挺不能约制,午前用补中益气加山药、山萸、午后服地黄丸,月余诸证悉退。

一男子,鳏居数年,素勤苦,劳则吐血,发热烦躁,服犀角地黄汤,气高而喘,前证益甚,更遗精白浊,形体倦怠,饮食少思,脉洪大,举按皆有力,服十全大补加麦冬、五味、山萸、山药而愈。

一童子,年十四,发热吐血,余谓宜补中益气以滋化源,不信,用寒凉降火愈甚。谓余曰∶童子未室,何肾虚之有?参 补气,奚为用之?余述丹溪先生云∶肾主闭藏,肝主疏泄,二脏俱有相火,而其系上属于心,心为君火,为物所感则易于动,心动则相火翕然而起,虽不交会,其精亦暗耗矣。又“精血篇”云∶男子精未满而御女,以通其精,则五脏有不满之处,异日有难状之疾。遂用补中益气及地黄丸而痊。

星士张东谷,说命时,出中庭吐血一二口,云久有此症,遇劳即发。余意此劳伤肺气,其血必散,视之果然。与补中益气加五味、麦冬、山药、熟地、茯神、远志,服之而愈。曰∶每服四物、黄连、山栀之类,血益多而倦益甚,得公一七,吐血顿止,神思如故,何也,余曰∶脾统血,肺主气,此劳伤脾肺,致血妄行,故用健脾肺之气,而嘘血归源耳。

脾肺肾亏损大便秘结等证

一儒者,大便素结,服搜风顺气丸,复胸膈不利,饮食善消,面带阳色,左关尺脉洪而虚。余曰∶此足三阴虚也。不信,乃服润肠丸,大便不实,肢体困倦。余与补中益气、六味地黄,月余而验,年许而安。

若脾肺气虚,用补中益气。若脾经郁结者,用加味归脾。若气血虚者,用八珍加肉苁蓉。若脾经津液涸者,用六味。若发热作渴饮冷者,用竹叶黄 汤。若燥在直肠者,猪胆汁导之。若肝胆邪侮脾者,用小柴胡加山栀、郁李仁、枳壳。若膏粱浓味积热者,用加味清胃散。亦有热燥、风燥、阳结、阴结者,当审其因而治之。若复伤胃气,多成败症。

一男子,五十余,因怒少食,大便不利,服润肠丸,大便闭结,胸膈作痛,欲兼服脾约丸,肝脾肾脉浮而涩。余曰∶此足三阴精血亏损之证也。东垣先生云∶若人胃强脾弱,约束津液,不得四布,但输膀胱,小便数而大便难者,用脾约丸。若人阴血枯槁,内火燔灼,肺金受邪,土受木伤,脾肺失传,大便秘而小便数者,用润肠丸,令滋其化源,则大便自调矣。

一儒者,怀抱郁结,复因场屋不遂,发热作渴,胸膈不利,饮食少思,服清热化痰行气等剂,前证益甚,肢体困倦,心脾二脉涩滞。此郁结伤脾之变证也,遂用加味归脾汤治之,饮食渐进,诸证渐退。但大便尚涩,两颧赤色,此肝肾虚火,内伤阴血,用八珍汤加肉苁蓉、麦冬、五味,至三十余剂,大便自润。

脾胃亏损小便不利肚腹膨胀等证

大尹刘天锡,内有湿热,大便滑利,小便涩滞,服淡渗之剂,愈加滴沥,小腹腿膝皆肿,两眼胀痛。此肾虚热在下焦,淡渗导损阳气,阴无以化,遂用地黄、滋肾二丸,小便如故。更以补中益气加麦冬、五味,兼服愈。

州同刘禹功,素不慎起居七情,以致饮食不甘,胸膈不利。用消导顺气,肚腹痞闷,吐痰气逆;遂用化痰降火,食少泄泻,小腹作痛;用分利降火,小便涩滞,气喘痰涌;服清气化痰丸,小便愈滞,大便愈泻,肚腹胀大,肚脐突出,不能寝卧,六脉微细,左寸虚甚,右寸短促。此命门火衰,脾肾虚寒之危证也。先用金匮加减肾气丸料,肉桂、附子各一钱五分,二剂,下淤秽甚多;又以补中益气送二神丸,二剂诸证悉退;五六日,又用前药数剂,并附子之类,贴腰脐及涌泉穴,寸脉渐复而安,后因怒腹闷,惑于人言,服沉香化气丸,大便下血,诸证悉至。余曰∶此阴络伤也。辞不治,果殁。

一男子,素不善调摄,唾痰口干,饮食不美。服化痰行气之剂,胸腹膨满,痰涎愈甚;服导痰理脾之剂,肚腹膨胀,二便不利;服分气利水之剂,腹大胁痛,睡卧不得;服破血消导之剂,两足皆肿,脉浮大不及于寸口。朝用金匮加减肾气丸,夕用补中益气汤煎送前丸,月余诸证渐退,饮食渐进。再用八味丸、补中益气,月余自能转侧,又两月而能步履。却服大补汤、还少丹,又半载而康。后稍失调理,其腹仍胀,服前药即愈。

一男子,胸膈痞满,专服破气之药。余曰∶此血虚病也。血生于脾土,若服前药,脾气弱而血愈虚矣。

不信,又用内伤之药,反吐血。余曰∶此阳络伤,不治。后果然。

脾肾亏损头眩痰气等证

阁老梁浓斋,气短有痰,小便赤涩,足跟作痛,尺脉浮大,按之则涩。此肾虚而痰饮也,用四物送六味丸,不月而康。仲景先生之气虚有饮,用肾气丸补而逐之,诚开后学之聋聩也。

都宪孟有涯,气短痰晕,服辛香之剂,痰盛遗尿,两尺浮大,按之如无。余以为肾家不能纳气归源,香燥致甚耳。用八味丸料,三剂而愈。

孙都宪,形体丰浓,劳神善怒,面带阳色,口渴吐痰,或头目眩晕,或热从腹起,左三脉洪而有力,右三脉洪而无力。余谓足三阴亏损,用补中益气加麦冬、五味,及而减八味丸而愈。若人少有老态、不耐寒暑,不胜劳役,四时迭病,皆因气血亏损,房劳过伤,故其见证难以悉状。此精气不足,但滋化源,其病自痊。又若饮食劳倦,七情失宜,以致诸证,亦当治以前法。设或六淫所侵,而致诸证,亦因真气内虚,而外邪乘袭,尤当固胃气为主。盖胃为五脏之根本,故黄柏、知母不宜轻用,恐复伤胃气也。大凡杂症属内因,乃形气病气俱不足,当补不当泻。伤寒虽属外因,亦宜分其表里虚实,治当审之。

先兄体貌丰伟,唾痰甚多,脉洪有力,殊不耐劳,遇风头晕欲仆,口舌破裂,或至赤烂,误食姜蒜少许,口痰益甚,服八味丸及补中益气加附子即愈,停药月余,诸证仍作,此命门虚火不得归源也。

脾肾亏损停食泄泻等证

进士刘华甫,停食腹痛,泻黄吐痰,服二陈、山栀、黄连、枳实之类,其证益甚,左关弦紧,右关弦长,乃肝木克脾土,用六君加木香治之而愈。若食已消而泄未已,宜用异功散以补脾胃。如不应,用补中益气汤升发阳气。凡泻痢色黄,脾土亏损,真气下陷,必用前汤加木香、肉蔻温补。如不应,当补其母,宜八味丸。

一男子,清晨或五更吐痰,或有酸味,此是脾气虚弱,用六君送四神丸而愈。若脾气郁滞,用二陈加桔梗、山栀,送香连丸。若郁结伤脾,用归脾送香连丸。若胸膈不舒,归脾加柴胡、山栀送左金丸。若胃气虚,津液不能运化,用补中益气送左金丸。

长洲朱绍,患肝木克脾,面赤生风,大肠燥结,炎火上冲,久之遂致脏毒下血,肠鸣溏泄,腹胀喘急,驯至绝谷,诸医方以枳实、黄连之剂,投之展转增剧。余曰∶尔病脾肺两虚,内真寒而外假热,法当温补,遂以参、术为君,山药、黄、肉果、姜、附为臣,茱萸。骨脂、五味、归、芩为佐,治十剂,俾以次服之。诸医皆曰此火病也,以火济火可乎?服之浃旬,尽剂而血止。

脾肾虚寒阳气脱陷等证

一男子,食少胸满,手足逆冷,饮食畏寒,发热吐痰,时欲作呕。自用清气化痰及二陈、枳实之类,胸腹膨胀,呕吐痰食,小便淋漓;又用四苓、连、柏、知母、车前,小便不利,诸病益甚。余曰∶此脾胃虚寒无火之证,故食入不消而反出,遂用八味丸补火以生土,用补中益气加姜、桂培养中宫,生发阳气,寻愈。

一妇女,饮食无过碗许,非大便不实,必吞酸嗳腐,或用二陈、黄连,更加内热作呕。余谓∶东垣先生云,邪热不杀谷,此脾胃虚弱,末传寒中。以六君子汤加炮姜、木香,数剂渐复,饮食渐进。又以补中益气加木香、炮姜、茯苓、半夏全愈。后怒,饮食顿少,元气顿怯,更加发热,诚似实火,脉洪大而虚,两尺如无,用益气汤、八味丸,悉愈。

朱介庵,向因失足,划然有声,坐立久则手足麻木,虽夏月足寒如冰,又因醉觉而饮水复睡,遂觉右腹痞结,以手摩之,腹则沥漉有声,热摩则气泄而止,每每加剧,饮食稍多则作痛泄,医令服枳术丸罔效。

余曰∶此非脾胃病,乃命门火衰,虚寒便之然也,可服八味丸则愈。果验。

工部陈禅亭,发热即痰,服二陈、黄连、枳壳之类,病益甚,请治。其脉左尺微弱,右关浮大,重按微弱。余曰∶此命门火衰,不能生土而脾病,当补火以生土,或可愈也。不悟,仍服前药,脾土愈弱。至乙巳,病已革,复邀治,右寸脉平脱,此土不能生金,生气绝于内矣,经云∶虚则补其母,实则泻其子。凡病在子,当补其母,况病在母而属不足,反泻其子,不死何俟?

肝肾亏损血燥结核等证

儒者杨泽之,性躁嗜色,缺盆结一核,此肝火血燥筋挛,法当滋肾水生肝血。不信,乃内服降火化痰,外敷南显、商陆,转大如碗。余用补中益气及六味地黄,间以芦荟丸,年余,元气渐复而消。

一男子,素善怒,左项微肿,渐大如升,用清痰理气,而大热作渴,小便频浊。余谓肾水亏损,用六味地黄、补中盖气而愈。亦有胸腹等处,大如升斗,或破而如菌如榴,不问大小,俱治如前法。

举人江节夫,颈臂胁肋各结一核,误服祛痰降火软坚之剂,益甚。余曰∶此肝胆经血少而火作也。彼执前药,至明年六月,各核皆溃,脉浮大而涩。余断以秋金将旺,肝木被克,必不起,果然。

肾虚火不归经发热等证

顾大有父,年七十有九,仲冬将出,少外家入房,致头疼发热,眩运喘急,痰涎壅盛, 小便频数,口干引饮,遍舌生刺,缩敛如荔枝然,下唇黑裂,而目俱赤,烦躁不寐,或时喉内如烟火上冲,急饮冷茶少解,已濒于危。脉大而无伦且有力,扪其身烙手。此肾经虚火游行于外,投以十全大补加山萸、泽泻、丹皮、山药、麦冬、五味、附子一钟,熟寐良久,脉证各减三四。再与八味丸,服之诸证悉退,后畏冷物而痊。

顾仁成,年六十有一,痢后入房,精滑自遗,二日方止。

又房劳、感寒怒气,遂发寒热,右胁痛连心腹,胸痞,自汗盗汗如雨,四肢厥冷,睡中惊悸,或觉上升如浮,或觉下陷如坠,遂致废寝。或用补药二剂益甚。脉大洪数,按之微细。此属无火虚热,急与十全大补加山药、山萸、丹皮、附子,一剂,诸证顿愈。此等元气,百无一二。二顾氏,父子是也。

州同韩用之,年四十有六,时仲夏,色欲过度,烦热作渴,饮水不绝,小便淋沥,大便秘结,唾痰如涌,面目俱赤,满舌生刺,两唇燥裂,遍身发热,或时如芒刺而无定处,两足心如烙,以冰折之作痛,脉洪而无伦,此肾阴虚而阳无所附,而发于外,非火也。盖大热而甚,寒之不寒,是无水也,当峻补其阴,遂以加减八味丸料一斤,内肉桂一两,以水顿煎六碗,冰冷与饮。半响已用大半,睡觉而食温粥一碗,复睡至晚,乃以前药温饮一碗,乃睡至晓,食热粥二碗,诸证悉退。翌日畏寒,足冷至膝,诸证仍至,或以为伤寒。余曰∶非也,大寒而甚,热之不热,是无火也,阳气亦虚矣。急以八味丸一剂,服之稍缓。四剂,诸证悉退。大便至十三日不通,以猪胆导之,诸证复作,急用十全大补,数剂方愈。

元气亏损内伤外感等证

车驾王用之,卒中昏愦,口眼 斜,痰气上涌,咽喉有声,六脉沉伏。此真气虚而风邪所乘,以三生饮一两,加人参一两,煎服即苏。若遗尿、手撒、口开、鼾睡,为不治,用前药亦有得生者。夫前饮乃行经络治寒痰之药,有斩关夺门之功,每服必用人参两许,驾驭其邪而补助真气,否则不惟无益,适足以取败矣。观先哲用 附、参附等汤,其义自见。

州判蒋大用,形体魁伟,中满吐痰,劳则头晕,所服皆清痰理气。余曰∶中满者,脾气亏损也。痰盛者,脾气不能运也。头晕者,脾气不能升也。指麻者,脾气不能周也。遂以补中益气加茯苓、半夏以补脾土,用八味丸以补脾母而愈。

一男卒中 斜,不能言语,遇风寒四肢拘急,脉浮而紧。此手足阳明经虚,风寒所乘。用秦艽升麻治之稍愈,乃以补中益气加山栀而痊。若舌喑不能言,足痿不能行,属肾气虚弱,名曰痱症,宜用地黄饮子治之。

一男子,体肥善饮,舌本强硬,语言不清,口眼 斜,痰气涌盛,肢体不遂,余以为脾虚湿热,用六君加煨葛根、山栀、神曲而痊。

佥宪高如斋自大同回,谓余曰∶吾成风病矣,两腿逸则痿软而无力,劳则作痛如针刺,脉洪数而有力。余曰∶此肝肾阴虚火盛而致,痿软无力,真病之形,作痛如锥,邪火之象也。用壮水益肾之剂而愈。

大尹刘孟春,素有痰,两臂作麻,两目流泪,服祛风化痰药,痰愈盛,臂反痛不能伸手,指俱挛。余曰∶麻属气虚,因前药而复伤肝,火盛而筋挛耳。况风自火出,当补脾肺、滋肾水,则风自息,火自退、痰自清。

遂用六味地黄丸、补中益气汤,不三月而愈。

进士王汝和,因劳役失于调养,忽然昏愦。此元气虚,火妄动,挟痰而作,急令灌童便,神思渐爽。更用参、五钱,芎、归各三钱,元参、柴胡、山栀、炙草各一钱,服之稍定。察其形倦甚,又以十全大补汤加五味、麦冬,治之而安。此人元气素弱,或因起居失宜,或因饮食劳倦,或因用心太过,致遗精白浊,自汗盗汗∶或内热、晡热、潮热发热;或口干作渴,喉痛舌裂;或胸乳膨胀,胁肋作痛;或头颈时痛,眩晕目花;或心神不宁,寤而不寐;或小便赤涩,茎中作痛;或便溺余沥,脐腹阴冷;或形容不充,肢体畏寒;或鼻息急促;或更有一切热证,皆是无根虚火。但服前汤固其根本,诸证自息。若攻其风热,则误矣。

光禄高署丞,脾胃素虚,因饮食劳倦,腹痛胸痞,误用大黄等药下之,谵语烦躁,头痛喘汗,吐泻频频,时或昏愦,脉大而无伦次,用六君加炮姜,四剂而安。但倦怠少食,口干发热,六脉浮数,欲用泻火之药。余曰∶不时发热,是无火也;脉浮大,是血虚也;脉浮虚,是气虚也。此因胃虚,五脏亏损,虚证发见。服补脾胃之剂,诸证悉退。

大尹徐克明,因饮食失宜,日晡发热,口干体倦,小便赤涩,两腿酸痛,余用补中益气汤治之。彼知医,自用四物、黄柏、知母之剂,反头眩目赤,耳鸣唇燥,寒热痰涌,大便热痛,小便赤涩;又用四物、芩,连、枳实之类,胸膈痞满,饮食少思,汗出如水;再用二陈、芩连、黄柏、知母、麦冬、五味,言语谵妄,两手举拂。

屡治反甚。复求余,用参、各五钱,归、术各三钱,远志、茯神、枣仁、炙草各一钱,服之熟睡良久,四剂稍安,又用八珍汤调理而愈。夫阴虚乃肺虚也,脾为至阴,因脾虚而致前证。盖脾禀于胃,故用甘温之剂,以生发胃中元气而除大热,胡乃反用苦寒,复伤脾血耶?若前证果属肾经阴虚,惟因肾经阳虚不能生阴耳,尤不宜用苦寒之药,当用补中益气、六味地黄以补其母。此以脾虚误为肾虚,辄用黄柏、知母之类,反伤胃中生气,害人多矣。大凡足三阴虚,多因饮食劳役,以致肾不能生肝,肝不能生火,而害脾土,不能滋化。但补脾土,则金旺水生,木得平而自相生矣。

一儒者,素勤苦,因饮食失节,大便下血,或赤或黯,半载之后,非便血则盗汗,非恶寒则发热,血汗二药用之无效,六脉浮大,心脾则涩。此思伤心脾,不能摄血归源。然血即汗,汗即血,其色赤黯,便血盗汗,皆火之升降微甚耳;恶寒发热,气血俱虚也。乃午前用补中益气,以补脾肺之原,举下陷之气;午后用归脾加麦冬、五味,以补心脾之血,收耗散之液。不两月而诸证悉愈。

马生者,发热烦渴时或头痛,昨用发散药,反加喘急腹痛,其汗如水,昼夜谵语。余意此劳伤元气,误汗所致,其腹心喜手按,询之果然,遂与十全大补汤加附子一钱,服之熟睡,唤之不醒,及觉诸证悉退。再剂而痊。凡人饮食劳倦,起居失宜,见一切火症,悉属内真寒而外假热,故肚腹喜暖,口畏冷物。此乃形气病气俱不足,法当纯补上元气为善。

卷八 \ 病能集六(妇人治例四篇)

女科一

薛新甫曰∶经曰∶饮食入谓,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东垣先生谓脾为生化之源,心统诸经之血,诚哉是言也。窃谓心脾平和,则经候如常。苟七情内伤,六淫外侵,饮食失节,起居不时,脾胃虚损,心火妄动,则月经不调矣。有先期而至者。盖血生于脾土,故云脾统血。凡血当用苦甘之剂,以助阳气而生阴血也。盖先期而至者,有因脾经血燥,宜加味逍遥散;有因脾经郁滞者,宜归脾汤;有因肝经怒火者,宜加味小柴胡汤;有因血分有热者,宜加味四物汤∶有因劳役火动者,宜补中益气汤。过期而至者,有因脾经血虚者,宜人参养荣汤;有因肝经血少者,宜六味地黄丸;有因气虚血弱者,宜八珍汤。

又曰∶血者,水谷之精气也,和调五脏,洒陈六腑,在妇人上为乳汁,下为血海,故虽心主血,肝藏血,亦皆统摄于脾胃。补脾和胃,血自生矣。凡经行禁用苦寒、辛散之药。

东垣曰∶经闭不行有三。妇女肠胃久虚,形体羸弱,气血俱衰,而致经水断绝不行。或病中消胃热,善食渐瘦,津液不生。夫经者,血脉津液所化,津液既竭,为热所烁,肌肉渐瘦,时见燥渴,血海枯竭,名曰血枯经绝,宜泻胃之燥热,补益血气,经自行矣。此病适行而有子,子亦不成,而为胎病者有矣。或心包络脉洪数,躁作时见,大便秘涩,小便虽不利,而经水闭绝不行,此乃血海干枯,宜调血脉,除包络中火邪,而经自行矣。或因劳心,心火上行,月事不来者,胞脉闭也。胞脉属于心而络于胞中,今气上迫脉,心气不得下通,故月事不来,宜安心补血泻火,经自行矣。

薛立斋曰∶经闭者何?夫经水,阴血也,属冲任二脉主,上为乳汁,下为月水。其为患有因脾虚而不能生血者,有因脾郁伤而血耗损者,有因胃火而血销铄者,有因脾胃损而血少者,有因劳伤心而血少者,有因怒伤肝而血少者,有因肾水不能生肝而血少者,有因肺气虚不能行血而闭者。治疗之法,若脾虚而不行者,调而补之;脾郁而不行者,解而补之;胃火而不行者,清而补之∶脾胃损而不行者,调而补之;劳伤心血而不行者,静而补之;怒伤肝而不行者,和而补之;肺气虚而不行,补脾胃;肾虚而不行,补脾肺。经云∶损其肺益其气,损其心补其荣卫,损其脾补其饮食,适其寒温,损其肝缓其中,损其肾益其精。审而治之,庶无误矣。

王宇泰曰∶薛氏治血枯大法,以补养真元为主,盖本易水师弟之旨而广之。

方约之曰∶妇人之经病,有月候不调者,有月候不通者。

然不调不通之中,有兼疼痛者,有兼发热者,此分而为四也。不调之中,有趱前,有迟后者,则趱前为热,退后为虚也。不通之中,有血滞者,有血枯者,则血滞者宜破,血枯宜补也。疼痛之中,有常时作痛者,有经后经前作痛者,则常时与经前作痛为血积,经后为血虚也。发热之中,有常时发热者,有经行发热者,则常时为血虚有积,经行为血虚有热也。则又分而为八焉,大抵经痛内因忧思愤怒,外因饮冷形寒。愤怒所触,则郁结不行。经前产后,饮冷形寒,则恶露不尽。此经候不调不通,作痛发热之所由也。调气破血,开郁补虚,凉血清热,治之有道也欤!然气行血行,气止血止,故治血病以行气为先,香附之类是也。热则流通,寒则凝结,故治血病以热药为佐,肉桂之类是也。

李东垣曰∶经水漏不住有二。妇人脾胃虚损,致命门脉沉细而数疾,或沉弦而洪大有力,寸关脉亦然。

皆由脾胃有亏,下陷于肾,与相火相合,湿热下迫,经漏不止,其色紫黑,如夏月腐肉之臭。中有白带者,脉必弦细,寒作于中;有赤带者,其脉洪数,病热明矣,必腰痛成脐下痛。临经欲行,而先发寒热往来,两胁急缩,兼脾胃证出见,或四肢困倦,心烦闷不得眠卧,心下急,宜大补脾胃而升降气血,可一服而愈。或贵而后贱,富而后贫,病名脱营者,心气不足,其火大炽,旺于血脉之中,又或脾胃饮食失节,火乘其中,形质肌肉颜色似不病者,此心病也,下形于脉,故脾胃饮食不调,其证显矣而经水不时而下,或适来适断,暴下不止。

治当以大补气血之剂,补养脾胃,微加镇坠心火之药治其心,补阴泻阳,经自止矣,《痿论》云∶悲哀太甚则胞络绝,胞络绝则阳气内动,发则心下满,数溲血也。故经曰∶大经空虚,发则肌痹,传为脉痿,此之谓也。治宜升阳益胃汤。血脱益气,古人之法也。先补胃气以助生长,故曰阳生阴长,诸甘药为之先务。

薛立斋曰∶血崩,经云∶阴虚阳搏,谓之崩。又云∶阳络伤则血外溢,阴络伤则血内溢。又云∶脾统血,肝藏血。其为患因脾胃虚损,不能摄血归源;或因肝经有火,血得热而下行;或因肝经有风,血得风而妄行;或因怒动肝火,血热而沸腾;或因肝经郁结,血伤而不归经;或因怒动肝火悲哀太过,胞络伤而下崩。治疗之法∶脾胃虚弱者;六君子汤加芎、归、柴胡;脾胃虚陷者,补中益气加白芍、山栀;肝经血热,四物加柴、栀、苓、术;肝经风热,加味逍遥,或小柴胡加山栀、白芍、丹皮;若怒动肝火,亦用前药;脾经郁火,归脾加山栀、柴胡、丹皮;哀伤胞络,四君加升、柴、山栀。故东垣、丹溪诸先生云∶凡下血证,须用四君子以收功。斯言厥有旨哉。若大去血后,毋以脉诊,当急用独参汤救之。其发热、咳嗽脉数,乃是元气虚弱,假热之脉也,尤当用人参之类。此等证候,无不由脾胃先损,故脉洪大,察其有胃气受补可救。误用寒凉之药,复伤脾胃生气,反不能摄血归元,是速其危也。

薛立斋医案

一妇人,内热作渴,饮食少思,腹内近左初如鸡卵,渐大四寸许,经水三月一至,肢体消瘦,齿颊似疮,脉洪数而虚,左关尤甚,此肝脾郁结之证。外贴阿魏膏,午前用补中益气汤,午后以加味归脾汤。两月许,肝火少退,脾胃尚健,仍与前汤送六味丸,午后又用逍遥散送归脾丸。又月余,日用芦荟丸二服,空心以逍遥散下,晡时以归脾汤下,喜其调理谨慎,年余而愈。

一妇人,发热口干,月经不调,两腿无力,服祛风渗湿之剂,腿痛体倦,二膝浮肿,经事不通。余作脾、肝、肾三经血虚火燥,证名鹤膝风,用六味丸、八味丸,兼服两月,形体渐健,饮食渐进,膝肿渐消,不半载而痊。

前证若脾肾虚寒,腿足软痛,或足膝枯细,用八味丸。若饮食过多,腿足或臀后酸痛,或浮肿作胀,用补中益气加茯苓、半夏主之。

一妇人,性沉静,勤于女工,善怒,小腹内结一块,或作痛,或痞满,月经不调,恪服伐肝之剂,内热寒热,胸膈不利,饮食不甘,形体日瘦,牙龈蚀烂。此脾土不能生肺金,肺金不能生肾水,肾水不能生肝木,当滋化源,用补中益气、六味地黄,至仲春而愈。

松江太守何恭人,性善怒,腹聚一块年余,形体骨立,倏然往来,蚀透腮,或泥春木旺克土,仍行伐肝。时季冬,肝脉洪数,按之弦紧,余脉微弱。余曰∶洪数弦紧,肝经真气发见而邪气实也,自保不及,何能克土?况面色青中隐白,乃肾水不足,肝木亏损,肺金克制,惟虑至春木不能发生耳。勉用壮脾胃、滋肾水,二剂,肝脉悉退。后大怒,耳内出血,肝脉仍大,按之如无,烦躁作渴。此无根之火,以前药加肉桂,二剂,肝脉仍敛,热渴顿退。复因大怒,以致饮食不进,果卒于季冬辛巳日。此木衰弱而金刑克,信矣。

一妇人,经候过期,发热倦怠,或用四物、黄连之类,反两月一度,且少血而成块。又用峻药通之,两目如帛所蔽。余曰∶脾为诸阴之首,目为血脉之宗,此脾伤,五脏皆为失所,不能归于目矣。遂用补中益气、济生归脾二汤,专主脾胃,年余而愈。

一妇人,年四十,索性急,先因饮食难化,月经不调,服理气化痰药,反肚腹膨胀,大便泄泻;又加乌药、蓬术,肚腹肿胀,小便不利;加猪苓、泽泻,痰喘气急;手足厥冷,头面肢体肿胀,指按成窟,脉沉细,右寸为甚。余曰∶此脾肺之气虚寒,不能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渗泄之令不行,生化之气不运。即东垣所云∶水饮留积,若土之在雨中,则为泥矣。得和风暖日,水湿去而阳化,自然万物生长。喜其脉相应,遂与金匮加减肾气丸料服之,小便即通。数剂肿胀消半,四肢渐温,自能转侧。又与六君子加木香、肉桂、炮姜治之,全愈。后不戒七情饮食,即为泄泻,仍用前药加附子五分而安。

一妇人,素有头晕,不时而作,月经迟而少。余以为中气虚,不能上升而头晕,不能下化而经少,用补中益气汤而愈。后因劳而作,月经如涌,此劳伤火动,用前汤加五味子一剂、服之即愈。前证虽云亡血过多,气无所附,实因肺气亏损。

西宾钱思曾云∶室年三十,尚无嗣,月经淋漓无期,夫妇异处者几年矣,思曾欲为娶外家,以谋诸余。余曰∶此郁怒伤肝,脾虚火动,而血不归经,乃肝不能藏,脾不能摄也。当清肝火,补脾气,遂与加味归脾、逍遥二药。送至其家,仍告其姑曰∶服此病自愈,而当受胎,外家可无娶也。果病愈,次年生子。

一妇人,多怒,经行或数日或半月后止,三年后淋漓无期,肌体倦瘦,口渴内热,盗汗如洗,日晡热甚。

余用参、术、、归、茯神、远志、枣仁、麦冬、五味、丹皮、龙眼肉、炙草、柴胡、升麻,治之获痊。

此证先有怒动肝火,血热妄行,后乃脾气下陷,不能摄血归源,故用前药。若胃热亡津液而经不行,宜清胃。若心火亢甚者,宜清心。若服燥药过多者,宜养血。若病久气血衰,宜健脾胃。

一妇人,性善怒,产后唇肿内热,月水不调,食少作呕,大便不实,唇出血水。用理气消导,胸膈痞满,头目不清,唇肿经闭;用清胃行血,肢体倦怠,发热烦躁,涎水涌出。欲用通经之剂。余曰∶病本七情,肝脾虚损,数行攻伐,元气益虚者耳。法当补阴益阳,遂以加味归脾汤、加味逍遥散、补中益气汤,如法调治,元气渐复,唇疮亦愈。后因怒,寒热耳痛,胸胁胀闷,唇 肿甚,此是怒动肝火而血伤,遂用四物合小柴胡加山栀,顿愈。后又怒,胁乳作胀,肚腹作痛,呕吐酸涎,饮食不入,小水不利,此是怒动肝木克脾土,乃用补脾气、养脾血而愈。又因劳役怒气,饮食失节,发热喘渴,体倦不食,去血如崩,唇肿炽甚,肝经有火。

脾经气虚,遂用补中益气加黑栀、丹皮、芍药而愈。此证每见,但治其疮,不固其本,而死者多矣。

一妇人,年六十有四,久郁怒,头痛寒热,春间乳内时痛,服流气饮之类益甚,不时有血如经行。又大惊恐,饮食不进,夜寐不宁,乳肿及两胁,痛如炙,午前后色赤。余以为肝脾郁火血燥,先以逍遥散加酒炒黑龙胆一钱,山栀半钱,两剂顿退,又二剂而全消。再用归脾加炒栀、贝母,诸证悉退。

一妇人,因怒血崩,久不已,面青黄而或赤。此肝木制脾土而血虚也,用小柴胡合四物,以清肝火、生肝血;又用归脾、补中二汤,益脾气以生肝血而痊。若因肝经有风热而血不宁者,用防风一味为丸,以兼证之药煎送。或肝经火动而不宁者,用条芩炒为丸,以兼证之药煎送,无有不效。

一妇人,性急,每怒非太阳,耳、项、喉、齿、胸、乳作痛,则胸满吞酸,吐泻少食,经行不止。此皆肝火之证,肝自病则外证见,土受克则内症作。若自病见,用四物加白术、茯苓、炒山栀、炒龙胆;若内症作,用四君加柴胡、白芍、神曲、吴萸炒连,诸症渐愈。惟月经不止,是血分有热,脾气尚虚,以逍遥散倍用白术、茯苓、陈皮,又以补中益气加酒炒芍药,兼服而调。

归大化内人,患月事不期,崩血昏愦,发热不寐。或谓血热妄行,投以寒剂益甚;或以胎成受伤,投以止血,亦不效。余曰∶此脾气虚弱,无以统摄故耳。法当补脾而血自止,用补中益气汤加炮姜,不数剂而效。

惟终夜少睡惊悸,其家另服八珍汤,更不效。余曰∶杂矣!乃与归脾汤加炮姜,以补心肾,遂如初。

一妇人,素有胃火,服清胃散而安,后因劳役,燥渴内热,肌肉消瘦,月经不行。此胃火消烁阴血,用逍遥散加丹皮、炒山栀以清胃热,用八珍汤加茯苓、远志以养脾血,而经自行。

一妇,因劳耳鸣头痛体倦,此元气不足,用补中益气加麦冬、五味而痊。三年后,因饮食劳倦,前症益甚,月经不行,晡热内热,自汗盗汗,用六味地黄丸、补中益气汤,顿愈。前症若因血虚有火,用四物加山栀、柴胡;不应,八珍加前药。若气虚弱,用四君子。若怒便耳聋或鸣者,实也,小柴胡加芎、归、山栀;虚用补中益气加山栀。若午前甚作火治,用小柴胡加炒连、炒栀,气虚用补中益气。午后作血虚,用四物加白术、茯苓。若阴虚火动,或兼痰甚作渴,必用地黄丸以壮水之主。经云∶头痛耳鸣,九窍不利,肠胃之所生也。脾胃一虚,耳目九窍皆为之病。

《治法纲》曰∶《内经》方,血枯一证,与血膈相似,皆经闭不通之候。然而枯与膈则相反,有如冰炭。夫枯者,枯竭之谓;膈者,阻隔之谓。血本不虚,而或气或寒或积,有所逆,病发于暂,其症则或痛或实,必通之,以血行而愈,此可攻者。枯者,其来有渐,脾胃气乏,冲任内竭,其症无形,此必不可通者也。夫血既枯矣,只当补养阴气,使其血充。若勉强通之,则枯愈枯,不危何待耶。

一、通经丸∶若脾胃无亏,暴怒气逆,或生冷所伤,阴血凝滞,月经不通者,宜暂用之。若脾胃虚弱,不能生血者,宜用六君、当归。若因脾胃郁火,内耗其血者,宜用归脾汤。若因肝脾郁怒而月经不通者,宜用加味归脾汤。若因肝脾虚热,血伤而月经不通者,宜用加味逍遥散。

一、艾附丸∶若脾胃虚寒,阴血不足,气逆发热,月经不调,或胎气不安者,暂宜用之。若肝肾亏损,阴虚发热,月经不调;或崩漏带下;或便血吐衄,小便淋涩;或晡热内热,寒热往来;或盗汗自汗,不时倏热,宜用六味丸。若兼脾气不足,饮食少思者,佐以六君子。

一、四物汤∶若脾经血燥发热,或月经不调,宜暂用之。若因脾经虚热,肝经怒火所致,宜用四君子,佐以加味逍遥散。若因脾经气虚血弱,兼晡热内热,宜用八珍汤加柴胡、丹皮。若因元气下陷而致诸症,宜用补中益气汤。

一、人参橘皮汤∶若胎前气痞痰滞,作呕不食者,宜暂用之。若脾胃气虚,胸膈痞胀,痰停作呕,饮食少思者,宜用半夏茯苓汤。若因怒动肝火,克制脾土而致前症,宜用六君子加柴胡、山栀、枳壳。脾胃虚寒者,用六君子加木香、砂仁。内半夏治脾胃虚寒诸证,尤当用之。

一、紫苏顺气饮∶若胎动不安,元气无亏者,宜暂用之。若因脾气虚弱者,宜用六君子加紫苏、枳壳。

郁结伤脾者,宜用四君子加柴胡、山栀、苏梗。郁怒伤肝脾者,用六君子加柴胡、黄芩、枳壳。

一、四物胶艾汤∶若内热胎痛,下血不止,宜暂用之。若因肝经风热而下血者,宜用防风黄芩丸。若因肝火血热,宜用加味逍遥散,若因脾经郁火,宜用加味归脾汤。若因脾气虚陷,宜用补中益气,倍加升麻、柴胡。若因事下血,宜用八珍汤加胶、艾。

一、黄芩、白术二味,为安胎之药,若脾胃蕴热,中气无亏者,暂宜用之,凡属脾胃虚痞,饮食少思,或泄泻呕吐面色萎黄,肢体倦怠者,宜用六君子汤。

一、达生散∶若浓味安逸者宜用,若刍荛劳役者不宜用。

一、小续命汤∶若外中风邪,腰背反张,筋脉螈 者,宜暂用之。若产后失血过多,阳火炽盛,虚热生风者,宜用八珍汤加钩藤、丹皮;如不应,当用四君子汤加当归、丹皮、钩藤。若阳气脱陷者,宜用补中益气汤;如不应,加附子。气血败者,宜用十全大补汤;如不应,急加附子,亦有生者。

一、泽兰汤∶若产后恶露腹痛,胸满少气,宜用之。若体倦面黄,食少少寐,而恶露不止,宜用加味归脾汤。若气血虚损,而恶露上攻,先用失笑散,后用八珍汤,禁用黑神散、夺命丹之类。

一、产后口鼻起黑气,鼻衄者,是胃气虚败而血滞也,急用二味参苏饮,多有生者。

女科二

张子和曰∶带脉起少腹侧,季胁之端,环身一周,如束带之于身。与冲、督、任三脉,同起而异行,一原而三歧,皆络带脉。冲、督、任三脉,皆统于篡户,循阴器。冲、督、任三脉以带脉束之,因余经上下往来,遗热于带脉之间。热者血也,血积多日不流,火则从金之化,金则从革而为白,乘少腹间冤热,白物滑溢,随溲而下,绵绵不绝,多不痛也。或有痛者,则壅碍,因壅而成痛也。《内经》∶少腹冤热,溲出白液。冤者,屈滞也。病非本经,为他经冤抑而成此疾也。

朱丹溪曰∶带下,赤属血,白属气。主治湿痰为先。漏与带俱是胃中痰积流下,渗入膀胱,无人知此。

只宜升提。甚者上必用吐法,以提其气。下用二陈汤加苍白术,仍用丸子。

又云∶赤白带下皆属血,出于大肠小肠之分,肥人多是湿痰,海石、半、星、苍术、柏、川芎、椿皮、青黛。瘦人白带少,多是热,以炒柏、滑石、椿皮、川芎、海石、蛤粉。罗先生法∶或十枣汤,或伸佑丸,或玉烛散,皆可服。但实者可行,虚者不可峻攻。血虚者加减四物。气虚者,参、术、陈皮,间服之。湿胜者,用固肠丸。相火动者,于诸药中少加黄柏、滑石。滑者加龙骨、赤石脂。滞者加葵花。性躁者加黄连。痰气带下者,苍术、香附、滑石、蛤粉、半夏、茯苓,丸服。寒月少加干姜。临机应变。必须断浓味。

薛立斋曰∶赤白带下,徐用诚先生云∶前证白属气而赤属血,东垣先生云∶血崩久则亡阳。故白滑之物下流,未必全拘于带脉,亦有湿痰流注下焦,或肾肝阴淫之湿胜,或因惊恐而木乘土位,浊液下流,或思慕为筋痿。戴人以六脉滑大有力,用宣导之法,此泻其实也。东垣以脉微细沉紧,或洪大而虚,用补阳调经,乃兼责其虚也。

丹溪用海石、南星、椿根皮之类,乃治其湿痰也。窃谓前证皆当壮脾胃、升阳气为主,佐以各经见证之药。色青者属肝,小柴胡加山栀、防风。湿热壅滞,小便赤涩,用龙胆泻肝汤。肝血不足,或燥热风热,用六味丸。

色赤者属心,用小柴胡加黄连、山栀、当归。思虑过伤,用妙香散等药。色白者属肺,用补中盖气加山栀。色黄者属脾,用六君子加山栀、柴胡;不应,用归脾汤。色黑者属肾,用六味丸。气血俱虚,八珍汤。阳气下陷,补中益气汤。湿痰下注,前汤加茯苓、半夏、苍术、黄柏。气虚痰饮下注,四七汤送六味丸。不可拘肥人多痰,瘦人多火,而以燥湿泻火之药轻治之也。

薛立斋医案

一孀妇,腹胀胁痛,内热晡热,月经不调,肢体酸麻,不时吐痰。或用清气化痰,喉间不利,带下青黄,腹胁膨胀;用行气之剂,胸膈,不利,肢体时麻。此郁怒伤损肝脾,前药益甚也。朝用归脾汤,以解脾郁、生脾气;夕用加味逍遥散,以生肝血、清肝火。兼服百剂而安。

一妇人,疟久,兼之带下,发后口干倦甚。余用七味白术散加麦冬、五味,作大剂,煎与恣饮,再发稍可,乃用补中益气加茯苓,半夏,十余剂而愈。

一妇人,吞酸胸满,食少便泄,月经不调,服法制清气化痰丸,两膝渐肿,寒热往来,带下黄白,而青体倦。余以为脾胃虚,湿热下注,用补中益气,倍用参、术,加茯苓、半夏、炮姜而愈。若因怒,发热少食,或两腿赤肿,或指缝常湿,用六君加柴胡、升麻,及补中益气汤。

一妇人,年逾六十,带下者白,因怒胸膈不利,饮食少思,服消导利气之药,反痰喘胸满,大便下血。

余曰∶此脾虚亏损,不能摄血归原也。用补中益气汤加茯苓、半夏、炮姜四剂,诸症顿愈,又用八珍汤加柴胡、山栀而安。

薛立斋曰∶血分水分肿满二症,或因饮食起居失养,或因六淫七情失宜,以致脾胃亏损,不能生发统摄,气血乖违,行失常道。若先因经水断绝,后至四肢浮肿,小便不通,血化为水,名曰血分,宜用椒目丸治之。若因小水不利、后至身面浮肿、经水不通,水化为血,名曰水分、宜用葶苈丸治之。此属形气不足,邪淫隧道,必用此药以宣导其邪,而佐以辅补元气,庶使药力有所伏而行,则邪自不能容,而真气亦不至于复伤矣。

一妇人,月经不调,晡热内热,饮食少思,肌体消瘦,小便频数,服济阴丸,月经不行,四肢浮肿,小便不通。余曰∶此血分也。朝用椒仁丸,夕用归脾汤渐愈。后专用归脾汤五十余剂而全。

一妇人,月经不调,小便短少,或用清热分利之剂,小便不利,三月余身面浮肿,月经不通。余曰∶此水分也。遂朝用葶苈丸,夕用归脾汤渐愈。乃用人参丸问服而愈。以上二症,作脾虚水气,用分利等药而殁者多矣。

一妇人,素性急,先因饮食难化,月水不调。或用理气化痰药,反肚腹膨胀,大便泄泻又加乌药、蓬术,肚皮肿胀,小便不利;加猪苓、泽泻,痰喘气急,手足厥冷,头面肢体肿胀,指按成窟,脉沉细,右寸尤甚。余曰∶此脾肺虚冷,不能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渗泄之令不行,生化之气不运。东垣云∶水饮留积,若土在雨中,则为泥矣。得和气暖日,水湿去而阳化,自然万物生长。喜其脉相应,遂与金匮肾气丸加减丸散服之,小便即通。数剂肿胀消半,四肢渐温,自能转侧。又与六君子加木香、肉桂、炮姜治之,全愈。后不戒七情,不调饮食,顿作泄泻,仍用前药加附子五分而安。

《良方》曰∶妇人食症,由脏腑虚弱,经行不忌生冷冻饮料食,或劳伤元气所致。若形气虚弱,须先调补脾胃为主,而佐以消导。若形气充实,当先疏导为主,而佐以补脾胃。若气壅血滞而不行者,宜用乌药散,散而行之。若脾气郁而血不行者,宜用归脾汤,解而行之,若肝脾血燥而不行者,宜用加味逍遥散,清而行之。

大抵食积痞块之类,为有形。盖邪气胜则实,真气夺则虚,当养正辟邪,而积自除矣。虽然,坚者削之,客者除之,胃气未虚,或可少用;若病久虚乏者,不宜轻用。

妇人积年血症,由寒温失节,脾胃虚弱,月经不通,相结盘牢,久则腹胁苦痛。盖其症多兼七情亏损,五脏气血乖违而致。气主煦之,血主濡之,脾统血,肝藏血。故郁结伤脾,恚怒伤肝者多患之。腹胁作痛,正属肝脾二经症也。治法宜固元气为主,而佐以攻伐之剂,当以岁月求之。若欲速效,投以峻剂,反致有误。

血气心痛,主心络伤。若寒邪所伤,温散之。饮食停滞。

消导之。肝火妄动,辛平之。脾气郁结,和解之。

医案

一妇人,患心痛,饮食少思,诸药到口即吐。予以为脾土虚弱,用白术一味,同黄土炒,每服一两,以米泔煎浓,徐服少许,数日后自能大饮食用,三余斤而安。

上舍陈履学长子室,素怯弱,产后患疥疮,年余不愈,因执丧旬月,每欲眩仆,一日感气,忽患心脾高肿作疼,手不可按,而呕吐不止,六脉微细。或见其形实,误认诸痛不可补气,乃用青皮、木香、五味、吴茱萸等药而愈。继复患疟且堕胎,又投理气行血之药,病虽去,元气转脱。再投参 补剂,不应矣,六脉如丝欲绝,迎余诊之。曰∶形虽实而脉虚极,反用理气之剂,损其真气故也。连投参、、归、术、附、干姜,桂二剂,间用八味丸,五日寝食渐甘,六脉全复。若心脾疼时,即服此等药,疟亦不作矣。

心腹疼痛,若气滞血淤,用没药散。劳伤元气,用益气汤。肝脾郁结,用四七汤。怒动肝火,用小柴胡汤。肝脾血虚,用四物汤。脾肺气虚,用四君子汤。中气虚弱,用补中益气汤。气血俱虚,用八珍汤。

一妇人,每怒心腹作痛,久而不愈。此肝火伤脾气也,用炒山栀一两,生姜五片,煎服而痛止。更以二陈加山栀、桔梗,乃不发。

陆小村母,久患心腹疼痛,每作必胸膈满呕吐,手足俱冷,面赤唇麻,咽干舌燥,寒热不时,月余竟夕不安,其脉洪大。众以痰火治之,屡止屡作。迨乙巳春,发频而甚,仍用前药反剧。此寒凉损真之故,内真寒而外假热也。且脉洪。弦而有怪状,乃脾气亏损,肝木乘之而然。当温补胃气,遂用补中益气汤加半夏、茯苓、吴茱萸、木香。一服,熟寐彻晓,洪脉顿敛,怪脉顿除,诸证释然。

妇人小腹疼痛,因气寒血结,用威灵仙散。气滞血凝,用当归散。肝经血虚,用四物汤加参、术,柴胡、芍药。肝脾虚寒,用六君子汤加柴胡、肉桂。若兼呕吐,加木香。四肢逆冷,再加炮姜。

妇人两胁胀痛,按东垣先生云∶胸胁作痛,口苦舌干,寒热往来,发呕发吐,四肢满闷,淋溲便难,腹中急痛,此肝木之妄行也。窃谓前证,若暴怒伤血,用小柴胡、芎、归、山栀。气虚,用四物、参、术、柴胡、山栀。若久怒伤气,用六君子、芎、归、山栀。若气血俱伤,用六味地黄丸。若经行腹痛,寒热晡热,或月经不调,发热痰咳,少食嗜卧,体痛,用八珍、柴胡、丹皮。若胁胀发热,口渴唾痰,或小便淋沥,颈项结核,或盗汗便血,诸血失音,用六味丸。若两胁作胀,视物不明,筋急面色青,小腹痛,或小便不调,用补肝散。若概用香燥之剂,反伤清和之气,则血无所生,诸证作焉。

一妇人,性急,吐血发热,两胁胀痛,日晡益甚。此怒气伤肝,气血俱虚也。朝用逍遥散倍加山栀、黄柏、贝母、桔梗、麦冬,夕以归脾汤送地黄丸而愈。

一孀妇,内热晡热,肢体酸麻,不时吐痰。或用清气化痰药,喉间不利,白带腹胀。用行气散血药,胸膈不利,肢体时麻。此郁怒伤肝脾而药益甚也。余则朝用归脾汤,以解脾郁、生脾气;夕用加味逍遥散,以清肝火,生肝血。百余剂而愈。后因怒饮食日少,肢体时麻,此乃肝木侮土,用补中益气加山栀、白茯苓、半夏而愈。又饮食失调,兼有怒气,肢体麻甚,月经如注,脉浮洪而数,此脾受肝伤,不能统血而致崩,肝气亏损阴血而脉大,继用六君子加芎、归、炮姜而血崩止。又用补中益气加炮姜、茯苓、半夏而元气复,更用归脾汤、逍遥散调理而安。

妇人心腹胀满,由心脾虚损,邪气乘之。若脾胃虚痞,用六君子汤。脾胃虚寒者,用人参理中汤。郁结气滞者,用归脾汤。肝侮脾土,用六君子、柴胡、芍药。脾气壅滞,用平胃散。肺气壅滞,用紫苏饮。宿食壅滞,用养胃汤。脾血虚痞,用四物、参、术。

以上六证互相参用。

一妇人,胸膈不利,饮食少思,腹胀吞酸。或用疏利之药,反致中满不食,余以为脾土虚而肝木胜,用补中益气加砂仁、香附、煨姜,又以六君子加芎、归、桔梗而愈。

吴江史元年母,久病之后,遇事拂意,忽胸腹胀满,面目微肿,两腿重滞,气逆上升,言语喘促,所服皆清气之剂,不效。余曰∶此脾肺虚寒也。先用六君子一剂,病势顿减。后用补中益气加茯苓、半夏、干姜二剂,形体顿安。后以七情失调,夜间腹胀,乃以十全大补加木香治之而痊。

治心腹胀满,余尝独用浓朴,姜汁炒,每服五钱,姜七片,水煎温服,间服沉香降气汤得效。此病气元气壅实之治法也。

薛立斋曰∶妇人小便尿血,或因膏粱炙爆,或因醉饱入房,或因饮食劳役,或因六淫七情,以致元气亏损,不能统摄归原。若因怒动肝火者,用加味逍遥散调送发灰。若膏粱积食者,用清胃散加槐花、甘草。房劳所伤者,用六君子加柴胡,升麻,凡久而亏损元气者,用补中益气为主。郁结伤脾者,用归脾为主。

医案

一妇人,尿血,因怒气寒热,或头痛,或胁胀,用加味逍遥,诸证稍愈,惟头痛,此阳气虚,用补中益气加蔓荆子而痊。后郁怒,小腹疠痛,次日尿血热甚,仍用前药加龙胆草并归脾汤,将愈,因饮食所伤,血仍作,彻夜不寐,心忡不宁,此脾血尚虚,用前汤而安。

一妇人,尿血,久用寒凉止血药,面色萎黄,肢体倦怠,饮食不甘,晡热作渴三年矣。此前药复伤脾胃,元气下陷不能摄血也。盖病久郁结伤脾,用补中益气汤以补元气,用归脾汤以解脾郁,使血归经。更用加味逍遥散以调养肝血,一月诸证渐愈,三月而痊。

妇人伤寒,或劳役,或怒气发热,适遇经行,以致热入血室;或血不行,或血不止,令人昼则明了安静,夜则谵语如见鬼状,用小柴胡加生地。血虚者,用四物加生地、柴胡。切不可犯胃气,若病既愈而血未止,或热未已,元气素弱,用补中益气。脾气素郁,用归脾。血气素弱,用十全大补。

一妇人,经行感冒,日间安静,至夜谵语,用小柴胡加生地治之顿安。但内热头晕,用补中益气加蔓荆子而愈,后因恼怒,寒热谵语,胸胁胀痛,小便频数,月经先期,此是肝火血热妄行,用加味逍遥散加生地而愈。

一妇人,因怒寒热,头痛、谵语,日晡至夜益甚,而经暴至。盖肝藏血,此因怒动肝火,而血妄行。用加味逍遥散加生地治之,神思顿清,但食少体倦,月经未已。盖脾统血,此脾气虚不能摄,用补中益气治之。月经渐止。

一妇人,怀抱素郁,感冒经行谵语,服发散之剂不应,用寒凉降火,前症益甚,更加月经不止,肚腹作痛,呕吐不食,痰涎自出,此脾胃虚寒,用香砂六君子,脾胃渐健,诸症渐退。又用归脾汤而痊愈。

一妇人,因夫经商久不归,发寒热,月经旬日方止。服降火凉血,反潮热内热,自汗盗汗,月经频数。

余曰∶热汗,气血虚也;经频,肝脾虚也,用归脾汤、六味丸而愈。

一放出宫人,年逾三十,两胯作痛,肉色不变,大小便中作痛如淋,登厕尤痛。此瘀血渍入隧道为患,乃男女失合之症也,难治。后溃不敛,又患瘰 而殁。此妇为吾乡汤氏外家,汤为商常在外,可见此妇在内久怀忧郁,及出外又不能如愿,是以致生此症。愈见瘰 流注,乃七情气血损伤,不可用攻伐皎然矣。按“精血篇”云∶女人天癸既至,逾十年无男子合,则不调。未逾十年,思男子合,亦不调。不调则旧血不出,新血误行,或溃而入骨,或变而为肿,或虽合而难子,合多则沥枯虚人,产乳众则血枯杀人。观其精血,思过半矣。

一室女,年十七,久不愈,天癸未通,发热咳嗽,饮食少思,或欲用通经丸。余曰∶此症潮热经候不调者,不治。所喜脉不涩,且不潮热,尚可治。但养气血,益津液,其经自行。惑于速效,仍用之。余曰∶非其治也,此乃 悍之剂,大助阳火,阴血得之则妄行,脾胃得之则愈虚。经果通而不止,饮食愈少,更加潮热,遂致不救。

薛立斋曰∶历节痛,或因饮食起居失节,或因七情六淫失宜,以致脾胃亏损,腠理不密,外邪所侵,或为肝火内动,肝血耗损;或为肢体疼痛;或为肢节难伸;或为卒然掣痛;或为走痛无常;或内热晡热;自汗盗汗;或经候不调,饮食不甘。其治法,属风邪者,小续命汤。走注疼痛者,漏芦散。骨节疼痛者,四生丸。湿热痛者,消燥汤。兼痰,佐以二陈。肝火者,加味逍遥加羌活、川芎。脾郁者,加味归脾加羌活、川芎。血虚者,四物加羌活、川芎。气虚者,四君加羌活,川芎。气血俱虚者,八珍加羌活、川芎,月经先期而痛者,加味逍遥散为主。月经过期而痛者,补中益气为主。大抵痛而不敢按者,属病气元气俱实也;手按而痛缓者,病气元气俱虚也。若劳役而作痛者,元气虚也;饮食失宜而作痛者,脾胃虚也;恼怒而作痛者,肝火也;经行而作痛者,血虚也。凡此皆固元气为主,而佐以治病之药。

医案

一妇人,自汗盗汗,发热晡热,体倦少食,月经不调,吐痰甚多,二年矣。遍身作痛,天阴风雨益甚。

用小续命汤而痛止,用补中益气、加味归脾二汤,三十余剂而愈。自汗等症,皆郁结伤损脾气,不能输养诸脏所致。故用前二汤。专主脾胃。若用寒凉降火,理气化痰,复伤生气,多致不起。

一妇人,因怒月经去多,发热作渴,左目紧小,头项动摇,四肢抽搐,遍身疼痛。此怒动肝火,肝血虚而内生风,用加味逍遥散加钩藤,数剂诸证渐愈,又用八珍汤调理而安。

一妇人,历节作痛,发热作渴,饮食少思,月经过期,诸药不应,脉洪大,按之微细。用附子八物,四剂而痛止,用加味逍遥散而元气复,六味丸而月经调。

一妇人,体肥胖,素内热,月经先期,患痛风,下体微肿痛甚,小便频数,身重脉缓,症属风湿而血虚有热。先用羌活胜湿汤四剂,肿痛渐愈。用清燥汤数剂,小便渐清。用加味逍遥十余剂,内热渐愈。为饮食停滞,发热仍痛,面目浮肿,用六君子加升柴而愈。又因怒气小腹痞闷,寒热呕吐,此木侮脾土,用前药加山栀、木香而安。惟小腹下坠,似欲去后,此脾气下陷,用补中益气而愈。后因劳役怒气,作呕吐痰,遍身肿痛,月经忽来寒热,用六君加柴胡、山栀,以扶元气、清肝火,肿痛呕吐悉退。用补中益气以升阳气、健营气,月经寒热悉瘥。

薛立斋曰∶妇人流注,或因忧思郁怒,亏损肝脾;或因产后劳役,复伤气血,以致营气不从,逆于肉内;或因腠理不密,外邪乘之;或湿痰流注;或扑跌血滞;或产后恶露。盖气流而注,血注而凝。或生于四肢关节,或流于胸腹腰臀,或结块,或漫肿,皆属虚损。急用葱熨及益气养营汤,则未成自消,已成自溃。若久而肿起作痛,肢体倦怠,病气有余,形气不足,尚可治。若漫肿微痛,属形气病气俱不足,最难治。不作脓,或不溃,气血虚也,用八珍汤。憎寒畏寒,阳气虚也,十全大补汤。晡热内热,阴血虚也,四物加参、术。作呕欲呕,胃气虚也,六君加炮姜。食少体倦,脾气虚也,补中益气加伏苓、半夏。四肢逆冷,小便频数,命门火衰也,八味丸。小便频数,痰盛作渴,肾水亏也,六味丸,月经过期,多日不止,肝脾虚也,八珍汤加柴胡、壮丹皮。凡溃而气血虚弱不敛者,更用十全大补汤,煎膏外补之。久溃而寒邪凝滞不敛者,用豆豉饼祛散之。其溃而内有脓管不敛者,用针头散腐化之,自愈。若不补气血,不节饮食,不慎起居,不戒七情,或用寒凉克伐,俱不治。

医案

一妇人,左臂患之,年许不溃,坚硬不痛,肉色不变,脉弱少食,月经过期,日晡发热,劳怒则痛,遂与参、、归、术、芎、芍、熟地、贝母,远志、香附、桔梗、丹皮、甘草,百余帖而消。

一妇人,因怒胁下肿痛,胸膈不利,脉沉滞,以方脉流气饮数剂少愈。以小柴胡对二陈,加青皮、桔梗、贝母,数剂顿退。更以小柴胡汤对四物,二十余剂而痊。

一妇人,溃后发热,予以为虚,彼不信,乃服败毒药,果发大热,竟致不救。夫溃疡虽有表证发热,宜以托里为主,佐以表散之剂,何况瘰 流注乎?若气血充实;经络通畅,决无患者。此证之因,皆由气血素亏,或七情所伤,经络郁结;或腠理不密,六淫外侵,隧道壅塞。若不察其所因,辨其虚实,鲜不误人。

薛立斋曰∶妇人瘰,或因胎产血崩,亏损肾肝;或因忧思郁怒,伤损肝脾;或因恚怒风热,肝胆血燥;或因水涸血虚。筋挛则累累然如贯珠,多生于耳前后、项侧、胸胁间。若寒热肿痛,乃肝经气动而为病,用柴胡栀子散以清肝火为主,而佐以逍遥以养肝血,若寒热既止而核不消,是乃肝经之血亦病,用加味四物汤以养肝血为主,而佐以柴胡栀子散以清肝火。若初生如豆粒,附着于筋,肉色不变,内热口干,精神倦怠,久不消溃,乃肝脾亏损,用逍遥散、归脾汤、六味丸,健脾土培肝木,切不可轻用散坚追毒之剂。《外台密要》云∶肝肾虚热,则生 矣。《病机》云∶瘰 不系膏粱丹毒,因虚劳气郁所致。

补形气,调经脉,其疮当自消散。误下之,先犯病禁经禁。若久溃泳浮大,邪火盛也;面色 白,金克木也,皆不治。

医案

一妇人, 久病而不愈,或以为木旺之症,用散肿溃坚汤伐之,肿硬益甚,余以为肝经气血亏损,当滋化源,用六味地黄丸、补中益气汤,至春而愈。此证若肝经风火暴病,元气无亏,宜用前汤。若风木旺而自病,宜用泻青丸,虚者用地黄丸。若水不能生木,亦用此丸。若金来克木、宜补脾土、生肾水。大凡风木之病,但壮脾土,则木自不能克矣。若行伐木,则脾胃先伤,而木反来克土矣。

一妇人,溃后发热,烦躁作渴,脉大而虚,以当归补血汤,六剂而寒热退。又以圣愈汤,数剂而痊愈。

更以八珍加贝母、远志,三十余剂而敛。

一妇人,项结核,寒热头痛,胁乳胀痛,内热口苦,小便频数,证属肝火血虚,用四物加柴胡、山栀、胆草而愈,又用加味逍遥而安。

一妇人,瘰 后遍身而痒,脉大按而虚,以十全大补汤加香附治之而愈。大凡溃后,午前痒作气虚,午后痒作血虚。若作风治之,必死。

一妇人,项核肿痛,察其气血俱实,先以必效散一服下之,更以益气养营汤补之,三十余剂而消。常治此症,若必欲出脓,但虚弱者,先用前汤,待其气血稍充,乃用必效散去其毒,仍用补药,无不效。未成脓者,灸肘尖,调经解郁及膈蒜灸,多自消。有脓即针之。若气血复而核不消,却服散坚之剂。月许不应,气血不损,须用必效散。其毒一下,即多服益气举营汤。如不效,亦灸肘尖。如疮口不敛者,更用豆豉饼、琥珀膏。若气血俱虚,或不慎饮食、七情者,不治。

女科三

薛立斋曰∶妊娠若元气不实,发热倦怠,或胎动不安,用当归散。因气恼,加枳壳。胸膈痞闷,再加苏梗。或作痛、加柴胡。

若饮食不甘,或欲呕吐,用六君加紫苏、枳壳。

若恶阻呕逆,头晕体倦,用参橘散。未应,用六君子汤。

若恶阻呕吐,不食烦闷,亦用参橘散之类。

若顿仆胎动,腹痛下血,用胶艾汤。未应,用八珍汤加胶、艾。

若顿仆毒药,腰痛短气,用阿胶散,未应,煎送知母丸。

若顿仆胎伤,下血腹疼,用佛手散。未应,用八珍送知母丸。

若心惊胆怯,烦闷不安,名子烦,用竹叶汤。未应,血虚佐以四物,气虚佐以四君。

若下血不止,名胎漏,血虚用二黄散,血去多用八珍汤。未应,用补中益气汤。

若因事而动下血,用枳壳汤加生熟地黄。未应,或作痛。

更加当归。血不止,八珍汤加胶。艾。

若不时作痛,小腹重坠,名胎痛,用地黄当归汤。未应,加参、术,陈皮。或因脾气虚,用四君加归、地;中气虚,用补中益气汤。

若面目虚浮,肢体如水气,名子肿,用全生白术散。未应,用六君子汤。下部肿甚,用补中益气倍加茯苓。

或因饮食失宜,吐呕泄泻,此是脾胃亏损,用六君子汤。

若足指发肿,渐至腿膝,喘闷不安,或足指缝出水,名水气,用天仙藤散,脾胃虚弱,兼以四君子。

未应,用补中益气汤,兼以逍遥散。

若胎气上攻心腹,胀满作痛,名子悬,用紫苏饮。饮食不甘,兼以四君子汤。内热晡热,兼逍遥散。

若小便涩少,或成淋沥,名子淋,用安营散,不应,兼八珍汤。腿足转筋而小便不利,急用八味丸,缓则不救。

若项强筋挛,语涩痰盛,名子痫,用羚羊角散。

或饮食停滞,腹胀呕吐,此是脾胃虚弱而不能消化,用六君子汤。不应,用平胃散加茯苓。

或胎作胀,或腹作痛,此是脾气虚而不能承载,用安胎饮加升麻、白术。不应,用补中益气。

或脐腹作胀,或小便淋闭,此是脾胃气虚,胎压尿胞,用四物加二陈、参、术,空心服后探吐,药出气定,又吐数次必安。

或因劳役所伤,或食煎炒,小便带血,此是血得热而流于脬中,宜清膀胱,用逍遥散。

或遗尿不禁,或为频数,此是肝火血热,用加味逍遥散。

若胸满腹胀,小便不通,遍身浮肿,名胎水不利,用鲤鱼汤。脾胃虚,佐以四君子。病名同而形症异,形症异而病名同,聊见本方。

医案

一妊娠六月,每怒气便见血,甚至寒热头痛,胁胀腹痛,作呕少食。余谓∶寒热头痛,肝火上冲也;胁胀腹痛,肝气不行也;作呕少食,肝侮脾胃也;小便见血,肝火血热也。用小柴胡加芍药,炒黑山栀、茯苓、白术而愈。

一妊娠六月,体倦食少,劳役见血,用六君子加当归、熟地、升麻、柴胡而愈。

一妊娠三月,饮食后因怒患疟,连吐三次,用藿香正气散二剂,随用安胎饮一剂而愈。后因怒气,痰盛狂言,发热胸胀,手揉少得,此肝脾气滞,用加味逍遥散加川芎,二剂顿退,四剂而安。

一妊娠饮食后恼怒,寒热呕吐,头痛恶寒,胸胁胀痛,大便不实而色青,小便频数而有血。余曰∶当清肝健脾为主,不信,乃主安胎止血,益甚。问余曰,何也?曰∶大便不实而色青,此是饮食所伤而兼木侮;小便频数而有血,是肝火血流于胞而兼挺痿。遂用六君子加枳壳、紫苏、山栀,二剂脾胃顿醒。又用加味逍遥散加紫苏、枳壳,二剂小便顿清。更节饮食,调理而安。

一妊娠每至五月,肢体困倦,饮食无味,先两足肿,渐至遍身,后又头面。此是脾肺气虚,朝用补中益气,夕用六君子加苏梗而安。

一妊娠因怒吐血块,四月不止,两胁胀痛,小便淋涩。此怒而血蓄于上部,火炎而随出也。胁胀腹痛,小便淋涩、肝经本病也。用小柴胡加四物,四剂而止。却用六君子、安胎饮,调理而安。

恶阻

若中脘停痰,用二陈加枳壳。若饮食停滞,用六君子加枳壳。若脾胃虚弱,用异功散。若胃气不足,用人参橘皮汤;兼气恼,加枳壳;胸胁胀闷,再加苏梗;胁痛,再加柴胡。若饮食少思,用六君子加紫苏,枳壳。

头晕体倦,用六君子汤。若脾胃虚弱,呕吐不食,用半夏茯苓汤。盖半夏乃健脾气、化痰滞之主药也。脾胃虚弱而呕吐,或痰涎壅滞,饮食少思,胎不安,必用茯苓、半夏倍加白术。陈皮、砂仁能安胎气、健脾胃,予常用之,验矣。

胎动不安

胎气郁滞者,用紫苏饮。脾气虚弱者,用六君子汤加苏、壳。郁结伤脾,归脾汤加柴、栀。郁怒伤肝脾者,四七汤加芎、归。怒动肝火者,加味小柴胡汤。若胎已死,急用平胃散加朴硝腐化之。

漏胎下血

若因风热,用防风黄芩丸。若因血热,用加味逍遥散。若因血虚,用二黄散。若因血去太多,用八珍汤;未应,补中益气汤。若因肝火,用柴胡山栀散。若因脾火,用加味归脾汤。若因事下血作痛,用八珍汤加阿胶、熟艾。若因脾胃虚弱,用补中益气汤加五味子。若因脾胃虚陷,用前汤倍用升麻、柴胡。若潮晡热内热,用逍遥散。

咳嗽

若秋间风邪伤肺,用人参败毒散。春间风邪伤肺,用参苏饮。若脾肺气虚,用六君子、芎、归、桔梗。若血虚,四物、桑皮、杏仁、桔梗。肾火上炎,用六味丸加五味子服。脾胃气虚,风寒所伤,用补中益气加桑皮、杏仁、桔梗,盖肺属辛金,生于己土,嗽久不愈者,多因脾土不能生肺气,腠理不密,以致外邪复感;或以肺气虚不能生水,以致阴火上炎而然,治法当壮土金、生肾水为善。

因脾胃虚弱,饮食停滞;或外邪所感,郁怒伤脾;或暑邪所伏。审系饮食停滞,用六君子加桔梗、苍术、藿香。外邪多而饮食少,用藿香正气散。外邪少而饮食多,用人参养胃汤。劳伤元气,用补中益气汤。若郁怒所伤,用小柴胡兼归脾汤。若木侮土而不愈,用六君子为主,佐以安胎药。仍参三阴三阳而治之。

小产

重于大产。盖大产如栗熟自脱,小产如生采,破其皮壳,断其根蒂,岂不重于大产?治法宜补形气,生新血,去淤血。若未足月,痛而欲产,芎归补中汤倍知母止之。若产而血不止,人参黄 汤补之。若产而心腹痛,当归川芎汤主之。胎气弱而小产者,八珍汤固之。若出血过多而发热,圣愈汤。汗不止,急用独参汤。发热烦躁,肉 筋惕,八珍汤。大渴面赤,脉洪而虚,当归补血汤。身热面赤,脉沉而微,四君、姜、附。若阳气自旺者,补中益气汤。阳气陷于阴中者,四物二连汤。重阳无阴者,四物汤。无火者,八味丸。

无水者,六味丸。

一妊娠,停食腹满,呕吐吞酸,作泻不食。余以为饮食停滞,兼肝木伤脾土,用六君子汤以健脾胃,加苍术、浓朴以消饮食,吴茱萸、黄连以清肝火,诸症悉愈。又以六君子加砂仁调,而脾土乃安。

一妊娠,胸腹膨胀,吐痰不食。此脾胃虚而饮食为痰,用半夏茯苓汤渐愈,又用六君子加枳壳、苏梗,而饮食如常。后因恚怒,胁胀不食,吐痰恶心,用半夏茯苓汤加柴胡、山栀而愈。

一妊妇,内热晡热,或兼寒热,饮食少思,其胎或下坠,或上攻。此肝经血虚而火动耳,先用加味逍遥散数剂,次用六君子加柴胡、枳壳,各数剂而安。

一妊妇下血,服凉血之剂,下血益甚,食少体倦。此脾气虚而不能摄血,余用补中益气汤而愈。后因怒而寒热,其血仍下,此肝火旺而血沸腾,用加味逍遥散血止,用补中益气汤而安。

一妊妇,每因恚怒,其胎上逼,左关脉弦洪,乃肝火内动,用小柴胡加茯苓、枳壳、山栀而愈。但体倦不食,用六君子调养脾土,加柴胡、枳壳调和肝气而瘥。

一妊妇下血,发热作渴,食少体倦,属脾气虚而肝火所侮,用四君子加柴胡、山栀血止。因怒复作,用六君加柴胡、山栀、升麻而安。

一妊妇,胎上逼,胸满嗳气,饮食少思。此脾气郁滞,用紫苏饮顿安,又用四君子加枳壳、柴胡、山栀而瘥。

一妊妇,因怒胸膈不利,饮食少思,服消导顺气之剂,脾胃愈弱,饮食愈少,大便不实且无度,久而便黄水,或带白,视其面色,黄中隐白。余曰∶黄色脾虚也,白色肺虚也,朝以补中益气汤升补胃气,夕以六君子培补脾气而愈。

一妊妇,心腹作痛,胸胁作胀,吞酸不食。此肝脾气滞,用二陈、山楂、山栀、青皮、木香而愈。又因怒仍痛,胎动不食,面色青黄,肝脉弦紧,脾脉弦长,此肝乘其土,用六君子汤加升麻、柴胡、木香而安。

一妊妇,心痛,烦热作渴,用白术散即愈,后因停食,其痛仍作,胸腹膨胀,按之则痛。此因饮食停滞,用人参养胃汤。按之不痛,乃脾胃受伤,以六君子补之而愈。

一妊妇,小腹作痛,其胎不安,气攻左右,或时逆上,小便不利,用小柴胡加青皮、山栀清肝火而愈。后因怒小腹胀满,小便不利,水道重坠,胎仍不安,此亦肝火炽盛所致,用龙胆泻肝汤,一剂诸证顿愈,乃以四君子加升、柴以培脾土而安。

一妊妇,饮食停滞,心腹胀满,或用人参养胃汤加青皮、山楂、枳壳,其胀益甚,其胎上攻,恶心不食,右关脉浮大,按之则弦。此脾土不足,肝木所侮,余用六君子加柴胡、升麻而愈。后小腹痞闷,用补中益气升举脾气乃瘥。

吴江庠史万湖子室,年二十余,疫疾堕胎时咳,服清肺解表之药,喘急不寐。予以为脾土虚,不能生肺金,药复损而益甚也。先与补中益气汤加茯苓,半夏、五味、炮姜,四剂渐愈。后往视之,用八珍加五味,及十全大补而愈。

一妊妇,胎六月,体倦懒食,面黄晡热,而胎不长,因劳欲坠,此脾气不足也,用八珍汤倍加参、术、茯苓,三十余剂,脾胃渐健,而胎安且长矣。

一妊妇,因怒寒热往来,内热晡热,胁痛呕吐,胎至八月而不长。此因肝脾郁怒所致,用六君子加柴胡、山栀、枳壳、紫苏、桔梗,痛愈而胎亦长矣。

一妊妇,堕胎昏愦,不时吐痰,自用养血化痰之剂,昏愦不省,自汗发搐,痰涎涌出。彼以为中风,欲用祛风化痰。余曰∶此属脾气虚寒所致。用十全大补加炮姜,二十余剂而愈。

一妊妇,八月胎欲堕如产,卧久少安,日晡益甚。此气血虚弱,朝用补中益气加茯苓、半夏、随愈。更以八珍汤调理而安。

一妊妇,嗽则便自出。此肺气不足,肾气亏损,不能司摄,用补中益气以培土金,六味丸加五味以生肾气而愈。

一妊妇,咳嗽,其痰上涌,日五六碗许,诸药不应。余以为,此水泛为痰,用六味丸及四君子汤,各一剂,稍愈,数剂而安。

一妊妇,因怒吐血,两胁胀痛,小便淋漓。此怒而血蓄于上,随火出也,用小柴胡合四物,四剂而血止;用六君子,安胎饮,调理而安。

一妊妇,烦热吐痰,恶心头晕,恶食。此脾虚风痰为患,用半夏白术天麻汤,以补元气、祛风邪,渐愈。

惟头晕未痊,乃用补中益气汤加蔓荆子,以升补阳气而愈。

一妊妇,出汗口噤,腰背反张,时作时止。此怒动肝火也,用加味逍遥散渐愈,又用钩膝散而止,更以四君加钩藤、山栀、柴胡而安。

一妊妇,四肢不能伸,服祛风燥血之剂,遗尿痰甚,四肢抽搐。余谓肝火血燥,用八珍汤加炒黑黄芩为主,佐以钩藤汤而安,后因怒,前证复作,小便下血,寒热少寐,饮食少思,用钩藤散加山栀、柴胡而血止。

用加味逍遥散,寒热退而得寐;用六君子汤加芍药、钩藤,饮食进而渐愈。

一妇人,经闭八月,肚腹渐大,面色或青或黄,用治胎之药不应。余曰∶面青脉涩,寒热往来,肝经血病也。面黄腹大,少食体倦,脾经血病。此郁怒伤脾肝之证,非胎也。不信,仍用治胎之类,不验。余用加味归脾、逍遥二药,各二十余剂,诸证稍愈。彼欲速效,别服通经丸一服,下血昏愦,自汗恶寒,手足俱冷,呕吐不食。余用人参、炮姜二剂,渐愈。又用十全大补汤,五十余剂而安。

一妊妇,患疟已愈,但寒热少食,头痛,晡热内热。此脾虚血弱也,用补中益气加蔓荆子,头痛顿止;又用六君子加芎、归,饮食顿进。再用逍遥加参、术,而寒热愈。

一妊妇,霍乱已止,但不进饮食,口内味酸,泛行消导宽中。余曰∶此胃气伤而虚热也,当用四君子汤。

彼不信,乃服人参养胃汤,呕吐酸水,其胎不安。是胎复伤也,仍与四君子汤,俾煎熟,令患者先嗅药气,不作呕,则呷少许,恐复呕则胎为钩动也。如是旬余而愈。

边太常侧室,妊娠泄泻,自用枳实、黄连之类,腹闷吐痰,发热恶寒,饮食到口即欲作呕,强匙许即吞酸不快,欲用祛痰理气。余曰∶此因脾胃伤,而痰滞中脘,若治痰气,复伤脾胃矣。遂以参、术、炮姜为末,丸如黍粒,不时含咽三五丸,渐加二三十丸,三日后进六君子,而寻愈。

地官胡成之内,妊娠久痢,自用消导理气之剂,腹内重坠,胎气不安、又用阿胶、艾叶之类,不应。余曰∶腹重坠下,元气虚也;胎动不安,内热盛也。遂用补中益气而安,又用六君子汤痊愈。

司徒李杏岗仲子室,孕五月,小便不利,诸药不应。余曰∶非八味不能救。不信,别用分利之药,肚腹肿胀,以致不起。

一妊妇,饮食后因恼怒寒热呕吐,头痛恶寒,胸腹胀痛,大便不实,其面青色,小便频数,时或有血,服安胎止血之剂益甚。余曰∶寒热呕吐而腹胀,此肝木克脾土而元气伤也;大便不实而面青,此饮食伤脾兼肝侮土也;小便频数而有血,此肝热传胞而兼挺痿也。用六君子加枳壳、紫苏、山栀,二剂脾胃顿醒。又用加味逍遥散加紫苏、枳壳,二剂小便顿清。后节饮食,调理而安。

一妊妇,因怒尿血,内热作渴,寒热往来,胸乳间作胀,饮食少思,肝脉弦弱。此肝经血虚而热也,用加味逍遥散、八味地黄丸兼服,渐愈。又用八珍汤加柴胡、山栀、丹皮而愈。

一妊娠,每胎至五月,肢体倦怠,饮食无味,先每足肿,渐至遍身,后及头面。此是脾肺气虚,朝用补中益气,夕用六君子加苏梗而愈。

地官李孟卿,娶三十五岁女为继室,妊娠虑其难产,索加味归芎汤四剂备用。果产门不开,止服一剂,顿然分娩。

女科四

妊娠欲产之时,但觉腹内转动,即当正身仰卧,待儿转身向下时作痛,试捏产母手中指中节,或本节跳动,方与临盆,即产矣。

若初觉不仰卧以待转胞,或未产而水频下,此胞衣已破,血水先干,必有逆生难产之患。

若横生者,儿先露手臂,令母正卧,以手徐推儿臂下体,令其正直,复以中指摩其肩,勿令脐带攀系即生。

逆生者,儿先露足,令母正卧,以手按推其足,仍推儿转正即生。

偏生者,儿头偏在一边,亦照前法,徐正其头即生。或儿后头骨偏在谷道边,徐推近上即生。

碍产者,儿头虽正,但不能下。盖因胎转脐带攀肩所致,用中指按儿两肩,理脱脐带即生。

坐产者,儿将欲生,其母疲倦,久坐椅褥,抵其生路,急用巾带高悬,令母以手攀之,轻轻屈足,良久儿顺即生。

盘肠生者,临产母肠先出,此难以收上,以蓖麻子四十九粒,研烂涂产母头项,待肠收上,急洗去。设为风吹干不能收者,以磨刀水少许,温热拭润其肠。再用磁石煎汤服之,即收上。磁石须阴阳家用有验者。俗以水 母面使惊,而肠亦收之。盖惊则气散,恐反致他证,戒之。

若胞衣破而不得分娩者,用保生无忧散以固其血,自然生息。如血已耗损,用八珍汤料一斤,益母草半斤,水数碗,煎熟不时饮之,亦有得生者。

大抵难产多患于安逸富贵之家。治法虽云胎前清气,产后补血,不可专执。若脾胃不实,气血不充,宜预调补。如因难产,或大寒时,急以大油纸捻,徐徐烧断其脐带,虽儿已死,令暖气入腹,多得复生,切不宜用刀断之。

子死腹中

多因惊动太早,或触犯禁忌,或抱腰太重,或胞衣先破,血水先尽而胎干涸故耳。其候∶产母唇舌皆黑者,子母俱死;若舌黑或胀闷甚者,其子已死矣。先以平胃散一两,酒水各半煎,却投朴硝半两服。或用硝一两,以童便调下,亦妙。

胎衣不出

有因恶露入衣,胀而不能出;有因元气亏损,而不能送出。其恶露流入衣中者,胀痛,用夺命丹或失笑散,以消淤血,缓则不救。其元气不能送者,腹中不胀痛,用保生无忧散一剂,实时而产。

一妇人,分娩最易,至四十妊娠,下血甚多,产门不开,亦与前汤一剂,又用羌忧散斤许一剂,煎,热饮之,以助其血而产。

一产妇,阴门不闭,发热恶寒,用十全大补加五味子数剂,而寒热悉退。又用补中益气加五味子,数剂而敛。若初产肿胀。或 痛而不闭者,当用加味逍遥散。若肿既消而不闭者,当用补中益气汤。切忌寒凉之剂。

一产妇,失治肿溃不已,形体消瘦,饮食少思,朝寒暮热,自汗盗汗半年矣。用补中益气加茯苓、半夏以健脾胃,脓水渐少,饮食渐进。用归脾汤以解脾郁,共五十余剂,元气渐复,而疮亦愈矣。

产后腹痛

产后小腹作痛,俗名儿枕,用失笑散行散之。若恶露已去而仍痛,用四神散调补之;若不应,用八珍汤。若痛而恶心,或欲作呕,用六君子汤。若痛而泄泻,用六君子送四神丸。若泄泻痛而或后重,用补中益气送四神丸。若胸膈饱胀,或恶食吐酸,或腹痛手不可按,此是饮食所致,当用二陈加白术,山楂以消导。若食既消而仍痛,或按之不痛,或更加头疼,烦热作渴,虚寒欲呕等证,此是中气被伤,宜补脾胃为主。若发热腹痛,按之痛甚,不恶食,不吞酸,此是淤血停滞,用失笑散以消之。若止是发热头痛,或兼腹痛,按之却不痛,此是血虚,用四物加炮姜、参、术以补之。《病机要》云∶胎产之病,从厥阴经论之,无犯胃气及上二焦。为之三禁,不可汗,不可下,不可利小便。发汗者同伤寒下早之症,利大便则脉数而已动于脾,利小便则内亡津液,胃中枯燥,制药之法,能不犯三禁,则营卫自和,而寒热止矣。

如发渴用白虎,气弱用黄,血刺痛则用当归,腹中痛则用芍药,宜详察脉证而用之。凡溪先生云∶产后当大补气血为先,虽有杂证,从未治之。一切病多是血虚,皆不可发表。

医案

一产妇,腹痛发热,气口脉大。余以为饮食停滞、不信,乃破血补虚,反寒热头痛,呕吐涎沫。又用降火化痰理气,四肢逆冷,泄泻下坠,始信。谓余曰∶何也?余曰∶此脾胃虚之变证也,法当温补。遂用六君加炮姜二钱,肉桂、木香一钱,四剂诸证悉退。再用补中益气之剂,元气悉复。

一妇人,产后腹痛后重,去痢无度,形体倦怠,饮食不甘,怀抱久郁,患茧唇,寐而盗汗如雨,竟夜不寐,神思消烁。余曰∶气血虚而有热。用当归六黄汤内黄芩、连、柏炒黑,一剂汗顿止,再剂全止。乃用归脾汤、八珍散兼服,元气渐复而愈。

一产妇,小腹疼痛,小便不利,用薏苡仁汤,二剂痛止,更以四物加桃仁、红花,下淤血而愈。大抵此证皆因营卫不调,或淤血停滞所致。若脉洪数已有脓,但数微有脓,脉迟紧乃淤血,下之即愈。若腹胀大,转侧作水声,或脓从脐出,或从大便出,宜用蜡矾丸、太乙膏及托里药。凡淤血停滞,宜急治之,缓则腐化为脓,最难治疗。若流注关节,即患骨疽,失治多为败证。

产后血晕并失血

产后元气亏损,恶露乘虚上攻,眼花头晕,或心下满闷,神昏口噤,或痰壅盛者,急用失笑散主之。

若血下多而晕,或神昏烦乱者,大剂芎归汤补之,或芸台子散,或童子小便,有痰加二陈汤。若因劳心力而致者,宜补中益气加香附。若因气血虚极,不省人事,用清魂散,继以芎归汤及大补气血之剂。凡产后口眼 斜等证,当大补气血为主,而兼以治痰。若脾胃虚而不能固者,用六君子汤。

医案

一产妇月余矣,因怒两胁胀痛,忽吐血甚多,发热恶寒,胸腹胀满,用八珍加柴胡、丹皮、炮姜而安,却用十全大补,仍加炮姜而愈。前症因脾肺气血亏损,而胸腹虚痞,虽投大补,若非姜、桂辛温助其脾肺,以行药势,亦无以施其功,而反助其胀耳。

一产妇,两手麻木,服愈风丹、天麻丸,遍身皆麻,神思倦怠,晡热作渴,自汗盗汗。此气血俱虚也,用十全大补加炮姜,数剂诸证悉退。却去炮姜,又数剂而愈。但内热,此血虚也,用逍遥散而痊。

产后发痉

因去血过多,元气亏极;或外邪相搏,其形牙关紧急,四肢劲强;或腰背反张,肢体抽搐。若有汗而不恶寒者,曰柔痉;无汗而恶寒者,曰刚痉。然产后患之,实由亡血过多,筋无所养而致。故伤寒汗下过多,与溃疡脓血大泄,多患之,乃败证也。若大补气血,多保无虞。若攻风邪,必死。

医案

一产妇,牙关紧急,腰背反张,四肢抽搐,两目连札。余以为去血过多,元气亏损,阴火炽盛,用十全大补加炮姜,一剂而苏,又数剂而安。

余在吴江时,定更后,闻喧嚷云∶某家妇忽仆,牙关紧急,已死矣。询云新产妇,余意其劳伤气血而发痉也,急用十全大补加附子煎滚,令人抬正其身,一人以手夹正其面,却挖开其口,将药灌之,不咽,药已冷,反侧其面出之,仍正其面,复灌以热药,又冷又灌,如此五次,方咽下,随灌以热药,遂苏。

大凡产后,或病久元气虚弱,见病百端,皆因脾胃亏损,内真寒而外假热,但用六君子或补中益气加炮姜,温补脾气,诸症悉退。若四肢畏冷,属阳气虚寒,急加附子。病因多端,当临证制宜,庶无误矣。

医案

一产妇,粪后下血,诸药不应,饮食少思,肢体倦怠。此中气虚弱,用补中益气加茱萸炒黄连五分,四剂顿止。但怔忡少寐,寝汗未止,用归脾汤治之而愈。

一妇人,但怒便血,寒热口苦,或胸胁胀痛,或小腹痞闷。此木乘土,倍用六君子加柴胡、山栀而愈,用补中益气、加味逍遥二药,而不复作。

一妇人,久下血在粪前,属脾胃虚寒,元气下陷,用补中益气加连炒茱萸一钱,数剂稍缓,乃加生茱萸五分,数剂而愈。

一妇人,产后便血,口干饮汤,胸胁膨满,小腹闷坠,内热晡热,饮食不甘,体倦面黄,日晡则赤,洒淅恶寒。此脾肺气虚,先用六君加炮姜、木香,诸证渐愈,用补中益气将愈,用归脾汤全愈。后饮食失节,劳役兼怒气,发热血崩,夜间热甚,谵语不绝,此热入血室,用加味柴胡,二剂而热退,用补中益气而血止,用逍遥、归脾二方,调理而安。

大便不通案

一产妇,大便八日不通,用通利之药,中脘作痛,饮食甚少。或云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乃用蜜导之,大便不禁,呃逆不食。余曰∶此脾肾复伤,用六君子加吴茱萸,肉果、骨脂、五味数剂,喜其年壮,不然多致不起。

产后寒热

因气血虚弱,或脾胃亏损,乃不足之证。经云∶阴虚则发热,阳虚则恶寒。若大便不通,尤属气血虚弱,切不可用发表降火药。若寸口脉微,名阳气不足,阴气上入于阳中则恶寒,用补中益气汤。尺部脉弱,名阴气不足,阳气下陷于阴中则发热,用六味地黄丸。大抵阴不足,阳往从之,则阳内陷而发热;阳不足,阴往从之,则阴上入而恶寒。此阴阳不归其分,以致寒热交争,故恶寒而发热也,当用八珍汤。若病后四肢发热,或形体倦怠,此元气未复,湿热乘之故耳,宜补中益气汤。若肌热大渴引饮,目赤面红,此血虚发热,用当归补血汤。若认为热,则误矣。

医案

一妇人,产后恶寒发热,用十全大补加炮姜治之而愈。但饮食不甘,肢体倦怠,用补中益气而安。又饮食后犯怒,恶寒发热,抽搐切牙,难候其脉,视其面色,青中隐黄,欲按其腹,以手护之,此肝木侮脾土,饮食停滞而作,用六君加木香,一剂而安。

一产妇,恶寒发热,余欲用八珍加炮姜治之,其家知医,以为风寒,小柴胡汤。

余曰∶寒热不时,乃气血虚。不信,仍服一剂,汗出不止,谵语不绝,烦热作渴,肢体抽搐。余用十全大补,二剂益甚,脉洪大,重按如无,仍以前汤加附子,四剂稍缓,数剂而安。

产后咳嗽

或因阴血耗损,或因肺气亏损,或阴火上炎,或风寒所感,主治之法∶若阴血虚者,用芍、归、熟地、参、术。肺气伤者,用四君、芎、归、桔梗。阴火上炎者,六味加参、术。风寒所感者,补中益气加桔梗、紫苏。若淤血入肺发喘,急用二味参苏饮,多有得生者,若兼口鼻起黑,或鼻出血,急用前散,亦有得生者。

然而所患悉因胃气不足,盖胃为五脏之根本,人身之根蒂,胃气一虚,五脏失所,百病生焉。但患者多谓腠理不密所致,殊不知肺属辛金,生于己土,亦因土虚不能生金,而腠理不密,外邪所感。其阴火上炎,亦壮土金、生肾水以制火为善,若径治其病,则误矣。

医案

一产妇,咳嗽声重,鼻塞流涕。此风寒所感,用参苏饮一钟,顿愈六七。乃与补中益气加桔梗、茯苓、半夏,一剂而愈。又与六君加黄,以实其腠理而安。

一产妇,朝吐痰,夜发热,兼之无寐,用清痰降火药,肌体日瘦,饮食日少,前证愈甚。

余曰,早间吐痰,脾气虚也。夜间发热,肝血虚也。昼夜无寐,脾血耗也。遂用六君子汤、加味逍遥散、加味归脾汤,以次补调,不月而痊。

一产妇,咳嗽痰盛,面赤口干,内热晡热,彻作无时。此阴火上炎,当补脾肾,遂用补中益气,六味地黄丸而愈。

一产妇,咳而腹满,不食涕唾,面肿气逆。此病在胃,关于肺,用异功散而愈。

产后疟

一产妇,患疟久不愈,百病峰起,其脉或洪大,或微细,或弦紧,或沉伏,难以名状。用六君加炮姜二十余剂,脉证稍得。又用参、术煎膏,佐以归脾汤百余剂而瘥。

产后痢

一产妇,泻痢年余,形体骨立,内热晡热,自汗盗汗,口舌糜烂,日吐痰三碗许,脉洪大,重按全无。

此命门火衰,脾土虚寒而假热,然痰者乃脾虚不能统摄归原也,用八味丸补火以生土,用补中益气汤兼补肺金而脾胃健。

一妇人,五月患痢,日夜无度,小腹坠痛,发热恶寒。用六君子汤送香连丸,二服渐愈。仍以前汤送四神丸,四服痊愈。至七月终,怠惰嗜卧,四肢不收,体重节痛,口舌干燥,饮食无味,大便不实,小便频数,洒淅恶寒,凄惨不乐,此肺与脾胃虚寒而阳气不伸也,用升阳益胃汤而痊。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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